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驚喜外,另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是,在艾氏兄弟豁出性命守護下,經朱蕉泊一役後,風暴部仍有二十四名灰袍巫師、二十二名藍甲迦藍武士和三百余名綠環近衛幸存,真可堪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絕大部分核心力量沒有損失。
這一點非常重要,它直接決定了風暴部在整個亞馬遜部盟內的龍頭老大地位不失,於此基礎上,再有艾絨剛獲得的襖教教主大權,以及綜合實力排名第三的彩虹部和排名第四的土牢部不遺余力的,聯名對象牙部宣戰,讓山特為巫妖王朽木-波德曼之死負責,也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證據為在朱蕉泊一役現身,並充當敵方主力的萬承勳。他是眾所周知的山特最寵信的心腹愛將,因此就算山特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為何自己跟刺殺行動無關,萬承勳卻在朱蕉泊幫助愷撒人作戰。
不過山特顯然對此早有准備,在亞馬遜部盟開除他的元老職務,並正式對象牙部宣戰前,已先發制人地聯合一丘之貉的豺狼部,對風暴部、彩虹部及土牢部宣戰了。不久,日爾曼族也以亞馬遜部盟盟友的身份向豺狼部和象牙部宣戰。一時間,象牙豺狼聯手,風暴彩虹土牢日爾曼聯手,亞馬遜河北岸的愷撒軍也欲聞風而動,可惜卻被常勝軍死死鉗制在原地動彈不得,而且自“白虎”帕赫薩閉關療傷和白虎艦隊全軍覆沒後,他們的實力也大不如前了,東線稍有風吹草動就乖乖地龜縮城內不敢出兵。
艾絨來信無非是老調重彈,懇求新月盟給予大力援助,好盡快結束這場內戰。我欣然應允,但是在回信上注明必須按照已簽定的合作協議來進行,即糧食換武器計劃。由於愷撒東線戰場上,常勝軍的戰績並不理想,估計要很久之後才能進軍南方,所以亞馬遜部盟能越快結束內戰越好。希望他們在這段時間裡能夠一邊打仗一邊熟練掌握新武器和新戰術,再依照原定計劃進入愷撒帝國南方。
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信件,我懶洋洋地靠到椅背上,頭枕雙手,意識陷入一片空白狀態,無思無想且茫然不知所措。可是沒過多久,一個接一個念頭旋又象走馬燈般輪番閃現,把那一瞬難得的安寧攪得粉碎。
深藍大陸就像是一盤錯綜復雜的棋局,裡面步步殺機凶險萬分。眼下表面上我雖占盡優勢,似乎勝券在握,但若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甚至是萬劫不復。於是在千頭萬緒中,我忽然有些迷惘,不知到底該從何入手是好了。
“玄溟諸島大小勢力正在整合期間,法塔娜一個人足夠忙活的了,我沒必要去湊熱鬧;米洛斯大草原異族聯軍與風雲軍隔河對峙,而且實力相差無幾,估計暫時也不會有太大變化,金破天和耶律旻寧只要耐心等候,總有機會坐收漁人之利,我在不在都一樣;帝都則過年前幾天再回去,因還要在事前做好萬全的准備,也先放放再說;亞馬遜內戰乍起,艾絨、因札基、凱瑟琳、森達克斯四人聯手,再加上新月盟源源不斷的軍火供應,戰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由此看來唯一值得惦念的就是愷撒戰場了。麒麟和歐陽紫龍指揮的南線還好說,起碼哈-路西法龜縮到了暮色森林——銀月河谷一線防御,只要把占領區的施政方針,原封不動地照搬到武卓拉大草原牢牢控制住局面就好。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古輝、辛辣、孔龍三人指揮的常勝軍,怎麼在東線毫無建樹呢?他們無論在人員素質和武器裝備上,都屬南疆最高水平,為何憑借兩倍有余的充足兵力,仍不能痛快淋漓地做掉勒-路西法呢?簡直是豈有此理!”
想到這兒,我頓時再也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來,朝門外喊道:“來人,馬上備車!”
