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室內頓時一片驚呼。儘管在座的都是才高識遠之輩,但是莫瓊瑤宣佈的第二個好消息實在太令人吃驚了,簡直有些不可思議,只有像我、莫芙蓉、李德宗等知情者臉上毫無訝色。
待會議廳內重新恢復安靜後,莫瓊瑤微笑道:「現在我要鄭重地向大家介紹一位遠道而來的尊貴客人,他就是天堂領袖,自由都市聯盟盟主、庫州島全權特使李德宗閣下。有請!」
眾人的目光剎時齊刷刷地聚集在從容不迫站起身來的李德宗身上,眼神中或吃驚、或激動、或好奇、或崇拜、或興奮諸般情緒不一而足,但是有一點卻完全相同,那就是另眼相看。電光石火的瞬間,這位名列深藍大陸財富榜三甲的豪商巨賈,跺跺腳就四海亂顫的超重量級大人物,就以李德宗這個充滿魔力的名字征服了所有觀眾。
他風度絕佳地巡視全場,微笑著回應每一個人的眼神後安然就座,知機地沒有做出任何喧賓奪主的失禮行為。
莫瓊瑤也向李德宗微笑致意後,正容道:「眼下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事情共有內外兩樁,外就是貴族聯軍,內就是帝國建制。前者我們稍後再討論,現在先說說後者。」
此言一出,廳內所有人都露出了凝神傾聽的神色,隨後莫瓊瑤優美動聽的嗓音響徹了整座會議廳。
「新高唐帝國的基本國策是要把高唐八島建設成為一個獨立、自主、富饒、美麗的偉大國度。為了實現這個終極目標,我們必須採用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更加先進的社會制度。lt;奴隸解放宣言gt;是改革的第一步,我們要徹底消滅吃人不吐骨頭的奴隸主階級,徹底解放身處水深火熱的奴隸們。因為奴隸主的倒行逆施加上慘無人道的迫害,已讓六百萬奴隸忍無可忍紛紛揭竿而起,過去二十多年來高唐八島沒有一天是平靜的,奴隸已成為高唐八島最不穩定的因素,使得帝國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之中,所以必須從速從快地解決。」
「改革的第二步是軍制吏制,有鑒於賢德初年的叛亂,新高唐帝國將永久取締貴族私兵制和貴族委任制,將全國軍政大權統一集中於皇帝之手,今後不論是文職軍職,各級官員一律由朝廷任命並根據律法規定分配護衛,任何人不得擅自招募武士和任命下級官員,違者一律按照叛逆論處。另外有特殊情況者也必須先報兵部或吏部記錄備案,經朝廷批准方可施行。」
「皇帝以下將設置閣、部、島、郡、鎮、村六級官員。內閣由德高望重的帝國元老和皇帝任命的總理大臣(即帝國首相)組成,是皇帝的智囊團,針對帝國境內發生的所有事件進行分析、研究並制定相應政策。六部是吏、刑、兵、工、戶、禮,分別管理某一特定領域,嚴格執行內閣制定的政策。島即是高唐八島,郡即是三十六郡,鎮和村也將按照原有的自然地理位置規劃,有鑒於行政和國防的需要,將來並不排除合併、消除、增加一些村鎮的可能性。」
「軍隊是保疆衛土的最有力武器,所以軍制也顯得尤為重要。新高唐帝國軍制中皇帝是三軍最高統帥,總領天下兵馬大權,下設都、島、郡、鎮、村五級軍事單位。其中都、島配備正規軍,郡、鎮、村配備地方部隊。都屬正規軍包括帝國皇家艦隊、御林軍;島屬正規軍包括新編陸軍和海軍;郡、鎮、村屬地方部隊即指『豺狼部隊』和『海豹部隊』。另外將特設一支快速反應部隊——『獅鷲』,全天候待命隨時準備處理突發性恐怖事件。其成員將由四大道宗以及本土其他流派的精銳高手擔任,指揮權由皇帝直轄。」
