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魔女的雙手奇跡般編織出一張天羅地網,任何人一觸勁風邊緣莫不七竅流血而亡。她一邊從容地屠戮著每一名欺近三尺內的盜盟戰士,一邊仰頭往我瞧來。那對深藍色明眸裡竟射出兩道詭異莫名的異芒,充滿了挑釁和輕蔑的意味。
就在此身陷劣境的時刻,莫瓊瑤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冷喝道:“誰敢傷他!”
下一刻我已感到給人攔腰抱個正著,接著是兵刃勁氣不絕如縷的交擊聲響起,夾雜著魔女的悶哼怒叱,然後被莫瓊瑤凌空而起迅速遠離令我差點陰溝裡翻船的凶險戰場。
當我勉強地掙扎著離開她的懷抱,定睛觀瞧戰場時,赫然發現出手者不止是莫瓊瑤,更厲害的是“鐵臂天王”楚山。那一雙仿佛可以開天辟地一般凶猛熾烈的掌勁,竟惡狠狠地催逼得魔女寸步難行。
目睹此景,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氣,付道:“嘿嘿,原來你也受了不輕的內傷啊!他***熊,哥哥我還以為你已經堪堪及得上舜那個老妖怪了呢!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看我呆會兒怎麼收拾你!”
當下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真氣,光速啟動了完整的“光暗之翼”,默默地修復起遭受創傷的內腑和經脈。
不經意間,耳畔突然傳來一把優美動聽的仙音,嗔怪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啦?不然憑她那三腳貓的功夫,焉能打得你落荒而逃?”
我聞言被氣得差點走火入魔。
剛剛被她抱在懷裡救離險境,已是一個大男人生平最丟臉的事情。現在又被她“誣陷”成貪慕美色的卑鄙小人,真是委屈得滿肚子都是苦水。
可惜等不到我稍加解釋,莫瓊瑤已“鏘!”地一聲拔劍出鞘,剎那間就裹入層層疊疊的璀璨劍芒裡,迎向躡蹤而至的用戟高手。
時間飛速流逝,戰況愈發晉入白熱化狀態。敵方高手層出不窮,卻再沒有超逾魔女和用戟高手的水准。在兩名首腦人物被莫瓊瑤和楚山牽制得難以動彈之下,夜叉戰士再無驚人戰果,只是不斷地蠶食著我方陣地,一寸一寸挪近走廊更深處。
片刻後我療傷完畢,一雙龍眸射出深邃難測的暗芒,緊緊地鎖定了魔女和用戟高手。
“鏘!”我擎出暗藏右腕的魔靈劍,小宇宙立即與手上魔劍聯成一體,無分彼此。乾坤萬物也驀然從須彌納入芥子,再落在我的完全掌握之中。霎時間,我脫離了整個戰場,至乎脫離了整個宇宙,融入到一個無限大又無限小,生生不息無窮無盡的神秘境界裡,那種感覺非常動人。
不知不覺間,我由外呼吸自動轉為內呼吸,心底湧起一種難以名狀的頓悟,就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哥舒嫩殘說過的“混沌”境界。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夠保持多久,於是趁著感覺良好,悍然邁步逼向魔女。
魔女腳不沾地似的凌空飛舞,一雙白玉無暇的柔夷化出無數精奇奧妙的掌法,緊緊纏繞著楚山的周身要害。但是不論如何變化,她的纖纖素指總是綻放閉合如空谷幽蘭,不斷呈現出盛開凋零的完整過程。
那是一種凌駕於人間之上的不可思議的美麗,恍若囊括了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等一切人生歷程。面對如此深奧難懂的魔幻掌法,楚山左支右絀眼看就要抵御不住敗下陣來。
