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大敗的消息頓時又在南陽各地掀起了一片狂熱的浪潮有人擔心有人歡喜義軍似乎並不對所占之城的百姓作任何騷擾。
劉寅、劉秀讓人寫了近萬份安民的榜文稱之與民約法三章互不侵犯而且對任何擾民者都處以重刑。
百姓先是將信將疑到後來真的對幾名違紀的軍校斬示眾後全軍上下果然都不敢再稍有越軌之舉動百姓對義軍也深信了幾分。
是以在這個除夕之夜戰後的各地並沒有大的騷亂。對於那些欲趁機制造亂子的刁民義軍也絕不會輕饒法紀便是義軍而權力也在於義軍。
王常和劉秀所訂的新法之中其中一條便是奪城而不擾民還要對各城之中的子民多加保護保證每一個轄下的百姓都能夠安定這是他們最重要的宗旨。
整個義軍都必須改變往日的作風昔日形同流寇與赤眉軍並無多大差別是以雖然能勝卻也不得民心。但現在卻絕不可那般一切都依法依紀違者重罰從整個義軍的基本行為抓起他們要徹頭徹尾地改造這支新勝的義軍。
箭雨橫飛不過卻為密林所阻並未能傷到林渺諸人。
王郎顯然對林渺動了真殺機他似乎明白林渺不死即使是搶回了白玉蘭也是沒用白玉蘭絕不會與王賢應成親。而即使白玉蘭與王賢應成親了如果林渺沒死的話以此人的武功和聰明又有信都的任光和耿純支持其後果只會讓他有無窮隱患雖然他愛才惜才但是卻也不得不咬牙要除掉此人是以在這除夕之夜仍然派出大批高手追殺。
“林渺你無路可走束手就擒吧!”
林渺幾人剛奔入山林山上便火光大亮無數火把似乎已將整個山林都燃燒了起來。
任泉和鐵頭諸人大愕鐵頭頓時明白他上山帶回了一只肥羊卻也招來了敵人那些山賊本身就是王郎的人。要知道這裡距邯鄲只不過數十裡距離若說這附近山上的山賊與擁有極大野心的王郎沒有關系那是不可能的。但遺憾的是鐵頭那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任泉也忽略了倒是林渺顯得高深莫測。
任泉和鐵頭不明白何以林渺能夠識破寧荷會是奸細的原因而這一刻他們甚至連問的時間都沒有。
林渺止步山頭上正是鐵頭所見的那群山賊數十支火把將山間照得通亮而林渺與鐵頭諸人的身形則全都暴露在強弓利矢之下似乎只要他們稍一動彈便立刻會被射成刺蝟。
“哈哈……光頭我們又見面了!”那山賊頭領依然是高踞馬上但神氣卻已與先前鐵頭所遇時完全兩樣渾身散出濃烈的殺機顯然是位高手。
鐵頭大怒這個黃昏時卑顏曲膝的賊頭現在居然如此無禮地稱呼他怎叫他不怒?