「有鑒於閣道島釜城建都失敗的例子,新高唐帝國的首都將遷至天堂島般若市。遷都後,帝國國防將由北、中、南三大軍區組成。即熊島、庫州島、金甌島等十四郡組成北方軍區;閣道島、海倫島、土珠島、乾羅島等十四郡組成南方軍區,天堂島八郡和帝都般若市組成中央軍區。軍區下轄若干個軍、師、團、營、隊、組,建制為軍五萬人,師一萬人,團兩千人,營五百人,隊五十人,組十人。中央軍區司令授銜元帥,南北軍區司令授銜上將,軍長授銜大將,師長授銜少將,團長授銜上校,營長授銜少校,隊長授銜上尉,組長授銜少尉,施行帥將校尉四段八級垂直管理。至於軍政官員的爵位,即王、公、侯、伯、子、男、勳,將根據個人的戰功、政績和貢獻分封。」
「新高唐帝國能夠順利建成,與友邦風雲帝國塔卡瑪干府不遺餘力的各方面援助是分不開的,所以我決定與南疆結成『永久性攻守同盟』。而鑒於常勝王柳輕侯閣下個人對統一高唐八島做出的傑出貢獻,我謹以新高唐帝國皇帝的身份授予他帝國元帥銜和攝政王爵位,他將與我不分彼此,共同執掌帝國最高軍政大權。下面就請攝政王閣下親自宣讀軍政官員的具體任命吧!」
莫瓊瑤話音才落,會議廳內掌聲雷鳴般響起,顯然所有人都對這位未來女皇的演說辭非常滿意,無疑她雄才大略的氣魄,高瞻遠矚的眼光,條理清晰的論述,已征服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使他們心悅誠服。
相隔良久掌聲歇止,我方用重金屬般鏗鏘有力的嗓音,正容道:「經陛下授權,我謹以攝政王的身份,任命行政官員如下:一、內閣:總理大臣(即帝國首相)由莫芙蓉擔任,元老成員包括薩蘭大師、枯榮大師、任鬼神、安德魯#183;歐奈;二、六部:吏部相由陛下暫代,兵部相由莫芙蓉暫代,刑部相由陛下暫代,戶部相由李德宗擔任,工部相由朱翊均擔任,禮部相由木馬擔任;三、八島:乾羅島島主由長孫鼓翼擔任,土珠島島主由木蝶擔任,海倫島島主由薔薇擔任,閣道島島主待定,天堂島島主由李德宗暫代,金甌島島主待定,庫州島島主由金明玉擔任,熊島島主由薛誰扶擔任;四、郡鎮村:這三級官員即郡守、鎮長、村長皆先由上一級官員慎重推薦人選,再經吏部嚴格審查通過後由朝廷任命,最後試用若干時日,期間由刑部派出巡查御使監督,無劣跡有政績者方能轉正,若試用期間發現有違法違紀行為將嚴懲當事人、推薦者、審查者,若試用期後發現有違法違紀行為,則嚴懲負責監督該官員的巡查御使。另外都、島、郡、鎮、村五級行政單位下屬的錢糧、賦稅、訴訟、買賣、建築、製造、教育等諸般事務,皆由部、司、廳、衙、所、處等六級官員專項負責垂直管理,地方官只能從旁協調無權干涉。」
說到這兒,我頓了頓目光掃視全場,赫然發覺諸人皆噤若寒蟬,顯然被縝密而嚴厲的行政監督體系嚇了一大跳,徹底斷絕了想借官職大撈特撈的貪念。
我不動聲色,繼續道:「再次經陛下授權,我謹以帝國元帥的身份,任命軍方將領如下:一、中央軍區司令由我擔任,下轄帝國皇家艦隊指揮官索佩羅上將,御林軍軍長秦山上將,『獅鷲』部隊指揮官由木馬暫代;二、南方軍區司令由西門渡上將擔任、副司令由龍之息上將擔任,下轄第一軍軍長蒯桓大將,第二軍軍長海妍璧大將,第三軍軍長木妖大將、副軍長木象大將,第四軍軍長木鷹大將,副軍長木魚大將;三、北方軍區司令由金破天上將擔任,副司令由李德宗暫代。各項任命宣佈完畢,上述所有未列席任命者,將由吏部以書面形式統一通知。下面有請戶部相李德宗介紹一下貴族聯軍的動向!」