但對於楚山的窘迫我恍若不見,只是不斷地向前邁進,一步兩步三步……我無比耐心地調節著動作的韻律,待掌握了“混沌”節奏的剎那,才驟然一聲長嘯,駕馭著魔靈劍破空而起,光速刺向魔女。
此時此刻,在魔女能覆雨翻雲的玄妙招數的龐大壓力下,楚山只余全力迎擊一途。他曉得對方沒有留下任何余地,力圖在數招內分出勝負,置他於死地。
一念及此,楚山悍不畏死的海盜脾氣發作,雙掌驀然暴漲了近三倍大小,而且掌緣更幻化出重重疊疊的慘金色虛影。一瞬間,兩只碩大無朋的暗金巨掌並在一處,攜帶著鋪天蓋地的勁氣浪潮,劈頭蓋臉地拍向魔女的胸腹要害。
“蓬!”勁氣交擊,發出一連串兒悶雷般的爆炸聲。兩人在空中錯身而過,四只手掌在剎那間交換了十多記匪夷所思的凌厲招數。
落地後楚山想要站穩腳跟,豈料卻一個踉蹌虛弱無比地坐倒在地。這一刻,他怎都抑制不住侵入體內的那股詭異莫名的龐大暗勁,“哇!”地標出一道血箭,仰天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魔女也是悶哼一聲,臉色難看之極地墜地,在跌跌撞撞地向後倒退了三四步後,這才勉勉強強地站穩陣腳。
她先是硬接我十一支專門克制魔功的“光之翼”,再承受楚山十余記排山倒海般的“破山掌”,若換做旁人早就粉身碎骨了,也就是身具秘不可測的“天魔功”才能堪堪忍受。不過魔女目前也僅剩下不足一半功力了。
這時,橫跨數丈驟然出現的魔靈劍,距離她聳然有致的酥胸已堪堪不足半尺。
我這一劍沒有帶起任何風聲,真氣全蘊藏在劍身內,包括剛剛頓悟的“混沌”境界的精氣神在內。所以哪管她“天魔功”蓋世無雙,也休想在劍影出現前,發現任何不妥。
按理來說,我不應該乘人之危,更不應該對一名女流之輩暗下毒手。可惜戰場不是競技場,根本沒有點到為止那麼便宜的事。她殺害了恁多盜盟戰士,還使我在兄弟們面前顏面掃地,更讓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陰溝裡翻船,累此種種“深仇大恨”,我根本毫無理由手下留情。
何況我還窺探到就在不遠處,莫瓊瑤正用憎恨無比的秀眸瞪著魔女,若我出劍時猶豫不決,恐怕她會第一時間和我翻臉。
豈料我枉費腦筋尋找了無數借口,結果卻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之外。
驀然間,魔女置身於劍尖所指處,全身衣服和長發展現出逆風而行,往後狂舞亂拂的詭異情景。她竟未卜先知似的提前啟動了“天魔功”,營造出一股能把我吸攝過去的龐大氣場。
這本是沒有可能的,偏偏卻又活生生存在於眼前。
頓時,我無懈可擊的一劍變成了破綻處處的失著,若我仍是原式不變,當卷入氣場核心的一刻,就是我命喪魔女掌下的瞬間。
魔女的“天魔功”確是威力無儔,最可怕處是她操縱整座空間和時間的能力。
我憶起當日小樓一戰,千百枚“宿命針”被舜一一攝入時空裂縫的駭人場景,不禁暗暗大罵自己愚蠢透頂。對於同樣精擅“天魔功”的魔女而言,她的字典裡根本就沒有被偷襲這三個字。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時空的主人,凡是晉入領域內的異物,絕對休想能瞞過對方耳目。
魔女一對白玉無暇的柔夷倏地在眼前不斷擴大,似緩實疾地擊向魔靈劍。周遭氣流也立生變化,一股股龍卷風似的狂暴氣流,從四面八方向我吹來。不知不覺間,我發覺自己已陷身於颶風攻襲的核心地帶,等待我的將是被粉身碎骨的悲慘結局。
大難臨頭的剎那,我平靜地閉上了眼睛,然後一劍劈出。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只知道唯有這麼做才能挽回敗勢,至乎救贖這條岌岌可危的小命。
恍惚間,一件奇妙無比的事情發生了。
