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畫上主角既不是花蟲魚鳥,也不是飛禽走獸,而是一只頭生銳利雙角,面目猙獰恐怖的夜叉魔王。夜叉魔王在圖畫裡頭頂著藍天,腳踩著大地,嘴角尚噙著一串鮮艷欲滴的鮮血,有一股說不出的凶猛彪悍的氣勢。
我看罷立時皺起眉頭。因為腦海中隱約記得曾聽人提起過這個“夜叉”標志,偏偏一時間又想不起出處,著實令人懊惱不已。
莫瓊瑤狐疑地望了我一眼,低聲問道:“輕侯,你有什麼不妥嗎?”
我點點頭,驟然伸手握住她滑膩的小手,然後不待對方羞澀地掙脫,就馬上解釋道:“老婆,你快幫我看看,那個‘夜叉’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
莫瓊瑤嬌軀微微一僵,倏地劇烈狂震,整個人都陷入了“鎖魂”神奇無比的視野裡。她驚呼失聲道:“我的天啊,你是如何辦到的?”
我幽幽地道:“這一點我稍後再向你解釋,現在你快告訴我關於‘夜叉’的來歷。我預感到危險越來越臨近了,可是偏偏不知道來自何方!”
莫瓊瑤迅速地冷靜下來,凝神觀察起那副防水皮囊,可隔了半晌卻頹然說道:“唉,我也從未見過啊!不過看起來精致絕倫,絕非是普通作坊可以制造出的。”
這時候,中年男子聞言愕然望來,淡淡地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合適,倒是莫瓊瑤馬上詳細無比地描述了一遍皮囊的形狀和標志,最後恭恭敬敬地問道:“屈大哥,您知曉此物的來歷嗎?”
屈五牙聽罷,頓時面露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顫聲問道:“你們真的沒有看錯?確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夜叉魔王圖嗎?”
我肯定地點點頭,遂以一縷意識流,將剛剛看到的影像原封不動地傳送到屈五牙腦海裡。
“砰!”屈五牙倏地拍案而起,暴喝道:“嗨,想不到讓屈某苦苦尋覓數十年不得,今日終於天可憐見,讓我在海上重遇這幫畜生。來人啊,立即傳我號令,全艦馬上晉入特級戰備狀態。”
“是!”傳令兵嗚嗚地吹響巨螺號角。
角聲乍起,船頭、船尾、左右兩舷同時傳來驚心動魄的金鍾齊奏。那赫然是遭到不明數量的敵人入侵的危險信號,一時間“海神號”上警鍾長鳴,陷入一片混亂不堪的境地。
偵察兵們接二連三地急稟道:“發現大量來歷不明的‘水鬼’,人數在一百……一千……伍千……一萬……繼續瘋狂增加中。請指示!”
指揮艙內,除了我和屈五牙之外,所有人的臉容齊齊變色。因為敵人來得太突然、數量也太多了。而且根本毫無半點預兆,就像是突然從異空間裡竄出來的妖魔鬼怪一般,聲勢駭人到了極點。
不過各人的表現頗不相同。
“鐵臂天王”楚山和安德魯,是滿臉寫著“我喜歡殺戮和太過癮了”的興奮表情;明娜的俏臉上則稍稍露出了一點怯意;莫瓊瑤卻在微微一驚後,頃刻間恢復了波瀾不驚的鎮定,一雙鳳眸亦投射出鋒芒畢露的精光;八名親兵則面不改色,心跳脈搏也毫無增減,一副置生死於度外的鐵血軍人本色。
當然諸人裡表現最傑出的還得算是屈五牙。
他慢條斯理地撫摸著頷下的山羊胡兒,從容不迫地下令道:“控制艙密切保持和敵艦的安全距離,自動連弩發射點立即施行無差別亂射。所有艦載武裝戰斗人員,立刻進入防守區域,未得到命令前膽敢擅自退後半步者,定斬不饒!”