剎時間,廳內再次響起一陣陣熱烈的掌聲,良久不絕於耳。因為與以往的臨時任命截然不同,這次朝會上的分封,是以新高唐帝國皇帝的名義正式確定了眾人的職位和權限,並在絕對保證中央領導地方的大前提下,給各個勢力集團根據其本身的實力明確而公平地劃分了利益範圍,使得所有人都非常滿意。
片刻後,李德宗離開了坐席,淵渟嶽立在巨型地圖前,指點著高唐八島侃侃而談道:「此番十三郡貴族聯軍進犯土珠島,目的就是為了徹底消滅剛剛建立不久的新高唐帝國,取得乾坤印,同時恢復奴隸制度。他們的原始成員包括金甌島、天堂島、閣道島、以及海倫島的完顏世家,僅十三個郡就有二十六萬精銳部隊參加。我鄭重地提醒大家一點,這精銳二字絕無半點水分,他們換裝了風雲、愷撒軍方的全套制式裝備,而且都是二十歲至三十五歲之間青壯年戰士,所以請切勿輕敵。另外還有釜城的雨少爺,即風雲帝國高唐府總督卡爾#183;麥哲倫直轄的第三十集團軍二十四萬人。」
這番話把眾人說得心驚肉跳,冷汗涔涔,就像我第一次聞聽般驕傲輕敵的情緒瞬間不翼而飛。
李德宗稍微等了一會兒,待眾人消化完畢後,繼續說道:「他們的進犯計劃分為三部分:一、在土珠島四週一日航程外的海面上悄然完成集結;二、由海倫島北部的麟蹄郡守軍扮作貴族聯軍主力部隊,向南部的天原郡發動猛攻,逼迫鏡心明智流向土珠島求援。其目的是調虎離山,把他們最懼怕的帝國皇家艦隊和御林軍引向海倫島,伺機在半路集中五倍優勢兵力一舉全殲,而遭遇新一軍、新二軍時則只用少部分兵力牽制,使其始終不能援手。三、全殲目標後登陸土珠島,逼迫淨土宗改弦易轍,再乘勢收復乾羅島,一舉囊括高唐六島,徹底孤立拒不合作的金破天和任鬼神後慢慢蠶食。至此統一高唐已穩操勝券。」
會議廳內死一般的寂靜,大家忽然都沉默了。雖然沉默的時間異常短促,但其間,眾人的內心活動卻是極為複雜的。誰都知道李德宗剛才那些話的份量,如果敵人的計劃成真,即使不能全殲也可重創新高唐帝國的各支部隊,並大幅降低己方好不容易才在民間樹立起來的威信,那簡直就是毀滅性打擊,新高唐帝國必將搖搖欲墜。哪管日後可借南疆軍反撲,也萬難再撼動卡爾#183;麥哲倫集團,因為屆時木已成舟,人家早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可以傾全國軍力奉陪到底。
李德宗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打破了沉默,微笑道:「當然這僅是貴族聯軍的如意算盤罷了,他們起碼犯下了三點致命錯誤。一、他們嚴重低估了新高唐帝國的戰鬥力。海戰不是陸戰,人多未必勢眾,對於裝備了最先進戰艦和遠程武器,並擁有跨洋作戰能力和豐富海戰經驗的帝國皇家艦隊來說,敵艦再多也不過是烏合之眾而已。二、他們被極少數賣國賊蒙蔽了雙眼,忽略了絕大多數高唐人刻骨銘心的愛國情操。對待無恥的侵略者,金破天不會置若罔聞,李德宗也不會坐視不理。三、他們認為計劃萬無一失,抱定了必勝信心,未戰已先產生驕兵情緒,甚至連一著後手也未準備,所以一旦受創必將全線潰敗,絕無挽回戰局的希望。」
這席話分析得絲絲入扣,有理有據,儘管有點誇大了帝國皇家艦隊的戰鬥力,但為振奮士氣也屬無可厚非了。會議廳內霎時被驚濤駭浪般的掌聲淹沒,李德宗風度翩翩地作揖施禮後,返回了原來的席位。
我心中暗暗佩服李德宗縝密無比的思維和充滿魔力的語言,向他微笑致意後,接轉話題道:「李兄剛才所言句句是真知灼見,大家要時刻牢記啊!現在我們有請帝國首相兼兵部相莫芙蓉,就如何對付貴族聯軍,說說她親手擬定的作戰計劃。」