林渺只感到四周的冷風吹來使他的皮膚緊皺但體內仍然有一團火在燃燒剛才破寧荷的暗夜流星之時似乎又觸動了本已積壓於丹田之內的心火這讓林渺有些駭然和擔心。如果自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的話那實在是很難對付這群敵人因為他根本就不能強提真氣那只會引起心火焚身。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強使那式根本就不能輕出的天地怒所致。
天地怒乃是載於《霸王訣》上篇之中最具威力的殺招而出此招必須習過《霸王訣》下卷中的一種奇異內功才能完全駕馭否則雷火只會自焚其身。
林渺雖知這種結果可是他卻不能不賭白善麟的武功之高確出他的意外如果他不出那招依然只會死於白善麟手中。是以他不如搏一搏因為他體內擁有別人夢寐以求的神奇真氣也許這些可以代替那未曾修習的禪功。
林渺並沒有想錯只是天雷的威力實出他的想象之外他雖承受了下來但在天雷狂侵之下本來潛於丹田的那奇異的功力全激活了他根本就無法控制惟有借冰水來散出那火熱的真氣再慢慢納入丹田。
在邯鄲並不是他不想殺白善麟而是無能為力天雷噬第一個受害之人就是他但別人卻不知情便連白善麟也以為是林渺手下留情了。
事實上在那種情況下林渺根本就不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刀招。
王郎確實花了很多的人力竟自四面相圍說明王郎對林渺也確實重視。
“林渺你束手就擒吧老爺子是愛才惜才之人只要你願意臣服老爺子是不會為難你的否則即使你能逃過今日也逃不過三山九洞之人的追殺!”那山賊頭領語氣一變顯得很是溫和地道。
林渺澀然一笑冷冷地道:“這話應該由王郎親自來說才對。”
“林渺你別不識抬舉你究竟把白小姐劫到哪兒去了?”那山賊頭領顯然對林渺的擺譜很是不滿。
山賊頭領話音未落林間的火把竟在剎那間盡數熄滅持火把之人更是出一聲慘叫。
“放箭!”山賊頭領見火把一滅立知不好忙開口下令。
“嗖嗖……哚……”一陣急弦響過之後卻沒有一聲慘叫出。
山賊頭領正驚疑之際陡覺身後湧出一股強絕的銳鋒不由得微驚冷哼一聲倒轉劍鋒。
“叮……”一聲清脆之極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山賊頭領只覺得劍身如驚濤拍岸一般傳來一連九道強勁的真氣差點將他手中的劍震得脫手而飛但在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氣勁相襲之下他一時的大意竟被沖得氣息窒亂幾欲嘔血更讓其難看的是竟自馬背上掀落。
“呀……”又是一陣慘叫傳來那些嘍羅們絕望的慘呼幾讓山賊頭領心膽俱寒待他的視線適應黑暗之時那些慘叫聲已經沒有了只有地上零星地傳來一些呻吟之聲。
“給我追!”山賊頭領哪裡還會不明白?林渺諸人此刻已經逃去了火光再亮起之時地上除了一些死狀各異的屍體外便是那些痛苦呻吟的殘卒已經沒有了林渺諸人的影子。
是什麼人救走了林渺三人呢?那些火把乃是被飛刃所切能夠同時以飛刃切斷這些火把若非此人武功高絕便不止一人。想到剛才那一劍九重真氣的神秘偷襲者山賊頭領心中暗驚。
“洪寨主人呢?”自山下追上來的太行五虎之一季苛望著滿地的狼藉吃驚問道。
“向山上逃去了洪澄無用!”那山賊頭領自責道。
季苛與身後趕來的王家高手不由得全都愕了半晌才道:“追絕不能讓這小子逃了!”
劉秀依然未曾休歇這兩日為制定法紀都是徹夜未眠今日除夕雖然軍中在歡慶但他卻沒有半點開心歡喜的心情。
“將軍你又在想何事呢?難得有時間我看你還是早些休歇吧。”一個極輕柔而又如帶著夢幻色彩的聲音飄了過來。
劉秀沒有回頭便已知道是曾鶯鶯來找他了。
軍中眾將見他太過操勞而與曾鶯鶯總是聚少離多所以才特意把曾鶯鶯接到軍中。
劉秀對眾將之心甚是感激不過他絕不是一個沉迷女色的人並不希望曾鶯鶯到軍中來這裡並不適合女人而且他不想開先例帶女人隨軍只是對曾鶯鶯有一份歉意這麼長時間只忙於戰事而沒有時間陪她這使他有點自責。
劉秀微微扭頭伸手拉曾鶯鶯坐在自己的身邊目光卻投向不遠處營地中的營火之處。
“鶯鶯何以也不休息呢?”劉秀柔聲反問道。
“夫君不休息我何以能眠?”曾鶯鶯淡淡地反問道。
劉秀苦苦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想靜靜地想一些問題待會兒就休息。天氣這麼冷你就不要出營了。”說話間將曾鶯鶯的披風拉了拉。
“你我已是夫妻有何話夫君不可以對我說嗎?”曾鶯鶯幽幽地道。
劉秀吸了口氣將曾鶯鶯往懷中帶了帶道:“不是為夫不告訴你而是此事關系太大我不想你也卷入其中。”
“夫君此話怎講?你我此生與共如果你已經卷入了其中我又豈能脫開干系?”曾鶯鶯微責道。
“你們先退下吧。”劉秀向身邊的一干護衛及幾名小婢吩咐道。
“秘密本身就是一種負擔有我一個人承擔就可以了鶯鶯何用執著於此?”劉秀淡淡地笑了笑道。
“可是鶯鶯卻想能為夫君分擔一些否則我總會覺得心中難以坦然或許我可以為你分擔一些呀!”曾鶯鶯不依地道。
“你真的想知道?”劉秀反問。
曾鶯鶯望著劉秀肯定地點了點頭。
劉秀長長地吁了口氣道:“你已是我劉家的人也應該知道這些了。”
曾鶯鶯見劉秀神情肅然知道此事必是關系重大。
“鶯鶯可有見到昨夜彗星經天?”劉秀淡淡地反問道。
曾鶯鶯搖了搖頭道:“我聽他們說過。”隨即又訝然問道:“難道這與我們家族又有什麼關系?”
