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的故事 第廿五卷 東南 第一章 變通
    「啊,你……」海妍璧不由低聲輕呼,既而用力地推開了我,神情有如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

    我猝不及防下差點跌到椅背後面,幸虧及時反應過來,身體鬼魅般懸浮數寸,隨即乍退乍進,完全抵消了那股推力,重新恢復平衡。

    海妍璧先是充滿歉意地瞅了我一眼,隨即美眸中帶嬌含嗔,顯是非常介意我剛才的色狼行徑。

    我唯有報以苦笑,心中暗忖道:「他***熊,若誰能抱著你這個天香國色的大美人,還能坐懷不亂的話,估計不是太監就是人妖了。」

    此時,慕容炯炯久違的聲音興奮地從駕駛室內響起道:「主公,我軍大獲全勝,敵人開始全線潰退了,是否立刻追擊,請指示!」

    我湊近潛望鏡向前方戰場望去,但見敵軍四分五裂,雨零星散,紛紛踐踏著夥伴的屍體沒頭蒼蠅般滿山遍野地驚慌奔逃。其中絕大部分的敵人,都被驅趕到了葫蘆谷出口左近的窪地裡,人、馬匹、一切輜重、傷兵都堵塞在此處,使葫蘆谷出口突然顯得擁擠熱鬧起來。

    這些殘兵敗將都現出很狼狽的樣子,不是落了頭盔,就是失了戰靴,有的戰炮成了乞丐裝,有的連騎士鎧都扔了。現在武器也沒有多大用處了,於是大家把刀槍提著,拿著,背負著。東北面山嶺上鋪天蓋地的密集炮火,留給他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哪怕阿鼻地獄也莫過於此,於是大家都很自然地選擇了背道而馳,而他們西南方向卻又有整整八萬精兵虎視眈眈,戰鬥進行到這步田地,已經毫無懸念了。

    我拿起對講機,沉聲命令道:「大家準備清掃戰場。負隅頑抗者殺,繳械投降者生,任何人在行動中不得虐待俘虜,更不得無故屠戮,違者定斬不饒!全軍出擊!」

    話音才落,方圓十里皆被籠罩在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嗚——嗚——嗚」衝鋒號角齊鳴,無數條矯健身影從山坡上、峭壁間、樹林裡、灌木中浮現,有如潮水般淹沒了敵軍。「投降不殺!」四個字彙聚成一道道雷霆,在戰場上空轟隆隆地滾動不休,敵軍聞風喪膽,降者不計其數。

    「唉,好像沒咱們什麼事兒啊!躲在這兒真沒意思。」慕容炯炯百無聊賴地嚷嚷道。

    我沒好氣地道:「沒事還不好,不知道懷璧其罪嗎?我們這點家當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除非萬不得已暴露了,或者達到能夠不懼任何敵人的程度,否則還是低調一些才好!招搖過市非智者所為也!」

    慕容炯炯哦了一聲,扭過頭來嬉皮笑臉道:「主公,您看這批新式武器威力如何啊!」

    一旁的海妍璧聞言輕蹙娥眉,粉臉再次蒼白了幾分,與冷兵器作戰不同,槍炮帶來的殺戮更殘忍了千百倍,支離破碎不成人形的屍體,無聲演繹著一場浩劫過後的災難場景。

    我深吸了一口氣,迅速轉移話題道:「你計算過擊潰那個精銳騎兵師,我們需要耗費多少彈藥,那些彈藥又價值幾何嗎?」

    慕容炯炯明顯愕了一愕,露出深思的表情,相隔半晌才道:「屬下明白了!」

    我欣然點頭道:「明白就好,你是陸戰武器的總設計師,不但要負責研製生產,還要負責通過訓練射手們提高命中精度,利用規章制度去節約彈藥消耗量。雖然我不知道剛剛具體砸落了多少炮彈,掃射了多少子彈,但是光看谷口那片窪地就知道,幾乎是被整個犁了一遍。此番就當做試驗武器效果了,下次再這樣搞下去,我就要你們用薪水去支付浪費的彈藥錢嘍!」

    慕容炯炯連連點頭稱是,繼而忽然問道:「主公,經過兩天兩夜來的行軍和作戰,如今屬下對所有新武器都有了詳實的數據,相信回南疆後只要稍做一些局部改動,就可以進行大規模生產了。不過這個規模您看定在什麼程度比較好?」