莫芙蓉幽然站起,走到地圖前盈盈俏立,面對眾人或驚訝、或輕視、或迷醉、或欣賞的眼神絲毫不以為意。此刻,她一對比星光更燦爛的美眸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強大自信,從容不迫地道:「我的計劃是這樣的……各位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莫芙蓉的嗓音清脆甜美,語言婉約含蓄,可惜眾人卻根本無心欣賞。因為剛才從她櫻桃小嘴裡娓娓道出的作戰計劃,不但叫他們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更是暗呼家山有福,慶幸自己不是這個相貌美若天仙,心腸毒如蛇蠍的小妮子的敵人。這也是迄今為止除柳輕侯外,第一個能在戰略戰術領域內,讓他們這些桀驁不遜的傢伙集體感到高山仰止、永遠無法逾越的軍事天才。
「難怪她小小年紀就被任命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國首相兼兵部相呢!嗚嗚嗚,老天爺為什麼要派這樣一個陰險狡詐的小魔女做我們的頂頭上司啊!看來以後一定要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幹活了,絕不能有半點鬆弛懈怠,否則叫她抓住小辮子,很可能被她論斤賣掉還替她數錢呢!」
本來驚訝、輕視、迷醉的人們如是想,而欣賞的人們則都喜上眉梢。因為他們一直確信莫芙蓉是百年難遇的政治軍事天才,而眼前鐵錚錚的事實則確鑿無疑地證明了這一點。剛才當她面對新高唐帝國一眾俊傑豪雄的時候,仍能保持鎮定自若的神態,儼然一副指點江山胸懷日月的大家風範,那她放眼世間還何懼之有呢?
新高唐帝國的第一次正式朝會,就在眾人對莫芙蓉無限感慨之中悠然結束,而一場即將奠定高唐霸權歸屬的大決戰,卻又悄然拉開了序幕。
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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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銀亮的海,靜得沒有一絲波紋,彷彿剛剛熨過的一塊兒厚藍布,整齊地鋪在那裡,以一股不動聲名的氣勢,清晰地劃出優美的弧度。金燦燦的陽光漫空傾瀉下來,注進萬頃碧波,使單調而平靜的海面變得有些色彩了。
夕陽斜照下,在這片距離土珠島東北角兩百海里的洋面上,金甌艦隊下屬的一百四十四艘大小戰船正沐浴在和煦的陽光裡,慵懶如一群飽食後的猛獸般昏昏欲睡。
它們由六十艘「海豚」級驅逐艦組成一個大菱形陣套在外圍,內側鑲嵌著一個由十二艘「狂鯊」級巡洋艦組成的小菱形陣,每艘「狂鯊」級巡洋艦四周都各有六艘「龍蝦」級護衛艦構成一個六芒星陣如影隨形,整體構成了一座變幻莫測、攻守兼備的奇異陣勢,暗藏無限殺機。
位於陣內小菱形的西南方頂點上,旗艦「鳶尾」號三層艦橋護欄內,金甌島朱家的現任家主沈晴,正出神眺望著海平線盡頭的落日,享受著晚膳後片刻超然物外的寧靜。
此時,她那張艷如桃李的瓜子臉上,雖然摘掉了平素冷若冰霜的面具,但是合著嬌嫩水靈的肌膚,頎長俊美的身軀,以及端莊典雅的氣質,卻仍會予人一種貴族特有的傲慢、矜持與距離感。她無疑是一名天生讓人感覺難以接近的女人,也是一名慣於發號施令的首腦人物。
晚風徐徐,微微拂動著輕薄的春衫,若隱若現地勾勒出沈晴動人的嬌軀,使她有如凌波仙子般丰姿綽約,神采飄逸,而又隱隱帶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使人不敢逼視。