此時此刻,我的心神已先於肉體飄往愷撒東線戰場,融入到那裡的戰火紛飛與硝煙彌漫之中。前段時間途經基達爾郡只是匆匆一瞥,這回可要好好研究一下戰場形勢,為三人指點迷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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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過去的三個多月裡,東線比南線打得更加如火如荼,刺激猛烈。
雙方調集軍隊和前哨戰階段在七月二十五日結束,進攻戰階段開始。愷撒軍左翼向常勝軍剛剛換防立足未穩的鰲坑地區發動進攻。凌雨樓的第二十一軍團和羅維戈的第二十二軍團分別穿越通往鰲坑地區的兩條天然通道而來。這兩條天然通道,一條通往凌雨樓(注:原愷撒帝國第五十九集團軍參謀次長)所部出擊的目標阪頂;一條從環繞沖麥的大凹背山區迂回而下,經過北邙堡進入一個山谷,山谷盡頭就是羅維戈(注:原愷撒帝國第三十四軍軍長)部隊出擊的目標刀靶水天然要塞。南征東線指揮部(注:以下簡稱東指)已估計到愷撒帝國的進攻,早就在這一帶設置了路障,挖掘了陷阱,構築了炮台,嚴陣以待。他們在阪頂和刀靶水都築有堅固的防御工事,要擊退他們,只有進行銳不可當的沖鋒或用重砲轟擊。可惜愷撒人向來依靠前者,缺乏後者。
南疆方面鰲坑陣地的守軍,是辛辣的常勝二軍。辛辣的任務,是把盡可能多的愷撒軍牽制在他的戰線上,使他們去不了面對常勝軍左翼的愷撒軍主力陣地。按照孔龍的“末日”計劃,他要完成這項任務,必須先行退卻,將愷撒軍引入“口袋”,拉長愷撒軍的戰線,然後把它緊緊咬住,而這時候,決戰就在別處打響了。這項計劃的精髓所在,就是讓整個戰區的敵人在他們意欲進犯的當口,遂其意圖,任其前來,誘之取得戰術上的勝利,使之遭受戰略上的失敗。這與曾經我在袍哥州和長鯨要塞對付哈-路西法的計劃別無二致。
號角響起,擔任指揮官的老友們紛紛開赴前線,而辛辣卻得服從往後退卻的戰略需要。這對一個渴望戰功的青年將軍,特別是對一個也擁有“鐵血三傑”(注:古輝、辛辣、孔龍,指前三任做過鐵血親衛隊總管的人)盛譽的人來說,是件很難接受的事情。
在凌雨樓和羅維戈進攻的頭四天,常勝二軍按照計劃往後徐徐退卻,僅與愷撒軍作後衛戰。身著土黃色軍服的愷撒軍隊從白楊夾道的寬闊筆直的官道上源源而來。在沿路每一個高坡上,他們可以看到一望無際、阡陌縱橫的田野,這一片是翠綠的苜蓿,那一片是金黃的谷物,另一片是耕耘待種的褐色的田地,再就是星羅棋布、成排整齊的草堆。在這田野上空發出陣陣刺耳的尖嘯聲,重炮群發威了,愷撒軍也開進了曾經一度是他們的國土——東海諸郡。
最初的幾次戰斗,盡管常勝軍一使用重炮就把愷撒軍戰線打得七零八落,可是愷撒軍卻未遇到常勝軍的堅決抵抗就勝利了。八月五日,凌雨樓遇到運回傷兵的馬車,那些傷兵面色蒼白,血肉模糊,有的四肢被炸得殘缺不全。他還看到昨天的戰場,仍然屍橫遍野未及收埋。七日,羅維戈的第二十二軍團占領了北邙堡,且已迫近刀靶水,把其納入射程之內了。八日,凌雨樓所部攻占了阪頂,軍心大振,奇襲看來已奏功效。士兵們也欣喜若狂,因為能夠親眼看到清河(注:由北至南穿越愷撒帝國東海諸郡的最大的河流)。殊不知就在此時此刻,勒-路西法親自擬定的雷霆計劃已開始破產。
