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廿五卷 東南 第二章 權謀
    「啟稟主公,約見各位長老的時間到了。」海妍璧盡職盡責地提醒著,言語中又隱隱帶著一種促狹的意味,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我手撫額頭做暈倒狀,重重地躺回寬闊的圈椅裡,呻吟道:「你沒記錯?」

    海妍璧笑吟吟地道:「這是您昨夜乍進文華殿時吩咐的事情,屬下豈敢怠慢啊?本來您還打算即刻接見他們呢,只不過因為其中幾位路途遙遠,凌晨時分才抵達城內,所以才拖延到現在。」說著遞過記事本,在我眼前晃動了兩下,果不其然最上面一行寫的正是六月二十一日晨約見長老。

    我長歎一聲道:「好吧,先請他們到天驕閣品茗,我梳洗一番後即刻前往。」

    海妍璧躬身施禮道:「是!」說完她稍微踟躇了片刻,眨著秋波盈盈勾魂奪魄的星眸,俏生生地問道:「需要屬下伺候您洗漱更衣嗎?」

    我趕緊搖了搖頭,暗道:「這個小妖精每次都勾引我,然後又總在關鍵時刻溜掉,老子可再也不上你的惡當了。」

    海妍璧瞥來一抹無辜的眼神,扭轉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裊裊婷婷地走出文華殿去通知夜叉衛執行命令了。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我週身上下清理妥當,整個人容光煥發地在海妍璧和數十名夜叉衛簇擁下,走向禹啟宮西南角的天驕閣。

    直到此刻,我才有緣目睹禹啟宮的全景。

    它號稱是高唐府最大的名園,始建於風雲帝國初期,迄今已有八百年歷史了。整座宮城以文華殿為界,分為東西兩院。東院對著它的正門,是一座足以容納萬人的校軍場,供夜叉衛平時操練使用,門前不遠處豎著一堵高大的影壁,鐘樓、鼓樓左右分立。它們的背後是碑亭兩座,亭內各有龍首龜蚨海獸馱著一座石碑。在廣場的四面各有雕著虎豹熊狼圖案的大牌樓,在陽光映照下色彩斑斕,極有氣魄。

    再往西就是高唐府的最高權力中樞文華殿,一對張牙瞪目的銅獅據守於殿門兩側,附近走廊和過道上常年有不下千名夜叉衛站崗巡邏。

    從文華殿背後開始就屬於西院範疇了,整座庭院都被隔在一圈朱色宮牆之內。

    我邁步走近西院正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帶屏障的薔薇架,薔薇正盛開,吐出清冽芬芳的香氣。入門以後,夾道是婆娑的修竹,是亭亭直立的雪松,是含苞待放的玉蘭。一堵湖石山遮住去路,沿鵝卵石的曲徑而上,可見一古樸的敞亭,周圍景致如詩如畫。下了假山,步過綠氈一般的草坪,在幾行垂柳邊,就是曲折的石橋和魚池,其中有幾萬條金色的鯉魚歡快地暢遊。

    海妍璧童心未泯,輕輕地拍了拍手,結果它們就成群結隊而來,圍繞著曲橋久久不去,彷彿在張口跟人寒暄討賞一般。她不禁微微嘟起櫻桃小嘴有些悶悶不樂,顯是非常遺憾沒帶食物前來餵養它們,我見狀忍不住莞爾一笑,遂想到了辦完公事後,可以和佳人談情說愛的最佳地點。

    更向前走,沿著曲折的石欄,繞過兩幢畫樓,進入一座幽靜的竹院,再走出花牆,即見一片綠漣漣的小湖浮現面前,這正是碧蔭婆娑的希婭湖。而在不遠處的湖對岸,就是整座禹啟宮風景最秀麗的天驕閣了,它亭亭玉立地佇立楓山上顯得如此傲然不群。

