柳輕侯的故事 第卅五卷 末日 第六章 黑手
    紅鴉衛城是笑花城織烏郡首府,面臨淨月山,南倚金石山最高峰——齊雲峰,全城為湖山環繞,冬無嚴寒,夏少酷暑,一年四季風光不同,山明水秀宛如圖卷,充滿了詩情畫意。

    紅鴉衛城風光最佳處是紅鴉湖和織烏河。清澈見底、碧波蕩漾的紅鴉湖形似新月,高達一五ま步的噴泉尤為壯觀,銀色水柱在陽光照耀下五彩繽紛,燦爛迷人。湖畔的花海,沿湖兩岸的激流園、玫瑰園、珍珠園、英雄園,景色天成,滿城錦繡。織烏河自東流入紅鴉湖,河面上橫架著三座大橋,造型各異精巧美觀,橋影映著河水顯得柔美恬靜。成群的天鵝、大雁、水鴨、鷺鷥在河中嬉水、遊樂。

    紅鴉衛城是愷撒帝都笑花城的南大門,常年駐有重兵把守,由於戰火始終未曾蔓延至此,所以許多大陸級組織在此設立機構,愷撒帝國許多名人也在紅鴉衛城居住。紅鴉衛城以旖旎的風光贏得了「天堂之城」的美稱,更以發達昌盛的文化成為人們慕名嚮往的地方。

    坐落於紅鴉衛城中心的武聖閣高九層五十七步,佔地六六六畝,背湖臨江,主閣之外,還有庭園、假山、亭台、荷池等。抬頭仰望,高閣碧瓦重簷,雕樑畫棟,斗拱層疊,流金溢彩。南翼的「鎮江亭」,北翼的「聽濤軒」和主閣渾然一體。樓內更是軒昂宏敞瑰麗無比,各層大小屋簷交錯重疊,翹角飛舉,宛如展翅欲飛的鷹翼。室內外還繪有以雄鷹為主體,雲紋、花草、龍鳳為陪襯的圖案。登樓眺望,視野開闊,遠山近水一覽無餘,令人心曠神怡,遐思豪飛。

    風雲歷八一一年十二月三日晨寒襲人,武聖閣主樓九層裡,早早地燃起了八盆炭火給眾人取暖。

    秀麗清雅的支妙音負手憑窗而立,悠閒寫意地遠眺著城內風景。

    在她身後左側站著三個人,正是昨日帶去大慈樓赴宴的九方皋、大彝震和車道政。右側則站著四名陌生男女,均為兩眼炯炯,達至精氣內蘊境界的頂尖高手,顯是跟五虎上將齊名的另外幾名超級黃金龍戰士。

    站在首位者是年約四十歲的中年人,此君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貌似隨處可見的鄰家大叔平平無奇。唯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腰畔懸掛的那柄八卦刀。愷撒帝國乃道宗發源地,使用八卦刀的武者多如過江之鯽,不過這一柄卻與眾不同。因為它長逾四尺八寸(註:普通為三尺六寸)不說,刀柄還刻有先天八卦圖案,以及佔據天地風雷山澤水火方位的八字銘文「陸斬犀象,水斷龍舟」,使人想到他的八卦刀必是傳說中最血腥的邪兵——龍象鍘,再算出刀主定乃昔年愷撒帝國超級名將——「深藍之虎」納蘭長生天的後裔(註:獠牙劍是納蘭長生天入伍後偶得的神兵,由此更換了年輕時仗以橫行天下,可惜殺氣太重的龍象鍘)。不錯,此人就是在愷撒帝國家喻戶曉,聲名僅次於燕憔悴、風師、明宗等道家三大高手的「石佛」納蘭天祐,其智計武功除支妙音外,均為正氣浩歌樓之冠,乃支妙音的副手。

