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三部 第五十一章
    息的來源乃是出自在上京出使的葉夢得使團,為了便中傳遞消息,使團離京時高強贈了他四對信鴿,並馴養之人一同北上,這些信鴿乃是大名府馴養,一旦在北地放歸之後,自然亦是回返大名府中。此地乃是高強經營已久的地盤之一,當有飛騎將傳書送達州大營中。

    按照傳書上的暗記與信鴿的編號來看,此番葉夢得一口氣就放出了四隻信鴿,傳遞的都是同一條訊息:「上京變亂,余睹南奔,吾等仍安。」然而成功飛抵大名府亦只有一隻而已,可見今趟運氣之好。

    高強雖然在遼國上京亦有細作,但如今兵荒馬亂,道路難行,更加不可能以商旅的名義往來南北,這消息傳遞就成了大問題,錯非這一隻英勇的信鴿穿越三千里飛返南方,恐怕直到兩個月以後才能得到確切的消息。然而信鴿雖然有功,卻又帶來了另外一個大難題,二指寬的飛鴿傳書條子承載的信息量委實有限,譬如上京變亂,誰變誰的亂?余睹南奔,又是為誰所迫?所幸大宋使節仍然安全,顯示這一場變亂暫時並未波及到大宋與遼國的關係。

    「既然我使安然,料想此變亂乃是遼國內部事務。余睹既然南奔,此事多半是以他為一方,則另一方多半有天祚帝本人牽涉在內,否則以余睹目下在遼國的權勢,亦不至於敗的如此之慘。」思忖片刻,高強便得出了這麼一個推論。其實也是參考了歷史上耶律余睹的作為,當初他是因為立儲之事與蕭奉先鬧翻。結果天祚聽了蕭奉先地讒言,定要置他於死地,逼得這位契丹宗室北逃入女真;而今余睹又是出奔,所不同者由於事先和高強這邊多有默契,他這次選擇的是南奔。

    問題是解決一個又出來一個,余睹既然南奔,我當如何對待?這可不是說笑地事。招降納叛幾乎就等於是公然宣戰了。高強處心積慮佈置了這麼久。就是想要在對遼開戰時爭取燕地民心。這片地方乃是古時燕趙慷慨悲歌之地,自來民風尚氣重義,說白了就是較為熱血。若是一味恃強以臨之。多半難以平服←佈置了這麼久,眼見得諸事齊備,其勢漸成,若是因為收留了一個耶律余睹而壞了大事,何其不值?

    可是收留耶律余睹的好處又是顯而易見的。此人深知遼國內部虛實,並且又是契丹宗室強人,在國中也有相當的號召力。若是拿他作幌子去攻打契丹,扮作是契丹內部爭權奪利的樣子。這戰爭的性質就很難上升到道義的高度,大宋乘機收取燕雲州郡卻又多了幾分把握。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如何是好?」高強苦思冥想,不得要領。最終想出一個不是辦法地辦法:「當官地最重要學會一件事。就是該背黑鍋時背黑鍋,該踢皮球就踢皮球,這等大事難道要我一個人扛?只得用金牌傳訊。請汴梁地趙官家親自定奪了。」

    至於耶律余睹如何處置,也有一個不是辦法地辦法,那就是先接到手再說,暫且不予公開,遼國來問的話給他來個死不承認,料他也沒什麼法子好對付我。

    當下高強找來李應和劉晏二人,這兩個都是熟悉北地道路的,李應往來塞外多次,劉晏更是地頭蛇,二人一合計,深覺余睹明瞭南北道路,如若果真南奔時,燕山一帶都是重重關隘,他只怕進不得關,多半是往西京來,從應朔二州入宋,這一帶地勢平坦,無險可守,大利於他出入邊境。

    劉晏更提出一個大膽地主張:「相公,這契丹人亦當知余睹南奔之事,必當於此處邊地派遣重兵把守。應朔二州州境雖是平坦,契丹邏者亦可控御大片地境,若是那耶律余睹未到州境便被發覺了,憑他那些馬匹千里而來,諒來難逃賊手。小人在蔚州行事時,亦知當地地理,今尚有薰龐兒一隻兵在彼,不若就令這一支兵進入西京道中,鬧他個天翻地覆,叫他契丹邊境上地邏者亦不得如許嚴密。若是僥倖途中接得耶律余睹時,更是上佳。」

    高強聽罷,深覺有理,便敘了劉晏前功,承製授他為八品武義郎。官兒雖不大,卻也是一道坎,上了八品就是官戶,其家永世不加賦役,遇大恩更許蔭補其子為官,本人亦可經由磨勘漸次轉官,當然若無大功的話,頂多是轉到武功郎就算。一旁李應道喜時,便將這些道道都和劉晏說了,劉晏自是感激,復謝過了高強,便出去點起自己的八百騎,到參議司領了十日糧草,復經紫荊關往蔚州去尋董龐兒之軍。