“不錯你可知道為何劉家三兄弟只有我大哥和我出現嗎?”劉秀突地問道。
“二哥不是在汝南嗎?”曾鶯鶯訝然問道。
劉秀不由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你錯了在汝南的並不是我二哥因為我才是真正的劉家老二!”
“你是……”曾鶯鶯驚訝地瞪圓鳳眼難以置信地反問道。
“不錯世人都以為我是劉家三兄弟中的老三劉秀事實上我卻是真正的劉家老二我也不是光武而是劉仲……!”
“三弟!”劉寅冷峻而威嚴的聲音卻在此時飄來打斷了劉秀的話。
曾鶯鶯的神情極怪好像是第一次認識身邊之人一般但劉寅的聲音卻把她拉回到現實之中慌忙起身行禮道:“鶯鶯見過大哥!”
“免禮!”劉寅神色間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揮手道。目光卻轉向劉秀略有責備之意但很快目光又轉向曾鶯鶯淡淡地道:“賢妹先去休息吧我與光武有點事要商量。”
劉秀臉色微變曾鶯鶯知趣地再施一禮在護衛和婢女的相護之下有如眾星捧月般向營帳行去。
冷風之中便只剩劉寅與劉秀相對而立猶如兩座對峙的山峰。
“大哥怪我向鶯鶯提及此事?”劉秀終於開口問道。
“也許你是對的但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這個秘密!”劉寅淡然而認真地道。
“她已經是我劉家的媳婦!她是我的妻子她有權知道我的真實身分!”劉秀心中有些不滿。
“是的她有權知道你的身分但不是現在!你要知道對她來說遲知道與早知道並沒有什麼分別我們眼下所要做的事只是找回三弟!”劉寅沉沉地吸了口氣道。
“人海茫茫如果三叔仍不能出關的話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三弟是誰當年是三叔將三弟交給人帶走的。”劉秀皺眉吸了口氣道。
“三叔一定能准時出關!他說過彗星經天之日便是他出關之時!”劉寅肯定地道。
“這麼多年了許多事情都是很難預料的。”劉秀吸了口氣道。
“但天命是不可逆轉的當年仙長轅陽侯便說過彗星經天之日便是王莽龍氣外洩之時也距王莽絕命之日不遠而正在當晚梁丘賜與甄阜全軍覆滅這一切不只是巧合而是天命!”劉寅肅然道。
“轅陽侯仙長也說過彗星經天之日也是三弟紅塵劫滿不必再隱其鋒芒之時也是其天命漸歸的日子。可是縱觀天下又有誰合乎此條件呢?方士之言豈可盡信?要不是轅陽侯三弟豈會自小流落江湖受盡苦難?只怕此刻他連自己的身分都不知道!”劉秀怒道。
“休要胡說!三叔之所以送走三弟乃是因為司馬計察覺紫徽星亮於我劉家三叔擔心王莽派人暗殺三弟才會讓轅陽侯以塵俗之氣掩其帝氣再送於塵世之中否則我們南陽劉家早就已是滅門大禍了。當時你還小父親便讓你用三弟之名以你的生辰八字騙過朝中之人並不是父親不留三弟要是江湖人士真如你所說皆是無能之輩我們根本就不用這樣!”劉寅責道。
劉秀不語他知道大哥劉寅有些生氣了。他向來敬畏兄長是以他選擇不語。
“你依然是劉秀至少在三叔沒有找到三弟之前一切都是這樣繼續下去!”劉寅頓了頓又道。
“光武明白請大哥放心!”劉秀吸了口氣道。
“另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三叔的事包括最親近的人!眼下魔門沒有一絲異動一切都只是假象這平靜的背後正在醞釀著風暴也許會因為三叔的重出江湖而引種種變數。當年魔門助王莽趁亂奪我劉室江山這些年卻沒什麼動靜相信這些人定是在暗中策變一場更大的陰謀我們不能不防!”劉寅吸了口氣道。