透過右掌與手上魔靈劍結合後的我,進而與那傳說中秘不可測的天道結成一體,這一劍不但超出了劍法的范疇,更超出了武功的范疇,只剩下混沌未開時朦朦朧朧的能量狀態。魔靈劍帶起的劍氣,神跡般把及體的氣流統統搗散,然後義無反顧地狠狠撞上了魔女一雙白玉無暇的柔夷。
“轟!”魔女應勁往後踉蹌倒退,伴隨著每一步地上都留下了一枚深逾三寸的足印,且櫻桃小口連續不斷的嘔出一道道血箭。直至第七步她終於立定的時候,那張毫無瑕疵的完美容顏血色早已褪盡,蒼白得就像一張透明的薄紙一般。
我亦向後一陣搖晃,雖沒有挫退半步,但也因而不能乘勝追擊,給予了魔女喘息之機。
她低垂著一只白璧無瑕的柔夷,用另一手揩掉嘴邊血跡,雙眸投射出兩道詭異莫名的異芒,狠狠地盯著我道:“哥舒嫩殘的徒弟也不過如此!錯過今日,小妹定當重新領教高明,後會有期了!”話音未落,鬼魅般一閃消失在洶湧如潮的夜叉戰士群的大後方。
我面容古井不波,平靜至令人見之心寒的地步,一對眼睛卻是殺機大盛,追溯著她離去的方向淡淡地道:“輕侯衷心地希望芳駕的玉體能恢復如初。可惜的是大海茫茫,你認為瀕臨油盡燈枯之境的自己還能捱多久呢?”
這段話通過“鎖魂”境界一字不露地傳遞給正躍入大海的魔女,她卻僅僅是冷冷哼了一聲,就再不搭理我了。眨眼間,她徹底消失在一浪高過一浪的萬頃碧濤中,瞅那方向赫然是游向距離最近的一艘“玄武”級戰艦。
“鏘!”魔靈劍嘎然恢復成一枚黑鐵手鐲狀重新扣回右腕,我邁步逼向用戟高手。
豈料對方狡猾無比,早在魔女撤退的當口,已經情知大勢不妙預備好了退路。但見一對短戟像正月十五的焰火一般爆發出千百道令人眼花繚亂的璀璨光輝。
當莫瓊瑤試圖用劍氣突破對方防御時,卻愕然發現那僅僅是一記虛招,對方早已趁著她猶豫不決的剎那光景,急急地暴退入身後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我的緊逼動作,不過是加速了他的逃亡罷了。
莫瓊瑤沒好氣瞪了我一眼,嬌嗔地道:“都怪你啦!人家本來三招後就能將他刺殺於劍下,可你一跑過來,卻把他嚇跑了。哼,你知不知道他就是自卡爾#183;麥哲倫以下,麥哲倫家族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基塔#183;麥哲倫?若能趁此機會殺掉他,將來要攻陷高唐府的時候,都不知會輕松多少倍呢!”
我苦笑一聲,目光穿過她飄逸無比的秀發,望著潮水般緩緩退去的夜叉戰士們,幽幽地歎道:“唉,這件事遠遠沒有瓊瑤想得那麼簡單。知道嗎?和我交手的那個魔女的師父,乃是愷撒帝國二皇子勒#183;路西法麾下最可怕高手舜,他擁有絕對不亞於三大宗師的實力。”
頓了頓,我整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而且這個人的立場很奇怪。單看他平素鼎力勒#183;路西法,這回卻莫名其妙地幫助卡爾#183;麥哲倫對付我們,就可初見端倪。我現在頭好痛,始終想不通這次突襲究竟是出自關山月的授意,還是麥哲倫家族和愷撒有了私底下的交易。”
莫瓊瑤玉容一沉,道:“這件事一定會水落石出的。不管是關山月,還是舜,反正卡爾#183;麥哲倫總是逃脫不掉干系。瓊瑤發誓絕對不會輕饒過任何一名挑戰‘七海盜盟’尊嚴的敵人。一旦觸怒我們,唯有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才能洗清過節。這是海盜的邏輯,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改變。”
我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報仇雪恨之事暫時擱置一邊,咱們還是應付過眼前危機再說吧!”