謝魯躡手躡腳地走上三層艦橋後,就垂手肅立在階梯盡頭,手中緊握著十萬火急的戰報,默默地等待著那位美若天仙的主母傳喚。他知道沈晴的武功已臻達匪夷所思的奇妙境界,即使少爺朱翊均突然失蹤前也望塵莫及,昔年在金甌島除了主人朱光熹之外,尚無人能夠接下她三招。故不論他如何潛蹤匿跡都休想瞞過沈晴的耳朵,之所以躡手躡腳只是為表達發自內心深處的敬意罷了。
時間悄然流逝,約過了一盞茶功夫後,沈晴輕歎道:「唉,發生了什麼事?」清揚動聽的聲音裡充斥著淡淡的無奈和感傷。
每天欣賞無限美好的夕陽,本是她心中感到最寧靜愜意的時刻,絕不希望任何人前來打擾。可是心腹大將謝魯的突然出現,卻預示著有一件特別重大的事情發生了,必須打斷她的歡愉辰光,怎不叫她黯然神傷呢!
謝魯飽經滄桑的老臉上罕有地露出萬分焦急神色,顫聲道:「啟稟家主,孟祁飛鴿傳書來報,熊島的薛誰扶率領兩萬暴熊武士悄悄登陸金甌島後,於昨晚掌燈時分,迅捷絕倫地連續攻佔了會寧郡和羅津郡,眼下兵鋒直指平康郡,首府危在旦夕啊!」
沈晴嬌軀劇震,俏臉上立刻凝起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寒聲道:「他現在手裡還剩多少兵馬?」
謝魯沉吟片刻後,苦澀地道:「大約只有三萬名預備役民兵和專職負責鎮守老宅的四千名鐵甲武士吧!當他發現敵人兵鋒勢不可當後,果斷採取了堅壁清野的戰術,把平康郡周圍五十里的水井統統填堵,糧食也全部搜刮乾淨,現在堅守待援呢!幸虧當初家主臨行前考慮周詳,把糧倉和武庫都設立在了首府,即使暫時丟掉會寧郡和羅津郡也不致於造成太大的損失。」
沈晴無心享受謝魯的恭維,強忍著怒火問道:「熊島何時換成薛誰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小子主事了?攻佔金甌島究竟是出自任鬼神的授意,還是薛誰扶擅自行動,你們調查清楚了沒有?另外庫州島的金破天這幾天有什麼動靜?我就不信單憑熊島一個郡的兵力,就敢太歲頭上動土,他們背後肯定另有主使者!」
謝魯被沈晴一連串的質問弄得瞠目結舌,半晌才囁嚅道:「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屬下尚來不及仔細查探……不過前些天四大賢者聯袂趕赴土珠島議事,隨從裡有各宗流的種子高手,其中就包括薛誰扶在內。屬下猜想他剛剛回熊島沒幾天,就貿然突襲金甌島,是不是跟新高唐帝國達成了某種協議啊!」
沈晴倒吸了一口涼氣,沉默片晌後,斷然道:「立即飛鴿傳書予卡爾#183;麥哲倫、李德宗,坦言相告熊島入侵之事,並通知二人我們要馬上回援金甌島,無法繼續參予『鎮天』行動了。」
謝魯恭謹地道:「是,屬下遵命!」說完卻未馬上轉身離去,而是眼神中露出遲疑之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家主,這麼做會不會引起他們的誤解啊?恐怕屆時……」
沈晴心知謝魯擔心的是什麼,抬手嘎然截斷他下面的話,冷笑道:「嘿,別太在意他們的想法,三島間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只要我們牢牢掌控著金甌島的礦藏和武器製造業,不論他日是誰登基稱帝,都要依靠我們撐起帝國工部的半邊天。即使是眼下,他們常規武器裝備的修理和箭矢彈丸的消耗,也需要由我們大力協助和提供哩!所以∼」
說到這兒,沈晴目不轉睛地瞅著謝魯,堅定地道:「我們永遠不能失去金甌島。」