“難道魔門還會幫王莽來對付我們?”劉秀吃了一驚反問道。
“這種可能性雖然有但是很小!我只是擔心魔門中人存在於我們的身邊!”劉寅淡淡地吸了口氣道。
劉秀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吸了口氣望了劉寅一眼隨即又將目光悠然地投向那仍然傳來歡呼聲的營地竟毫無來由地感到心情一陣沉重。
“順著這條路向前再走十裡便是峰頂到了那裡你們可以取道尤來或者去山西王郎就不可能找到你們!”神秘人突然止步指著一條小徑道。
“你為什麼要背叛王郎?”透過暮色林渺現眼前這個神秘人竟是那日王郎府中那個似乎對女人毫無興致的冷面書生是以他在脫險之余仍然心存疑惑。
冷面書生淡淡地笑了笑道:“因為我們是兄弟!”說話間冷面書生伸手在臉上抹下一團東西。
“秦復!”林渺訝然大喜道(一路看小說網,)那冷面之下竟是秦復。
“不錯你昨日一入大廳我便已認出了你只是沒想到你小子居然膽子大到敢在王郎的府中搶白玉蘭!”秦復笑了笑道。
知對方是秦復林渺心情大暢他已經好久都沒見到這位兄弟了那日在棘陽不辭而別後便不知其下落卻沒料到會在這裡相遇而且還混到了王郎的府中。
當然秦復能夠識破他的易容林渺半點也不奇怪他的易容之術乃是秦復所授自然難瞞秦復之法眼而天下間在易容方面能與秦復相提並論的寥寥無幾這一點林渺絕對心服。
“你的易容之術確實長進多了居然連王郎也被你耍了只怕假以時日便可勝過我了。”秦復拍拍林渺的肩頭欣然笑道。
“你的武功也長進得很快呀!”林渺握住秦復的手笑了笑。
秦復不由得與林渺相視而笑半晌才道:“我不敢有稍微的疏懶想到大哥你一日千裡的進步若是我被遠遠地甩在後面那豈不是在你手下只有挨打的份了?不過比起你我似乎仍差了一點至少我尚不敢輕試天地怒!”
林渺的臉色微變道:“此式絕不可輕試以我的功力都無法駕馭雷火已經入侵我七經八脈只怕這半年之內難以完全復元了。”
秦復駭然把住林渺的脈門眉頭緊皺道:“果然內火吞經這段時日你絕不可以與高手對決否則只怕後果很難預料……!”
“三爺他們好像追來了!”任泉提醒道。
“謝兄弟提醒我會注意的。”林渺點了點頭。
“這世間大概只有一人能在短時間內調理兄長體內的雷火只是此人數十年絕跡江湖不知是否仍然在世。”秦復皺了皺眉道。
“什麼人?”林渺喜問道。
“江湖人稱火怪二十余年前便是江湖中的不世高手只是這二十余年都無其消息!”秦復吸了口氣道。
“火怪?”林渺心中一動想到隱仙谷中那幾個老怪物。不過他可不想再入隱仙谷不由得淡淡一笑道:“可遇不可求若能相遇自是最好。”
“這也是。”秦復吸了口氣道:“你們先走吧這裡便交給我。”
“兄弟多保重!”林渺拍了拍秦復的肩頭提醒道他相信秦復可以解決好眼下的一切。
洪澄策馬趕至道路卻已被斷樹封住根本就無法行馬。
“給我搬開這些垃圾!”季苛也有些不耐不待洪澄吩咐便喝道。
寧荷的表情有些怪她並沒有受傷林渺只是封住了她的穴道而已。季苛等人趕來之後便為她解開了但她的心卻絕難平靜。
那群嘍羅迅移動那些堆在路口的枯枝敗葉和斷樹之類的。
“什麼味道這麼濃?”惡道方仲平吸了吸鼻子皺眉問道。
顧愁也搖了搖頭驀地臉色大變道:“快撤!”
