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內新傳 第十一部 第七章 三論
    嘴頭上佔佔便宜,當然很過癮,只是眼下朝廷的局面,不是一般的亂。新的領導班子根本就是大雜燴和稀泥的結果,蔡京雖然退位,黨羽依舊分佈要津,他本人身在京城,蟄伏不出,又讓人回想起崇寧五年的那次起落,結果就是人心惶惶,多懷動靜。

    當日豐樂樓飲宴作罷,回到家中,蔡穎卻早已回來,夫妻倆對面如路人,只隨便說了兩句閒話,什麼家中長輩身體還好,後日壽辰你我早點登門之類,便各自回房安歇。高強心情重又沉重,本來還想找師師來做伴,不料這小姑娘見到蔡穎如見鬼,生怕在這風頭上撞了大娘的晦氣,早早就躲了個人影不見,待高強問起時,卻說又回去豐樂樓,找白沉香切磋技藝去了。

    當年的花花太歲,如今落得孤家寡人,高強鬱悶了一會,終於決定男人以事業為重,還是找來許貫忠和石秀,商議眼前大事。

    擺在面前的,最緊要的就是和蔡家的關係。從大的計劃來說,高強是以幫助北宋改變靖康之恥為目標的,那麼手中執掌足夠的權力,並且獲得朝中實力派的,就是一個必要條件。縱觀本朝政壇,蔡京集團的強勢無與倫比,縱然徽宗趙佶通過種種辦法來分化瓦解其權勢,甚至不惜給予童貫、梁師成等宦官以軍政大權,依舊改變不了本朝君權與文官兩分天下的局面。

    從這個角度來說,高強原先的策略並沒有錯,他一方面利用自己的寵臣身份,博取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另一方面則通過聯姻和政治上的合作,與蔡京集團保持緊密的聯繫,逐步提升自己的地位。到目前為止,高強以僅僅二十三歲的年紀,榮登大名府留守司。已經創造了大宋政壇的一個記錄。

    安全運轉下去的話,如今蔡京已倒,高強的地位必然再度提升,蔡京將要更加倚重他來保持自己的權力。但偏偏變起肘腋,蔡京集團內部,梁士傑與蔡攸的爭鬥波及到了高強頭上,蔡穎和陸謙的聯繫之所以讓高強如此緊張,也正是由於陸謙所知道的高強的把柄。如果被蔡京和蔡攸有效利用,足以把他治的不能翻身,前功盡棄。

    眼前這兩位乃是心腹,高強也不隱瞞,將這些盤算合盤托出,淡淡道:「後日蔡相壽筵,蔡京勢必要與本衙內會面商議行止,往後該採取何種策略,他定會要本衙內拿出個章程來。前次貫忠勸我,還不曉得陸謙到底和我那娘子說了些什麼。又是為何聯繫。不可輕舉妄動,只是眼下形格勢禁,由不得我以靜制動了。貫忠。三郎,可有妙策?」

    許貫忠已經在這個問題上提供了意見,因此石秀是高強今次問計的重點,只可惜燕青不在,此人機變更在許貫忠之上,在這種千頭萬緒的局面下,當是他有最大發揮。

    石秀擰眉想了片刻,到底是江湖出身,一開口就和許貫忠的穩重論南轅北轍:「衙內,要小人說來。你忒以把細了!陸謙那廝,自來功名心重,縱然得到衙內重用,也必不願足;大娘的娘家權勢滔天,他想方設法去攀高枝,份屬應當,也未必就是大娘想要如何挾制衙內了。今既然已經洞燭其心,大可設計圖之,諒他身在軍中。還能翻的出衙內的掌心去?」

    高強大為意動,他畢竟還是來自現代的一個小民,對於權力中人的邏輯有時不那麼精通,類似陸謙這種情況,真正的上位者第一反應就是清除異己。至於手段問題,有心算無心,上司算下級,更有何難?

    不過話說回來,經石秀這麼一提醒,陸謙這邊不足為患,卻又繞回原先的困擾上來:對於陸謙所掌握的信息,蔡穎知道多少?蔡京又知道多少?自己要如何應對,才能順利達致原先所期望的目標?