在霧露川(注:位於東海諸郡西南方的一個府)境南的戰線上,班伊洛(注:新編民團第二集團軍指揮官,與哈-路西法同輩的愷撒帝國老將)一再向勒-路西法強烈要求,讓他南下狙擊正在北上的常勝軍左翼,而不開往東北攻入淨瓶山區打擊常勝軍中路。他看到自己正在被來自源子河西岸的常勝軍所包圍,並猜想這支常勝軍具有相當實力,因此執意要求讓他把部分軍隊調往源子河左岸,進入源子河與象鼻河匯合的三角地帶,固守沿象鼻河的防線,以便堵截常勝軍的去路。
班伊洛的報告連珠炮似地發到勒-路西法手中,這些報告說,南疆大軍在從漾弓兩側蜂擁而來,為數不下幾十萬,也許有七十萬,甚至上百萬人。但勒-路西法堅決認為這些數字肯定錯了。班伊洛力爭說,倘若他的新編民團第二集團軍進入淨瓶山區,強大的常勝軍會在這時兵分三路從尤日普、西童和沙梨向其翼側撲來。可是勒-路西法根本沒心思理會,決心不許任何因素干擾他預定在八月五日發動的主力進攻,不過他對常勝軍左翼的包抄行動也未完全無動於衷,八月二日,勒-路西法答應班伊洛把他左翼的兵團移到西童。
但是迨至八月五日晨,威脅已越來越逼近。勒-路西法收到了許多報告,都說一萬名南疆騎兵已在哈沙吐渡過源子河;接著又收到一份報告說,敵軍正在進攻西童,且已占領了右岸高崗上俯瞰城區的堡壘;其後又有報告說,敵軍已強渡過河,但遭到從左岸猛沖而下的班伊洛第一兵團的回擊,經過一場鏖戰,敵軍已被趕過橋退回對岸去了。第一兵團正就是八月二日批准過河的那支部隊。於是對右翼的威脅,不能再低估縮小了。傍晚時分,勒-路西法親自下達了調遣新編民團第二集團軍進入象鼻河和源子河三角地帶的命令。不過勒-路西法沒有就此屈服,這道指令只是為應付敵人包抄的威脅罷了,而遠沒有到達讓他願意放棄雷霆計劃的地步。
與此同時,勒-路西法命令新任先頭突擊部隊的第二十四軍軍長卡托做好進攻准備,總攻方向是下濠基,亦即攻入淨瓶山區腹地,愷撒軍的其他部隊則向東殺了過去。他寧願權宜應付常勝軍左翼的進攻,也不願他念念不忘的中路進攻減少一兵一卒。他還不願承認他在給敵人牽著鼻子跑,不論普天下有多少個班伊洛,以及多少件偵察來的情報,都絲毫不能動搖勒-路西法關於常勝軍左翼的力量越大,愷撒軍從中路突破進而奪取主動權的前景越好的這一堅定不移的信念。
常勝軍在霧露川,猶如亞馬遜叢林中定期出現捕食其他動物的群蟻。群蟻所到之處都造成一條死亡線,常勝軍則是奪路前進,直穿田野、官道、村莊和城鎮,象群蟻那樣,不為河川或其他障礙物所阻。古輝的部隊從漾弓南面,孔龍的部隊從漾弓北面,艨艟的部隊從漾弓東北面沿著源子河流域向尤日普要塞蜂擁而來。
“源子河是一條美麗的項鏈,”已故愷撒皇帝寧-路西法生前曾說道,“而尤日普又是項鏈上最美麗的一顆明珠”。源子河流經尤日普要塞附近的兩岸有著大塊空地。這裡是一處避暑勝地,每一年的八月,愷撒帝國各地貴族們都要在這裡郊游野餐,孩子們在河邊嬉水,男人們坐在河岸傘下垂釣,女人們站在餐布旁准備膳食,一只只扁舟揚帆輕飄而過,游船往返於尤日普和西童之間。
