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妍璧雙手遞上一條三寸長四分粗的鋼管。我照例檢查了一遍火漆封印是否完好後,“吱嘎!”擰開了它,輕輕抽出裡面一卷淺藍色的紙條,空氣中立刻彌漫起淡淡的香氣來。
盡管金雕傳書從未發生過任何紕漏,但是以往的斗爭經驗告訴我小心駛得萬年船,所以乍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情報傳遞,其實是在經過多道精密工序完成後的傑作。
首先金雕是塔卡瑪干沙漠的特產,其次鋼管的尺寸和質地均由慕容炯炯親自監督設計制造,然後紙張是獨一無二的浸淫過忘憂草氣味的青花紙,它是特別研制出來供傳遞情報用的專用紙,另外筆墨和書寫格式也都有相關的嚴格規定,確保不會被敵人假冒和篡改。
我懶得起床,只是把枕頭墊在背後,倚著艙壁坐了起來。毯子立刻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露出鋼鐵般堅實雄渾的赤裸胸膛。
海妍璧見狀霎時羞紅了玉頰,盡管昨天她看到過更過分的一幕,但是臥室狹小而封閉的空間,顯然跟客廳的寬敞空曠有所不同,這裡隱隱蘊涵著一股曖昧和旖旎的味道,使她分外感到羞澀和不安起來。
我瞅著她嫵媚無匹的嬌態心癢難耐,體內的黑暗能量也隨即波濤洶湧,真的很想把她就地正法啊!反正現在那討厭的池鰲不會再前來打擾,這封十萬火急的情報,也不會真像它標注的級別一樣重要。我心中天人交戰,幸好最後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自己,既然如此看完信件再行其好事也沒什麼損失吧!
“嘩!”紙卷緩緩展開,我的目光亦暫時漫不經心地落在其內容上。孰料只看了頭一句話,所有情欲就瞬間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沖擊得無影無蹤,因為我看到了有生以來最振奮人心的文字,腦海裡甚至憑空浮現一抹靈感稍縱即逝。
“尊敬無比的常勝王閣下:遵照您的命令,我七海艦隊第一、第二、第三軍團已順利抵達高唐府滄海城附近的海域,並派人聯系上了代城主宇文蕾妮。結果得到的情報表明,局勢比我們預想的要糟糕得多。五天前,即六月六日傍晚,駐扎在內高唐府的第三十九集團軍,就以‘鋤惡誅奸,為所有被第三十一集團軍出賣的將士復仇’的名義,悍然攻克了宿城,麥哲倫氏的四大外姓家臣之池家男女老幼四百三十一口被屠戮殆盡。緊接著他們輕松拿下了兵力薄弱且毫無防備的青羊關,在六月八日午夜時分又攻克了黑山城,將另一外姓家臣之艾家全部趕盡殺絕。目前其兵鋒直指凌雲城的西部屏障半壁關,意圖攻入首府捉拿麥哲倫家族名宿基塔#183;麥哲倫的家人。”
“第三十九集團軍的指揮官侍元帥乾良田,於首戰告捷後發表聲明,說此次作戰旨在誅殺第三十一集團軍的叛將家屬,與其他人等無關,若有膽敢強加干涉者,一律格殺勿論。與此同時,得到消息的帝都保持沉默,沒有任何表示。麥哲倫家族留守者中地位最高的高唐府吏部司司長彭孚,則代表基塔#183;麥哲倫的夫人卡雅紀,以及長子圖瓦#183;麥哲倫對此表示了最嚴厲的譴責,聲稱這是一場慘無人道的禽獸行徑。他們一面請求帝都派兵平叛,另一面急調周邊城市兵馬朝著凌雲城集中。不過由於精銳部隊第三十、第三十一集團軍統統不在境內,留守各城各關的又是家臣私兵,素質參差不齊,很難形成真正的戰斗力,預計毫無可能抵擋第三十九集團軍下一輪猛烈的進攻。”
“目前外高唐府全境的六關十二城中,城市通常擁有一萬守軍,關隘普遍駐扎兩千守軍。而能夠就近支援凌雲城者,唯有半壁關北部的夕陽城,凌雲城東部的元寶關,以及東南部的滄海城。眼下滄海城城主宇文德光,已親率一萬兵馬沿贊高江西進增援凌雲城,元寶關的兩千守軍也縮回凌雲城內,夕陽城尚無任何消息傳來,估計是遭到了敵軍阻擊。眼下凌雲城總兵力可望達到四萬至五萬規模,若無意外將不日陷落。是否立即實施干涉,請主公做出下一步行動指示!落款人:屈吾牙、多爾頓、安樂溪。時間:帝國歷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日凌晨。地點:高唐府滄海城南五裡海星灣。”