    我饒有興致地問道:「你認為呢?」

    慕容炯炯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後道:「根據慕容世家和南疆聯手後的實力來看,全部工廠滿負荷運轉地話,一年內應該能夠武裝一支裝甲師和一支遠洋鐵甲艦隊出來。」

    我疑惑不解地道:「裝甲師和遠洋鐵甲艦隊分別是什麼標準啊?」

    慕容炯炯趕忙解釋道:「那都是屬下從史料上看來的,根據零星記載表明,在龍皇朝晚期的時候,由於奴隸暴動此起彼伏不絕於縷,暴君龍洗洋曾動議大量武裝並訓練裝甲部隊和遠洋鐵甲艦隊,借此鎮壓起義軍。但是最後由於某種原因計劃擱淺了,甚至連已經生產出來的部分武器裝備也被毀壞殆盡。」

    此言一出,我和海妍璧皆大吃一驚,沒料到不經意間居然聽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

    慕容炯炯苦笑道:「當初屬下乍看到這一段資料的時候也非常震驚,甚至不敢相信,但是後來鐵一般的事實告訴屬下,那絕對是真實的。譬如碎星大炮,世人皆以為那是蘭若寺研製出來的超級武器,擁有毀天滅地的威力。可是屬下看到殘存的史料上記載著,遠在三千八百多年前龍皇朝的始皇帝龍之魂,就曾利用數門稱之為『轟神炮』的東西,開闢出了著名的末日大峽谷,貫通了深藍大陸南北通道。那顯然比前者還要強橫萬倍,碎星大炮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另外就拿那艘『海神』號來說,來歷也頗為詭秘和蹊蹺。屬下曾經詳細研究過它的構造和質料,發現除極少部分是後來添加上去的之外,它的整個艦體都能追溯到龍皇朝末年至兩大帝國對峙初期,也就是說,那根本不是軒轅天之痕主持下的傑作,而極有可能是當時最強大的勢力龍皇朝的遺產。最強有力的證據就是,直到現在兩大帝國還使用著木質風帆戰艦,甚至連鑲嵌鋼質裝甲都是近幾年的研究成果了。至於當初起義勝利的時候,好像絕大部分人都是拿著柴刀和木棍哩!那種原始社會的科技水平,如果能夠製造出『海神』號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啦!所以我相信龍族當時已經擁有了高度發展的科技文明,只是鑒於某種特殊原因,不願意擴散那種技術罷了,即使那將導致種族滅絕也再所不惜!唉,真是令人費解啊!」

    驀然間,海妍璧鼓足勇氣,娓娓而談道:「我想……那只不過是不想全人類都自取滅亡而已!他們龍族肯定曾經遭受過最慘痛的教訓,所以世世代代人都牢記,絕不發展這種越來越可怕的科技文明,而寧可滯留在冷兵器時代,朝著另外一條未知道路摸索前行!」

    「啊!」我和慕容炯炯齊齊一愣,沒想到她突發感慨,竟能說出如此深邃的至理名言。

    這一刻,海妍璧直勾勾地盯著我,彷彿在無聲抗議,我知道她是想阻止這些恐怖無比的熱武器大量生產武裝,避免讓更多的人死在它們編織的火網之中。但是那絕不可能,我不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更不是那些心慈手軟的龍族。我是亂世梟雄,是準備結束所有混亂,重新制定深藍大陸和平秩序的蓋世霸主,而熱武器的出現無疑給我提供了一個捷徑,使得實現這個宏偉目標的時間大幅縮短至十年,乃至數年之內。

    當下我喟然長歎道:「唉,兵器無罪,其咎在人。不論是刀劍還是槍炮,說到底都是無辜的,錯誤只在使用他們的人。其實冷兵器和熱武器又有何本質不同呢?同樣是殺死敵人的手段和工具罷了,人死就是失去意識與世長辭一種概念,你難道能說被刀劍砍死的人,比被槍炮轟死的人舒服嗎?死亡都是一樣痛苦的事情。我只能說,通過掌握更先進的武器,用更快捷的速度統一深藍大陸,結束綿延千年戰火紛飛的亂世,讓黎民百姓重新過上衣食無憂安居樂業的日子。這是我想為之終生奮鬥的理想,希望大家也能為實現它共同努力!」