    站在次位者是個面目醜陋的中年婦人。她身材高大結實有如一座石碑,整體膚色均顯出極淡的青螢光影,彷彿某種精玉所化。最奇的是,她露在袖外的蒲扇大手,不僅黃澄澄金閃閃的,掌緣周邊還有寸許薄厚的玉繭,繭內金紅藍白四色隨著火光跳躍晶芒四射。只看這雙詭異絕倫的怪手,渾無一絲人味的樣子,已知此女邪功已臻化境。這人是「鬼母」陰麗華,以凶殘性情和悍勇殺伐名揚愷撒,是有史以來唯一的女性黃金龍戰士,因為對手特別容易藐視女子,所以很多武功遠勝她的人,亦要在疏忽大意下命喪黃泉。

    再下首是一對雙胞胎中年男子,在廳內眾人中除支妙音外顯得最年輕。他們分穿顏色截然相反的黑白袍服,氣質也迥然有異。黑袍人冷眉冷眼面似寒鐵,始終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白袍人卻笑容可掬平易近人,一直擺出熱心助人的萬家生佛模樣。兩人站在一起相映成趣引人發噱,不過熟知他們底細的人卻肯定笑不出來。事實上這對兄弟哥哥(註:黑袍人)叫習拓土,弟弟(註:白袍人)叫習辟疆,二人依靠天資異秉的彼此心靈感應,自創出一套無懈可擊的聯手搏殺之術,剛柔並濟陰陽互補,雖然單挑不見得有多厲害,但是群毆卻從無敵手,人送綽號「日魈月魅」凶名遠播。

    這批高手均為愷撒帝國雄霸一方的絕代凶人,無論出現哪個都能叫大陸抖一抖顫兩顫,難怪支妙音膽敢在哈#8226;;路西法面前誇下海口,保證能絞殺柳輕侯了。何況除七人外,還有神秘莫測的六合真人答應前來助拳呢!那些老怪物可是跟天尊燕憔悴同輩的道宗高手,據說隨便挑出任何一位,武功道法修為都不在風師之下,尤其是為首者明宗,更被譽為最具可能挑戰燕憔悴成功,晉身為新天尊的超強實力派人物。

    此時此刻,這群帝國頂尖高手面對憑窗遠眺的支妙音背影皆畢恭畢敬,使人知曉她並非只靠正氣浩歌樓龐大勢力作後盾,才爭取到眾人聽用,而是本身智計武功均有過人之處,由此亦可推想支妙音的可怕。

    忽然,車道政故意乾咳一聲打破沉默,發言道:「啟稟小姐,部署在各地的探子先後回報,迄今仍未發現柳輕侯的行蹤,也未發覺有任何大隊人馬異常調動的現象。」

    支妙音微微一笑道:「完顏照那邊情況又如何?」

    陰麗華答道:「她似乎受了重傷迄今未癒,現正在城東一所民宅內閉關潛修,看來沒有幾天功夫,是不會輕易離開啦!」

    九方皋奇道:「不知誰那麼本事能傷得了這丫頭,而且如此嚴重,換作她往日的機警,要布控卻不被察覺可絕非易事哩!」

    他說的都是實情,年初「鬼母」陰麗華因件小事曾跟「魔女」完顏照私鬥一場,結果惜敗在天魔功加玄武寶玉之下。照此推理,現在陰麗華監視完顏照,對方卻根本不能察覺,即說明其傷勢是何等嚴重,以致都影響到她對危險的感知力了。

    支妙音搖頭歎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強中自有強中手!所以我很早就警告過你們,不要隨便惹別人,看,這完顏照就是招惹到了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的下場。」

    眾人默言無語,都知道支妙音這見解極有道理,若完顏照不是自不量力,絕不會那麼容易受到傷害,狼狽逃竄。由此亦可看出完顏照的敵人是多麼厲害,否則豈能重挫跟「邪眼假面」白如雲、「白虎」帕赫薩及黑族黃泉並列的帝國四大年輕高手之一。可惜他們尚不知道完顏照的受傷原因是師徒反目,否則定會大跌眼鏡,並對一直擔任二殿下勒#8226;;路西法貼身保鏢的舜生出最大的警惕之心,因為在此之前沒有一人曉得舜的武功深淺。