我一口氣念完全部內容,整個人都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會有如此離譜的事情。我的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那個叫做乾良田的混蛋瘋了,第三十九集團軍也跟著瘋了,他們在干什麼?是在替郝連鐵樹那個老狐狸報仇,還是在給帝都的權貴們開路?或許他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即將攻下凌雲城,替我徹底鏟除基塔#183;麥哲倫家族的余孽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封重逾萬斤的急件遞還給海妍璧道:“你也看看吧,然後給我一些具有建設性的意見!”言罷霍然掀開毛毯下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上了衣服。
“這……這樣做簡直是喪心病狂!”海妍璧快速翻閱完畢後,發出了一聲義憤填膺的怒喝。
我付之一哂,隨即快步走出臥室,穿過客廳,步入隔壁的作戰指揮室,來到牆上懸掛的軍事地圖跟前。
從地圖上看,整個高唐府是一個右傾的梯形,而正中一條凹凸不平的紅線將它一分為二,那就是著名的五五線。在風雲帝國建立初期,秦魔舞和希婭#183;麥哲倫親自劃定了這條軍事警戒線,線左為內高唐府,由第三十八、第三十九集團軍駐防,線右為外高唐府,由第三十、第三十一集團軍駐防,對外統稱高唐軍區,戰時由希婭#183;麥哲倫全權指揮所有部隊。
數百年以來,五五線兩側一直相安無事,使得很多人都誤以為它的設置完全是多余的,但是現在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它的必要性。可惜的是,麥哲倫家族領地內部兵力空虛,根本無法抵擋一支整編集團軍的全力進攻。
我拿起一支藍色的筆,在五五線中部凸起的戰略重鎮宿城位置畫了一個圓圈,然後遵照宿城-青羊關-黑山城-半壁關-凌雲城-元寶關-滄海城的順序,畫出一支粗大筆直的箭頭,直指東海。若我所料不差,這將是乾良田的整個進攻路線,同時也是麥哲倫家族的殘兵敗將必然的撤退路線。現在問題只是,我要在這場舉國矚目的戰斗中,扮演一個什麼樣角色呢?
“主公,需要屬下立刻通知池鰲將軍和宇文拓將軍前來嗎?”海妍璧不知何時走進來,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不置可否地瞅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方道:“你認為現在通知他們已經發生了五天五夜的噩耗,對我們行軍和穩定人心有幫助嗎?”
海妍璧猶豫了片刻,立刻辯解道:“可是……他們應該也有權知道自己家人的情況啊!”
我冷笑道:“在一支軍隊裡,沒什麼事情是應該或者不應該的,也沒有任何人擁有服從國家利益和戰略戰術需要以外的任何權力。那些東西都是普通人的情緒,而不是一名合格的官兵應當具備的。海妍璧將軍,我必須鄭重地提醒你,不要因為個人情緒,而洩漏了軍事機密。”
海妍璧很不服氣,在筆挺的將軍服下,聳然有致的酥胸誘人犯罪地劇烈起伏不已。不過她最終還是服從了我的命令。
我臉色一緩,耐心地解釋道:“你不要有抵觸的情緒,我也是為他們好。你現在告訴他們,兩人甚至是整個東海艦隊八萬官兵都會夜不能寐,而且歸心似箭,整日整夜歇斯底裡地想著報仇雪恨的事情。可以想象,在三天三夜後,當我們抵達滄海城的時候,這些人將成為一支疲憊不堪的勞兵,如何能夠英勇作戰殺敵立功呢?你那麼做雖然合情合理,其實卻是在害他們啊!”