    我一邊走一邊感歎道:「好美麗的景色啊!簡直堪稱是人間仙境了。」

    海妍璧輕垂螓首道:「不錯,我也很喜歡這裡呢!」

    其實整座禹啟宮西院面積並不是很大,也只有大小建築二十多座,但卻毫無擁擠和重複的感覺。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壇盆景、籐蘿翠竹,點綴其間。令身臨其境者目不暇接,其間濃縮著堪稱是江東園林藝術的全部精華了,更多虧麥哲倫家族經營數百年才具此規模,不過現在卻要劃歸我的名下,世事無常由此可見一斑。

    我懷著複雜無比的心情步入天驕閣,夜叉衛們照例留在外面警戒,唯有海妍璧跟了進來。

    會客廳的佈局頗為別緻,兩壁是頂天立地的書櫥,間隔著橫七豎八、長短不一、有方有圓的小格子,陳列著大陸各地的手工藝品。窗前擺滿了盆景:月季、海棠、珠蘭、八角金盤……宛如一個小小的花展。客廳中間,一方白色黃花的地毯上,擺著一張用樹根雕琢,配以大理石檯面的長方茶几,並有幾個軟座墊。

    此時,茶几邊上正襟危坐著三男兩女,五名形態各異的人物。他們毫無例外地衣著華貴,舉止雍容,神態間流露出強大的自信和鎮定的表情,我知道唯有常年發號施令的大人物們才會具備那種氣質。我匆匆掃了一眼,只見其中唯有池鰲是熟識外,餘者皆是陌生人。

    我微笑著自然而然地坐到首席,正琢磨著要如何開口,冷不丁地卻發現斜對面端坐的年輕女子,看起來居然特別眼熟,那除了蒙恬還能有誰?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好像不認識我似的,眼神非常陌生而含蓄。

    我心中大吃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在下柳輕侯,跟大家是初次相見,可否都做下自我介紹,互相熟悉熟悉呢?」

    眾人聞言皆啞然失笑,顯是覺得特別新鮮有趣,當即依次報出名號宇文德光、談叔敖、冼凌無宇、池鰲、蒙薇。

    「她叫蒙薇?難道是蒙恬的親戚嗎?」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卻只記得蒙恬是個獨生女,起碼在碎星淵要塞從未有孿生姊妹出現過,倒是蒙巖似乎有個哥哥住在高唐府,如此推理應該是堂姐妹了。

    我一邊想著一邊向諸人微笑點頭致意,嘴裡說著久仰久仰之類的客套話,臉上表情也誠摯到了極點。末了等介紹完畢,我臉容回復止水般的平靜,肅穆地道:「今天請諸位在百忙中抽空趕來,實是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必須與大家一起協商解決。」說著我朝海妍璧施了個眼色,她立即將那道從乾良田屍體上找到的秘旨放到了茶几上,供大家傳閱。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當五人全部仔仔細細地看完一遍後,他們再也不能保持冷靜了,一個個勃然變色,尤其是慘遭滅門的池鰲更是睚眥欲裂,恨不能待人而噬。

    我知道那是秘旨最後部分寫的黑名單起到了強烈的刺激作用,宇文、談、冼、池、艾、蒙六家全部記錄在案一個不少,上面加蓋的玉璽更證明如假包換地出自皇太后之手,代表著整個秦皇室的最終決定。

    「啪!」宇文德光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怒喝道:「簡直是欺人太甚!」

    池鰲雙眸血紅,厲聲咆哮道:「我跟他們誓不兩立!」

    談叔敖和蒙薇皆露出義憤填膺之色,而雞皮鶴髮的冼老夫人,眼中更閃過綿綿哀思,淒然道:「唉,一鳴啊一鳴,想不到去年我們還把盞言歡,現在卻已人鬼殊途,今後誰還懂得欣賞我彈奏的『夜闌曲』呢?」

    眾人聞言神色愈發黯然,艾家絕對是六家裡最淒慘的,因為池家起碼還活著一個池鰲,艾家卻自家主艾一鳴以下,數百口均被屠殺殆盡,未曾留下半根香火,甚至連長老會議都要因此缺少一席了。

    我緘默無語地看著他們,心中百感交集,本來不願殘忍地揭開這道傷疤,可是預料到朝廷隨時會施展更可怕的陰謀詭計來對付自己,也只好做一次惡人了。畢竟一個穩固牢靠的後方,於人於己都有莫大的好處,否則只會被皇太后那個老婊子各個擊破,所以必須無所不用其極,小小地傷心哀嚎一下又算得了什麼呢?