    海妍璧心潮彭湃,思緒紛繁,最後全化作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不再言語了。

    我見成功說服了她,遂再不敢提及相關話題,問道:「炯炯,關於裝甲師和遠洋鐵甲艦隊的編制,你過後草擬一個報告給我看看。」

    慕容炯炯遲疑片刻,立刻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遞給我,說道:「啟稟主公,您要求的這份報告屬下在路上剛剛完成,請過目!」

    我不禁大喜道:「好傢伙,看來你是做足功課等著我問哩!」言罷展開文書,下一刻全部心神皆被它的內容所吸引,渾然忘記了週遭的一切。

    「南疆第一裝甲師編製包括兩個坦克團、兩個裝甲團、一個炮兵團、師部及師直警衛營、偵察營、工兵營、後勤保障營、野戰醫療救護營,滿編一萬四千人左右。以上各單位依次配備二百二十四輛『奧丁』坦克;二百二十四輛『泰坦』貳型步兵戰車,每輛步兵戰車配備一個步兵班;七十二門一百五十五格『狂雷』自行榴彈炮、三十六門一百五十五格『地獄火』自行火箭炮、一百零八輛自行彈藥補給車;一千名鐵血衛;三十五輛裝甲偵察車;三套七十蠻牛舟橋設備,十輛履帶式裝甲架橋車,二十部戰鬥工程車;三百二十輛裝甲運輸車;二十四輛坦克搶救車、二十四輛裝甲救護車、兩套移動式野戰醫院設備,可最多容納六百至一千名重傷員。另外輕武器包括四百支手槍、六千支步槍、四千九百支衝鋒鎗、一百五十支狙擊槍、九百挺輕重機槍。全師裝備總價格在二十億金幣左右,此外營房建設大致需要兩億五千萬金幣。如果各單位每天進行戰術訓練,每週進行實彈射擊,每月進行團以上合練,每年至少進行四次師合成演習的話,維護、訓練、補給費用每年大致需要八十億金幣。」

    「南疆第一遠洋鐵甲艦隊包括一艘『龍神』級戰列艦、四艘『黑鯨』級巡洋艦、四艘『黑鯊』級驅逐艦、兩艘『黑鱷』級潛艇、兩艘『巨靈』級運輸艦,滿編一萬四千人左右。以上各艦配備……全艦隊裝備總價格在四十億金幣左右,其中拋除了已建成的『海神』號和『巨靈』號,每年維護、訓練、補給費用大致需要一百六十億金幣。」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全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抬頭惡狠狠地瞪了慕容炯炯一眼。

    慕容炯炯一縮脖子,涎著臉陪笑道:「主公,您看這兩支部隊的編制做得不錯吧?」

    我悶哼一聲,咬牙切齒道:「好,很好,簡直太好了!親愛的慕容司長,您可真會花錢啊!建制這兩支部隊就需要六十億金幣,要完成訓練的話每年還需要二百四十億金幣,請您告訴我,現在第一年的費用倒是有了,明年怎麼辦?我上哪裡去再弄來數百億金幣供他們揮霍?」

    慕容炯炯嘿嘿笑了兩聲,胸有成竹地道:「這一點屬下也幫您考慮過了,儘管所需資金不少,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解決的。屬下以為可從下面幾個地方賺錢:第一、高唐府加半個天賜府的一年賦稅。第二、對高唐府、高唐帝國、還有其他即將陸續加入新月盟的盟友出售第一代武器裝備,並常年進行補給。第三、請『點石成金』李德宗親自坐鎮東南,擴大『小天使』的經營規模,徹底壟斷佔領區的商業,從中牟取暴利。第四、積極發動局部戰爭,掠奪更多的資源和財富,重點照顧對像有米洛斯大草原和贊布府。第五、朝廷不能不管數百萬南征大軍的衣食住行,可他們要進行必要補給的話,捷徑就是通過南疆和高唐府。我們可以收取過路費,不能太黑,平常的二十倍左右屬下看就差不多了。另外高唐府素來是帝國糧倉,他們還得從我們這裡購買補給用的絕大部分糧食呢!」