    這種高級政治遊戲,就不是石秀這江湖豪傑的所長了,他撓了半天頭皮,也只說加派人手監察陸謙及其心腹的行蹤動向,必要時候將那傳信之人設計擒拿,問出口供來也罷。

    許貫忠卻以為不大妥當,抓一兩個人來問口供,這不成問題,但是以陸謙的心機和城府,真正的機密大事必定是盡量不讓別人知曉的,甚至陸謙的這些信差,恐怕連陸謙的信到底是送給衙內還是送給大娘蔡穎都蒙在鼓裡。

    照許貫忠的推測,陸謙性格陰鷙,他手中的籌碼不但要用來巴結蔡家,更要防止事情敗露之後衙內的報復,決計不會輕易透露出去〉到底,高強現下自身的政治資本已經不容小覷,即便是蔡京也不敢說能把高強就怎麼樣了,多半還是要挾高強為他所用,到時候為了安撫高強的情緒,沒準還會反手把他再給賣了。

    高強聽得連連點頭,卻又想起一事不解:「那就怪了,照此說來,那陸謙只消依舊忠心於我,自然陞官發財不在話下。本衙內也不曾虧待了他,他何以要去聯絡大娘,走上這條險路?豈不是自找麻煩。」

    許貫忠搖了搖頭:「此事小人也曾想過,大約陸謙如此行事,必有隱情,其中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正因如此,更加不可輕舉妄動。」

    這般說來,也是在理,高強還是被許貫忠說服,暫時不採取石秀那種激烈的方法,畢竟目前情報不足,其後果很難預料。囑咐石秀加緊調查陸謙,便又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政局上來,政治的鬥爭,根本上還是看大家的實力以及由此產生的陽謀。

    「蔡京乃本朝士大夫領袖人物,若此番被他再度復起,勢必更加無人能治,因此本衙內才要扶持梁士傑上來。」高強這些日子反覆考慮,蔡京這次罷相,絕對不能讓他再翻上來了,一切考量,都以此生發開去。

    從歷史上來看,徽宗年間的政局,是從政和初年開始糜爛,此前朝廷的主旋律是蔡京奪取和鞏固他的權力,順便也以紹述的名義,施行了許多新法。但從政和之後,蔡京獨攬大權的惡果開始顯現,為了制約蔡京的權力,徽宗趙佶不得不把許多自己的親信提拔起來,以對抗蔡京,而由於趙佶自身的稟性喜好,這些親信又都是像童貫和高俅這樣的幸臣,幾乎無一出自大宋中堅的士大夫階層,直接導致了寵臣派和文官派的尖銳對立,這其中蔡京作為文官派的領袖,時而打壓寵臣派,時而又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拉攏這些寵臣,最終使得朝政一團糜爛,不可收拾。

    有鑒於此,儘管眼下高強還不具備入朝執政的資格,他也不打算再讓蔡京上台,那以後的局面發展是他無法控制的,扶持一個比較傾向於他的梁士傑上來執政,才是對高強最有利的結果。

    「目下衙內所慮者,乃是大娘從陸謙那裡得知衙內的秘事之後告知令岳蔡學士,或者蔡相,令得衙內受人挾制,只得再幫助蔡相復位,或者分薄手中權位給蔡學士。」許貫忠一直跟在高強身邊,忝居智囊,前後首尾自然明白。

    高強苦笑道:「落在蔡京手裡,雖然不甘心,也還罷了,蔡元長好歹是經世之臣,行事自有分寸;若是被我那岳丈挾制了……哎!」一聲苦歎,道不盡心中酸楚,倘若輸給了蔡京,人家好歹是一代權奸,小奸不如老奸,輸也在情理之中;可要是輸給了蔡攸,媽的這傢伙是個出征燕雲的時候敢問皇帝要宮女作獎賞的混蛋,純粹的財色小人一個,死不瞑目啊!想到這高強怨氣沖天。你說人家YY小說的主角,遇到的牛人們都是把自己女兒洗白白雙手送上,再附增家產權勢神功若干,俯首甘為豬腳的墊腳石,本衙內可倒好,攤上個胳膊肘往娘家拐的老婆也就罷了,還饒上這麼一位提不上筷子的老丈人,人比人氣死人啊!

    他在這裡自怨自尤,卻聽許貫忠沉吟道:「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咱們與其在這裡為蔡家到底掌握了多少咱們的隱秘而煩惱,倒不如下點功夫,看看能不能絕了蔡元長復相之望。如此一來,蔡家為保權勢,只能托庇於衙內傘下,還怕他翻上天去?」

    一語驚醒夢中人,掌控蔡家?有創意,我喜歡!「有理有理。若是蔡元長無望作宰。以他這幾年來整治政敵之狠辣手段,想必結仇無數,要想往後這日子過的平安。少不得朝中要有人庇護蔡家。」高強回嗔作喜,心說論起本朝的政治新星,捨我其誰?自己的聖眷,加上理財有方,即便沒有蔡家的,頂多就是陞官慢一點而已,將來還是能爬到高位的,若非如此,他蔡京當初怎麼會巴巴地把蔡穎嫁給我,還不是看好本衙內的前程麼?