眾人正愕然不解之時一陣怪笑傳來幾支火箭擦亮了夜空准確地落在那一堆堆擋路的枝葉之上。
“呼……”那些枝葉見火立燃以快得讓人吃驚的度蔓延。
而此時火箭四處亂飛每到一處必點起一片火光將整片樹林都完全燃燒。
季苛諸人此刻才明白那濃濃的味道乃是桐油加火硝的味道。
“轟……轟……”那堆樹枝燃起之時立刻炸開帶著無數火星四散飛射。
那正開路的嘍羅們當其沖一個個慘嚎著倒退手中的火把也成了引火之物身上沾火即燃頓時眾人心神大亂。
“快退!快退……!”洪澄急呼可是後方的路也燃起了大火整個樹林都很快要被強烈的火勢包圍。
顧愁諸人此刻哪裡還想到要抓林渺他們轉身便以最快的度向火圈之外沖去洪澄也只好棄馬而逃他很清楚這冬天氣候干燥這把火一旦燃起來都不知道要燒到什麼時候波及多大面積惟一可以做的便是盡快跑出這片山林。
冬天的林火蔓延之極快加上風力極勁火勢根本就無法控制。
洪澄等人皆是高手又見機得早是以雖然微有些狼狽卻是有驚無險地逃出了火勢之外但那些嘍羅們逃出火勢之外的卻只有一半許多人燒傷燙傷則更不用說了。
這似乎是送給他們新年最好的禮物到此刻他們甚至沒有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救走了林渺至於追襲林渺的事則更是無法延續除非他們穿過這片火海。
可是就這樣讓他們回去向王郎交差確實讓他們面上無光而此時他們最重要的仍是白玉蘭的蹤跡林渺可以是其次而白玉蘭又在哪裡呢?是在邯鄲?抑或早已出了邯鄲城呢?
正月初一風和日麗清漳河上風光如畫。雖然是大年初一但往來於河上的船只依然川流不息。
黃河幫在清漳河上航運向來很火熱而在黃河下游流域也幾乎都被黃河幫控制至少自東郡到大海完全屬於黃河幫的水上地盤。
只是今日在清漳河上橫行的並不是黃河幫的人而是邯鄲王郎府中的人。
過往的船只都被要求檢查雖然許多人有異言但礙於王郎勢大眾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大歎倒霉。
事實也確實如此大年初一出門便不順受如此閒氣任誰心裡也是大為光火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這個世道便是強權當道沒有理由可講。
有些人則是沖著王郎的面子主動配合有些人則是被逼得沒有辦法這才讓王家的人上船。尤其可惱的是這些人上船還動手動腳的。
“昌叔前面好像是黃河幫的船。”說話者乃是王郎的二弟子張義飛此人乃是邯鄲豪族張參之子但卻拜在王郎的門下。
“昌爺我們要不要上前搜查?”一名王家弟子有些猶豫地問道。
“不可以錯過!”王昌肯定地道。
“擺船!”張義飛一揮手大船迅向自上游順水而下的一艘雙桅大船靠去。
“請問遲幫主在船上嗎?在下王昌求見!”王昌遠遠地便向雙桅大船拱手呼道。
雙桅大船之上舷邊立刻布上一圈人牆每人皆手持強弓硬弩蓄勢待。
王昌諸人嚇了一跳他們似乎沒有料到黃河幫的人反應這麼強烈。
“我們幫主不在船上但老夫可以代幫主作主王管家有什麼話只管跟老夫說好了。”一名老者在幾人的簇擁下立於船頭在冷厲的北風之中須衣襟盡在飄搖卻顯出一種極獨特張揚的氣勢。
“是印長老!”王昌立刻認出船頭之人的身分此人乃是黃河幫的八大長老之一人稱海河龍王印龍也是黃河幫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王管家還識得故人甚好有何事便請管家直說吧!”印龍淡淡地道。
“請問印長老此是自宛城而來嗎?”王昌見對方並沒有讓自己上船的意思甚惱但卻知道在水上與黃河幫為敵是極不明智的作法。
“可以這麼說不過老夫卻是自鄴城啟身!”印龍悠然道。
“哦原來印長老是自鄴城而來那便不打擾了!”王昌一聽對方是自鄴城而來心中疑慮稍消見對方那一付備戰的架式也不敢逼人太甚。畢竟他們不想與黃河幫作對便是王郎也不想與黃河幫那麼早就撕破臉皮否則在昨日的宴會上王郎便不會讓遲昭平離去因為遲昭平確實是殺童歡的凶手。