謝魯迷惘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如劍,凜然道:「是,屬下明白了。」
沈晴滿意地點點頭,遂再也不理謝魯,任憑他悄無聲息地退入暮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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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夏雲的浮動,一牙殘月倒掛在夜空,時隱時現,海面上閃出微弱的青光。近處影影綽綽地泊了幾條夜間捕撈的漁船,船口還依稀透出一點光亮。整個海倫島西岸像一隻彎曲著的臂肘,潮漲潮落,波浪有時斯文得像在悄悄疊著一匹匹軟緞,忽灰忽綠,一折一折地輕輕疊過,有時又勢如千軍萬馬,齜著兇惡的牙齒,大聲咆哮,直像是不依不饒地追趕著什麼。一排接一排,一排催一排,最後都撞在褐色的巉巖上,濺成浪花,然後重新歸入大海。
金甌艦隊沿著這條安全快捷的航道,揚起船帆順風急駛,恨不得舷生雙翅眨眼間就飛回老巢,救援那些正被兇惡的熊島強盜們迫害中的親友。
為保持充足的體力,沈晴嚴令除值班人員外,所有人一律強制休息。因此一百多艘戰艦上鴉雀無聲,唯有接近桅頂的瞭望台上才會偶爾折射出一道微弱的亮光,那是瞭望手掌中的魔鏡反映出的月輝。
作為開路先鋒的「海豚」級驅逐艦「烏羽」號瞭望台上,瞭望手郝西瑟慵懶地打著呵欠,勉強睜著越來越沉重的眼皮,正痛苦地徘徊於半夢半醒之間。
此時夜深人靜,大家早已熟睡,他可以清晰地聽到大海的潮聲,就像兒時聽到睡眠著的母親的呼吸。大海有多悠久,這海的呼吸就有多悠久;大海有多沉著,這海潮的起伏就有多沉著,這一切有如最美妙的催眠曲般使他沉睡過去。當海風聚緊了的時候,他在夢中隱隱約約聽到了海的咆哮,海的吶喊,海的歡呼,還有千軍萬馬的廝殺。
「阿嚏!」午夜涼颼颼的海風鑽入衣襟,凍得他激靈一個冷戰從酣夢中驚醒過來,眼前一團團的霧氣在海上徜徉,灰濛濛的海彷彿被霧碾得平平的,像片片發亮的沼澤。周圍一切景物都變得模模糊糊地不可分辨,連原本緊隨其後的「珊瑚」號驅逐艦桅頂上的那串紅色信號燈也看不見了。
郝西瑟不禁低聲咒罵道:「該死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起霧了?要是『珊瑚』號沒跟上來,艦長非得活剝了我的皮不可!」想到這兒,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從腰畔解下螺號,湊近嘴邊使勁吹去。
「嗚——」低沉綿長的號角聲穿透一層層蒼茫的迷霧,向四周高速擴散出很遠很遠。
發出聯絡信號後的郝西瑟放下號角,靜靜地等待回應。可是相隔良久,「珊瑚」號依舊沒有回應,使他心裡更加忐忑不安起來。幸好這時海風漸疾,霧氣再也招架不住狂風肆虐而迅速消散,露出了令人迷醉的璀璨星空。但郝西瑟已無心觀賞夜景,因為他早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
原來迷霧消散後,「烏羽」號正前方百丈外竟驀然浮現出數十艘大型戰艦,它們組成一輪下弦月戰鬥隊形,虎視眈眈地攔住了去路。儘管距離很遠,但是郝西瑟仍清楚地看到了最靠前那艘戰艦上的飛龍戰旗在迎風飄揚,還有裸露在側舷甲板上,裝滿石彈蓄勢待發的三十架大型投石機。