這時的屈五牙,臉上噴薄欲出的怒氣早已渺然無蹤,冷靜得像是一尊冰雕一般,每個字都清晰有力且毫不猶豫,顯示出一股所向披靡的無敵統帥氣質。
艙內寂靜得墜針可聞,除了偶爾偵察兵的報告和傳令兵的號角外,再沒有半點聲息。
敵人來勢異常凶猛,在人數上更超逾了我方五倍乃至十倍規模,卻一時間也不能撼動轉戰七海從未遇到過敵手的盜盟戰士們。
戰事頓時陷入了膠著狀態。不過那僅是暴風雨降臨前短暫的寧靜罷了,一旦被敵人調集精銳戰士做出多管齊下式的攻擊時,局面將再無法控制,唯有以“海神號”慘淡收場結束。
“嗤嗤嗤……”漫天飛矢密密麻麻地激射四方。從空中俯瞰下去,“海神號”恍若一只被激怒的刺蝟,面對挑釁突然炸起了渾身上下每一根尖針般犀利的鬃毛,強行登艦的“夜叉”部隊,乍一露面就遭受到了強有力的打擊。一架架全自動連弩編織成一片片死亡箭網,讓敵人每前進一步都必需留下數以十計的生命為代價。
可惜好景不長,弩箭終會告竭,當它們需要重新填充利矢才能發威的時刻,也就是“夜叉”部隊最恐怖打擊來臨的一刻。
站在艙廳正中央,屈五牙的一雙虎眸爆出前所未有的精芒,沉聲道:“盡管連弩陣采用了四重循環式連射技法,但‘海神號’可供消耗的弩箭終究有限,所以白刃戰是在所難免了。我希望諸位分赴四方協助他們防守,一直等到‘縱橫’艦隊趕來支援為止。拜托了!”
眾人皆被他語氣中透露出的慘烈氣氛感染,心中頓時湧起無限豪情壯氣,轟然應道:“謹遵艦長大人號令!”
“蓬!蓬!”鋼制艙門被轟得支離破碎,“夜叉”部隊潮水般湧入狹窄的走廊。
他們清一色穿著玄黑色的魚皮水靠,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眸。穩若磐石般的掌心裡,牢牢地握著一柄柄雪亮耀眼的分水刀和三叉戟。最可怕的是,哪管人數超逾數百,而且後援亦源源不絕,可是除了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外,卻不聞任何喊叫之聲。
在通道盡頭的掩體後面,盜盟戰士們驚駭欲絕地望著這群與眾不同的敵人,從他們身上明顯可以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龐大氣勢。那是與以往任何形式的部隊都截然不同的殺意,哪管未曾交手已教人心膽俱裂。
不過死戰已在所難免,就算艦長大人不下命令,為了“海神號”的安全,為了骷髏旗的榮譽,也容不得他們有半點退縮。
敵人的來勢越來越猛,沖刺速度也越來越快。眼看著距離掩體只剩下不足五十尺距離,我突然打出一個全軍撤退的手勢。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瞅著我,表情充滿了迷惘、輕蔑、憤怒和不甘。他們萬萬想不到被臨時委任為前線指揮官的“鐵壁”柳輕侯,竟是一名打算臨陣退縮、不戰而逃的膽小鬼。若非懾於我天神般威武的氣勢,恐怕背後幾柄刀子早就捅入後心了。
我懶得去解釋,嘴角逸出一抹懶洋洋的笑意,柔聲道:“寶寶,這裡就全靠你撐著了。我剛剛已掃描過所有敵人的精神領域,保證沒有上次白如雲那麼變態的家伙存在。你就放心地干活吧,給哥哥我好好地露一回臉!”