    支妙音向「石佛」納蘭天祐道:「納蘭兄對這兩人目前的表現,有何看法?」

    眾人中以這「石佛」納蘭天祐聲望身份最高,那非是依靠祖先威名在吃老本,而是通過超卓實力贏得的地位,僅憑他在寧#8226;;路西法的父親執政時官拜御前首席黃金龍戰士的傲人資歷,就足夠讓任何人肅然起敬了。不過稱呼納蘭天祐一個兄字,僅僅是因為支妙音當他做最可靠的自己人,所以出言請教時禮貌和客氣些罷了,卻非真的像別人那般尊敬有加,這裡頭還涉及到她另外一個超然身份暫且不表。

    納蘭天祐聞言呵呵一笑道:「小姐明見萬里,哪用得到屬下獻醜呢!」說著望向支妙音,眼中射出鄭重之色道:「愚見以為柳輕侯此子既能屢次從三大宗師手下順利逃生,他的才智武功縱比三人稍差也非常有限。只從這點推斷,他應有本事藏蹤匿跡,瞞過我們佈置的所有哨探,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完顏照藏身之地把她救走。所以屬下認為應該加大力度控制那所民宅,以致柳輕侯投進我們布下的陷阱裡後,再也逃脫不得。至於想要直接尋到柳輕侯和他同夥的行蹤,恐怕是難如登天!」

    眾人齊齊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

    支妙音從容道:「納蘭兄說的一點沒錯,我們放出完顏照藏身紅鴉衛城內的消息是在昨日午夜時分,根據金雕傳書的速度,他理應凌晨左右就收到了線報。此子一貫主張兵貴神速,而且總是神出鬼沒,所以我大膽推測眼下他極可能已經趕到城內,就躲在某個被人遺忘的角落偷偷窺伺周圍有無危險,好伺機動手救人呢!」

    她頓了頓,續道:「因此我決定不但要象納蘭兄所說那樣暗裡加大控制力度,還要在不驚動完顏照的前提下大張旗鼓地增派人手過去,好請君入甕。」

    大彝震操著尖銳刺耳的公鴨嗓兒道:「若換了是我,見到城裡偵騎密佈高手如雲,定會有多遠逃多遠,那才不是安全之道嗎?屬下覺得這種做法有欠妥當,極可能會打草驚蛇,應該繼續維持現狀,等到有了確切消息再調兵遣將不遲。」

    眾人裡除了車道政、納蘭天祐外,餘者眼中都露出同意的神色,只差沒有點頭,因為那將代表了不認同支妙音的說法。

    支妙音胸有成竹道:「首先這與柳輕侯的性格不符,此子膽大包天,行事總愛出人意表倒行逆施,若我們蓄勢以待,說不定狡猾多疑如他不會上當。倒不如豪賭一場,索性擺明車馬讓他看到我方強橫實力足夠擒下目標,曉得若不插手,完顏照定會落入我們手中。這樣他仗著藝高膽大,才會冒險一搏。」接著察看了一下眾人的反應後,微笑道:「他跟完顏照本是不共戴天的死敵,此番甘願深入我方腹地接應,想必定有一個至關重要且非此不可的理由。這才是我斷定他無論形勢如何惡劣都會出手相救的理由,請大家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日魈」習拓土冷哼一聲道:「這小子飛蛾撲火,我們定要教他自取滅亡。」

    「月魅」習辟疆則慎重地道:「以往他既能屢戰屢勝愈挫愈強,手底下當有些斤兩,我們不可大意輕敵,反而著了他的道兒。」

    支妙音嬌笑道:「賢昆仲說得都對,我們既要奪他性命,也要防他臨死反噬一口。總之就算他生就三頭六臂,此番也休想過得這道鬼門關,逃出我方的圍剿。」接著心滿意足地輕歎道:「『天下無敵,惟天可敵』?過了今日,恐怕就要吹破牛皮了吧!」

    車道政皺眉道:「雖說我們集中力量後,對柳輕侯的阻擊萬無一失,但若他只派爪牙涉險,本人卻按兵不動,又當如何呢?」

    支妙音淡然道:「我早想過這個問題,首先我肯定他在城內,其次就算他帶有一些爪牙,人數也不會多到哪去,萬萬不是我方敵手。若此子真像你所說,只派他人涉險,那麼只會給我們更多可以逼他救援並羈絆他離去的籌碼。試問當看到因為自己決策失誤,導致部屬陷入危境的柳輕侯,在個人英雄主義的刺激下,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哈,在以往戰役裡,此子可從來沒有背棄戰友自己逃走的先例呢!相信這次也絕不會例外!你們說事實會否如此啊?」

