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事由快使傳到扶英已是兩個月後了華閒之得到密報後也不由為自己一手導演的血腥而心驚。短短三日之內京城中的軍衛下層官員遇刺者多達一百餘人忠於雙方的京中禁軍間也常有衝突本已在病中的老王連氣帶嚇所有太醫都意識到這位平庸守成的帝王再也熬不過這個冬天而這個消息自然也為太子、秦楚二王甚至遠在扶英的趙王所知於是各方的衝突便更激烈起來。
這場風波顯然也波及扶英海對岸那個龐大而暮氣沉沉的國家面臨著一場暴風雨扶英的邸報中少不了來自對岸的消息。但比起山雨欲來的余國扶英依舊繁榮。
「煌煌我扶英日神之所居。聖英我初祖舉劍拓疆土。怒海斬蒼龍玄黃血如雨……」
沙啞的歌聲吸引了軒轅望與緋雨的注意力緋雨向街那頭望去一小群人正圍在一起那個沙啞的聲音便是從人群中傳來。見有了熱鬧緋雨扯過軒轅望的衣袖便奔了過去軒轅望笑了笑心中湧起一股溫馨雖然他對此並不感興趣但為了寵著緋雨他還是跟過去了。
「諸君我大扶英帝國巍然立國三千載雖飽經憂患卻綿延不絕……」當二人來到人群邊時那個沙啞的聲音卻不再唱了而是大聲說著什麼軒轅望知道這與他方才唱的詞句一般都是扶英人誇耀其祖先功業的扶英人傳說他們是日神後代第一代君主聖英大王自神州東渡而來在怒海中斬殺興風作浪的蒼龍蒼龍之身化作了扶英本島而蒼龍之血灑在海中便成了一串串島礁。
「可如今泰西人自西洋而來泰西人粗鄙無禮遇神不拜見聖不尊所恃者不過魔石之技所喜者莫過金銀珠玉其為民者貪其為君者殘。正所謂:狼子野心豈有厭泰西人滅了寶象諸國更將矛頭直指我極東諸國。」
人群擋著看不清那人但那人沙啞的聲音卻讓軒轅望心中一凜緋雨毫不費力便「滑」進人叢中看了看那人便沒了興趣又飄了出來。
「時窮剛節現勢危聖主出。」那人又唱了一句「幸有當今至德大王英明神武我大扶英也有了魔石之技那泰西諸國不識進退垂涎神州膏沃竟然調兵遣將進犯余國那余國老大帝國上迂下愚如何能敵得過泰西諸國魔石之技沽井一戰師喪國辱再戰將逃兵死三戰血流成河可憐聖人之國神仙之地竟狼狽如此!」
聽到扶英人說到本國戰敗的慘狀軒轅望胸中熱血沸騰雙目微微瞪了起來緋雨拉了他兩下示意他離開他腳步雖然移了兩下卻又停了下來。
「想我聖英大王原本自神州東渡而來神州百姓與我扶英同文同種聖人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扶英如何能棄神州於不顧況且那泰西諸國富庶強盛若是神州老大帝國為其所滅我扶英又如何倖免?為今之計唯有我大扶英入主神州以我扶英之智勇合神州之人力攜極東之財物與泰西諸國決一死戰我大扶英種族文明方能延續傳承!」
那人的話象晴天霹靂一般重重打在軒轅望心頭他對大余國皇帝官府倒並無多少掛懷早年讀的那些忠君愛君的聖賢書都在這些年的困頓中忘卻了雖然趙王待他師徒極為禮遇他也極感激趙王但這感激也僅限於趙王殿下一人。但當那扶英人話語中明顯露出對神州余國的野心之時軒轅望仍然有如雷殛一般。
「我們來扶英便是想學習扶英的數千來年一向是扶英學我們如今我們調過頭來學扶英。可扶英這老師為何會打我們這學生的主意為何會想吞併我余國?」
想到扶英的先進與余國的落後想到在面臨狼子野心的泰西諸國時還要面對這虎視眈眈的扶英軒轅望膝間禁不住有些軟綿綿的感覺難怪平日裡老師雖然對扶英人極客氣卻總要自己師兄弟盡可能挫扶英人銳氣無非就是讓扶英人知道神州尚有人在暫時延緩扶英人的野心。誠然一年多前的比鬥讓扶英王儲不得不暫時收斂對神州余國的輕視但這只能讓他更慎重……
與他心靈暗通的緋雨體會到他內心中的沉重卻不知他為何如此對於不知生在何時的她而言家園故國早已成了一片黃土。但軒轅望心情不好她便也高興不起來。