這時,孔龍所部的先鋒軍正在漾弓和尤日普之間的哈沙吐渡河,沿著兩岸向霧露川著名的第二號要塞挺進。尤日普四周的堡壘圈,造得與漾弓一樣,它是進入笑花平原的最後一關。常勝軍完全相信攻城大炮的可怕威力。在進攻漾弓時,這些大炮打得很出色,發揮了巨大的破壞性,現在正由輜重車拖來完成第二項任務,他們指望三天內就可拿下尤日普。而孔龍右邊由艨艟統率的新月軍團,這時也正在向西童挺進,這樣,班伊洛部隊在進入象鼻河和源子河三角地帶時,這兩支軍隊也將在那裡會師。但是也就在孔龍的戰略在戰場上如期一一實現的時刻,孰料在後方他們的計劃卻出現了毛病。
八月六日,在軍隊集結結束之前一直呆在澤德內斯郡的東指,遷到清河畔的蘆兒城來了,這裡距常勝軍前線的中心約八十裡。孔龍曾設想此時此地的東線總指揮官絕不應該在高地上頂著烈日騎馬觀察戰斗,而應在一所寬暢舒適的貴族別墅裡指揮戰爭,別墅裡還應備有金雕、信鴿、傳令兵等眾多通訊設施,同時還有一支隨時待命出發的鐵騎部隊。在這裡,東線總指揮官可以坐在大桌旁的一只舒適的靠背椅上從地圖上綜觀戰場全局;在這裡,他能不斷用勝利的戰報激勵大家的士氣;在這裡,他可批閱各集團軍和各軍指揮官的戰報以及來自偵察敵人動向的偵騎和間諜的情報。
可殘酷的現實破壞了孔龍這種美好的憧憬。常勝軍在敵人地區作戰遭到的困難莫過於通訊方面的阻礙。霧露川人絞殺了信鴿和金雕(注:用成群結隊的禿鷲);傳令兵們也沿途不斷受到干擾,攪得東指的命令必須重復派出三四名傳令兵始能傳達到目標手裡。東指唯一跟笑花城情報站的聯絡渠道,也因路途險惡,情報得要四至六個時辰才能通達。這是常勝軍所沒有預料到的困難,在東海諸郡進行演習時的通訊方便暢通使他們上了一次惡當。
霧露川人惡作劇式地毫不客氣的抵抗,使孔龍心煩意亂,而且自愷撒軍在鰲坑發動進攻的那時起,他執行完全依靠左翼的“末日”計劃的決心也開始動搖了。他指望愷撒軍會調集其右翼主力前來迎擊常勝軍左翼的威脅。班伊洛焦急不安地派了偵察小隊去尋找西路援軍的下落,東指也同樣在焦急不安地尋找愷撒軍大部隊在源子河西側活動的跡象,但到八月七日什麼也沒發現。戰爭中出現敵人不如所望,不按照對他最有利的方面行事的這種問題,是夠惱人的,而今這個問題纏得東指忐忑不安。孔龍從愷撒軍在鰲坑地區活動頻繁而在源子河西卻一無動靜的情況斷定,愷撒軍正在集結主力准備通過鰲坑地區大舉進攻。孔龍考慮著有無重新調整整個戰略的必要。如果那是愷撒軍主攻目標,那麼常勝軍能否在其左翼進行包抄打一場決戰之前,把部隊調往右翼,在鰲坑地區先打一場決戰?能否真正打一場孔龍內心深處所向往的兩面包抄的名副其實的袍哥州戰役?從八月四日到七日,東指緊張地討論了這一誘人的前景,甚至還研究了將重心往左翼作某些初步轉移的問題。只是到了七日那天,判定愷撒軍在鰲坑並不如所想象的那樣在集結部隊,遂又回到孔龍原來的計劃。
可是,一種戰略一旦遭到懷疑,就無法挽回對它的絕對信任。從那時起,東指一見左翼有機可乘時,就為之心動。孔龍在思想上已不反對根據敵人動向改變作戰計劃。這樣,孔龍執意傾注全力於一翼,不問敵人行動如何必須嚴格執行的孤心苦詣的計劃被打破了。原來在紙面上顯得那麼天衣無縫的計劃,現在在戰爭中,在情況變幻莫測的壓力下,特別在感情沖動的壓力下破碎了。孔龍既然不讓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預先安排好的計劃上,由此每當要他作出決定時,便苦於拿不定主意了。八月六日,辛辣又要求作出一項緊急決定。