    眾人裡以五虎上將的老大車道政最熟悉統兵大將的心理,暗忖若是衝鋒陷陣柳輕侯可以不理犧牲,若是拔城滅寨柳輕侯也可以不顧傷亡,但是眼下環境可非疆場,若他獨自離去定會喪盡威信,當下恍然道:「小姐英明!」

    支妙音一陣嬌笑道:「呵呵,我們現在就先放出消息,明示要把魔女完顏照生擒活捉。柳輕侯若知此事,無論如何亦不能不來搭救了,如此我們就可把他們一併除掉,立威天下。」

    眾人無不拍案叫絕。

    支妙音微笑道:「只有這方法,我們才能集中實力,由被動變成主動,給予敵人致命打擊,我倒想看看柳輕侯今次如何脫身。」沉吟半晌後續道:「完顏照何時警覺,就是我們開始進攻的時刻,屆時柳輕侯的爪牙由樓中子弟對付,我們全力圍剿他本人。」

    眾人至此無不歎服。

    車道政道:「既是如此,屬下立即傳令把那所民宅重重包圍,先誘敵現身,再來個甕中捉鱉,教柳輕侯和他的爪牙們一網成擒。

    支妙音俏目一亮道:「我也要親自去請出道宗五老(註:六合真人中的五位)前來襄助,盡快殺死柳輕侯,免得夜長夢多!」

    紅鴉衛城湖南區米倉街二十六號,位於後街的一條小胡同內,是一座四合院式的民居,平面呈田字形格局,由四套四合院組成。大門為「虎座」門樓,門楣上有極為精細的「百獸圖」鏤刻磚雕,牆壁磨磚對縫。院內建有刻磚影壁、遊廊、小花園,可謂雕樑畫棟。廳室共有六十餘間,均為磚木結構,室內陳設精緻,環境幽雅。

    溫暖如春的閨房內,閉目療傷的完顏照兀然心生感應,從最深沉的睡眠中甦醒過來。恰值此時,一把低沉悅耳的聲音也傳入耳鼓道:「我們該離開了!」

    完顏照嬌軀劇震,睜眼坐了起來,正看到我坐在床沿處,雙目露出溫柔之色,含笑看著她,還伸手牽被蓋上她只穿褻衣的美麗肉體。

    完顏照劇烈地呼吸了幾口氣,不能置信地看著憑空出現的我,顫聲道:「你……」

    我伸出手指放到唇邊示意噤聲,然後道:「不要說話,我們時間不多了。」

    完顏照心頭一陣激動,在這剎那,她忘掉了一切煩惱和憂愁,情不自禁地給這世間最超卓的男子俘虜了芳心,那亦是她成年以後、修煉天魔功並加持玄武寶玉以來第一次心動。此時此刻,完顏照生平首次甘願讓一名男子飽餐她無比動人的秀色,並把這美好時光永遠鐫刻在自己心田。

    我微微一笑,站了起來,往窗台走去。

    完顏照驚呼道:「你要走了!」接著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棉被掉下,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褻衣把優雅的線條表露無遺。在剛剛短暫的接觸中,我早把一股奇異的力量傳遞給她,使其整個心神搖蕩得難以自持,乍要分別焉能捨得?

    我到了窗前,轉過身來,啞然失笑道:「不,只是暫時迴避而已!」接著深深注視她那雙顛倒眾生的美目,柔聲道:「你的傷勢仍有五成未癒,難怪……」言下之意是故此才會大失常態判斷錯誤,此乃定力和感知減退的最關鍵原因。

    下一刻,門外響起一陣輕盈細碎的腳步聲,正是貼身侍女秀兒獨有的動靜。

    完顏照恍然大悟,眼中射出淒怨之色,嗔怪地道:「你怎可如此殘忍,戲耍妾身苦待救援的脆弱心靈?」

    我暗覺好笑,若以前有人告訴我魔女完顏照會向男子撒嬌,恐怕打死都不信吧!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千真萬確,而被撒嬌的對象恰恰就是我自己。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我安慰道:「無須擔心,我就在旁邊守候,保證不會不告而別!」