王郎連這口氣都能咽下去可見他確實不欲得罪黃河幫而在水上的力量仍是王郎的弱項能拉攏黃河幫乃是王郎的心願。
“不客氣!”印龍絲毫不給王昌上船的機會他並不吃王家的那一套在水上他根本就不懼王家之人。
望著印龍的雙桅大船越去越遠王昌臉色也越是陰沉。
“這老不死的竟敢給我們臉色看昌叔難道我們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張義飛極不甘心地道。
“立刻飛鴿傳書高湖軍讓他們截船我要這老鬼知道我王昌也不是好惹的!”王昌狠狠地道。
張義飛一呆隨即興致大振。
“昌爺我看今日大部分的船只都是自鄴城而來是不是鄴城生了什麼事?”一名王家家將出言提醒道。
王昌眉頭微皺他似乎也覺得確實是這樣而印龍那一付如臨大敵的架勢也讓他有些疑惑:“讓人去問問自鄴城來的船只看那邊究竟生了什麼事。”
河面上順流而下的船極多隨便攔一艘都是自鄴城而來於是那些家將很快便來回稟。
“昨夜尤來軍突襲了鄴城鄴城內損失慘重官兵也死傷數千盡管最終把尤來軍趕出城去但城中四處火起這才使城中的生意人大多都搶在今日逃離鄴城。”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那老家伙一付如臨大敵的樣子看來也不是針對我們快去稟報老爺子!”王昌有些恍然道。
“尤來這樣做也太過分了!”張義飛怨道。
“尤來一直都是這麼狂這魔君有這個本錢!”王昌吸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鄴城。
鐵頭扎了一只木筏順著小河苦航了一夜才抵達鄴城。
那場大火確實也燒得夠旺的也照著鐵頭連夜扎筏。以他在黃河邊生活的經驗扎一只載三個人的筏子還不是簡單不過?
林渺欲先至鄴城到了鄴城便不必在乎王郎的追兵到時候也可以再重新計劃和打算了。眼下他身上的傷勢尚未能痊愈潛於體內的熱毒終會有再一次爆的時候那時只怕就沒有這麼輕易能夠解決了。
熱毒始終是一塊心病若此毒不除林渺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高手!而在昨天之前這股熱毒深深地潛在丹田之內以一種特有的生機的形式存在但是現在卻不同這股熱毒已散於四肢百骸之中一觸即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天雷襲體的原因。
而且林渺此刻仍心掛白玉蘭不知白玉蘭顯否已隨遲昭平離開了邯鄲抑或又被王郎擒回了邯鄲。如果白玉蘭脫險了他所付出的代價倒是也還值得至少暫時不用去面對王家的那群高手。
走入鄴城林渺才現鄴城並不是像他想象的那般四處張燈結彩一派節日的喜氣而是到處都是狼藉一片火灼、鮮血的痕跡四處可見就像是剛生了一場戰爭般。
“這裡不會也被山賊給洗劫了吧?”鐵頭自語道。
任泉卻拉了一個匆匆行路的年輕人相問。
“你們是外來的吧?可要小心了昨晚尤來的義軍一大批奸細混入城中趁人過節不備在城中燒殺搶掠後來這群人又攻開城門逃走了官府正在清查其余黨是外地人都在懷疑之列!”那年輕人以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著林渺諸人並無多大興致地解釋道。
林渺諸人不由得微驚自己等人來得似乎並不是時候而望著城中的滿眼狼藉不由對尤來軍生出了一絲鄙夷如此燒殺搶掠只不過是強盜劫匪之流難怪這些年來都沒有什麼大的作為。
原本林渺對各路義軍的領倒還多少有幾分敬仰但看尤來軍如此那尤來本人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不得民心者怎能得天下?這點道理都不懂即使尤來是個人物也只是一介莽夫或是脾性乖張之人。
“你們快走吧官差來了!”那年輕人突地神色一變忙匆匆走開。
“哎——站住!”