辛辣要求允許反攻。辛辣的指揮部設在豹骨,這是一座冷落的默默無聞的小鎮,坐落在骯髒不堪的央惡朵礦區旁邊的一個深山幽谷裡,那裡沒有豪華生活可言,也沒有別墅,甚至連一家大旅館都沒有。他向西望去,廣闊的長空下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帶,一直延伸到瑤光河畔,沒有什麼大的障礙物,在天際閃閃發光的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鰲坑的明珠,沖麥。
辛辣據理力爭,認為要在他的戰線上完成盡可能多地牽制愷撒軍的這一任務,最好的辦法是進攻,然而這一理論是和“口袋”戰略背道而馳的。從八月六日到八日,辛辣和孔龍用金雕傳書激烈討論了整整三天,好在這段路線是在占領區內暢通無阻。當前愷撒軍的進攻是不是它的主要攻勢?愷撒軍源子河西岸似乎沒有鄭重其事地干些什麼,這又說明了什麼?如果愷撒軍不向前推進和陷入“口袋”,那將怎麼辦?如果辛辣繼續後撤,那他與他的右鄰軍團之間會不會敞開一個缺口,愷撒軍會不會乘虛而入?這是否會使左翼招致失敗?辛辣和參謀長司徒鶴都堅決認為這是可能的。他們說他們的軍隊等候進攻的命令已等得不耐煩了,已難以管束他們了,迫使急於前進的部隊後撤也是糟糕的決定;而且開戰伊始就放棄鰲坑地區,即使是權宜之計,也決非明智,除非事出萬不得已。
東指對此既是神魂顛倒,又是膽戰心驚,一時拿不定主意。於是派參謀前往象骨常勝二軍指揮部作進一步面商。他帶來的孔龍的意見是,對有計劃後撤正在考慮作些變動,但是還不能完全棄口袋策略於不顧。結果這次沒有解決問題人就回去了。參謀剛走,常勝二軍指揮部就收到一份偵察情報,說當地愷撒軍正在往後向大凹背山區移動;常勝二軍參謀處當即解釋這是敵軍畢竟不在向前進入口袋的佐證,並且認為盡速向敵進攻乃是上策。
情況異常緊急。以辛辣和司徒鶴為一方跟孔龍和君起為另一方之間的金雕傳書不絕。八月七日,東指又派了一個特使帶來消息說,現在發動反攻看來是前所未有的大好時機。他說東指現在很有把握,愷撒軍正在往其中路調動,而並不是束縛在鰲坑上。
他還談了攻城大炮在漾弓的威力,從這些威力看來愷撒帝國的堡壘陣線並不那麼堅不可摧。他還說,東指相信愷撒西路援軍還沒有在笑花城登岸,如果此時此地在鰲坑迅速打一場決戰,他們也許就永遠不會前來了。特使又說,當然,根據孔龍的指示,他不得不提請注意這場反攻戰將冒種種危險,其中最主要的危險,將是一場正面攻擊。這對常勝軍來說是最忌諱的事情,因為那裡山巒起伏,加上愷撒軍堡壘林立,要進行包抄是不可能的,戰車和重炮部隊也發揮不出原有的威力。
辛辣反駁道,進攻的危險並不大,危險大的倒是繼續後退;他說,他將出敵不意,把敵人打得暈頭轉向。並說,他和參謀們已考慮了種種風險,並已設法戰而勝之。辛辣為他英勇的軍隊的進攻精神再一次大唱贊歌,而且越唱越響。他說這樣的軍隊決不應再叫它後撤,同時聲稱,他已決心進攻,除非東指給他明確的禁令。“要麼讓我進攻,”他聲嘶力竭地說,“要麼就下一道明確禁止進攻的命令吧!”
