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雲依抬頭看她,臉上竟流露恍惚笑容,緩緩道:「邪魔巫士?你看我像嗎?」陳瓊在一旁急道:「沒。沒這樣的事,你和咱們一樣吃五穀雜糧的,又怎麼會是什麼邪魔巫士呢?你這樣和皇上說了嗎?說了嗎?」
雲依慘笑道:「皇上從不留人夜宿的,我們侍寢之後……都是即刻就送回來……他今日忽然叫我……不用離開……卻沒想到,原來是為了這個!」眾人看到她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心中一緊,卻聽她又道:「我……我只是老是會做夢……會想著日裡的事,便在夢中說些話而已……姥姥她……都知道的!我還要照顧姥姥呢,我是她養大的,又怎麼會是邪魔巫士呢!」
凝琴道:「你這麼和皇上說的嗎?他不信你嗎?」雲依道:「若是信我,又怎會……」她言罷轉身,目光忽然凜冽起來,向對面牢中的眾選女看了一會,猛得撲到柵欄上,喝道:「你們……是誰在我房裡放了那個符?是誰?」
眾選女大驚,幾乎異口同聲道:「沒有,我沒有,」雲依不依不饒,嘶聲道:「必定是你們中的一個,哈,想我死是嗎?好呀,這會兒一起死吧,我告訴你們……服侍皇上……在這宮裡活著……可比死難多了……你們這些癡心妄想的傢伙,大夥兒一起死好了,哈哈哈哈!」
她狂笑的聲音如旋風一樣在狹小的地牢中迴旋,陳瓊臉色慘白,緊緊抓住柳息兒的手臂,道:「她……她瘋啦!」凝琴淚如雨下,身子順著柵欄軟軟滑到地上,哭道:「這下真的要……一起死了!」眾選女幾乎如同憑空裡被抽走了力氣一樣,都覺渾身無力,哭成了一團。
這小牢中沒有與外間相鄰的窗口,因而也不知是什麼時辰,眾人哭累了便昏昏睡去,醒來又哭,這樣反覆了幾回,卻也一直沒看到有人前來索命或是刑罰逼供。漸漸地眾人漸覺飢腸轆轆,可又同時害怕聽到任何一點傳自門外的聲音,因為她們知道,此時響起的腳步聲,絕不是來給她們送飯的,只怕,便是往鬼門關的奪命索罷了。
可是眾人都只是纖弱少女,餓了一些時候,都已經支撐不住了,開始一個個的躺倒下來互相依*著,都覺頭暈眼花,全身無力。班兮與盼兒相擁*在一個角落裡,盼兒輕輕抽泣道:「小姐,咱們就這樣死了麼?」班兮柔聲安慰道:「咱們在一起呢……死了也會在一起的!」盼兒有氣無力抬頭看她,道:「說定了,誰也不許先走,死了也……要在一起。」
一旁柳息兒聽到二人對話,沉默了一會,卻忽然尖聲叫道:「不,我來宮裡是……是來光宗耀祖的。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裡,」她轉身撲到柵欄,向對面的雲依道:「你……你快叫呀,說你是冤枉的,絕不能就這樣死了!」雲依匍匐在地,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柳息兒大叫道:「你給我起來,你……欠我一條命……不……欠我一大家子的性命呢,你起來!!!」
就在此時,她嘶啞的叫聲卻忽然停滯下來,眾人不由地都朝她看去,只見她仿似聽到了什麼聲音似的驚愕萬分向牢門那邊看去,片刻間,眾選女也就都聽到了,這是腳步聲!眾人紛紛停止哭聲,望向門邊,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慢慢向後移去——來了,來了,那個催命索果然來了。
眼前卡卡做響的開門聲中,卻走近一個眾人死也想不到的人來。
只見此人髮鬢如雲,身著一衣華麗的新裝,眉目間卻冷若冰霜,她自石階上款款而下,走到牢房面前,目光在眾人臉上流轉,停在牢房深處班兮的臉上,眼中微微一閃,笑道:「怎麼就到這裡來啦?真是受苦了。」卻是許盈容。
柳息兒一怔,目光在她衣飾上轉了一轉,道:「許盈容,你是特地到這裡來嘲笑我們的麼?」許盈容身旁一個侍女喝道:「許寶林娘娘的貴名也是你能叫的?」眾人不覺都是一怔,沒想到轉眼之間,她居然就已經連跳了三級,選女們忍不住紛紛對望,又看那邊的雲依一眼,心裡不免猜測,看來定是她陷害了雲依。
那許盈容好似自眾人的目光中即時看出了此意,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卻也並不分辨,只向班兮道:「你還能走路麼?」凝琴扶著柵欄慢慢站起,道:「許保林,你……你是來救班夜者嗎?」許盈容冷笑道:「我可沒那本事,別指望我,指望她吧。」說罷回身打了個手式,她身後一名內侍上前拿鎖開了牢門,喚道:「班夜者,你出來。」
眾選女都向班兮看去,盼兒更是緊緊握住她手,向許盈容道:「你要帶她去哪?」班兮看許盈容一眼,慢慢起身站好,向盼兒道:「沒事的,我去去就來,」柳息兒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哽咽道:「好妹妹……我……」班兮輕拍她的手,點頭道:「我明白,我明白的。」說罷,她才慢慢走出牢門外,許盈容更不多話,當前走出,班兮再回頭看了眾人一眼,這才隨著她走出去了。
穿過長長的石階,迎面便是一扇大門,許盈容卻在門前停步回身道:「你們扶著她點,這日光只怕一下就照暈她了,」她身後侍女與那內侍應了,都來攙扶班兮,班兮本已全身無力,此時才將就著跟她邁出門去,果見外面紅日當空,正是晌午時分。雖有人相扶,可班兮還是驀地感覺頭重腳輕,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她只覺渾身疼痛難當,禁不住呻吟出聲,又覺得有人正給自己口中灌入濃汁,這香滑的湯汁入口,使她頓時感覺週身疼痛立減,再喝了一會,這才有力氣慢慢醒了過來。抬眼只見自己身在一個侍女的臂彎之中,這汁水便是自這侍女手中碗內餵下。
班兮喝了幾口,已覺人舒展了許多,那侍女又拿*墊給她扶好,這才低頭退下,班兮見這房中似曾相熟,好似與自己居住的芙蓉館有幾分相似,卻又不盡相同,被褥用具與那邊相比都要更精緻一些。
她正打量間,便見許盈容自圍幔後慢慢走出來,嘴邊還是那絲習慣的冷笑,道:「想不到皇宮之中也會有餓昏這樣的事發生!」班兮即已知她此時的身份,只得起身向她斂禮,道:「不知許寶林將我自地牢中救出,用意何在?」許盈容哈哈一笑道:「我可沒說是去救你的,你別表錯了情,自己後悔。」
她走到一邊坐下,打量了班兮好一會,才道:「本來你如今這個身子,需得好好調養才行,可惜卻時不我待,不過還有幾個時辰而已,你別站著了,躺下好好歇歇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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