伴隨著我的殷切囑托,掩體前方的空氣驀如漣漪般波動不已,一切景致都變得影影綽綽、光怪陸離起來。當人們被眼前奇異現象弄得不知所措的時候,一片龐大無匹的陰影已經籠罩了整座走廊。
“天啊,那是……”夜叉戰士們冰冷邪惡的眼神,瞬間變成了驚愕和恐懼,甚至連勇往直前的腳步,都有點踟躕不前了。
一切皆因為眼前驟然出現的恐怖神獸。
它的雄軀恍若一座巍峨高山,竟高逾四丈有余,渾身都覆蓋在赤紅如火的厚厚長毛下。
頭上長著一雙彎曲螺旋直指天際的鋒利長角,一對足有銅鈴大小金瞳銀眸怒目圓睜,粉紅色碩大鼻頭呼呼伸縮著熾熱烈焰。那張大得離譜的嘴巴,仍是一直裂到了耳垂,只是透過唇縫,可以清晰看到兩排鋒利無比的鋸齒獠牙。
它的兩只下肢粗壯而結實,儼然就是兩根擎天神柱,兩只上肢相對短小精悍,不過四瓣前爪,每一枚角質指甲都足足有一尺長短,藍汪汪的鋒刃透射出難以置信的幽幽寒光。
“嗷!”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驟然響起,驚碎了人們千奇百怪的臆想。
神獸好像在提醒他們現在不是做白日夢的辰光,而是身處在你死我活的殺戮戰場上。不過唯有我這當主人的才知道,寶寶其實是在抱怨走廊太狹窄了,根本容不下它那碩壯如山的健美雄軀。
我苦笑一聲,傳遞過一縷意識流道:“呵呵,親愛的寶寶,你暫時先忍耐一陣子吧!收拾這幫小螞蟻,對你來說還不是吹一口氣兒的事情嗎?再說了,你莫非忘掉自己會變身了嗎?體積變得小一點這裡就能容得下你了,可別找借口偷懶啊!”
寶寶被我識破詭計,不禁郁悶地哼了一聲,鼻端也立刻竄出了兩條伸縮不定的翠綠色烈焰。而那對銅鈴般大小的金瞳銀眸,則凶光四射地瞥向緩緩欺近的夜叉戰士們,准備好好整治一番這群打擾它寶貴睡眠時間的小螞蟻們。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趕緊吩咐道:“千萬別用火啊!這是我老婆最珍視的一艘船,若船艙裡到處都是人肉串燒的味道,哥哥我以後都不用上床瀟灑了。寶寶,拜托你啦!”
神獸嗔怒地回頭瞪了我一眼,臉上明顯地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好像在說:“你***怎麼那麼多要求啊?羅裡羅嗦沒完沒了的,有這時間哥哥我早就料理完這幫小螞蟻,回床上睡大覺去了。瞧你那點兒出息,怕老婆的沒膽鬼!”
我氣得差點沒暈過去。要說世上還有誰能激怒我的話,那麼這頭老不死的神獸,理所當然地能名列第一位。因為除了把它封印在魔靈鐲裡外,我也只能用“光暗之翼”不定期地略作懲戒,卻根本無法徹底消滅它。
這時候,誤以為有機可乘的夜叉戰士們,趁著神獸回頭的時機,陡然加速掩殺上來。剎那間,一蓬蓬牛毛般的細針,狂風驟雨般罩向寶寶的整座雄軀。同時,數十柄刀叉編織成一道死亡光幕,凶狠無比地鎖定神獸全身每寸肌膚。
敵人的攻勢啟動得太快,盜盟戰士們別說提醒,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獸挨打。豈料事實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毒針刀叉及體的一瞬,神獸竟未卜先知般倏地回過頭來,同時雄軀騰地竄射出長逾數尺的碧綠烈焰。
“啊……”一陣非人的慘叫聲響徹走廊。
眼前一幕簡直令人置信。
毒針刀叉在接觸碧焰的一剎那,就融化成一團鐵水被瞬間蒸發;而夜叉戰士們甚至是被整塊兒整塊兒融掉手臂和小腿。那種擁有恐怖高溫的青焰,似乎一下子將所有人一起帶入了阿鼻地獄,領略無限淒慘的風景。
慘劇猶未結束,被敵人冒犯“神”威的寶寶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開始真的發火了。
“呼!呼!呼!”它陡然張開血盆大口,筆直地噴出三團白茫茫的霧氣。它們剛出口的時候,尚保持著一顆西瓜大小,可每前進一尺卻足足暴漲三倍有余,轉眼間整條走廊都沉浸在朦朦朧朧的寒霧之中。
盜盟戰士們呆呆地望著前方,不知道噴火怪獸搞出的“霧靄”又是什麼秘密武器。正疑惑間,某人突然響亮無比地打了一個大噴嚏,緊接著噴嚏聲接二連三地響起來。走廊內的溫度不知不覺間,已臻達滴水成冰的程度,而且還有不斷下降的趨勢。
“好……冷啊!”我身旁的一位副統領牙齒打顫地道。
我沒好氣地道:“哼,哥哥早就下令全軍撤退了,是你們自己不想走!嘿嘿,現在就怪不得我嘍!”