莫瓊瑤移近少許,與我並肩卓立在走廊盡頭,微微一笑道:“輕侯不要擔心,剛剛我已收到‘縱橫’艦隊發出的信號,他們已順利抵達出海口。同時駐扎八大群島的巡邏艦隊,亦已封鎖了方圓五百海裡,現在貓捉老鼠的游戲角色互換。嘿嘿,該是他們拼命躲藏的辰光了。”
我雙目奇光迸射,仰天狂笑道:“哈哈,瓊瑤此言當真嗎?憑借‘海神號’超逾普通戰艦十五倍乃至二十倍的航行速度,現在豈不是可以銜尾追上,將他們挨個宰殺干淨嗎?”
莫瓊瑤古怪地瞅了我半晌,苦笑道:“嘿嘿,問題是……剛剛為了阻撓敵方艦隊欺近,‘海神號’上的‘地獄火’已經告竭了。”
我渾身一震,遂啞然失笑道:“呵呵,看來‘魔血’資源匱乏的問題一日不解決,海戰上我們就一日不能縱橫無敵。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只要回到南疆其他事情都會放到一邊,首先搜索這神奇無比的‘魔血’井群再說。”
莫瓊瑤欣然道:“真令人期待啊!如果有足夠數量的‘地獄火’,這群三流戰艦根本就不值一哂,‘海神號’能分分鍾消滅整支艦隊呢!”
我點頭道:“沒錯,瓊瑤說的很有道理。不過這次遭遇戰也暴露出一個明顯的缺憾,‘海神號’海戰能力無與倫比,但是一旦被敵人登上甲板,卻會陷入尷尬無比的境地。盜盟戰士的訓練度和武器裝備都有點……這個差強人意啊!”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偷偷地瞄了一下莫瓊瑤的臉色,見她正若有所思地品味著我的話,臉上並無不悅的表情,這才放下心事。不知為何我越來越害怕這位手握重兵的老婆大人了,也許是因為她具備一種領袖群倫的獨特魅力吧!
隔了一會兒,莫瓊瑤幽幽地歎道:“唉,人家是有苦難言啊!你當海盜組織那麼好經營嗎?就拿盜盟來說,它勢力遍及七海、麾下雄兵百萬,還有數以千計的戰艦需要保養維修。而且光是這些還不算,組織內部總有一些人試圖獨立分裂。瓊瑤現在撐得很苦呢,哪裡還有時間管他們裝備的升級換代,能夠保持原狀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
這一刻,莫瓊瑤再不是名震天下的海盜領袖,而僅僅是一名楚楚可憐的絕代尤物。她神色間散發出的那種心力交瘁的模樣,讓人分外感到心疼。
我愛憐無比地摟住她的香肩,柔聲道:“瓊瑤放心吧!有我柳輕侯在世一日,你就不必再為這些瑣事煩惱。此番戰役結束後,咱們就率領全部人馬前往南疆整頓。屆時要裝備有裝備、要補給有補給,而且可以借機將松散的盜盟組織,重新整合為正規的集團軍戰斗群。呵呵,那就根本不存在獨立和分裂,自有憲兵隊和軍法處專門負責糾察和審判,將他們扼殺於搖籃狀態了。”
“海神號”重新陷入往日的寧靜祥和,不過血跡處處、傷痕累累的艦體,卻無聲訴說著剛剛的戰斗是多麼慘烈。甲板上到處是忙忙碌碌的盜盟戰士。他們或打掃戰場、或清理屍體、或救治傷者……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太多的悲痛和憤怒,顯露出的只是一股淡淡的無奈和憂傷。值此亂世,哪怕是最普通的百姓都看慣了生離死別,何況是身經百戰的精銳戰士們呢!人命好像變成了一件最不值錢的事物。
我和莫瓊瑤悠然地步上五層艦橋,站在最理想的觀戰位置,凝望著剛剛編陣完畢的敵方艦群。
雄渾的號角響起,高唐艦隊由三艘“玄武”級戰艦開道,六艘“狂鯊”級戰艦殿後,在警鍾長鳴中,浩浩蕩蕩地駛向出海口。那陣仗嚴密無比,教人生出一種難以攻掠的可怕感覺。
這剛剛經歷過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戰場,此刻風平浪靜,敵我艦隊相安無事地漸漸遠離對方。乍看起來頗有一種依依不捨的送別味道,只是骨子裡卻恨不得將對方砸得稀巴爛,可惜一方是追不上,一方是炮彈告竭。
莫瓊瑤微笑道:“敵方的艦隊指揮官確是個厲害角色!他能在屢戰屢敗後迅速收拾殘局,重新鼓舞部隊士氣,然後作出如此無懈可擊防守,實屬難能可貴。唉,想不到卡爾#183;麥哲倫手下,也有這等人才!可惜!”