悶聲不響回到會館遠遠就看到崔遠鍾在門口張望見他回來似乎鬆了口氣:「終於等到你來了。」
「怎麼?」
軒轅望有些吃驚聽崔遠鐘的口氣似乎有急事要他去辦果然崔遠鍾向他使了個眼色:「帶上劍隨我來。」
「劍在呢。」軒轅望將腰後的劍向前移了移崔遠鍾拉住他的胳膊伸手拉下一個人力車:「去魔石車站。」
「為什麼去那?」軒轅望看了看天色覺得很快便是黃昏禁不住問了一句。崔遠鍾又給了他一個眼色:「去玩唄。」
一股鬱悶積蓄在軒轅望胸中他微閉起眼到了魔石車站他才睜開。
「去河門。」看了看周圍崔遠鍾壓低聲音說道。軒轅望心中一動他們此前也去過河門但卻沒有像這次這般謹慎小心。
上了魔石之車崔遠鍾才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先皇駕崩老師要我們去河門秘密護送趙王殿下。」
軒轅望的心突地跳了起來作為維繫舊秩序的最後象徵大余國先皇也終於熬不住了已經風雨飄搖之中的余國必將因為這個變故而更加動盪。
但無論是太子一黨還是秦楚二王他們的手腳應當都伸不到扶英為何要秘密護送趙王殿下?
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原本在扶英躲避太子與秦楚二王鋒芒的趙王殿下在這裡也不安全了因為先皇駕崩余國的王子兼特使身份已經不能保護趙王殿下對於有心介入神州的扶英而言趙王殿下應算得上奇貨可居想來他們已同趙王殿下談過讓趙王殿下成為他們的棋子但以趙王殿下隱忍多年的心志必然不會真心同意。為了擺脫他們的控制趙王殿下能做的便是逃走悄悄逃回大余國去。只要趙王殿下活著便有可能成為大余之主而留在扶英的求學少年也就一定會受到扶英人的禮遇。
河門作為扶英京都比起貴立更為繁華古色古香建築滿目皆是而在一片飛簷斗拱之間高大巍峨的牌坊見證了歷史的滄桑變故將威嚴與壯麗展示給每一個初來者。
出了這古意昂然的車站軒轅望覺得有些困頓畢竟一整夜在魔石鐵車上難以合眼。但他只低下頭揉了揉眼便撞在了崔遠鐘的背上。
「怎麼……」他還沒問出口便摀住了嘴在車站口一個臉如斧劈一般的中年男子立在那兒。
「又見面了二位。」
「賀秀騰大人……」
對於這個指揮著扶英內務軍隊的高官崔遠鍾與軒轅望有幾分畏懼想起過去他對付林政康的手段二人不由得交換了一個苦笑。
「二位匆忙趕來河門不知道有何貴幹啊。」賀秀騰露齒一笑笑容卻說不出的陰森。崔遠鍾撓了撓頭:「阿望你是不是強搶民女了?」
「胡說!」軒轅望臉騰的紅了「遠鍾你說什麼?」
「要不就去搶錢莊了!」崔遠鍾笑了笑「否則賀秀騰大人為何會出現在我們面前啊?」
「我才沒有作奸犯科若是我們中一定有人強搶民女倒是你的可能性比較大!」
軒轅望明白崔遠鍾是借這胡扯來拖延時間尋找對策便與他一唱一和倒將賀秀騰放在一邊。賀秀騰也不著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二人見他不理會二人的唱和崔遠鍾只得嘿嘿一笑:「賀秀騰大人是在這等我們的麼?」
「那是自然。」賀秀騰的回答讓軒轅望心突地跳了下賀秀騰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找上他們。
「有人想找二位鬥劍。」賀秀騰笑了笑但軒轅望卻感覺到他眼中閃過的一道冷光這冷光讓軒轅望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我們老師不允我們再與人鬥劍。」崔遠鍾冷靜地道此刻賀秀騰突然出現絕非偶然雖然看起來只有他一個人但誰知道這魔石車站的角落裡是不是站滿了執著魔石武器的扶英士兵。
「是麼不知華閒之先生如今在何處我願替二位去求他。」