    話音才落,我重重地擂了他一拳,笑罵道:「操他***熊,這還不算太黑啊?」言罷再也忍俊不住捧腹狂笑不止,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其實這些建議我早就心裡有數,不過是想藉機難為難為慕容炯炯罷了。沒想到為了能繼續進行狂熱的研究,他竟然可以搜腸刮肚地想出幾乎所有賺錢的點子,看來人的潛力真是無窮無盡,關鍵只看是否有壓力或動力而已。

    慕容炯炯微微一愣後,也跟著笑得前仰後合,暗想多日來的功課果然沒有白做,這回總算壓對了寶,說到主公心坎裡去了。

    一旁的海妍璧俏臉上則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心道:「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什麼樣兒的主公,就有什麼樣兒的部下,兩人純屬一對吸血鬼。」念罷也不禁笑得花枝亂顫。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待大家都笑累了,我臉容一整,正色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吧!涉及到的款項,二十日左右跟高唐帝國把武器裝備交割完畢後就能得到,原定與高唐府的採購協議只能向後順延幾天,等拿下凌雲城再說了。嗯,時間緊迫,如果著急的話,你可以即刻起程返回南疆,記得要帶著高唐帝國使節團的艦隊,以及『海狼』號潛艇,還要重點保護碎星大炮、朱雀神炮。至於前裝式滑膛炮,還有火箭自殺艇也拿回去研究研究,那種價廉物美的東西,相信會為我們賺取更多財富的。你明白了嗎?」

    慕容炯炯嚴肅地道:「是,屬下明白!」

    我沉思片刻,嘴角倏忽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淡淡地道:「如果我法眼無差沒認錯的話,碎星大炮和朱雀神炮的炮台統統都是用天外隕鐵打造的呢!想必碎星淵要塞那尊也不例外。呵呵,你全權處理吧!」

    慕容炯炯驚喜交加,騰地一下要站起來,卻忘了身處駕駛室內,腦袋立時狠狠地撞在棚頂,不禁疼得齜牙咧嘴。但是那也顧不得了,他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難以置信地問道:「此言當真?」

    我搖頭苦笑,沒好氣地答道:「假的!」

    此時,海妍璧於一側看得再度笑厴如花,深感這君臣二人之間的關係簡直好玩到了極點。她隱隱約約地還領悟到,那似乎除了無限忠誠外,還蘊含著一種生死與共、肝膽相照的男兒情懷,或許只有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才能形成這種奇特而溫馨的關係吧?

    ●●●

    夏雨唰唰地下著。透過眼前那扇半開的花窗,看見凌雲城西部蓮花山的遠峰、松坡、贊高江上游的平原、竹林、鄉村和市鎮,百里煙波,都籠罩在白茫茫的雨幕中。

    這場雨已經下了一日一夜了,然而它還是下個不停,而且越下越凶,有如此刻沙莫雄的心情一般急轉直下,越來越糟糕透頂。

    他無精打采地憑窗遠眺,但見銅錢大的雨點兒,從高高的天空中重重地投下來,落在石頭上摔碎了,落在泥土上鑽進去了,並且漸漸地越落越密,最後結成一串串擰成多股的繩子,抽破了樹葉,打倒了青草,潑濕了人的衣服,擋住了人的視線。西山坡上千萬條水注匯成了激流,湧到陰溝裡和街道上,捲著泥沙、落葉、糞便,翻著污濁的白色泡沫奔騰而去。

    又過了一會兒,瓦屋簷掛著急奔的瀑布,像天河開了閘似的,把全河的水直倒了下來,徹底模糊了他的視野,把一切聲響全吞在雨聲、水聲、風聲、雷聲的合奏中了。於是沙莫雄「啪!」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窗戶,心情更加鬱悶地坐到太師椅上,轉而瞅著身前桌面上擺放的三樣東西繼續發呆。

    那是兩封信和一塊腰牌。它們被分成了兩組,左邊是宮廷御用的明黃絲帛,右邊是普普通通的白紙及那塊閃耀著流光異彩的七色聖騎士腰牌。沒人能比他更清楚,這些東西背後蘊涵的勢力有多龐大,一邊是朝廷,另一邊是足與朝廷分庭抗禮的諸侯,不論得罪哪方沙莫雄都知道自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連妻兒老小都不得善終。可是現在他又必須選擇一方,並且把身家性命全部壓到上面去,進行前所未有的豪賭,這就是三天三夜來沙莫雄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原因了。