    只是轉念一想。難度不小,歷史上蔡京四次拜相,到最後年屆八十,昏聵不能理事,事務都交由自己的子侄處理,卻還是手握大權,這等老而彌辣,要指望他主動放權,無異於癡人說夢。

    高強仰起脖子。腦子裡開始轉悠類似的情節和概念:玄武門之變?不妥,雖說李世民把自己老爹趕上了太上皇的位子,自己掌握大權,可那一則是以武力達成,二則李世民是李淵的兒子,自己只是蔡京的孫女婿,蔡京要選繼承人,八輩子也輪不到自己!

    雍正九王奪嫡?更不靠譜,那雍正是憑著生了個兒子討康熙歡心上位的,自己老婆的肚子這幾年都沒動靜,現造也來不及啊!再者說了,照現在的夫妻關係來看,往後這日子過不過還兩說了,生娃?靠後。

    想來想去不得要領,照舊撒手:「貫忠,計將安出?」道道是你想出來的,總不能沒個下文吧?記得天龍八部裡西夏一品堂有位赫連鐵樹大將軍,對待手下獻計都是「甚好,你去辦來」,這種處理辦法極為高明,一下就堵住了那些只管獻策不管執行的人,高衙內不妨師法一下他老人家的故智。

    好在高衙內頗有識人之明,許貫忠也不是赫連鐵樹身邊的活寶,自然是有下文的:「蔡元長沉浮宦海數十年,為了手中的權位,連自己兄弟都能下手排擠,想要他自行退位,勢比登天。好在,蔡元長一生睚眥必報,樹敵無數,別人不說,如今朝中那幾位新登政事堂的大臣,哪個不怕蔡元長捲土重來?咱們只需暗中推動,借蔡家政敵之手,將蔡元長一貶再貶,甚至羅織罪名,流放海島!到那時,蔡元長年事已高,莫說回朝執政,就算想埋骨中原,也得仰人鼻息,還怕他不仰仗衙內麼?」

    高強看了許貫忠幾眼,心說還是你夠狠,明知蔡京手裡可能有我的把柄,下手居然更重!不過仔細一想,這卻是一個出奇制勝的法子,要想對抗陰謀,最好的辦法就是用陽謀,你蔡京想要挾制我?好辦,我先把你徹底打垮打敗,讓你就算抓著我的把柄,也沒法利用,試想你若有求於我,還敢拿著把柄來脅持我?

    可是,可但是,但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蔡京眼下雖然罷相了,乃是敗於天時,朝野中反對他的勢力根本不成氣候,而高強自己身為蔡京的孫女婿,別人還是把他當作蔡京集團的一員,哪裡會和他合作倒蔡?而且,眼下蔡京的處境,遠遠不像歷史上這個時候那樣糟糕,由於高強這兩年的折騰,大宋的整體環境比以前要好很多,東南沒有花石綱,相反由於外貿船隊而增加了許多工作機會,西北的糧草也調運及時,軍費充足,眼下大宋朝廷的財政比歷史上要健康許多。得益於此,蔡京原先應該採取的很多聚斂政策也沒有施行,遠沒有到那種人皆以為奸的程度。

    這算不算作繭自縛?

    對於高強的這種顧慮,許貫忠嗤之以鼻:「衙內,莫要天真!朝廷大臣之間的爭鬥,只有想不到,沒有說不出,蔡元長近兩年執政雖說多有可采,卻大都是些不見急效的事,例如東南錢荒緩解了多少,誰能說的清?至於西北軍費儉省了多少,人家只消一句,崇寧之後,邊事不興,就敷衍過去了,甚至錢引之行,功在社稷,若要彈劾你時,也只消扣上一個以虛無之絹紙,替有價之金寶的罪名,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新黨舊黨傾軋數十年,難道還真的都以國政為重麼?」

    似乎是要證明許貫忠這番論斷的正確性,次日朝議,中書侍郎張商英便拋出了兩條奏議:第一條,廢除方田均稅法,停止土地的重新丈量。第二條,錢法再改,廢止錢引和目下流通的各種錢幣,統一鑄行新的小平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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