賀秀騰咄咄逼人讓崔遠鍾撓了撓頭他覺自己無法對付這位老奸巨滑的扶英高官只得看向軒轅望軒轅望看起來樸實誠懇但華閒之曾讚他隨機應變是諸弟子中第一位的。
「我們不知老師現在何處我們與老師失去聯繫了因此才來河門看看。」軒轅望行了一禮「賀大人位高權重能替我們找到老師那就再好不過了。」
賀秀騰微微閉了一下眼軒轅望的應對讓他有些驚訝但比起他來說軒轅望畢竟還嫩著:「願意效勞那麼在找到華閒之先生之前就請二位與我在一起吧。」
軒轅望與崔遠鍾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可奈何。
「賀大人公務繁忙我們怎麼敢打撓我們去趙王殿下宅院賀大人有了老師的消息遣個人去通知一聲便可。」軒轅望道。
「哪裡哪裡說起來二位幫過我大忙還不曾好好謝過此次正好招待二位一次。」
崔遠鍾默然聽著二人繞著彎兒的唇槍舌劍雙方都明白對方的真意雙方卻都盡力不撕開面皮來。自己與阿望遠在異國孤立無援忍這一時之氣是迫不得已但那賀秀騰挾扶英一國之威為何也不敢揭破?如此想來必然是趙王殿下與老師脫離了他們的監視他們唯一的線索便只有自己二人了。既是這樣那無論怎樣鬥嘴賀秀騰也絕不會輕易放二人離開。
「阿望不必說廢話了。」
當這簡單的一句話吐出來時賀秀騰驚訝地覺那個爽朗豪邁的崔遠鍾象換了個人一般變得霸氣十足起來。還沒等他接嘴崔遠鍾瞥了他一眼:「請問賀大人我們師兄弟是否觸犯了貴國法律?」
「這個……」賀秀騰眉毛輕輕聳了一下他明白崔遠鍾實際上是在責怪他將二人當作犯人看待這確實不符至德新政之後的扶英律法但為了扶英利益連當年一手栽培自己的林政康大人都必須除去何況這兩個異國少年。
「二位劍技高想必也是明理的人多言無益還是請告訴我趙王殿下的下落吧。」既然扯破了臉皮那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賀秀騰輕輕拍了一下手目光炯炯瞪著二人。
看著從魔石車站周圍蜂擁而至的扶英士兵軒轅望吸了口冷氣那黑黝黝的魔石之槍彷彿傳說中地獄裡惡魔之眼。
「哼果然如此。」崔遠鍾手搭住黃金之劍的劍柄軒轅望卻按住他的手:「賀大人真的要我們師兄弟血濺當場麼?」
「只要你們二位不亂動自然不會。」
「我師兄弟確實不知趙王殿下與老師的下落正是因此才來河門尋找。」軒轅望吸了口氣強捺住怦怦亂跳的心臟如果面對的是一位級劍士他也不會這麼緊張吧但現在緊張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賀秀騰背著手他完全不相信崔遠鍾與軒轅望的話但他從崔遠鍾眼中看出了一種堅強即便是死崔遠鍾也不會告訴他任何消息的。與之不同華閒之的另一個出色弟子軒轅望似乎並沒有那麼堅強想起他那次鬥劍中未曾殺死諸葛眠風他的心腸似乎沒有那麼堅毅或者他才是突破口吧。
四周舉著魔石之槍的扶英士兵慢慢靠攏過來賀秀騰作了個手式他們便強行將軒轅望與崔遠鍾分開崔遠鍾幾乎忍不住要拔劍卻被軒轅望用目光制止住。有些時候衝動對於當事人來說沒有任何幫助只能誤事而已。
「遠鐘師哥放心絕對不會誤事的。」當扶英士兵推開二人時軒轅望的聲音傳入崔遠鍾與賀秀騰耳中崔遠鍾頓了一下身軀而賀秀騰臉上則掠過一絲冷笑。
「賀大人你也曾是一名劍士當知劍對我們的意義。」當扶英士兵要來繳二人的劍時軒轅望高聲道:「如果你定然要如此侮辱我師兄弟我們不惜一死。」
賀秀騰擺了擺手這些年來他對魔石武器的威力已經極熟悉了他深信即便是崔遠鍾與軒轅望這樣的劍技好手在魔石武器的威脅下也束手無策。扶英士兵見他示意便也沒有強解二人的劍而是將二人又帶上了兩輛蒙得死死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