    正思忖間,他忽聽得樓梯口傳來一陣躡手躡腳的足音,既而一把謙恭有禮的聲音道:「將軍,晚膳準備好了,您要進餐嗎?」

    沙莫雄頗不耐煩,本待立刻嚴詞拒絕,可轉念一想,他又改變了主意,沉聲道:「沙展,你上來,我有話問你。」

    「是!」隨著話音樓梯口閃出一名穿著侍衛服飾的精壯男子,他目不斜視地走到沙莫雄身前五尺處,恭恭敬敬地垂手肅立。

    沙莫雄斟酌片刻,緩緩地問道:「沙展,如果有人要你造反,你敢是不敢?」

    沙展身軀劇震,隔了一會兒才謹慎地道:「屬下不敢!」

    沙莫雄點點頭,遂又問道:「但若你不造反的話,馬上就要人頭落地呢?」

    沙展毫不猶豫地道:「那只好先造反再說了,反正橫豎都是個死,早死不如晚死,何況造反也有成功的機會嘛,不一定非死不可哩!」

    沙莫雄聽到這種實實在在的回答不禁啞然失笑,旋又若有所思地沉吟起來。

    片刻後,他擺擺手道:「好啦,我問完了,你去請范將軍到這兒來,我有要事相商!」

    「是,屬下遵命!」沙展躬身施禮後迅速離去。

    沙莫雄望著他的背影幽幽地歎了口氣,呢喃道:「這小子說的不錯,早死不如晚死,若我不答應柳輕侯的招安,恐怕頃刻間凌雲城就會灰飛煙滅吧!窮則變,變則通,眼下屬於非常時期,我只能變通一下啦!」

    說到這兒,他輕輕拿起桌上的腰牌,對著它搖頭苦笑道:「大帥啊大帥,你休怪我投降敵軍啊!試想您整整十一萬大軍都在葫蘆谷全軍覆沒了,我麾下第三九四軍區區五萬人馬,又怎能擋得住天下無敵的常勝軍呢!更何況擋住了也沒用,我能率部隊逃到哪裡去?南疆在整個高唐府駐軍超過五十萬人,換做是夏侯一貫也不見得能突圍而出呢!另外眾將士的家眷都在內高唐府,人家的管轄區域內,萬一遭遇不測,豈非追悔莫及啊?」

    此時,「騰騰騰……」樓梯間驀然傳來一陣穩健有力的腳步聲,把沙莫雄從虛幻中拉回現實。稍後樓梯口閃現一名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漢,那張冷漠鎮定的方臉上,此刻正蕩漾著難以掩飾的激動情緒,他百感交集地看著沙莫雄,久久不能言語。

    沙莫雄也早就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攬住對方的臂膀,激動地道:「永勝,看到你安然無恙,我就放心啦!唉,戰鬥怎會打到那步田地的呢?」

    范永勝也把住沙莫雄的臂膀,失神地搖了搖頭,苦澀地道:「唉,一言難盡啊!大帥死於葫蘆谷一役,其他重要將領除我外,亦所剩無幾。整個過程就像做夢似的,我迄今都不敢相信,咱們第三十九集團軍就那麼垮了,被人連鍋端了,可是不信又能如何,事實就是事實。」

    沙莫雄拉著范永勝分賓主落座,又親自倒上一杯熱茶後,斟詞酌句地問道:「你見過常勝王閣下了嗎?他如何看待這次第三十九集團軍開進外高唐府的軍事行動?」

    范永勝未立刻作答,而是鄭重地道:「咱倆都是天翔學院指揮系畢業的同窗,又一起加入第三十九集團軍服役,慢慢地從小隊長一直熬到今時今日的地位,算起來前後也有十多年的交情啦!所以我不想瞞你,臨來前我已宣誓效忠常勝王閣下了,此來亦是勸你棄暗投明,勿要自取滅亡。」

    他頓了頓,繼續道:「相信那道秘旨的副本你也看到了,本來以為大帥是真心想給郝連老帥復仇,教訓教訓那幫第三十一集團軍臨陣脫逃的孬種們,沒想到那只是個幌子,皇太后使用的不過是一招引虎驅狼之計。在她指使下,你看看我們都幹了些什麼?把那些無辜的家屬,全部屠戮殆盡,這豈是騎士守則和國法所允許的行為?」