副統領勉強做出一個苦笑的表情,道:“可是敵人……怎麼辦?”
我笑瞇瞇地道:“夠膽就自己去查看吧!不過小心別凍成冰棍,屆時可沒人去救你哦!”
話音未落,好像要證明我說的話似的,通道內陡然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聲。緊接著,“砰……啪……喀嚓!”一陣雜亂無章的墜地碎裂聲,接連不斷地在耳畔響起。
眾人面面相覷,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不經意間,一個圓咕隆冬的物體滾到了掩體附近,眼尖者立刻失聲驚呼起來。
因為那赫然是一顆凍結在層層玄冰內的夜叉戰士的頭顱。
它自頸下齊刷刷地脫離軀體,斷口處尚保持著最原始的形狀。只見血液早就凝固成一團殷紅色的堅冰,明顯是凍僵後,再摔倒在地板上,被硬生生裂成兩截了。
副統領吃吃地道:“這……難道……他們都……死了?”
我寫意地舒展了一下腰腿,笑罵道:“廢話!不信你摘掉腦袋瓜子,像他那樣滾來滾去地試試,看自己能否還是一個鮮蹦亂跳的大活人?”
副統領頓時被說得面紅耳赤,赧然地低下頭去。
趁此時機,我脊背一挺,龍軀倏地爆發出一股頂天立地般的浩瀚氣勢,暴喝道:“他***熊,剛才老子下令全軍撤退,你們個個心口不服。哼,現在誰還有疑問?”
盜盟戰士們不論職位高低一律鴉雀無聲,默默地聆聽著我的訓斥。畢竟事實勝於雄辯,我靠著神獸把關,確實可以牢牢地扼守住走廊,根本不需要盜盟一兵一卒幫襯。所以說,剛剛我的命令絕對英明,而刻意違反軍令的他們,則都得承受嚴厲的軍法制裁。
我雙眸神光炯炯地掃過每一張臉孔,斬釘截鐵地道:“這一次是柳輕侯統兵無方,沒有在事前提醒大家,算我的錯。下一次,你們再敢違令不遵,就准備接這一掌吧!”說著頭也不回地反手拍出一掌。
“轟隆隆!”千百道雷霆霹靂一齊滾動著湧向走廊入口。沿途所有冰雕、殘肢、碎體一概被炸成無數碎片,再一股腦兒地被龍旋風席卷一空送出戶外。那一掌的聲勢駭人到了極點,連我自己都大出意料之外,就更別提那幫呆若木雞的盜盟戰士們了。
霎時間,走廊被清理得干干淨淨,垃圾和霧靄也被一掃而光。除了傲然屹立在掩體前,擺了一個自以為酷斃造型的神獸外,只剩下遠處隱隱傳來的驚呼聲。夜叉戰士們終於看到了那些同伴的屍體了。盡管他們會驚駭莫名,但是我知道距離第二次沖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暫了。
於是,我振臂高呼道:“此地留給神獸把守,所有人立刻跟老子去支援其他兄弟。他***熊,讓夜叉知道知道咱們盜盟也不是好惹的。你帶路!”