    相隔半晌,率先恢復理智的宇文德光,沉聲道:「王爺,您召集吾等前來,不會僅僅是想告訴大家這件事情吧?」

    此言一出,其餘諸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滿懷感觸地一聲長歎,苦笑道:「不錯,輕侯召集大家前來,其實是要集思廣益,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來共渡難關。要知儘管常勝軍進駐高唐府後,成功殲滅了第三十九集團軍,但是不論如何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我們不能長久駐留於此。當初我和卡爾簽訂攻守同盟協議的時候,權利義務也僅規定到這一步,如今他已不在人世,我卻不能落下鳩佔鵲巢的惡名,所以想請大家商量一下,在諸位中間,或者是另選賢能推舉出一位新的領袖出來,擔當拯救高唐府的大任。」

    海妍璧在旁知機地拿出那份攻守同盟協議書,放到了茶几上,推到宇文德光的面前。後者迅速翻閱了一遍,尤其仔細辨認了卡爾amp;#8226;麥哲倫的簽名後,衝著其他四人鄭重地點了點頭,證明我說的話一切無誤。

    廳內氣氛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即又被倏然打破。

    池鰲堅定不移地道:「主公,請您執掌高唐府的軍政大權吧!其他人我第三一三軍可不服氣!回想起過去那段噩夢般的日子裡,如果沒有您,東海艦隊早在荒島一役全軍覆沒;如果沒有您,萬惡的第三十九集團軍定然殺盡了高唐府的家族成員。如此大恩大德,池鰲無以為報,只要您一句話我必率全軍上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言罷翻身跪倒在地,額頭觸地久久不起。

    這番舉動著實嚇了諸人一跳,他們顯然都低估了眼前這個年輕人在東海艦隊龐大無匹的影響力。其中尤其是宇文德光,他早上才剛剛痛罵完隨便管人叫主公的兒子,此時看到池鰲當眾表白忠心,這才恍然大悟。那種堅定不移的眼神,居然跟宇文拓毫無二致,想必兩個掌握軍權的實力派人物,已經死心塌地地準備輔佐隨柳輕侯了吧!

    看出這一點的顯然不止宇文德光一人,談叔敖、蒙薇、冼凌無宇三人也面面相覷,迅捷絕倫地交換著眼色,試圖達到某種默契。說實話,他們真不希望由一個外人入主高唐府,特別是一名乳臭未乾的年輕人。因為那跟行軍打仗不同,需要的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智慧,最善於破壞的人,有可能同時是最善於建設的人嗎?

    談叔敖肥頭大耳的胖臉上,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鄭重其事地問道:「如果……我們大家一致您入主高唐府的話,您也要拒絕嗎?」

    我不動聲色地瞅著這只出頭鳥,心道:「他***熊,當老子很稀罕你們所謂的一致嗎?若非顧慮到要在帝都之前把你們統統拉攏過來,憑我掌握的兵馬,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你們清洗一百次呢!」

    不過想歸想,我說的卻是另外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辭:「這個假設我答應的話……問題是諸位信得過輕侯嗎?畢竟行軍打仗跟治理內政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工作,一是破壞一是建設,相信大家心中都存有疑問吧?『天敵』柳輕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在統治高唐府時,卻會否糟糕透頂呢!」

    這番話說得諸人霍然動容,連池鰲也忍不住抬頭看了我一眼,顯然大家都被我猜中了心事。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剛剛發言的談叔敖索性扔掉了偽裝,直截了當地問道:「您入主高唐府後,會採取什麼樣的施政方針呢?」