    沙莫雄默默地點點頭,眸中精芒乍現,幽幽地道:「你毋庸自責,下手者主要是張鉅的第一騎兵師,其他人不過做做樣子罷了。嘿,那小子一貫囂張跋扈,誰都不放在眼裡呢!這回恐怕嘗到苦頭了吧?」

    范永勝猶豫了片刻,低聲道:「不但是張鉅,還包括不少第一騎兵師的官兵,但凡參予屠殺百姓的人,全部被處以極刑了。」

    沙莫雄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冷冷地道:「殺得好,不然怎能平息民憤呢?據我所知,宿城乃是池家老巢,池鰲焉肯放過任何一名不共戴天的仇家?哪管常勝王閣下再強橫,也要照顧到一班部將的情緒哩!」

    范永勝嗯了一聲,迅速轉移話題道:「不說這些掃興話了,反正從大帥遺體上找到的這封秘旨,已經足以證明一切,現在凌雲城四面楚歌,沙兄究竟何去何從,恐怕早有決斷了吧?」

    沙莫雄哈哈一笑道:「知我者永勝也!常勝王閣下來信說,只要我率部起義,所有官兵一概不究其罪且職務官階不變,我其實老早就打算同意了,不過就是考慮到要忤逆皇太后的懿旨,才有些猶豫不決。當然現在已經下定決心啦,既然大帥做錯了事,我們就不能一錯再錯嘛!」

    范永勝欣慰地道:「這麼想就最好了!嗯,莫雄,你打算什麼時候獻城歸降?」

    沙莫雄微笑道:「即刻歡迎常勝軍進城,不過之前我要獻給常勝王閣下一份見面禮!」

    范永勝奇道:「什麼禮物啊?」

    沙莫雄幽涼地道:「高唐府吏部司副司長陸睿及其一干黨羽的項上人頭,這幫傢伙曾經秘密跟大帥接觸過,卡雅紀和圖瓦麥哲倫棄城而逃的時候,也只有他們老神在在的按兵不動,若說跟此事無任何干係鬼才相信。就在今日,陸睿那老小子還神神秘秘地跑來,說什麼再堅持兩天,朝廷就會派欽差前來解救大家,靠,當老子是白癡嗎?帝都東南被南疆百萬大軍圍了個水洩不通,欽差難道是神仙,他娘的能插上翅膀飛到凌雲城來嗎?」

    范永勝莞爾一笑,不置可否。

    沙莫雄已霍然起身,虎步騰騰地走到樓梯口,大喝道:「沙展,拿我腰牌調近衛團展開全城大搜捕,對象是陸睿及其一干黨羽,見到就給我格殺勿論!人頭在驗明正身後,統統帶回來,準備給常勝王閣下獻禮!」

    「是!」沙展殺氣騰騰的臉孔在樓梯口閃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了,隨即整座兵營內人歡馬炸,暴雨中不知多少士卒潑刺刺地衝了出去。

    ●●●

    帝國歷八百一十一年六月二十日,這一天對於我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駐守在凌雲城的五萬叛軍終於不戰而降,使整個高唐府最後一個敵占區也淪陷了。這標誌著我完全徹底地掌握了風雲帝國東南部的所有城市,我就是名副其實的東南王,一名瓜分半座風雲帝國領土的最大諸侯。

    昨日傍晚,我率部進駐凌雲城後,就一直待在禹啟宮文華殿內,忙著處理各項公務,以及會見各城各家各派系的軍政要人。等到我把一切都料理得井井有條,凌雲城各部門也開始逐漸上了軌道,能夠自行運轉起來的時候,時間已是次日清晨了。

    我如釋重負地從椅子上站起,伸了個大懶腰,再甩了甩簽字簽得發麻的右手,真有一種脫離苦海的感覺。

    我心中暗忖道:「他***熊,昨天的工作總算做完了,不過今天的還沒著落呢!嗯,看來得盡快找個苦力替我管理內政才行啊!不然要不了多久,俺老人家就得一命嗚呼。嘿,這差事可真不是人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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