最後一句話是對副統領說的,他感激莫名地望了我一眼,倏地運轉身法帶頭狂奔起來。
身後走廊內再度嘈雜起來,敵人密集無比的腳步聲伴隨著神獸驚天動地的怒吼,形成一曲扣人心弦的動人樂章。
我一邊緊隨副統領身後狂奔,一邊心中暗暗祈禱道:“寶寶啊寶寶,你可千萬別一發狠,就施展碧焰啊!哥哥我的床第之歡,就全靠你嘴下留情了。”
眼前是一派狼藉的景象,到處棄置著殘刀斷劍,艙內艙外也滿布了敵我雙方的屍體,更有一部分變成了僅可辨認的血肉模糊的一團。
激戰在混亂中持續升溫,身著玄黑色水靠的夜叉戰士們驚濤駭浪般一波接著一波洶湧向艙口,而身著淡藍色武士服的盜盟戰士們,則捨生忘死地抵抗著超逾十倍乃至十五倍規模的敵人。對傷者和死者再沒有人有興趣瞅上一眼,因為只要是生者早已盡被卷入驚心動魄的狠辣搏殺中,根本無暇他顧。
這條走廊是“海神號”內部最重要的交通樞紐之一,不論你要前往任何地點,都必需經過它才能臻達。其中包括艦長室、控制室、高層炮塔……等等一系列的樞密要地。當初設計者考慮到全艦的安全問題,故意設計了這麼一條易守難攻的鋼鐵通道,想不到竟成了敵我雙方爭奪的焦點。
“蓬!”一名盜盟戰士被惡狠狠地打飛數丈,筆直地撞在艙壁後反彈落地,再也爬不起來。瞬息間,一條生龍活虎的漢子就七竅流血眼見不能活了。
我胸臆中的怒火熊熊地燃燒起來,目光迅速鎖定了那名凶手,鬼魅般欺上前去。
那人顯然是“夜叉”部隊中的一流高手,在我鎖定的一剎那,竟然再次結果了兩名盜盟戰士。這種赤裸裸的挑釁行為,讓我深惡痛絕的同時,心中亦萌生出鋪天蓋地的殺意。他就像一根釘子深深地嵌入了防御陣的要害,而且越陷越深,已經臻達必需拔除的危險境地了。
現在能夠擋住他的高手亦一個個陷入苦戰,眼下唯有我這名生力軍頗有空閒,一切都注定要經過我的手掌,結束掉這條卑微的生命……我正猶豫應該用哪種慘厲手段對付他好呢,斜刺裡倏地卷來一道瘋狂的刀影,刀尖充滿玄奧至理地疾點向對方軟肋。
我情不自禁地怒哼一聲,暗罵道:“他***熊,誰敢跟老子搶著殺人?”
當下腳底加速,整個人一弓一彈間已奇跡般攀升到敵人頭頂一尺左右的高度,右腳重逾萬斤般重重地踩了下去。
“喀嚓!噗!”頭骨碎裂和利刃破膛這兩種美妙絕倫的聲音同時在耳畔響起,那名高手毫無懸念地被我和刀客聯手屠戮了。
我心情郁悶地瞥向那位半路上跑出來搗亂的刀客。結果這一看不禁被氣樂了,原來對方竟是小弟安德魯。
他的賣相特別誇張,竟將渾身每一寸肌膚都覆蓋在厚重無比的精鋼板鎧下,甚至連手套和戰靴都一般無二地采用重金屬制品。乍看之下,他從頭到腳處處散發出漆黑的金屬反光,右手威風凜凜地橫握著“漏影”寶刀的模樣,倒真有幾分問天下誰與爭鋒的駭人氣勢。
安德魯瞅也不瞅地揚手劈翻了兩名企圖繞過自己的敵人,腦海裡卻赧然地傳遞一縷意識流道:“對不起老大,剛才安德魯只顧痛痛快快地殺敵,卻沒瞧見您來了。嘿嘿,這個一不小心就搶了您的獵物,還請原諒則個。”
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道:“他***熊,你少在那裡水仙花不開裝蒜!想試試老大我真正的功夫,就擺明車馬硬碰硬地來過幾招,不要總是偷偷摸摸地搶著殺人!”