    完顏照順從地點了點頭,我卻忍不住含笑搖頭,倏地原地消失。

    當秀兒推門入室的時候,完顏照正倚坐床頭,眼神幽深秀美,若有所思。

    俏婢秀兒神色凝重地來到她身旁一言不發,忽然雙膝跪倒伏地不起。

    完顏照訝道:「你做什麼?」

    秀兒兩眼一紅道:「小婢清晨買菜歸來,看到宅外突然出現許多陌生人暗中監視,想來必是衝著小姐您來的!嗚,都怪秀兒沒用,竟然惹來大幫牛鬼蛇神!」

    完顏照愕然道:「此話怎講?」

    秀兒道:「自小姐從亞馬遜歸來後,一直足不出戶,日常採購均由小婢負責。前日,小婢在街上偶遇從前相熟的姐妹素蘭,就跟她閒聊了兩句,言談中絕未敢提及跟您有關的任何訊息。但是此刻仔細想來,才發現留下了多處破綻。一來當時小婢剛出店門,她只需稍後詢問掌櫃和夥計,即知我這老客的日常用度,以此推算共有幾人一起生活;二來她素知秀兒是小姐心腹,隨便想想就知和小婢在一起的是您了;三來她是正氣浩歌樓軍師車道政直轄的孔雀堂成員,專職搜集各種情報,而那些鬼祟人等雖經喬裝改扮,但小婢至少認出數名隸屬於正氣浩歌樓紅鴉分舵的高手;由此種種幾可斷定我們被他們發現並包圍了。嗚!」

    完顏照呆了一呆,旋又釋然道:「放心吧:這事我自有方法應付。」

    這時她才終於曉得我能夠突然出現在閨房內的原因,那極可能是正氣浩歌樓故意洩漏出來給他知道的,而且定是想藉機圖謀不軌,至於具體詳情還需稍後跟他交流驗證,方能明白經過,並做出防範措施。

    不過秀兒怎知她有我這個強得無可再強的靠山撐腰,焦急地道:「小姐啊,十萬火急,我們馬上離開這裡吧,否則定難逃過正氣浩歌樓的圍捕。」

    完顏照正容道:「秀兒不要慌張,不幸時滿懷希望,順利時小心謹慎,這才是一名頂尖高手在禍福問題上應取的態度。若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駕馭,你又如何施展變幻莫測的天魔功呢?」接著冷笑道:「這素蘭好大膽子,竟敢肆意探聽我的行蹤,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正氣浩歌樓,我也有跟他們算清總帳的時候。」

    相隔片晌,完顏照見我沒有指示,遂遣走了秀兒,命她回房收拾細軟去了。

    下一刻,我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現身屋內,翹起二郎腿,悠閒地坐到了太師椅上。

    完顏照拋開所有矜持,一邊毫不避嫌地更衣上妝,一邊從容不迫道:「你聽到了吧!這回正氣浩歌樓來了不少人哩!作為掌握愷撒帝國財政命脈和最龐大情報網絡的潛勢力,他們一定非常想要你的項上人頭呢!妾身懷疑這徹頭徹尾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圈套,他們想要抓的不是我這隻小蝦,而是你這條大魚。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你立即離開,我來引敵人步上歧途,事後城東十里亭會合。」

    我哈哈一笑,起身走近雙手按住她粉光緻緻的香肩,卻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為她理好耳畔微亂的秀髮,傲然道:「正氣浩歌樓確有幾名高手,連我也要忌憚三分,不過那亦不能成為讓柳輕侯不戰而逃的理由。何況讓一名女子身擔調虎離山的誘餌之責,我也無顏回去面對南疆父老啦!你毋庸操那份閒心,只管跟我突圍就是,保證你們主僕二人不損一根毫髮!」