郝西瑟嚇得兩腿發軟咕咚一聲坐倒在地,顫聲道:「我的娘啊,居然是……是……金破天的飛龍軍!這……這怎麼可能呢!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
郝西瑟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遂狠勁擰著自己的大腿肉,偏偏劇烈的疼痛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現在他恐懼到了極點,甚至忘記了一名瞭望手起碼的職責——發現敵蹤後立即吹響警號,而是雙手無意識地拿起魔鏡,更加仔細地辨認起來。
這一次,他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因為郝西瑟終於發現了「珊瑚」號,以及金甌艦隊下屬的所有戰艦,同時他還發現它們正被整整多出五六倍的近千艘戰艦團團包圍迅速逼近。視野內飛龍、飛虎、飛豹、飛鷹、飛熊、飛獅六種圖案迥異款式相同的戰旗,充滿霸氣地獵獵飛舞著,而在一片片戰艦背光投下的巨大陰影中,正射出無數艘纖長靈巧的護衛艦,黑鴉鴉地遮蔽了整個海域,閃電般朝著金甌艦隊的位置蔓延過來,戰勢一觸即發。
「嗚——嗚——嗚——」尖銳刺耳的警號聲此起彼伏,瞬間響徹方圓數里,可惜明顯太遲了,因為收緊「口袋」後的庫州艦隊已倏然發起總攻。
剎時間,磨盤大小的石彈冰雹般轟轟砸落,霍霍燃燒的火箭驟雨般嗖嗖灑下。在密集無比的遠程火力支援下,數百艘滿載著精銳武士的護衛艦,有驚無險地突進到了金甌艦隊戰陣深處。在這段長約百丈的航程內,它們只遭遇到零星的箭石打擊,除極少數護衛艦有輕度損傷外,絕大多數護衛艦都安然無恙地成功靠近了預定目標,展開了最猛烈的攻勢。
郝西瑟親眼看見船舷兩側下方,突然冒出無數敵軍士兵。他們身穿漆黑水靠,口銜鋒利鋼刀,手腳矯健如猴地順著飛爪固定的繩索不斷爬上船來,頃刻就淹沒了甲板,向駕駛艙和休息室湧去。沿途睡眼朦朧的己方戰士,哪裡是這幫如狼似虎的精銳武士的對手,幾乎沒發起任何像樣的抵抗,地上就倒下了一大片屍體。那一道道涓涓細流似的血水肆意流淌著,很快就染紅了甲板,在清冷的月光下,散發出詭秘絕倫的色彩。
「嗚嗚嗚……我不想死啊!」郝西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魂不附體,渾身顫抖著嗚咽不已。正當他拚命蜷曲著身體,試圖縮入瞭望台一角躲藏起來的時候,桅桿下方驀然竄上來一名體形彪悍的敵軍士兵,手裡拎著明晃晃的鋼刀,朝他陰森森地冷笑著撲了過來。「刷!」刀光一閃,整個世界被血紅色渲染得模糊一片……
不但是「烏羽」號遭到了襲擊,「珊瑚」號甚至是旗艦「鳶尾」號也概莫能外。金甌艦隊兩翼的驅逐艦更有多艘被擊中要害,海水順著艦體破裂的洞口瘋狂湧入,巨大的風帆也被火箭點燃熊熊燃燒,有如一支支淒美壯麗的火炬。
金甌艦隊擺出的四象六合陣深諳兵法精髓,如果換做正面交鋒,儘管庫州艦隊的戰艦數量五倍於己,也定可保全身而退。可惜金破天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反把「兵者詭道」四字真諦體現到了極至。他不但算準了金甌艦隊回航的路線,選擇了一處最宜設伏的地點,更充分利用了氣候變化,以及敵方警戒最鬆懈的午夜時分,集中全部兵力發動突襲而一舉成功。
如今金甌艦隊的官兵們,都感到了一種瀕臨絕境的恐懼。他們眼瞅著四周湧現出越來越多的敵艦,距離越逼越近,心理承受的那種龐大無匹的壓力簡直無法形容。此時此刻,他們多希望家主能夠製造奇跡,帶領大家迅速脫離這個噩夢般的戰場啊!可惜現在「鳶尾」號也自身難保,作為此次行動中最重要的攻擊目標,至少已有二十艘護衛艦把它重重圍困,數千名凶悍絕倫的死士前仆後繼地不斷試圖攀上甲板,局勢堪稱危若累卵。