話音未落,我鬼魅般疾沖八尺,到胸口快要貼上數名夜叉戰士的兵刃時,雙手閃電般探出,握著了正准備攻向我的兩刀一叉。霎時間,我內勁狂吐下,那三人一聲不響地癱軟在地,渾身骨骼早已寸寸皆裂。
身後不遠處,隨我而來的盜盟戰士們,迅捷無比地填充到各個防御薄弱的環節上,一下子彌補了絕大多數漏洞。他們雖然不能像我和安德魯這種高手,動輒跳人敵群內沖鋒陷陣,但是只要能穩穩地保住陣地不失,那已經足以讓人偷笑了。
目前的戰況一點都不容樂觀。因為此番參加進攻的敵人總兵力臻達三萬人至四萬人之間,而且攻擊點的選擇精確無比。他們好似對“海神號”的防御體系了若指掌,處處都能針對弱點進行最強有力的打擊。若非“海神號”從建成那一天起就是易守難攻的格局,恐怕盜盟支撐不了半個時辰就得全線潰敗。
眼下對戰艦上十多條狹窄甬道的攻守,成了決定戰爭勝敗的焦點。一端是排山倒海式的攻擊,一端是捨生忘死式的防守。在區區彈丸之地,屍體迅速積累起來,漸漸地阻住了敵人前進的道路。他們倒也干脆,索性分撥出一批人專門清理屍體,剩下的依舊是玩命地沖擊著防御人牆。
我和安德魯站在防御陣最前沿,一劍一刀摧枯拉朽般切割著人體。我們制造出一幕幕血肉橫飛的場景,手中鋒刃卻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狠辣無匹地旋舞飛揚。周身的神經都好像麻木不仁了,搏殺也變成了純粹機械式的重復的動作。
我用“鎖魂”罩定了方圓數丈范圍,但凡妄入者莫不是被一劍兩段的結局。一旦碰到洶湧而入的敵人數量過多的時候,我甚至會毫不留情地施展一次“靈魂風暴”。
望著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夜叉戰士,在一瞬間臉孔痛苦地扭曲,然後無聲無息地萎然倒地,我心中湧起了一種淡淡的快樂。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他人的生死,這種感覺真的非常奇特而美妙。
不經意間,我想起了那場名震天下的“八天九夜”戰役。
當時也像眼前這般雙方的實力相差非常懸殊,而且我們必需堅守長達十天十夜的漫長時光,才能等到援軍。現在卻簡單無比,我們只需再堅守半天,甚至是短短幾個時辰即可獲得最後的勝利。因為當“七海盜盟”最精銳的“縱橫”艦隊抵達戰場的時候,哪怕高唐艦隊兵力再多十倍,也必然慘淡收場。
“鏘!鏘!”魔靈劍左右揮閃,首當其沖的兩名敵人應聲濺血飛跌。他們的屍體在落地前一剎,就已斜斜地攔腰迸裂成兩截,兩柄分水刀亦被劈得支離破碎,斷刃漫天飛舞。
這一刻,憑借無處不在的“鎖魂”境界,我的劍法已臻達化腐朽為神奇的無上境界。哪怕敵人只暴露出一點點微弱的破綻,都將被我成功地捕捉到,然後在一瞬間將其碎屍萬斷。魔靈劍就像死神手中的鐮刀一般,鋒芒所向之處所有人皆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驀地一隊夜叉戰士從左側殺至,交鋒至此刻,敵人尚是第一趟做出有組織有規模的突襲。
我厲喝一聲,身先士卒地朝沖來的敵人殺去。掌中的魔靈劍頓時黑芒大盛,我的精神亦晉入了高度集中的“回歸”境界。此時此刻,我不但對敵人的動靜強弱了如指掌,更一朝將他們全部拖入了遲緩萬倍的恐怖速率裡。
“鏘!”魔靈劍閃電般朝前直劈,一敵立時濺血往後仰跌。緊接著我趁隙逼近,劍法大開大闔,配合著幽靈般神出鬼沒的瞬移身法,肆無忌憚地筆直嵌入敵陣。眨眼間,敵人好不容易組織起的攻勢已被徹底粉碎,戰場又恢復了混戰不休的局面。
