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凌若辰和錢欽,已在秦府住了十來天了。
對於凌若辰來說,這十來天的時間,過的格外快。每日裡在秦府晃晃,拉著秦風的兩個姐妹一個嫂子四個人一桌,正好湊成了麻將搭子,雖然沒電視沒絡沒娛樂,可是女人啊,只要有牌搭子砌長城,就已經是最大的娛樂了。
可對於錢欽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他是住慣營房睡慣板床的人,秦家的高床軟枕讓他差點睡不著覺,秦風每日還要上兵部去,白天很少在家,他總不能跟著幾個姑娘在內府廝混,只得自己一個人到街上去溜躂,幾乎每天都要去郕王府轉上兩圈,可那郕王像是玩野了心,愣是一直不在家。害得他思鄉成疾,真是後悔死當初留下來的決定了,可話已出口,又反悔不得,那臉色就一天天越發難看起來。
這一日,錢欽又從郕王府吃了閉門羹出來,心下惱怒,忍不住便朝著兵部走去。原本只是想去看看秦風,沒想到還沒進門,便被一人拉住,興奮地衝他大叫了一聲,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半月不見的石亨。
石亨先是埋怨了一通他和凌若辰不辭而別,害得他遍尋京城客棧不見,拖著他上了酒樓,三兩杯酒下肚,這才小心地問了凌若辰的去向。
錢欽歎了口氣,瞅了他一眼,「石將軍啊,咱們也算是經歷了生死的兄弟了,我就實話說吧,這凌姑娘雖然無親無故,可她來歷古怪,相貌又美,懂得又多,哪裡是我們這些個當兵的能攀的上的,莫說有郕王爺,就算是沒有,那秦大人家世豐厚,一表人才,也對她如此看重。我這人說話直接,也不瞞你,既然認了她做妹子了,就得為她終身考慮,石兄人再好,終究還得回邊關去,相見不如不見,算了吧!」
石亨愣了好一會,一口氣喝光了杯中酒,這才長歎了一聲,「錢兄說的不錯,凌姑娘人品出眾,哪裡是我能癡心妄想的。只不過——唉,咱們還是喝喝酒,聊聊天,過了這兩日,我就得去大同了。」
「大同?」錢欽眼睛一亮,滿是羨慕之色,「恭喜石兄高昇了!」
石亨苦笑了一下,「什麼高昇不高昇,大同不比寬河,有鎮守太監做主,我去了,也不過是個掛名先鋒。唉,這年頭,閹人當道,我們這些個大好男兒,還得看那些閹人的臉色,真他NN讓人憋氣!」
錢欽猶豫了一下,看看左右,才輕聲說道:「石兄莫非也去拜會了那位?」
石亨點點頭,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我回京這麼些日子,頭幾天沒去拜會他,衙門裡連個屁都沒放,後來我一個同鄉才跟我說了,回京述職也好,辦事也好,要不去拜會一下那位千歲,別說辦不成事,連掉腦袋都有可能!」
錢欽歎息了一聲,鬱鬱地與他碰杯,「誰說不是呢,我家老爺子為了這個,已經好幾年沒回京了,他脖子是硬,只是苦了我們的下面的弟兄,個個都得勒著腰帶過日子,這次我還丟人丟到京城來了,要不是秦大人,只怕就得要飯回去了!」
石亨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找秦大人,居然都不來找我,當我們的交情是假的啊!罰你三杯,喝了!」
錢欽只得連飲了三杯,眼圈都有些發紅了,長歎一聲,這才說道:「你老兄在京城有沒住所,讓我上哪找去,秦大人在兵部掛職,誰人不知。我們也是逼於無奈才去找的秦大人,你不知道,凌姑娘擔心我盤纏不夠,整日裡餓著肚子我都不知道,到了秦大人府上,見到兵部侍郎於大人的時候,生生給餓暈了。唉,都是我沒用,連個女人都照顧不了!」說著他自己搶過了酒壺,盡數倒入自己口中,酒水溢流到頸中,他也毫無感覺。
石亨拍了拍他的肩膀,接過空酒壺來,又衝著小二吆喝了一聲,要了幾壺酒來,然後說道:「錢兄也不必介懷,別的人不說,就你剛說起的那位於大人,想當初出任山西巡撫。任滿回京的時候,沒送上孝敬,竟然被無辜下獄長達數月,要不是當初的楊大人和幾位王爺出面求情,哪裡還留得命在。」
錢欽點了點頭,含含糊糊地說道:「這事我也聽說過,我家老爺子還特地把於大人寫的那首詩請人裱起來掛在中堂,成日裡教訓我們。說什麼『手帕蘑姑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唉,這年頭的清官,都是餓肚子餓出來的啊!」
石亨乾笑了兩聲,說道:「錢兄的老爺子也未免太過執著,這世上有幾人真的能如於大人這般,我家裡還好有些田產,這些年也勉強過得去,只是一想到要受那些個閹人的氣,心裡就堵的慌,我們在前面衝鋒陷陣,提著腦袋賣命,回來了什麼功勞都是他們的,算了算了,不說了,我們兄弟難得相聚,日後各奔東西,還不知幾時能再見,趁這機會多喝幾杯吧!」
兩人坐在這家酒樓二樓*窗的座位上,錢欽不勝酒力,已經有些醉了,再接過酒杯時,隨手一丟,扔出了窗外,自個兒身子一軟,就伏倒在桌上了。
石亨暗呼一聲不好,就聽得窗外傳來一聲驚叫,急忙探頭出去一看,見一個女子正低頭看著腳邊的碎酒杯,再抬起頭來,氣哼哼地罵道:「樓上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隨手亂丟東西,想砸死人啊!」
她站在長街當中,一身淺黃色的衫子,青絲如雲,面如桃花,一雙怒沖沖的眸子直對上他,如同夜空深邃的星子般動人。
兩人視線一撞,只愣了一下,便笑了起來。
凌若辰怎麼也沒想到,隨便出來逛個街,也能遇見這個時代屈指可數的熟人。
也許,這也是一種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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