    我胸有成竹道:「首先是自保,其次是備戰,最後是報仇。」

    談叔敖知機地道:「願聞其詳!」

    此時諸人也聚精會神地聆聽起來,想看看這位准領袖到底能夠說出什麼驚人的大道理。

    我環顧諸人一圈,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後,侃侃而談道:「眼下的高唐府真可謂危機四伏,東有剛剛一統的高唐帝國,西有虎視眈眈的朝廷,南有隨時可能潰敗入境的秦九兵團,北有兵強馬壯的異族人。反觀全境不過區區八萬正規軍加上十萬私兵罷了,請恕輕侯放膽直言,如此實力根本就是不堪一擊,不論任何一方入侵,高唐府都必將半個月內灰飛煙滅,在座諸位也休想能有一人囫圇得存。」

    剎時間,室內除海妍璧外,餘下聽眾的臉色全黑了下來,顯是被我一語言中了最擔心的事情。

    我停頓了片刻,給予諸人充分遐想的時間後,繼續道:「這種現狀無疑是第三十集團軍和第三十一集團軍的大幅縮水造成的,罪魁禍首是以基塔amp;#8226;麥哲倫為首的叛國者,在此輕侯不想妄加評論,諸位如有興趣可以聆聽一下池鰲將軍、宇文拓將軍、以及所有倖存官兵們講述的故事。我要說的是,軍事防禦力量的薄弱,給予了敵人可乘之機,所以為了自保必須大幅增強軍備,至少恢復到兩個集團軍的規模,這樣才能把腰板兒挺起來,底氣十足地跟任何人說話。」

    一旁宇文德光忍不住插嘴道:「可是從募兵到訓練完成起碼要半年,而將其變為悍不畏死的精兵強將更需三年到四年時間,並需經歷多次戰火考驗才行,恐怕等他們成長起來,高唐府早就……」

    我簡直恨不得立刻撲過去,抱著這可愛的老頭子狠狠地親他幾口,他說的話正是我想說卻又不方便說的。主動提出幫助和受到邀請後提供幫助,這兩者之間談判籌碼的掌握程度上無疑具有天壤之別。

    於是,我默不作聲靜靜地望著他們,等待有人將宇文德光的話題接著講下去。

    果不其然,在經過一番眉來眼去的交流之後,談叔敖輕咳兩聲,代表諸人發言道:「王爺,您剛才好像忽略了南疆軍的動向啊!如果依照目前格局來看,只要貴方按兵不動的話,高唐府絕對堪稱高枕無憂,休說是任何一方,就是四方一齊來襲,也絕對有一拼之力呢!」

    我暗暗破口大罵道:「這幫老狐狸,居然想要老子當免費保姆,我上輩子欠你們的嗎?」

    當即我面露難色道:「這個……唉,諸位有所不知,南疆地廣人稀,物產除幾塊爛礦石外一無所有,所以賦稅也就少得可憐。我維持南疆大軍,完全依靠的是盟友資助,此番進境平叛,我乃看在跟卡爾的深厚友誼份上,若繼續滯留下去倒也無不可,問題就是每日數以萬金計的軍費開支,南疆財政恐怕支撐不了幾天就破產了。另外大家都知道,我也深受朝廷荼毒,所以趁著獨孤傢俬兵離開天賜府東部的時候,聯合慕容世傢俬兵佔領了帝都東南,現在朝廷對此態度曖昧,我需要派遣大量軍隊西進,支援前線可能發生的大規模戰事,恐怕也沒有多少剩餘兵力供給高唐府防禦外寇啊!」

    這番話聽得諸人面面相覷,隱隱生出一種非常不妥當的感覺,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頭。唯有熟知我如海妍璧,才曉得一個梆梆響的大竹槓閃亮登場了。

    談叔敖猶豫片刻,在其他四位損友鼓勵下,硬著頭皮問道:「王爺,您看高唐府確實需要您的幫助,而南疆軍又面臨困難重重,是否其中有一個折中的辦法,使大家獲得雙贏的結局呢?」

    我故意連連搖頭,直搖到五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差點就要哭出來的時候,才幽幽地道:「嗯,辦法也不是沒有,只不過諸位恐怕不會贊成呢!」

    此言一出,大家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一線曙光似的,齊聲道:「請講請講,莫不照辦!」