海妍璧幡然省悟,俏臉羞得嫣紅一片,赧然道:“屬下還以為……”
我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我是個冷酷無情外加鐵石心腸的混蛋是吧!”
海妍璧連忙拼命搖頭否認,我卻無暇繼續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糾纏下去,於是迅速轉入了正題。
“毀掉它,你另外再做一份,內容不需改變,日期則變為我們抵達滄海城的前一天。屆時你再拿出來向我報告吧!我想這對激勵士氣應該管點用哩!”
我不動聲色地吩咐完,目光再次落在軍事地圖上,不過此次的焦點集中在了高唐府最北端的谷雨城、內高唐府、帝都東部的廣闊區域,隨後迅速挪移至整個南疆地區,以及正在打得如火如荼的愷撒帝國東南兩線戰場。這一刻,一個膽大包天的計劃突然湧上心頭,就像剛剛首次閱讀急件時,那個一閃即逝的靈感一樣,但是與現在截然不同的是,此番我清晰無比地把握住了它的全貌,為此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了。
“嗤啦!”我拿起另外一支紅筆,在軍事地圖上毫不猶豫地劃出一道碩大無朋的紅線,有如一柄利劍般把風雲帝國斜斜地斬為兩段。
海妍璧呆若木雞,不知道主公為何突然大發脾氣,甚至在平素視如至寶的軍事地圖上胡亂塗鴉。但是當她留神察看的時候才發現,那條紅線東起谷雨城西至落日要塞,准確無誤地劃走了風雲帝國東南部的所有領土,而且還在帝都東南方做了兩個巧妙的迂回,絕非信手施為,反倒像是處心積慮的謀劃呢!
她看著這道氣勢磅礡的紅線,芳心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仿佛它在預示著某個重要歷史事件的發生,很快海妍璧就證實了自己的預感,因為主公再次開口布置任務了。
我不容置疑地道:“海妍璧將軍,請一字不差地把我下面的話記錄下來,然後發給收件者。請注意以下內容全部都是十萬火急級別,而且皆為絕密中的絕密,除你我外,不得給任何第三人知道。你明白了嗎?”
海妍璧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興奮莫名的心情,嚴肅地道:“是,屬下明白!”
接下來一連串疾風暴雨般的命令從我口中呼嘯而出,海妍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盡管她早有模模糊糊的預測,但是那點預測,顯然還是嚴重低估了這項戰略行動前所未有的龐大規模。
“天啊,這根本就是一場命運攸關的豪賭嘛!”海妍璧情不自禁地暗暗驚呼。
但是當她利用書寫的間隙抬眼看時,卻見主公的臉色冷靜自若,就像是一塊亙古未化的玄冰,那對深不可測的眼眸內,更閃耀著足以吞天食地的萬丈雷火,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霸氣。
“難道他一點都不緊張嗎?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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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府地處風雲帝國中部,贊高江中上游,可塔河下游,與高唐、塔卡瑪干、贊布、可汗等四府接壤,全境總面積超逾方圓五千裡,人口過兩億,其中風雲族占九成以上,其他少數民族不足一成。
天賜府的地勢西高東低,地形復雜多樣,西南山地、高原和丘陵約占三分之二,東北平原約占三分之一,有贊高江、可塔河等重要河流橫貫東西與南北,以及太陽湖、月亮湖、星宿海、冰湖等湖泊點綴四方。
它的管轄地域異常遼闊,甚至超逾了高唐、可汗兩府領地之合,囊括六十四郡、八十一城、四十九關,幾乎占據了深藍大陸北方所有肥沃土地。另外首府風雲城不但是風雲帝國的首都,全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還擁有至少一千一百萬人口,以及全國四成有余的天文數字財富。
