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別去河邊晃,我根本就沒打算再穿女裝出門。
撒歡撒幾天就好,是時候收斂收斂了。嗯,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每回出門都要去客棧租個房間換衣服,浪費錢啊。
雖然下決心不再女裝出去招搖,但有些誘惑還是難以抗拒的。
「你看,這種胭脂膏,北狄人來賣的哦,不錯吧?」張緹帶了些化妝品來,「你就不想看看稍微打扮一下是什麼樣子?」
我想啊!
這些東西都離我遠遠的還好,一旦放在手邊,就忍不住想試試看。
「張大哥,你別再拿姑娘家用的東西來了……」
我不是自制力很強的那類人,新做的衣服自然想穿,穿上了覺得好看,就想上街炫耀。(如果曹寰知道這一切,恐怕又要讓我練沏茶。)如今張緹還拿胭脂水粉來……愁死我了。
「我知道四姑娘的顧忌,可你要想啊,以後如果有事情,非得做姑娘打扮見人的話——你能不會梳妝不會穿衣麼?」張緹一本正經地解釋,「所以就要多加練習,未雨綢繆了。」
這個理由真好,借我用吧……
於是我高高興興跟張緹學化妝。
「明天城門開到很晚,知道麼?」張緹說。
「嗯,皇上祭天嘛。」春秋兩季都有大典。秋天是感謝上天令五穀豐登(有嗎?),祈望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城門很晚才關,意味著有比以前更熱鬧地夜市。留住在京城裡的人也多。
聽說今年有戲班遊街,本來太學生都約著要去夜市看,可惜被學官聽見了。勒令全部不准去湊熱鬧,好好在家複習備考。
住在太學裡面的學生是沒機會出來了,像我這樣外宿的,倒沒人能管。(君子^堂首發juZitagom)
曹寰先前過來叮囑了一下,大概地意思就是要顧天子門生的顏面,叫我別丟身份地跟著平民看熱鬧。
他也知道,年輕人貪玩的心是很難壓制下來地。於是說著說著,又加了一句,如果上街記得早點回,管事的會給我留門。
得了赦令,我嘿嘿嘿嘿地從後門溜出去。進客棧躲在房間裡面梳妝打扮,免得被師長們認出。一切準備妥當,就差接頭的了。
沒一會兒,丁一如約而至。
這麼些天以來,我倆交流的方式出乎意料地古板,書信來往。
他偶爾會寫點詩詞讓我來和,不過更多地是聊古人。
他有他自己的識人之道,與姬山翁的相法差別很大。在我看來,姬山翁教授我的。是循序漸進地理解和掌握一個人的方法,而丁一推崇的,是將人分門別類的方法。他把此人的每一個特徵行為貼標籤,放進適當地類型中,最後總結出這是怎樣的人。應該怎樣應對。
那我是怎樣的人呢?我問他。
其實。我十分討厭被人下定論,如果別人說。秦姒是怎樣怎樣的,我就偏想讓他大吃一驚。
結果丁一在回信中寫說,四姑娘是不喜歡被人看透的人,而丁某則是不願意被四姑娘厭惡的人。
真是狡猾啊,我不禁失笑。
我們約了今晚逛夜市,資費自理,另外車馬錢他出。
「四姑娘,在下帶了些點心,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他把食盒放下,扭頭看我,「咦,有腮紅呢?好難得!」
我把臉一捂:「塗著玩而已,別看了。」
「好好的長相,遮住就無法看見。」丁一笑了笑,感歎道,「正嬌美的年紀,裹在士子的外著下,錯過也不再回來了。實在可惜哪。」
「丁公子說誰呢?」我明知故問。
他搖搖手:「唉,在下傷春悲秋呢!勿怪勿怪!」
我展開折扇,習慣性地偷笑,卻被他突然把扇子給抽了去。
「女子一般是不使這種摺疊扇地,四姑娘用起來,雖然多了一份風雅,卻也少了一絲柔潤。」丁一說著,打開食盒,從最上層取出一把小巧的團扇,「宮扇形狀就不錯,四姑娘,你試試?」
我接過來看看。
想不到他這樣仔細,知道我平時就那麼一兩把男式的折扇,將絹宮扇也準備好了。
像這樣,明知對方的身份,卻都不戳破,交往起來感覺頗不錯。似乎冥冥間與他的默契就冒了出來。
眼再一瞥,我出聲道:「誒,別把人家地扇子摸走了!」
「啊,被發現了。」丁一笑笑,將順手收進食盒地折扇拿出來,放在桌上。
我哼了一聲,想偷偷換信物,沒那麼容易!
「讓我看看你的盒子裡面還有什麼。」我傾身過去,學著他地動作,把暗層打開。喝,裡面東西真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碳條(?)、金箔包著的丸子(??)、貝殼裝的精油、碎銀子和幾枚銅板、匕首、針線(?)……還有這薄薄軟軟的一張兩張,是什麼啊?
我拎起來一看,嚇得連忙丟開!
臉皮!
「啊啊,弄髒就不好清理了!」丁一急忙把面皮撿起來,吹吹灰塵,疊放好。
「人、人皮?」
丁一看著我,很不解地問:「為什麼是人皮,那種特別不透氣,戴一會兒就滿臉是汗。」不是就好,至少現在不是就好。
我定住神,繞到他旁邊,瞇起眼仔細看他的鬢角和耳際。「我說……你現在這張臉也是假的吧?」我瞅著那根疑似線頭的東西,狐疑道。
「四姑娘明知故問呢!」
「你到底長什麼樣子?」好奇心起。
丁一苦笑道:「就是不能見人,才只好蒙上一層假皮啊!」
「哦?」
他這樣遮遮掩掩,我更好奇了,莫非是我認識的人?是皇衛,還是太子舍人?
「讓我看看!」心動不如行動,我立馬伸手去揭他的臉皮。(這句話真驚悚!)
丁一連忙擋住我的爪子:「不行不行!你看了負不起責的!」
「什麼責?」我問。
「這個嘛……」他想了想,道,「還不是說的時候,時機成熟,你自然就知道。」
「裝神弄鬼——」我話鋒一轉,「大不了人家裝作沒看到就是了!」
與此同時,我的手飛快地伸過去,扯下他耳邊的細線!
丁一一聲慘叫,變身成怪獸把我吃了,全劇終。
咳咳,以上胡說的,他慘叫連連縮成一團,捂著臉直叫痛:「好姑娘!算你要看,也得慢慢來吧!突然扯下去會傷到臉的!」
我忘記了,突然去揭人家粘得好好的假皮,是很容易讓他皮膚受傷的呢。
「啊,不好意思,沒破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