我哈哈笑道:“能讓瓊瑤動了憐才之心,此人定然非同小可。不過槍炮無眼,戰場亦瞬息萬變,是否命令索佩羅對敵人的旗艦特別手下留情呢?不然萬千‘地獄火’傾瀉下去,恐怕就算他功力通天也得屍骨無存了。”
莫瓊瑤若無其事地道:“他不過是區區一名敵將,投降、聽命與否都還是未知數。瓊瑤絕不會為了捕風捉影的事情,白白錯過眼前能夠重挫敵人的良機。哼,他若有命活下來,再討論是殺是留不遲!”
驀然,一陣巨炮轟鳴聲響起,提醒著兩人戰爭正在出海口處激烈地進行著。
“嗚嗚嗚……”無數顆拖著耀眼光尾的“地獄火”射上高空,迅疾若流星火雨般灑向敵群。
緊接著敵艦紛紛還擊,在一陣陣尖銳凌厲的破空聲中,一架架“彗星”式投石器彈射出千百顆磨盤大小的巨石,惡狠狠地砸向對方戰艦。可惜的是效果微乎其微,由於射程太短,巨石根本無法命中盜盟戰艦,只能無奈地在近舷十丈處濺起一道道沖天水柱。
相反體積小、重量輕、威力無窮的“地獄火”,卻可遙遙地射出,然後准確無誤地命中目標。
第一個回合才過,高唐艦隊序列裡就整整減員四艘戰艦。它們都位於最前沿,本打算憑借“玄武”級戰艦優異的速度、凶猛的炮火,給予敵人最殘酷的打擊。可惜事與願違,反倒統統栽在敵人不可思議的遠程大炮下。
滾滾的濃煙遮蔽著天際,尚能露出海面的半截戰艦上火光熊熊,四艘“玄武”級大型戰艦就那麼緩慢而不可抑止地沉沒下去,最後連桅頂都消失在蔚藍色海水裡。
海面上一個個模糊不清的黑影載沉載浮,拼命掙扎著游向己方戰艦。他們都是沉艦上的士兵,僥幸逃過滅頂之災,卻又徘徊在生死邊緣。
可惜的是,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在意他們,雙方指揮官的目光都集中在敵人下一步的動作上。
驀然,“縱橫”艦隊一分為二,左右兩側各有十二艘“銀龍”級大型快艦運槳如飛,離弦之箭般飆射向敵方艦隊尾部。
它們的速度可怕之極,憑借著兩舷下側探出的三百二十支碩長鐵槳,在一陣白浪翻湧中,飛一樣撲向猝不及防的高唐艦隊。陽光下,一艘艘銀光熠熠、色彩眩目的劍型龍頭戰艦,竟透露出一股直迫眉睫的殺機。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驚奇地道:“天啊,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感覺就像在海面上飛一樣!”