早晨,當太陽從白色的雪貉山主峰後面升起的時候,首先迎接這第一道陽光的是那高聳入雲的承天寺太平塔尖端的飛龍石雕。這時候贊高江上還是黎明,那綠綠的像翡翠似的江水,緩緩淌入護城河,再環繞著整個帝都,靜靜地從城外流過。溫柔的河水,輕輕地沖刷著古老雄渾的城牆,發出了一聲聲低低的絮語。
不一會兒,一層淡淡的白霧,慢騰騰地從江面上鋪張開來,向著帝都的中心蔓延開去,於是,那壯觀秀麗的深藍大陸最龐大的城市風雲城,就漸漸地籠罩在輕煙淡霧之中,像披上了一層乳白色的輕紗。只剩下那太平塔尖端的石雕飛龍,高高地挺出於霧海之上,迎著燦爛奪目的驕陽,放射出耀眼光芒……
今天是帝國歷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四日,曹振穿著一身筆挺軍服和光可鑒人的烏亮皮靴,跟往常一樣漫不經心地朝著東城樓上高高矗立的烽火台走去。
作為東督城防軍五師二團三營營長,他的職責就是指揮五百名兄弟,在每月中旬天天例行公事地偵測那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出現的敵情。最糟糕的是,麾下的十個小隊成員可以輪休,每月只值一天班即可回哨所喝酒賭博,曹振卻得每天早晚巡視一遍。當然敵情是不可能出現的,他檢查的只是烽火台的衛生狀況,因為東督東方文明將軍,經常會帶著名門望族金枝玉葉的大小姐前來觀賞日出日落,或者俯瞰整座帝都全景,以制造最浪漫旖旎的氣氛。
“該死的,只要再熬過幾天,老子就可以放假了。”曹振嘟嘟囔囔地登上烽火台,沿途士兵們一個個躬身行禮,他僅是心不在焉地隨意擺了擺手。此刻曹振腦海中幻想的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那具白皙嬌嫩的胴體,於是一股凶猛如潮的欲火狠狠地炙痛了他的下半身,更加快了他攀登的腳步。
“呼!”曹振邁步登上最後一級台階,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涼爽的晨霧,然後慢慢吐出胸中一口濁氣。相隔片刻,他才向值勤小隊長朱志勇問道:“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朱志勇陪笑道:“呵呵,烽火台有您老坐鎮把關,哪能出什麼狀況啊?”
曹振受用地瞇縫起雙眼,笑罵道:“就你小子嘴甜會說話,給老子繼續好好干,到了秋考的時候,我會向團長保薦你做營副,那個頑固不化得連東督都敢頂撞的崔巍,就讓他卷鋪蓋滾蛋好啦!”
朱志勇欣喜若狂,連聲道:“多謝大人,小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曹振微微一笑沒說話,只是背負雙手,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他非常愜意這種使別人感恩戴德的情愫。
不過片刻後,當曹振目光不經意地掠過垛口的時候,卻驀然皺起了眉頭。
“簌簌!”灰塵一縷縷接連不斷從磚縫間傾瀉而下,既而青磚產生輕度偏移,最後整座烽火台開始微微搖晃起來,不,是整個帝都都在瑟瑟發抖。
朱志勇驚呼失聲道:“我的天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發生地震了嗎?”
曹振沒理會這名面如土色的部下,也無暇顧及惶恐不安的士兵們,他聚精會神地正視前方,朝著雪貉山方向望去。
淡淡的薄霧猶未散去,曹振的視野內朦朦朧朧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是耳畔已經可以隱隱約約聽到雷鳴般的轟響。曾經參加過前年秋季閱兵式的他立刻想起,皇家騎士團展開萬馬齊暗的沖鋒時,那種聲勢和現在竟有幾分神似,卻還遠遠達不到目前的水平。那絕不是一千兩千,也不是一萬兩萬匹戰馬,從那團迷茫無際的乳白色輕霧背後傳來的轟隆聲響,至少是記憶中那一千名皇家騎士做集團沖鋒表演時的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規模的大軍。
這種明悟,使得曹振不敢有絲毫怠慢與疏忽,他聲色俱厲地暴喝道:“集合!鳴鍾!點火!”