    我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首先還是那句話,要推選出一位德高望重、實力超群的領袖,正所謂蛇無頭不行嘛,我們總不能瞎闖亂撞吧,總得有一名發號施令的人才是!」

    話音才落,眾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覺得對方跟自己半斤八兩,選他做首領還不如自己做,而且肯定人人如此作想。於是,諸人的目光最終都落在了我身上,眾口一詞地道:「高唐府大小事務,吾等一致以王爺馬首是瞻,無不遵命!」

    我暗暗冷笑不已,心道:「他***熊,你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害我浪費好多口水!」不過想歸想,我嘴上卻連連推辭道:「這個……輕侯才疏學淺,無德無能,怎敢擔此重任啊!還是請諸位另請高明吧!」

    眾人哪裡肯讓,於是一出死磨硬泡的鬧劇上演,最終我才勉為其難地登上了高唐府最高統治者的寶座。

    海妍璧在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五位長老是哪根筋不對,非哭著喊著讓那個大壞蛋掌權不可。其實她哪裡知道五人皆屬老奸巨猾之輩,我的把戲也瞞騙不過他們,但是無奈形勢比人強,在山雨欲來的一刻,在我這塊屋簷下,焉能容得他們不低頭呢?

    我勝利地邁出第一步後,立刻展開了最犀利的攻勢,不容置疑地道:「剛才談長老曾問過,輕侯入主高唐府之後的施政方針,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了。第一、取締私兵制,原有家族私兵全部納入正規軍。第二、所有家族經營的生意,全部劃歸新月盟統一管理。第三、原屬麥哲倫家族、艾家的產業,統歸高唐府戶部司調配,不歸屬任何人私有。第四、在原有基礎上,招募強兵悍將重組第三十一集團軍、第三十九集團軍。完畢!」

    廳內霎時安靜得墜針可聞,大家都被我的新政內容驚呆了。其中第三、第四條還能接受之外,前兩條簡直就是要了五大家族的老命嘛!當即諸人一個個臉色陰沉似水,冷冰冰地瞅著我不言語。

    我對此恍若不見,好整以暇地問道:「不知諸位有何不同意見嗎?」

    海妍璧著實替那個大壞蛋捏了一把冷汗,好不容易得到了眾人的一致登上高唐府霸主之位,他卻立刻得寸進尺想要剝奪所有家族的生存根本,這不是逼人家造反嘛!不過他好像從來不做這種傻事的,其中肯定暗藏機關。

    可惜唯有她才隱隱約約把握到了個中關鍵,冼老夫人可不作如是想,她寒聲道:「主公提出的後兩點,老身完全贊同,不過前兩點就有些欠妥吧?」話音才落,其餘四人紛紛點頭稱是,顯是也非常同意她的觀點,並表示強烈這只傻鳥出頭。

    我佯裝不知地問道:「哦,冼老夫人以為何處不妥啊?」

    冼老夫人強忍怒氣,悶哼道:「私兵制已有整整八百多年歷史,我們六家就是依靠子弟兵們,才能世代抵禦流寇山賊的侵擾,保護百姓的人身財產安全。若全部納入正規軍補充兵源倒無話可說,但統統取締掉了,今後誰來保護我們不受傷害?」

    說到這兒,她憤怒無比地瞪了我一眼,顯然是倚老賣老豁出去了,最多是一個死。我則莞爾一笑,不以為忤地點頭示意,請她繼續質問。

    冼老夫人胸膛急劇起伏著,隔了好一會兒,才稍微平靜下來道:「另外家族產業也一樣,那是祖祖輩輩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財富,憑什麼交給那個所謂的新月盟統一管理?老身甚至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它的存在。」

    她說得雖然句句在理,但是用如此蠻橫無禮的態度,對待帝國最有權勢的諸侯,手中掌握百萬雄兵的帝國元帥,也著實讓諸人替她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對方惱羞成怒,一劍斬了老友。要知他可是挑戰過深藍三大宗師的絕代高手,在座諸人聯手也無法與之抗衡呢!