特使為辛辣的強硬的口氣所窘,便匆匆回到東指作進一步的請示。而在辛辣的指揮部裡,則等著看會不會來一紙禁令。八日,他們整整等了一個上午。到下午,仍然音訊杳然,辛辣於是寫信給孔龍要求告訴他是否會下達命令。他們兩人對一切有利的方面和疑慮不定之處又翻來覆去地爭論起來。最後,辛辣按捺不住,要求孔龍直截了當地答復究竟是行還是不行。孔龍表示,“我不會束縛你們的手腳不准你們進攻,但你必須擔當起責任,本著理智作出你的決定。”辛辣興奮地回應,“早就決定了,我們進攻啦!”最後孔龍只好無可奈何地答應,“那麼打吧,願戰神奧丁保佑你們!”就這樣,口袋戰略被放棄了,命令下達給常勝二軍掉轉身來准備反攻。
整個東線,自八月十日至十四日就已炮火連天,打了四場戰役,歷史上統稱之為亞龍(注:愷撒帝國接壤東海諸郡的一個府,它和霧露川府一北一南同樣緊靠著笑花平原,是帝都的東大門)戰役。勝負初見於八月四日起就一直在打的鰲坑東部,並波及整個亞龍邊境戰線。就這樣,鰲坑戰役影響著淨瓶戰役,淨瓶戰役影響著象鼻河-源子河戰役(注:也稱斷獄戰役),而斷獄戰役又影響了旋螺戰役。
在鰲坑,到八月十日上午,凌雨樓的第二十一軍團和羅維戈的第二十二軍團在進攻阪頂和刀靶水兩地常勝軍嚴陣以待的防線中,已被打得焦頭爛額,吃足了苦頭。對配有重炮、路障以及隱蔽在掩體中的機弩的防御陣地,殊死進攻的局限性立即暴露無遺。愷撒軍的突擊戰術,是依據步兵部隊向前沖刺二十息,推進五十步,而敵人來不及端弩、瞄准、射擊這一估計制定的。正如後來一個愷撒帝國士兵痛心疾首所說的那樣,所有這些在戰前軍官教導下那樣苦苦操練的戰術,在戰場上證明是件愚不可及的蠢事。敵軍機弩只需八息而不是二十息就可以射擊。突擊戰術也還核定:用三寸口徑的弩炮發射的箭雨會迫使敵人抬不起頭來而只能朝天放炮,從而壓制防御一方。然而,正如哈-路西法從袍哥州戰役經驗提出的告誡那樣,敵人在弩炮轟擊下如有壕溝上的胸牆掩護,是可以向進攻者繼續從觀察孔裡直接射擊的。
這兩位愷撒帝國智將,盡管受挫,仍命令於八月十日前進。沒有密集炮火的掩護,他們的部隊就這麼撲向常勝軍鞏固的防線。東指沒有勇氣拒絕辛辣的反攻要求,反攻也就在同一天上午開始了,炮火凌厲,打得愷撒軍隊支離破碎。羅維戈的參謀長凍阿術指揮的第二二三師組成了突擊的先頭部隊,前進至刀靶水常勝軍防線前受阻卻步。辛辣所部南疆士兵,士氣高昂,躍躍欲試,何甘壓抑。他們轉而進入反攻,一舉沖進亞龍府屬地。
全線陷於苦戰的羅維戈所部,這時其左翼正遭到南疆軍分遣隊的猛攻。左翼垮了,後備隊業已全部投入作戰,羅維戈意識到進攻的全部希望已成泡影,於是停止戰斗。這時候不得不承認,采取守勢是他唯一的選擇。戰後愷撒軍方認為羅維戈理應早就認識到愷撒軍的職責是守衛國土而不是進攻。至於他當時是否出於這一認識則殊難肯定,但他終於命令全線撤退到大凹背防線,因為非如此不可。他左面的凌雨樓的第二十一軍團,盡管傷亡慘重,仍堅守陣地,並有所前進。但羅維戈的撤退使它的右翼失卻掩護,有鑒於此,勒-路西法於是命令第二十一軍團跟友鄰部隊一致行動,一並撤退。好容易打了七天才拿下的地方,如今被迫放棄,凌雨樓非常反感。他認為這場撤退,按我軍情況決不需要。為此,他對羅維戈的厭惡與日俱增。