剎時間,士卒們零亂的腳步聲、警鍾倉促變調的鳴奏聲、火石啪啪撞擊聲響成一片。未曾真正經過戰火洗禮的屬下們的表現,讓曹振失望透頂,不過緊接著從遙遠的南城傳來的連綿不絕的警鍾聲,又讓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原來不只是自己聽到了敵軍來襲,南督的城防軍也發現了敵情啊!
頃刻間,帝都像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或者將官士兵統統都亂做一團,經過了八百年安寧祥和生活的帝都居民,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早晨,開始了有史以來最驚恐混亂的一天。
“希律律∼”疾馳如飛的驊騮駒嘎然停立在甬道盡頭,馬背上的東方文明雙臂一振,衣袂狂舞中身形有如鷹隼般一飛沖天,筆直拔起十余丈後斜斜地落到了城頭。
就在一頓飯功夫之前,他還騎在一名剛剛追到手沒幾天的絕色美女嬌軀上縱橫馳騁,可是得到副官十萬火急的報告後,只得立刻改換“坐騎”,換乘到了驊騮駒那副硬邦邦的馬鞍上,一路快馬加鞭趕奔東城。這種前後劇烈的反差,使得他心底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那名烽火台的當值營長撕成碎片。可是當他在路上聽到南督也發出警訊,而且被沿途百姓不下二十種謠言灌滿耳朵的時候,反倒深深感謝起那名盡職盡責的下級軍官來,如果沒有他恐怕自己的烏紗帽就要保不住了。
當那輪旭日完全跳出雪貉山主峰遮擋的時候,大霧散了,眼前浮現出一片絢麗迷人的景色。
今天的帝都東郊跟往常一樣,天色清明朗潤,微風徐徐吹過谷神平原,柔柔地拂動人們的衣襟。大地披著綠茸茸的外衣,像是一幅碧綠的天鵝絨。在植物茂密繁盛的原野上,還厚厚的蓋著一層五顏六色的鮮花,泛出沁人心脾的芳香。粉紅的高唐菊,鮮紅的野百合,亭亭玉立的金針花,大朵大朵的野芍藥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正開得燦爛異常,盡情裝飾著這無邊大地。
不可否認在這蔚藍無邊的天空下,偕同嬌妻美眷踏青郊游將是一件多麼賞心悅目的事情。去年的六月中旬,東方文明就做過如此美妙的事情,甚至幾天前他還打算趁著閒暇再次攜美同游,在荒郊野外人跡罕至的地方宿營,然後品味一下幕天席地的銷魂滋味。可是現在他卻連半點興趣都沒有了,因為他看到一幕觸目驚心的景象。
以距離帝都東門二十裡外的可塔河為分界線,兩岸景致居然驀地有了天壤之別。西岸依舊綠草如茵、花團錦簇,對岸卻被一團不斷蠕動翻騰的黑色浪潮所覆蓋,失去了原有的寧靜與美麗。
大地仍在轟轟隆隆地震顫不休,煙塵遮雲蔽日地喧囂直上,其間難以計數的泰坦戰車、重裝騎兵、連弩騎兵、輜重車輛鋪天蓋地地席卷而至,在河岸邊止步集結。借著魔鏡放大後更加清晰數倍的視窗,東方文明看見他們統統身著顏色漆黑烏光閃閃的厚重鎧甲,車身也一律敷以黑漆和鮮紅的血月標志,仿佛地獄裡鑽出來的恐怖惡魔,渾身都充斥著邪惡冰冷的殺氣。
大約過了一刻鍾,可塔河對岸就再也看不見除黑紅二色外的任何其他顏色了,到處布滿了軍容鼎盛的整齊巨型方陣,步兵、騎兵、弓箭兵、戰車兵、弩炮、投石機填滿了方圓百裡內所有能夠看得見的區域。
“嗚——嗚——”雄渾悠長的號角聲嘎然驚醒了失魂落魄的東方文明,當他幡然省悟到那只是宿營號而已的時候,不禁長吁了一口已經讓他憋了好久差點窒息的悶氣來。
“卡噠!”東方文明解開了領口一顆珵明瓦亮的黃金紐扣,霎時清涼的晨風倏地鑽入了衣內,直到此時他才發覺後背全被冷汗浸透了,濕漉漉地難受到了極點。
“將軍,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緊隨其後趕來的副官梅家駒,小心翼翼地詢問著看起來心情極度惡劣的上司。
東方文明沉吟片刻,果斷地道:“傳令其他三督,把偵測得來的敵情匯總後,馬上交到白虎堂去,我想老頭子們現在肯定已經起來了,並且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另外以東督的名義宣布,四城全部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所有官兵取消一切休假,讓他們拿著上級手諭,立刻去武庫認領所有重型裝備,並且全部搬到城頭指定作戰位置。給本督告訴他們,這次***不是演習,我們面臨的將是真正的戰爭,膽敢貽誤戰機者,老子不管他們是哪個山頭的,一律格殺勿論!”