    完顏照不能掩飾地嬌軀微顫,垂下了俏臉,感動莫名。她心頭一陣模糊,暗忖假若對方此刻要佔有自己肯定能順風順水地得到紅丸,因她竟全無半點抗拒心意。

    我岔開話題道:「另外我還要藉機誘使天魔舜出現,伺機除之。此獠乃當今天下最強橫的高手,亦是我最想一戰的宿敵,他若不來我肯定會非常失望哩!」接著微微一笑道:「我猜他此番一定會聞訊趕來的。」

    完顏照劇震道:「天啊,不是吧?你要在對付正氣浩歌樓的同時,迎戰舜?」

    我愛憐地道:「放心吧!我也非單槍匹馬,事前做了周密佈置哩!這次倒要硬撼一下名震大陸的正氣浩歌樓,看看到底有多厲害!」

    完顏照眼中射出感動的光芒,知道我若非為她絕不會如此興師動眾地深入敵國腹地涉險,當下輕垂螓首,堅決地道:「妾身明白了!」

    我微笑道:「好戲即將開演了,你只須乖乖聽話地做個觀眾就好,且看我今晚有何成績。」說著替她穿上外袍,順手輸入一股龐大無匹的黑暗能量入體,輕撫她吹彈可破的臉蛋後道:「全力運功吧!你的傷勢已拖延月餘,再不立時救治,很可能會留下後患哩!」

    完顏照搖頭道:「妾身還要幫你作戰呢,怎能成為需人照顧的累贅?」

    我不再說話,再輸一股黑暗能量入她體內,完顏照整個身體立時放鬆,意識海進入清靜無為的境界,模糊間感到投進一個溫暖舒適的懷抱裡,悠悠徜徉於無數個大周天循環中了。完顏照隱約猜到,當她再次醒來時,將是嶄新的自己。

    我抱著完顏照走出客廳,秀兒手持一對精芒燦爛的短刃,緊跟在身後丈許範圍內,二人筆直往大門行去。

    一陣掌聲由胡同內傳來,接著一把恍若破鑼的女聲響起道:「好一幅郎情妾意的浪漫畫卷啊!不知完顏小姐可肯賞臉暫時離開情郎的懷抱,讓陰麗華一雪年初比武落敗之恥嗎?」

    陰麗華的話剛由宅外傳來,眨眼間人又已出現在大門口,紙糊般撞破厚實木門留下一個人形窟窿後,向各人微笑萬福道:「諸位好!」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猝亮精芒,看出此女功力不凡。

    負手卓立的陰麗華一副鐵石心腸的模樣,身穿棗紅色襖裙,腰臀同粗渾似水桶,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醜陋臉容近乎恐怖,那對懾魄勾魂的猙獰眼神,更有止兒啼哭的神奇功效。

    她的眼睛掠過我、完顏照,最後落在秀兒俏臉上,嘴角逸出一絲陰險毒辣的冷笑,幽涼地道:「秀兒姑娘要同叛賊和外敵共進退嗎?可知我陰麗華最喜整治得敵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他們痛苦哀嚎的樣子,除非你即刻懺悔,否則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躲過被擒受辱的命運。」

    秀兒只覺她的眼神直望進芳心至深處,又聽她言語駭人,同時顯露出對此役的強大自信,不禁心中一陣模糊,就要服從對方命令投降。

    我知陰麗華正向秀兒展開精神攻勢,自已雖然不懼,但剛才被她眼睛掃過時,仍不由心中一凜,由此可知這女人確有異乎尋常的心靈控制力,出言道:「秀兒姑娘切莫忘記,『天敵』柳輕侯的保證,可比眼前這老妖婆的威脅管用得多。」

    秀兒心中一震,清醒過來,終想起身旁是媲美深藍三大宗師的無敵強者,遂勇敢面對陰麗華,咬牙切齒道:「你放馬過來吧!不論何等手段,秀兒都接著就是」說著緊握掌中天魔雙鐮,竟有一種捨生忘死的決絕,不愧是完顏照千挑萬選出來作為天魔種子的精英人才。