    這廂高強將此事寫成札子,用火漆封好,遣人以金字牌送回京城去。這金字牌乃是第一等快捷的傳遞訊息法,沿途換馬不換人,人與書件俱不得入遞鋪驛站,規定速度是

    百里,事實上亦只得一日三百里而已,從州送到汴日方到。

    皮球踢出去了,高強仍不敢怠慢,又命時遷分派人手加緊打探北地消息,除此之外,亦無他良法。

    他雖然身在南方,但其消息如此快捷,縱是契丹官府亦有所不及,是以劉晏出關之後,捉了幾個生口打探消息時,都對此事一無所知。高強接報心下稍安,至少這說明了耶律余睹目前還沒有被捉拿,不過他到底是巴望耶律余睹被捉還是成功逃脫呢?恐怕連他自己也不大有准。

    這一日,高強正在大帳中與種師道研究進兵道路,忽然有人來報,說道汴梁朝廷新委任的宣撫司屬官到任了,須得高相公見過。

    不提這茬高強險些忘了,這一批人裡還有兩個是他點名索要的人物,張所和秦檜呢!便與種師道一同坐了中軍。吩咐人將諸位新官請了進來。

    大帳啟處,七八個人你揖我讓地進來,為首地便是張所,秦檜卻躲在人叢中,既不落在最後,亦不搶先。只從這走路的行列上,便可稍稍窺見各人的性格,張所是光明磊落。勇於任事。故而大步當先。當仁不讓,秦檜則是謀定而後動,及其未發之時泯然眾人,誰都看不出他有多少心腸——高強除外,就算秦檜沒有動心眼,他眼裡總之是看他不順眼。

    幾人見了高強,紛紛依禮拜見。高強欠身還了半禮,便叫他們自報官職。其餘幾人都是州縣屬官,簽判之類,獨有秦檜是河陽三城節度判官,張所則是樞密院參議司參議官,階與秦檜相當。

    高強心裡這個膩味啊,什麼叫河陽三城節度判官?他就是封地河陽三城節度使,這倒不是說他混地比旁人好。一下子就授了三鎮節度。蓋因一般節度都是按照節度州的軍額定名,如滄州橫海軍,封此鎮節度的就叫橫海軍節度使。而高強所封地河陽三城節度,其節度州乃是孟州,怪就怪在這孟州地軍額從缺,偏偏又要設節度,只好稱為河陽三城。實則這些節度軍額多半都是唐季五代以來地割據藩鎮名號,皆有本據,但高強自然不理那許多。

    本來叫什麼節度也無關大雅,偏偏如今秦檜封了作節度判官,說白了就是他高強自己地節度屬官,當然宋朝革除藩鎮,節度使也只是掛的名,並不實際到鎮,節度判官當然也就沒什麼事可作,專門用來熬日子等陞官而已。可是讓這傢伙整天吃飽了沒事作在面前晃悠,高強想想就覺得心裡煩。

    無奈人都來了,總不能再給打回去,此時高強忽然很想在官場中引進牢城營的慣例,新到屬官可以先打一百殺威棒,那是何等痛快?

    「列公遠來辛苦,且至營中安置,洗去風塵卻作道理。張參議,秦節判權且留步。」待幾名余官去後,高強便請陳規進來,引了張所去參議司官署安置,卻向秦檜道:「秦節判,本朝節度判官備員而已,但冒軍額,實則簽書州事,節判當往孟州任上,因何到此?」

    秦檜已經和高強打過一回交道,以他的敏感,自然發覺高強對他語意不善,只是他城府甚深,又受了鄭居中的告誡,不敢和高強爭辯,當即恭敬道:「相公所言不差,下官所以來到軍前,乃是出自三省奏事,以為如今前敵用人之際,雖文臣亦當使知兵事,故而從今各鎮節度若任邊事者,節判亦當至幕府勾當。想是相公身在前敵,軍務倥傯不暇及此。」

    「……」高強是想不起來有沒有這一條公文到,但看他說來總是不錯,秦檜若是笨到會在這等小事上騙他高強,那他就不是秦檜,連宋江都不如了。「罷了,想是本相不知,爾今既然來了,且至參議司議糧房聽用,此處掌管大軍糧草點校調運等事,最是緊要,爾且不可輕忽,如若出了岔子,本相軍法無情!」

    秦檜聽見派他計糧,心中便喜,還道高強有意重用他,故而讓他從此歷練,慌即謝過了。等到了地頭,才發覺情勢不妙,議糧房責任重大是不假,可諸事皆有所司,輪不到他插手,竟安排他去作最基礎的算術記錄工作。這議糧房用的是經由大通錢莊和博覽會漸漸推廣開來地新式記帳法,秦檜自來只讀經史,算術也只稍稍通曉,大抵是現在小學二年級的水平,還得是上半學期,蓋因他九九乘法表都不會背,如何做得來這等事體?從此終日對著一堆數字頭昏腦脹,連苦也叫不得一聲。

    高強目下忙的要命,也顧不上收拾秦檜,將他發付到參議司之後便即丟到腦後,顧自去預備出兵。轉眼到了十二月初,離出兵不足整月,各部的開拔計劃業已進入倒計時狀態,大小將吏每天都把「去的日三十日」「去的日二十九日