「鳶尾」號三層艦橋護欄內,沈晴傲然屹立不動,一臉鎮靜自若的神態,情緒絲毫不為週遭戰況所左右。「嗖!嗖!」不時有三兩支冷箭亂矢飛來,都被左右侍衛以鐵盾及時擋掉了,並未造成任何損傷。她的出現無疑給所有士氣低糜的官兵們打了一劑強心針,儘管敵眾我寡嚴重失衡,對方一時半刻也無法強攻上甲板。
戰鬥過程有如拉鋸,反反覆覆地前進後退,兩側船舷成了爭奪最激烈的地方,一旦被突破防線「鳶尾」號立將全軍覆沒,因此所有官兵無不誓死拚殺。
沈晴瞅也沒瞅腳下的「鳶尾」號一眼,而是通過單筒魔鏡,把犀利的目光穿透蒼茫夜色,直指遠處隱藏在黑暗中,正在悄然逼近的庫州艦隊主力戰艦。
「四十艘『狂鯊』級巡洋艦,二百艘『海豚』級驅逐艦,六百四十艘『龍蝦』級護衛艦,整整三十萬士兵……金破天啊金破天,你到底想幹什麼?難道是跟熊島的薛誰扶勾結在一起,設好這個圈套讓我鑽嗎?你好毒啊!」
沈晴呢喃自語著,白皙修長的玉手已深陷護欄盈寸,默默宣洩著心頭無比的憤怒。
身旁眾侍衛個個深諳察言觀色之道,眼瞅著主母舉止變得頗為異常,哪敢上前規勸半句,紛紛把求助的目光集中在沈晴身後的謝魯臉上,希冀總管大人能夠出言平息主母的雷霆之怒,否則說不定誰就要倒大霉呢!
謝魯欲言又止地猶豫了半晌,終於不負眾望地斗膽進言道:「家主,敵軍有備而來,您看是否先行下令突圍而出,進行適當休整後,再做打算啊!」
沈晴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收回玉手問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已準備好了嗎?」
謝魯連忙答道:「是,所有『狂鯊』級巡洋艦上的『沉魚』炮都已進入待發射狀態,請指示!」
沈晴聽罷瞬間恢復了端莊嫻靜的神態,淡然道:「很好,看來現在是時候該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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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颼颼颼……」九顆拖著尾光劃破長空的流星,從金甌艦隊的旗艦「鳶尾」號上升起,攀至約三十丈高後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巨響倏然炸裂,化作一團團碩大無朋的紅色光雨緩緩隕落。
電光火石的剎那,戰場上每個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反應卻截然不同。
金甌艦隊立時士氣大振,下屬的所有戰艦,除即將沉沒或已被攻佔的之外,皆拼盡全力地向著旗艦「鳶尾」號靠攏。而庫州艦隊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數百艘猛攻不斷的護衛艦們,有如被一根根無形繩索牽扯般毫無覺察地跟著敵艦亦步亦趨地行進。
這一刻,尚滯留在遠處觀戰的庫州艦隊的旗艦「渡劫」號三層艦橋上,金破天也感到非常困惑,甚至憑借數十年戎馬生涯積累出來的寶貴經驗,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