莫瓊瑤悠悠地道:“答案很簡單,因為‘銀龍’級快艦上有兩樣事物是非常特殊的。第一是掌舵者,他們皆參予過為期數年的跨洋航行,經歷過無數次糟糕的天氣和洋流。若像眼前這種小海灣,他們都不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話,那就太讓人失望了。第二是鐵槳,它形狀奇特,是專門為攀升極限速度而制作的。呵呵,若同時啟動的話,在一定距離內就算是‘海神號’也要瞠乎其後。”
話音未落,二十四艘“銀龍”級快艦已順利地插入敵方腹地,展開了驚心動魄的近戰。
它們像一群嗜血魔狼,逮到機會就群起而攻,逮不到機會就頻繁騷擾來創造機會。最可怕的是,它們忽聚忽散忽進忽退,整支艦隊都神出鬼沒無跡可尋。這讓敵人看得眼花繚亂、叫苦不迭。因為炮彈一次次瞄准一次次落空,最後連艦影都砸不到半個,而每一顆“地獄火”卻長了眼睛似的接連不斷地命中同一目標,頃刻間就擊沉一艘戰艦。
那根本就是一副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窩囊場面,敵方憤怒如狂地將戰陣一變再變,可惜始終都無法鎖定那些艦體狹長、迅捷如鬼的“銀龍”級戰艦。
我駭然想道:“好厲害的狼群戰術!默契的配合、詭詐的變化、冷酷的殺戮,‘縱橫’艦隊簡直具備一支王牌部隊所需的一切要素。唉,我想不出誰配做它的敵手,高唐艦隊這回有難了。”
果然不出所料,在“縱橫”艦隊疾風驟雨般的攻勢下,高唐艦隊漸漸地瀕臨崩潰的邊緣。艦與艦之間的走位越來越進退無據,甚至炮手們在心慌意亂下,誤傷友艦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最糟糕的是,二十四艘“銀龍”級戰艦皆有意無意地混在敵艦堆裡,接連不斷地抽冷子暗下毒手。這種卑鄙戰術搞得敵艦個個疑神疑鬼、人心惶惶,而且讓他們根本無暇聽命於旗艦的統一指揮,只能各自為戰。
此消彼長之下結果不言自明,我忽然間失去了繼續觀戰的興致,淡淡地道:“唉,想不到高唐艦隊如此不堪一擊!嘿嘿,哥哥我要去補充一下昨晚欠缺的睡眠,瓊瑤會陪我一道嗎?”
莫瓊瑤聞言一呆,片刻後醒悟過來,嬌羞無比地嗔道:“你……你這個荒淫無道的大壞蛋,整天就想著那個。現在可是大白天啊,人家絕不會陪你去瘋的。”
我啞然失笑道:“非也非也,我的老婆大人!蒼天可證,現在輕侯只想好好地睡一覺,腦海裡連半點男歡女愛的想法都沒有的。不信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莫瓊瑤連忙搖頭道:“不去不去,戰後一大堆爛攤子得收拾,你叫娜娜陪你好了。人家恐怕直到明辰都抽不出一點時間呢!”
我歎了口氣,惋惜地道:“我知道,待你忙完就回來睡覺吧!”
莫瓊瑤歉然一笑,道:“對不起,人家忙完後一定第一時間來找你。”
緊接著,她語氣轉冷,鳳眸透出一股涼浸浸的殺氣道:“唉,是該處理掉一批垃圾了!你放心,待盜盟開往南疆的時刻,你再不會看到一個礙眼人物。”
我暗暗地打了個寒戰,想不到前一句還柔情蜜意,後一句就變得殺氣騰騰。莫瓊瑤顯然是想告訴我一場大清洗迫在眉睫,可惜氣氛場合都那麼不協調和突兀。
我心中苦笑,臉上毫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轉身步入艙門。
一陣微風吹來,輕輕拂過後頸肌膚,可不知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一點點溫暖,只覺得深入骨髓的寒意。是因為烏雲遮蔽了陽光,還是因為風雨欲來的壓抑感作怪呢?