    結果眾人的心驚膽戰只換來了我暢快淋漓的哈哈大笑道:「輕侯素聞冼老夫人擁有『鐵娘子』的雅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巾幗不讓鬚眉啊!作為一名部屬,必須對領袖任何一條不妥當的命令,提出抗議和修改,這才算盡忠職守嘛!請恕輕侯剛剛沒有講明白,所以導致諸位有所誤會,其實前兩條建議對大家都有百利而無一害呢!」

    「呼!」所有人都長噓了一口氣,並深深欽佩起眼前這年輕人爐火純青的修養。換做其他人遭遇此事,恐怕不問青紅皂白先翻臉再說,畢竟領袖尊嚴神聖不可侵犯嘛!柳輕侯能夠把情緒控制到這步田地,著實讓大家都刮目相看,生出首次認識他的奇異感覺。

    尤其是本來準備一死的冼老夫人感觸最深。她一直瞪視著對方的眼眸,結果卻發現那裡浩瀚壯闊無窮無盡,射出來的目光又宛如能夠洞察自己的靈魂般犀利可怕。兩者武功境界高下立判,不用動手即知自己抵擋不了對方一招半式哩!

    我侃侃而談道:「誠如冼老夫人所言,私兵制歷史悠久,戰功赫赫,不過現在卻該淘汰了。讓我們回顧一下近一個月來的戰鬥吧,請問各城私兵究竟發揮出了多大戰鬥力,又殲滅了多少敵軍?」

    此言一出,五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羞慚得說不出話來。

    我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眾人的反應後,毫不留情地道:「按理說,全境擁有十三萬兩千人的私兵,若人人拚命作戰,起碼應該能夠幹掉第三十九集團軍的一個軍吧?但是結果呢,直到援軍到來為止,乾良田幾乎未損一兵一卒就佔領了凌雲城。這說明什麼?大家不要把原因全部歸咎到人數、裝備、路途遠近等等客觀因素上面去,我看就是一條原因,私兵根本不堪一擊。」

    說到這兒,我加重了語氣,斬釘截鐵地道:「他們結構鬆散、紀律渙散、士氣低糜、將官七拼八湊,根本不懂兵法韜略,完全以隨心所欲想當然的方式去指揮作戰,就這樣的士卒能打勝仗嗎?簡直就是烏合之眾,給我一個團,就可以徹底殲滅他們全部人馬。」

    室內頓時鴉雀無聲,五大長老顯是被我深深地刺痛了內心隱疾,偏偏找不到任何一句有利證據前來反駁。的確抓抓蟊賊,打打土匪尚可的家丁們,如何能跟全副武裝如狼似虎的正規軍抗衡呢?

    我見諸人啞口無言,遂趕緊趁熱打鐵道:「所以與其留下他們虛耗各家錢糧去豢養,倒不如徹底取締,然後由你們出一部分資金,為其購置精良裝備改編成正規軍,我保證把他們訓練成帝國第一流的軍隊。此外各家還可以挑選出若干名年輕俊彥前往南疆軍事學院學習,畢業後我負責他們的工作,保證在東海艦隊內謀求一個能夠完全發揮其所長的職位。至於各城的安全不用擔心,料想常勝軍駐紮在此,沒人膽敢輕捻虎鬚啦!」

    諸人紛紛點頭稱善,其中特別贊同的就是各家嫡系子弟的栽培計劃。要知東海艦隊歷來是高唐府炙手可熱的單位,混在裡面積攢到一定資歷後,不論繼續從軍還是從政都將事半功倍,因此要他們拿出一點贊助費來,無疑就是不痛不癢的小事情了。

    相隔片刻,待他們重新恢復安靜的時候,我望向冼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至於第二條嘛,大家可就對輕侯有天大的誤會啦!其實富貴榮華對我來說,猶如白雲蒼狗一般,毫無片刻滯留心田。我之所以提出要新月盟全盤接管各家生意,其實也是設身處地地為諸位著想啊!」

    蒙薇按捺不住好奇心,首次輕啟櫻唇問道:「主公,此話何解啊?」

    她的聲音輕柔平緩,充滿了做大事者常有的深思熟慮的味道,顯然跟蒙恬愛憎分明敢想敢說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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