    陰麗華毫不動氣,哈哈一笑不再理她,轉向我道:「完顏小姐怎睡過去了,不是傷重到無法動彈的程度吧!」

    她每句話都步步緊迫,務要攪亂兩人平靜心湖,好再伺機出手,手段著實老辣狠毒。

    秀兒心頭一陣不舒服,望向我。

    我悠閒地站在原地,斜眼看著這個自以為是的跳樑小丑,微笑道:「我真不明白你的腦子是什麼做的,豆腐渣嗎?就算燕憔悴親至,也不敢對我這麼無禮,你算哪根蔥哪頭蒜啊!」接著冷冷道:「趁我心情還好,先給你一個逃走活命的機會,否則定教你血濺當場!」

    陰麗華怒喝一聲,便要躍起動手,忽又得到某種指示般硬生生停下身來,冷哼道:「小輩,你惹我動真怒啦!」

    話音才落,遊廊裡傳出一聲清亮長笑道:「哈哈哈,好膽色!竟敢一人進宅,我倒要替主公量量你有多少斤兩。」

    陰麗華輕蔑地道:「柳輕侯,你不敢迎戰嗎?」

    我向她歎道:「唉,人總要有點自知之明吧!等你勝過我這名屬下再來送死,柳某定不推辭!」

    此言一出,宅內外眾人都心中一震。秀兒是不知柳輕侯竟然設有伏兵,敵人則是驚訝於柳輕侯對那名屬下的強大信心,居然認為陰麗華鐵定敗北,另外伏兵的神出鬼沒,也教他們暗感棘手。

    這招高明之極,本來陰麗華料準我不得不和她決戰,只要她能纏住我片刻,試出武功深淺,大群高手即可蜂擁而上將我解決,秀兒則完全不在敵人考慮之內,這在戰略上比之千軍萬馬殺來更為有效。實際上我正成了今晚的主角,殺了我敵方可算大獲全勝,這是最如意的算盤。殊料遊廊內突然冒出的伏兵打亂了敵人的部署,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這時都開始為陰麗華擔心起來。秀兒也不由心情緊張,伸手過去拉住了完顏照的衣袖,望往遊廊深處陰影中緩緩踱出的那人。

    只見她相貌普通,面無表情,外穿清藍的武士服,內襯珵明瓦亮的幽藍龍鱗寶甲,手上戴著一雙鋒銳堅硬的龍爪手,最引人矚目的是,氣質虔誠狂熱,額前頸後不見半根毛髮,顯是一名剃度過的出家女子。

    我冷喝道:「十號,你去領教領教愷撒絕學吧!」

    陰麗華桀桀怪笑道:「好,我就和她先打一場,不死不休,完事了再請益高明!」

    敏贗格格嬌笑道:「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說完雙爪碰撞發出一聲尖銳厲嘯,足尖一點地面凌空躍起,左右兩手化作耀眼銀虹,往下面的陰麗華激射而去。

    秀兒看著敏贗雌豹般迅猛無儔的背影,眼中露出無限嚮往的神色,不知自己何年何月才能臻達那種境界。就在此刻,她心中亦藉著觀看敏贗和陰麗華詭邪魅異的決鬥,埋下了將來必要成為絕代高手的堅定決心。

    陰麗華卓立不動,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冷笑,直至敏贗身影移至頭上五尺許處,才似緩實疾地舉起雙掌運足勁道,同時迎向銀虹。霎時間,三道奇光便以雙掌黃光為軸,高速旋轉的風車般共結成一圈金、紅、藍、白的四色飆輪嵌入虹心。

    「鏘!鏘!」兩聲金鐵交鳴的清響震徹整座宅院,贊布和愷撒兩地掌功最強的二位女性高手間的決鬥,終於揭開了序幕。

    一旁觀戰的我暗暗驚歎道:「這莫非就是道宗旁門最熾烈的『獨沽三昧』奇功嗎?敏贗遇到勁敵啦,不知黑暗冰龍布魯克斯會否帶給她好運!」

    所謂「獨沽三昧」奇功乃把道家三昧真火寄托己身,把自己當作鼎爐不斷熬煉的法門。練功者要承受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自然練成後也威力無窮。據說用時專傷敵人元氣,功力級數越高,真火純度越高,傷敵元氣也越重,而且陰陽動靜相生,對修練者本身另有不可思議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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