身後的安德魯、副統領和眾戰士均以我馬首是瞻,始終保持著無懈可擊的防御陣型。當我突入敵陣的剎那,他們也毫無預兆地猛然全線壓了上來。由於敵人已經習慣我們只挨打不還手,這突如其來的反擊,頓時搞得他們手忙腳亂潰不成軍,一直退出三四丈距離,才能勉強地站穩陣腳。
激烈的戰斗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鮮血灑遍甬道,伏屍處處,失去戰斗力的傷殘者竭盡全力地四處躲閃,更憑空給戰場增添了幾分混亂和淒厲的景象。
倏地精光暴閃,一把三叉戟朝我右肋戳來,戟未至勁氣已先把我牢牢鎖緊,顯示出對手卓絕的功力修為,這是防御戰開始以來對我最具威脅的攻擊了。
我知有敵方高手出馬,遂將雄軀鬼魅般左右一晃,讓過了兩側襲來的數件武器,接著純憑“鎖魂”境界判斷出長戟走勢,在戟尖尚差半寸刺進軟肋的一刻,重重地劈中戟鋒最難著力處。
“鏘!”三叉戟應聲被劈得往外蕩開三尺,敵人也觸電般狂跌出足足七步開外。
我幽幽涼涼地瞅著對手,足下卻絲毫不放松地踏出詭異莫名的步法,只跨出數寸距離,龍軀就變魔術般出現在對方右側三尺處,魔靈劍朝他面門疾挑而去。
對方大吃一驚,在踉踉蹌蹌後退中,長戟蛟龍出海似的翻騰不已,一時間戟影漫天,嘶嘶裂空之聲大作。他在試圖用三叉戟帶起的勁氣將右方完全封死,以阻止堪稱神來之筆的那一劍。
我冷哼一聲,魔靈劍忽然再生變化,就在接觸被對方戟刃的前一刻,奇跡般地驀然下沉兩寸,沿著戟桿迅雷不及掩耳地改向他心髒刺去。這一劍變化之精妙,端地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對方施盡了渾身解數,戟勢頻改,仍然不能羈絆劍尖前進的勢頭。
現在哪怕他想破腦袋,恐怕也猜不透世間竟然有一種“回歸”境界,是可以千萬倍地減緩敵人速率的。我就是施展了這種絕學,准備一招之內殺他立威。
豈料那名在劫難逃的敵人,就在這種十死無生的境地裡,陡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橫功力。他整個人倏地變成一尊不斷高速旋轉的陀螺,每一圈都增添出數以百計的戟影。眨眼間,魔靈劍力圖刺殺的目標再非一個活人,而是一座龐大無匹的戟山。
“砰!”劍戟相交,敵人全身劇震往後挫倒,還控制不住地連退兩步。
在他後退的瞬間,我不但絲毫無損,還從他霸道雄渾的戟勁裡借得一半真氣,化作疾速橫移的動力,鬼魅般朝安德魯的方向飛去。臨別之際,我特意將左腳悄無聲息地飛起,疾踢對方丹田重地,同時手中魔靈劍也幻化萬千光影,迷惑敵人的視線。
可惜的是敵人極為了得,竟能在一瞬間重整陣腳,二度攻來。
“彭!喀嚓!”勁氣四溢的悶悶爆炸聲和金屬迸裂的脆響中,三叉戟硬生生擋住了那記陰險毒辣的無影腳,同時戟身一分為二。只見兩柄短戟幻化出千百道似拙實巧的玄奧軌跡,毫不留情地全力向我攻來,擋腳搶攻的節奏更是拿捏得分毫不差。
我暗暗地郁悶,終於知道自己錯估了對手的實力。
這名用戟高手實力之強橫,實乃擅使龍槍的秦五之外,我所遇到過的最可怕勁敵。起先他至少暗藏了七成功力以上,以備瞅准時機將我一舉置於死地。孰料我比他預想的還要厲害十倍,所以只好不再藏拙,無奈地選擇全力出手強攻。
若說一對一地單挑,他萬萬不是我的對手,恐怕十招內就得向死神報到。不過眼前戰況瞬息萬變,我根本無暇聚精會神地收拾一名敵人。我的任務是支援全場,若被他一人羈絆在此,那就是最大的失策了。他打的是如意算盤,我卻豈能中了敵人詭計。