雖然愷撒人當時還不理解,但事實上刀靶水這場大屠殺已撲滅了進攻精神燦爛的火焰。進攻精神在鰲坑戰場已宣告壽終正寢。日暮時分,只見屍橫遍野,一排排,一行行,四肢伸開,臉面朝地,暴死的景狀慘不忍睹,與狂飆施虐後的災區無異。一個幸存者後來恍然大悟,這原是老天爺用以訓示帝王們什麼是戰爭法則的教訓之一。防御戰使戰爭初期的運動戰變為以後三個多月的陣地戰,並吞噬了愷撒和南疆數以百萬人的生命,而三個多月殘酷無情、毫無裨益的殺戮中,交戰方也都在這威力面前撞得頭破血流。
次日,辛辣的重炮轟鳴,猶如萬馬奔騰,越來越近,日夜不停。炮擊長達三天三夜,五萬發炮彈傾瀉到愷撒軍前線陣地上。羅維戈認為情況嚴重,可能得放棄沖麥,撤到大凹背後面。但是這遭到了凍阿術的反對,他道:“敵人到沖麥還有五天路程,而且有二二二師團在那兒,他們休想不遭抵抗就可通過二二二師團!”於是凍阿術力爭,他們後有堅固防線可恃,最好的防御是反攻;他的意見得勝。八月十二日,凍阿術看到一個機會。在愷撒帝國唐雅防區和鐵池防區之間有個叫軸山峽口的天然峽谷,愷撒軍原希望把常勝軍的進攻引向那裡,而今偵察表明,辛辣正在向軸山進攻,把他的翼側暴露給了沖麥守軍。
辛辣的行動,是在和東指又一次重要的通信後決定的。常勝軍右翼在阪頂和刀靶水擊退愷撒軍的勝利,其後果除給辛辣帶來了巨大的功勳外,還導致了東指在鰲坑決戰的念頭就此死灰復燃。也許正面攻擊終究是強大的常勝軍可以掌握並運用自如的;也許鐵池、唐雅同漾弓一樣是可以攻克的,瑤光河跟源子河一樣也並不是個障礙;也許右翼的常勝二軍終究可以突破愷撒帝國的築壘防線,可會同左翼來一個真正的袍哥州之戰——兩面包抄。這是東指憧憬的前景。
孔龍和參謀們正屏息緊張討論這一想法的時候,辛辣的參謀長司徒鶴來信,他想知道是繼續進攻還是就此停止。原來東指初時認為辛辣所部一經遏制愷撒軍的初攻,穩定了陣地,就會停止下來組織防御,騰出一切可以騰出的兵力增援左翼。不過,原先也曾慎重擬訂了一個備用作戰方案,規定可以越過瑤光河發動進攻,但必須有東指的明令方能行動。
孔龍在不到三百息的時間裡,作了一個出乎意外的答復,向鐵池方向追擊。這無疑是這次戰爭中對戰局最有影響的一項決定。向鐵池方向追擊,意味著取道軸山峽口進攻,意味著要常勝二軍正面攻擊愷撒帝國要塞陣地,而不再留作增援左翼之用。第二天,八月十三日,辛辣氣勢磅礡地發起進攻不誤。凍阿術也同時反攻。以後幾天裡,常勝二軍使自己陷入了同沖麥、鐵池和唐雅等地重型霹靂砲團下的愷撒帝國第二十一、第二十二軍團的鏖戰中。就在他們苦戰時,別的戰役也打響了。
在鰲坑進攻的失利並沒使勒-路西法氣餒。相反地,他看到辛辣的猛烈反攻已使常勝軍這一右翼深陷鏖戰不脫,因此此刻正是他放手進攻常勝軍中路的大好時機。勒-路西法是在獲悉羅維戈已撤出刀靶水的消息之後,於八月十日夜發出向淨瓶山區進攻號令的。從這裡進攻是雷霆計劃的核心策略。在第二十三軍和第二十四軍進入山區的同時,他又令新編民團第二集團軍越過象鼻河進攻常勝軍左翼。盡管得悉西、南兩路援軍不能如望前來,勒-路西法還是下達了這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