我默默地問自己,答案卻是……不知道。
在塔卡瑪干沙漠的東北方,阿雷佐河的兩道支流和北天門山脈,界劃出一片呈三角形的龐大綠洲。聳入白雲、綿延千裡的北天門山脈,遮擋住了來自海洋的熱帶颶風,充足的日照使峰巔的雪水匯聚成一道道潺潺流過的河水,灌溉著兩岸沃土,最後匯入洶湧澎湃的大海。
這裡氣候溫和,土壤肥沃,物產富饒,其中蘇卡達納鎮所在的原野,更恍若人間仙境。
四面低窪中間高聳的地勢,被大片郁郁蔥蔥的樹木覆蓋,東西斜坡的盡頭隱隱露出高高聳起的了望塔和堅固厚實的女牆,死死鎖住了可供進出的道路。險要的地勢,形成了蘇卡達納鎮天然屏護,據說塔卡瑪干盜賊聯盟活動最猖獗的時候,也不敢輕言攻克它。
當龍之吻率隊經過坡道,來到可俯瞰全鎮的丘陵上時,見到原野裡一片嫩嫩的綠色,十多個形狀各異的湖泊明鏡般點綴其中,岸邊裝典著紅、黃、藍、粉、橙、紫無數鮮艷奪目的小花,構成了一幅幅色彩繽紛的美麗圖畫,不由得心曠神怡。
在這恍若仙境的世外桃源中,密布著數以萬計的駿馬,它們優游憩息在草場上,懶洋洋地打發著無聊的午後時光。數十名牧人騎乘駿馬游弋四方,漫不經心地做著放牧工作、一切顯得那麼安寧靜謐,渾然沒有一場大戰即將來臨前的緊張氣氛。
滿載物品的貨運馬車,一輛輛川流不息地經過哨卡,筆直地駛向東北方的一座市鎮。
它背靠陡峭無比的北天門山脈,前臨一條蜿蜒迤邐的小河,隔河相望是一大片紅牆綠瓦、鱗次櫛比的房捨,一條橫貫東西的街道寬敞整潔人來人往,給人一種安居樂業、繁華熱鬧的和平景象。
龍之吻傲然端坐馬上,望著眼前衛兵們皆是一種毫無戒心的懈怠情緒,不禁微皺眉頭,有些不滿地問道:“今天是誰負責鎮上的巡邏?”
緊隨身畔的副官嚇了一跳,連忙答道:“是古#183;章家的私人衛隊。”
龍之吻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都不知道叔叔怎會選擇這群笨蛋攜手做事的!要不是因為……嘿!”他嘎然截住話頭,自行中斷了差點洩漏的軍事機密,雙眸精光灼灼地注視著副官的臉。
此時此刻,假若對方露出一絲緊張不安的情緒,都會立即被他無孔不入的“嘯月”魔功偵測到,既而以雷霆萬鈞的重手法把他撕成碎片。
幸虧副官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只是恭敬地聆聽著訓斥,臉上始終都不動聲色。
龍之吻暗暗地松開了在袖中凝聚了十二成功力的鐵拳,淡淡地吩咐道:“你留在這裡繼續指揮,務必讓整支車隊在日落前一輛不落地全部進入鎮內待命。明白了嗎?”
副官躬身施禮道:“是,屬下明白!”