    嘴邊,軍中的氣氛漸漸高漲,士氣亦隨之升騰起來。

    這日深夜,高強直起彎了整整一天的身子,聆聽全身骨節在肌肉伸展中所發出地卡吧聲,正想著這時代上哪能找到一個專業按摩師來鬆鬆骨頭,忽聽外面一陣人聲低語。跟著牛皋便進來稟報,說道劉晏正在外面相候,身後還帶了一個人。

    高強一聽,立時挺直了腰桿,週身倦意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連聲叫快請快請。等到牛皋走到帳口時,他忽然又想起什麼,復將牛皋喚回來。命他點起二十名牙兵。各持鋼刀利斧。只在兩廂埋伏。牛皋不解其意,還道來人恐對相公不利,忙出去點了兵士埋伏完畢,自己又穿了細甲在內,將鐵鑭環扣套在手腕上,這才出營去請了劉晏二人進來。

    不多時,劉晏領著那人進得帳來。高強藉著燈光看時,見這二人都是一身風塵,滿面疲憊,劉晏肩頭更是帶著傷,用粗布包紮著,後面那人披著一件大氅,將帽兜翻起來蒙著腦袋,看不清楚樣貌。

    高強且不管後面這人。要緊離座下來。持著劉晏地手問他傷勢如何。劉晏見高強這等關切,心下感激,連稱只是皮外傷。業經軍中郎中診治過,並無大礙。高強這才寬心,復看他身後男人地身量腳步,只覺得越看越像,忽地叫道:「耶律都統,別來無恙?」

    劉晏知機,將身子向一邊一閃,後面那人上前兩步,將頭上帽兜輕輕放下,露出一張憔悴的臉來,苦笑著向高強拱手道:「相公別來無恙才是,某委實有恙。」不是耶律余睹是誰?

    人都接來了,足見劉晏此行不辱使命,高強大大誇獎了劉晏一番,得知二人一路急趕到此,連歇息片刻地功夫都沒有,忙命牛皋置酒為二人洗塵,自己坐了主位相陪。牛皋唯恐高強遭人暗算,只是走到帳口去叫牙兵傳訊,自己仍舊回身站在高強身後。

    不消片刻,酒菜齊備,耶律余睹兩杯酒下了肚,那張憔悴的臉上方才有了幾分血色,歎道:「說來慚愧,當日雖有志匡扶我契丹,奈何天時不與,落得要南來投奔相公,錯非相公盛意,命貴屬深入遼境設法迎接時,某幾乎不保!這一杯借花獻佛,敬過相公並劉觀察。」

    高強與劉晏皆飲了酒,問及此行始末時,耶律余睹連稱劉晏智勇絕人,讚賞不已。原來這一遭劉晏入遼,先尋著董龐兒大軍,傳了高強意旨,全軍深入遼境之中,分作數隊大肆劫掠,遠者甚至超越蔚州州境,深入西京大同府境內。遼兵為之大震,西京留守司被迫從宋遼邊境撤回大批兵馬來圍堵這些來去如風的馬賊。

    與此同時,劉晏卻不與大隊同行,自己率領八百騎子弟兵沿著太行山餘脈悄然北上,直抵遼國奉聖州左近,遣人聯結當地豪民,得其道路情實,便四處迎候,道遇耶律余睹率部南奔到此,恰好接著,一陣殺退追剿的遼兵,隨後沿著來路回到紫荊關,途中大小五六戰,劉晏與耶律余睹分兵合擊,且戰且走,方才得以回到關下。

    「率部?」高強一怔,將目光投向耶律余睹,卻見耶律余睹點頭道:「不錯,當日耶律章奴作反不成,己身被五馬分屍,這還罷了,其妻子或配文秀院為婢,或賜甲士為奴,下場甚是不堪。某今次南奔,便將骨肉軍帳一併攜來,雖然途中艱難,要死也死作一處,天幸相公遣兵來迎,骨肉得全首領,某家心中實是感激不盡!」說著起身對高強一拜。

    高強趕忙扶起,心裡卻直犯嘀咕←本以為耶律余睹出奔是出於緊急,該當是獨自出來,想不到竟是拉家帶口的一大家子!「這可不大妙,人多嘴雜眼也雜,這許多契丹人到了宋境,紙裡定然是包不住火的,這二州又是新附州郡,誰知道契丹人留下了多少眼線?我本想偷偷收留了耶律余睹,遼國若是前來要人,便給他來個抵死不認,如今眼見得是不成了!」

    他心中沉吟,嘴上應酬就有些言不由衷,那耶律余睹亡命之人,本就步步留心,見此哪裡不知高強心意存貳,登即變色道:「相公莫非有意捉拿某家,去結好我大遼不成?」說著身子直彈起來,向後倒退幾步。

    高強還沒來得及說話,牛皋見突生變故,要緊搶上兩步,手中鐵鑭一緊,暴喝一聲「賊子敢爾!」這一聲喊出不打緊,兩廂二十名牙兵各挺利刃,嘩嚓嘩嚓把大帳牛皮割出二十條口子,紛紛衝將進來,立時將耶律余睹圍在垓心,只待高強一聲號令,這二十柄利刃手起斧落,縱有十個耶律余睹也管教當時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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