就在我勝券在握,以為可脫身溜走去支援安德魯的當口兒,異變忽起。
駭人至極的勁氣以席卷天地的可怕威勢從四面八方湧至。霎時間,我不但全身針刺般劇痛,而且呼吸困難,飄往安德魯的雄軀也頓時受牽制轉緩。那種感覺有如陷身泥潭,每移動一寸距離都得付出平時千百倍的力氣。
我心中先想起舜的“天魔場”,接著聯想到魔界四大聖典之“天魔策”,然後腦海裡浮現出一名素未謀面的女子的鮮明形象。
她是一位身穿黑色緊身水靠,肌膚如雪、千嬌百媚的絕色美女。
她的一對眼睛長而嫵媚,輪廓精致得毫無瑕疵,配合著那身單薄柔軟的服飾,勾勒出的無數令人驚歎美麗曲線,別說是男人就是女人看到了也會立刻變得目瞪口呆。
她的美麗完美得教人窒息。黑衣白膚強烈的對比下,使她超出了人類所能想象出來的美態,連蘇小橋、莫瓊瑤這類超級美女似也要給比下去了。
眨眼間,她鬼魅般從夜叉戰士群後現身,一對深藍色明眸幽冷地凝視著我,同時將一只白玉無暇的柔夷,似緩實疾地劈向我後心。
此女不愧是舜的衣缽傳人,竟可在我毫無所覺下藏身人群內,際此全無防備的要命時刻,才施展十二成“天魔功”,一舉置我於死地。
我腦海一片空靈通透,縱在這等絕對的劣勢下,仍平靜寧和得恍若一潭死水,絲毫不差地映照出天地間一切變化玄虛。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我已通過“真如”境界捕捉到對方的能量軌跡。於是斜飛的雄軀在半空中嘎然而止,魔靈劍閃電般映出重重劍幕,反手罩向魔女。
“噗!”的一聲輕響,一只白玉無暇的柔夷毫不費力地穿幕而出,繼續似緩實疾地印向我的背脊。凜冽的勁氣如萬千利針激射,偏偏滿艙空氣都被它吸噬得點滴不剩,整座走廊都塌陷般斜斜地湧向她那只不斷行進中的手掌,情景詭異至令人心寒的地步。
在玉掌及體前,我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是瞬移還是硬抗,這個決定將直接影響到我的生死存亡。若換做任何一名高手,我都可選擇暫避鋒芒以圖後報,唯有對同樣地精擅無上魔功的敵人卻行不通。他們好像天生可以洞悉一切魔功制造出的迷障而直指本源,若我勉強地班門弄斧,說不定下一刻就會被牢牢地鎖定,繼而直被追殺至死無葬身之地為止。
一念及此,我猛一咬牙,惡狠狠地提聚十一支“光之翼”的能量化為一拳,筆直地迎向她那只咄咄逼人的玉掌。這已是我目前能夠凝結的最強橫的力量。不過在倉促運作下,真實威力只能臻達鼎盛時期的四成左右。若要以此對抗一名將“天魔功”練至第十七重境界的敵人的傾力一擊,實在是有點癡心妄想,但是時間已不允許我有任何猶豫了。
頃刻間,拳掌悄無聲息地緊緊貼在一起,甬道內外也同時陷入了一片寧靜至極的境地。
位於離地半丈處的我,最後一口真氣已盡,一股軟弱的感覺侵襲全身。但我的心靈仍保持在空靈透徹的境界裡無驚無怖,因為這一拳擊出後,後勢再非自己所能掌控,一切都要等待老天爺的慈悲了。
“喀喇喇!”晴天霹靂般一聲巨響,僵持之勢頓告破滅,而短暫的安寧也被排山倒海似的氣浪一瞬間粉碎於無形。
一時間我全身有如刀割針刺,如墜入冰窖,耳鼓貫滿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我不知道傷勢有多重,只覺得自己像一只斷線風箏遙遙地倒飛出數丈,身前魔女和用戟高手先後騰身而起,凌空追來。兩翼的盜盟戰士們見狀,也奮不顧身地沖上前去阻攔,可惜只是白白地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