龍之吻幽冷地一笑,頭也不回地催馬向鎮內呼嘯而去。
緊隨其後,立刻潑風般飆射出一支超逾二百人的鐵騎士。他們盔明甲亮刀槍耀眼、人如猛虎馬似蛟龍,不但武器裝備質地優良,而且個個精氣內蘊意態沉雄,顯示出唯有精銳高手才具備的強橫氣勢。
副官望了一眼龍之吻逐漸遠去的背影,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詭異絕倫的微笑,呢喃地道:“他***熊,想不到第十一重‘嘯月’功竟如此可怕,嚇得哥哥我差點尿了褲子。嘿,如果剛剛他真的施展殺手,恐怕……呸呸呸,想這些干什麼,總之我歐陽控運氣不錯,又逃過了一劫就是。”
他嘴裡嘟嘟囔囔著,目光卻漫不經心地挪移到晴空萬裡的藍天上。
此時,在離地百丈的高空上,正有一只矯健的雄鷹展翅滑翔。它比常見的鷂鷹體積龐大近一倍有余,雙翅展開更長逾三丈,兩只犀利如電的鷹眸始終都是那麼狡猾機警。此刻,它不斷圍繞著一個無形的中心點盤旋不已,畫出一幅深奧難懂的圖案。
歐陽控瞅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凝重起來,右手也悄無聲息地按在了腰刀柄端。
“希律律!”二百余名鐵騎士齊刷刷地勒緊韁繩,釘子般矗立在街道中央一座巨大府邸門前。
龍之吻根本不管周遭百姓驚詫無比的目光,飛身下馬後龍驤虎步地硬闖宅門。在他身後是一群精神抖擻的玄甲騎士,殺氣騰騰地扶刀跟進。
把守宅門的八名家將本要攔阻,可一瞥見龍之吻凶狠獰惡的眼神,頃刻間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癟了下去,乖乖地讓出一條道路。
龍之吻淡淡地哼了一聲,旁若無人地穿過宅門步入天井。
“嘩啦!”玄甲騎士訓練有素地馬上封鎖了現場,只留下十余名最強悍的高手繼續跟著龍之吻入廳。整個行動疾若星火一蹴而就,轉瞬間府邸的前半段已被徹底控制在龍之吻手中。
“嗯?”龍之吻剛抬起腳准備邁上台階,倏地又收回來,然後整個人都嘎然止步,若有所思地盯著從客廳裡緩緩踱出的一群人。
他們人數達三十名之眾,個頭高高矮矮參差不齊,服飾豪華奢侈色彩絢麗,但臻至龍之吻這種級數的高手,卻可一眼就看出對方居然個個都是功力卓絕的一流高手。
他們威嚴肅穆地走出客廳,當行至台階盡頭的時候,倏地向兩旁避讓挪出一條通道來。
“哈哈哈哈……”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聲中,通道裡昂首闊步走出一人。
他穿著一套金燦燦、銀閃閃的裡衣外袍,每一件都極盡奢華之能事,不但剪裁合度、而且刺繡精美,給人一種色彩繽紛、富麗堂皇的感覺。更誇張的是,他頭戴的高冠、腰束的玉帶、雙腕十指,均綴滿異彩紛呈的夜明珠和寶石,在陽光下,散發出一片片璀璨奪目的光輝,耀得別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不過最引人矚目的不是衣著,更不是飾品,而是他本人。
這位被一群高手眾星捧月般伺候著的大人物,長相絕對不敢令人恭維。他身材矮胖肥碩不說,還挺著一個懷胎十月似的大肚腩,雙眸幾乎被滿臉橫肉埋沒不見,嘴角時刻保持著一抹曖昧促狹的微笑。他整個形象庸俗不堪,若非剛剛那記先聲奪人的長笑,顯示出特別深厚的功力,龍之吻肯定會對此人不屑一顧的。
龍之吻瞇起雙眸,細細端詳著這位“暴發戶”,心中隱隱地感到一絲不安:“迎接我的人怎麼不是古#183;章呢?這小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土財主啊?”
他疑竇叢生,卻見那人踏前一步,呵呵笑道:“能得龍二少大駕光臨,我章克拉倍感榮幸。來!讓我們到廳內商談要事吧!孩兒們,還不去准備美酒佳餚嗎?”
龍之吻眸內厲芒一閃,抬手阻止道:“且慢,鄙人從不和陌生人飲酒取樂!若古#183;章臨時變卦,委派你來接洽這筆生意,就請你先出示相應信物。若不是的話,嘿嘿……來人啊!”
“在!”院內頓時傳來一陣轟雷般的應諾聲,聲勢駭人到了極點。
龍之吻精光灼灼地盯著章克拉,一字一字地道:“別怪我心狠手辣!”話音未落,他身後傳來一片腰刀出鞘的龍吟聲。
不論一呼百諾,還是整齊拔刀,都顯示出一種如臂使指的默契,憑空給人增添了龐大壓力。
霎時間,狂風驟起,戰雲密布,似在預示著一場血雨腥風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