梅家駒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右腕輕顫,飛速記錄中筆尖嘎然滑落戳人左手拇指,一滴殷紅的血液驀然在紙上擴散開來,好像在預示著某種悲慘黯淡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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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份封面上標有絕密字樣的奏折,惡狠狠地摔在了軍機處總統領杜功樂那張寫滿滄桑的老臉上。可是這位權傾朝野的軍方幕後巨頭,就連兵部相獨孤闊海也要忌憚三分的文職最高將領,此刻卻一動也不敢動,只是像一截木樁似的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任由那份奏折准確無誤地砸中左頰和鼻梁,然後再墜落塵埃。
“尊敬的杜功樂總統領大人,請你告訴哀家,奏折上所描述的南疆百萬大軍,是如何通過你們軍機處號稱密不透風的監視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帝都東南城門外的好嗎?”皇太後梁蘊琦像一只張牙舞爪的雌獅,猛烈咆哮著質問那名一直寵信有加的小老頭。這一刻,她徹底撕去了平素慈祥和藹的假面具,露出了待人而噬般猙獰可怖的真面目。
御書房內死一般寂靜恍若墳墓,只有皇太後偶爾的一聲粗重呼吸,才證明屋內仍然有活人存在。
朝廷重臣如蘇晚燈、獨孤闊海、艾愁飛、上官秋離、東方惜羽,以及新任橫空飛來閣閣主秦明月,統統也都跪倒在地,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言語。在這位雷霆震怒的風雲帝國最高權力機構的女性臨時統治者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只能眼巴巴地瞅著她身旁伺立的內務部侍郎劉秈,希望這位倍受寵信的老太監,能夠及時緩解一下室內幾能滴水成冰的可怕氣氛。
劉秈不負眾望地緩緩走近皇太後,准備攙扶她老人家重新坐回龍椅之上,平息平息怒氣。於是他恭敬有禮地道:“太後,您老人家不要上火啊,可別氣壞了身子骨兒。”
孰料劉秈不說話還好,這一張口頓時引發了另一輪迅猛無儔的暴風雨。
皇太後怒不可遏地指著劉秈的鼻子,厲喝道:“還有你,哀家還沒算帳呢!今年年初的時候,哀家命你跟老五去南疆削藩,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減弱柳輕侯的兵權,至少要分割三個集團軍出來支援南征。結果你回來的時候告訴哀家大功告成了,差事辦得是漂漂亮亮,柳輕侯手裡只剩下常勝軍和第五十六集團軍,合計最多不過四十八萬人。因此扣除駐守碎星淵要塞的第五十六集團軍的二十四萬人雷打不動外,剩余常勝軍分兵落日、白骨、長鯨三大要塞,只能勉強自保,根本沒有任何能力作亂是不是?”
她頓了頓,重重地哼了一聲,痛罵道:“嗯,現在好了,四十八萬變成了一百萬,而駐留碎星淵的探子回報,麒麟麾下的第五十六集團軍根本紋絲未動。現在哀家倒要問問你,這些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石頭縫兒裡嗎?為什麼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南疆軍能夠武裝訓練出如此眾多的精銳部隊?你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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