林渺回頭果見一隊全副武裝的官兵急步趕來顯然是對那年輕人的慌忙而起了疑心是以這才出言喝叱。
那年輕人嚇了一跳頓時停步還沒等官兵趕過來便分辯道:“不關我的事我家就住在東塘街我還要去給娘買藥呢……”
“做賊心虛!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先抓起來再說!”一名官兵眼睛一翻叱道。
“啊!”那年輕人頓時嚇得臉色蒼白。
“幾位官爺確實不關他的事剛才我只是向他詢問了一下城中怎會弄成這樣他見幾位官爺來了怕幾位怪罪這才准備匆匆而去。”
“你們幾個是外來的?”那官差頭目怪眼一翻目光立刻轉向林渺諸人那一隊官兵也立刻將林渺諸人圍住如臨大敵之狀。
“實不相瞞我們乃是剛自邯鄲而來想來此做點生意卻沒料到遇上了這般變故!”林渺極為客氣地道。他可不想再在鄴城之中惹惱了官府那他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聽你口音根本就不是邯鄲人你想騙誰呀!在本官爺面前耍花樣抓起來!”那官差頭目一聲冷笑揮手喝道。
鐵頭大惱正欲作卻被林渺制止了正欲解釋卻被幾名官差不由分說地上前扭住雙臂心中也有些惱意雙臂輕抖幾名官差立時被甩了出去。
林渺這才冷然道:“不勞動手幾位要帶我們去見官前邊領路就是。”
那些官差嚇了一跳見林渺神色凜然氣勢逼人又看了看鐵頭那一副欲吃人的凶樣倒也不敢太過相逼官差頭目沉聲道:“那好你們跟我走吧若想耍什麼花樣就休怪老子不客氣了!”
都尉衙門大廳之中已跪了百余人這些人全都是外地來的被官府懷疑為奸細皆被抓到這裡來了。眾人擠於一堂倒也極為熱鬧只是廳中氛圍太緊張那些跪於地上的許多人都在瑟瑟抖怎也沒料到這飛來的橫禍會落到他們頭上。有些人昨夜破了家財不說卻還被懷疑為尤來匪軍的同黨確實也夠冤的。
“你們這些刁民如果沒有人供出誰是尤來的同黨本官將你們一同定罪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放過一個亂黨!”都尉熊業顯然是已經有些老羞成怒了昨夜亂軍燒城他身為都尉雖並不是管城防但卻有責任守護城內的安全。是以除郡丞失職之外他也難辭其咎卻又沒地方出氣便找上了這些無辜的人。
“大人還請明查我等多是無辜良民乃是聞鄴城之繁盛才慕名而來如果大人如此處理我們這些無辜之人只會寒了天下販夫走卒客旅之心對日後鄴城展有百害而無一利還請大人三思!”一儒生突挺身誠聲道。
“大膽你是何人?”熊業怒叱道。
“小人朱右乃是自彭城而來還請大人明查!”那儒生並不驚慌懇然道。
“大膽朱右本官還用得著你來教訓?”熊業怒叱道似乎他哪一丁點的威嚴在此時不就不快。
“大人!”朱右神色不變仍欲分辯。
“你給我住嘴再要囉嗦先治你咆嘯公堂之罪重打三十板!”都尉熊業似乎有些固執地吼著打斷朱右的話。
朱右神色一變掃了眾人一眼只得作罷只看這都尉之昏庸便知說什麼也是沒有用處的了。
“來人將這些疑犯全部押進大牢聽候落若想保釋每人必須先交出一百兩銀子!”熊業沉聲道。
“大人……”廳中頓時呼聲四起要知道若是想保釋哪裡會要一百兩銀子呀?這一百兩解子的數目只怕有些人窮其一生都賺不回來。
“慢!”林渺一直在人群之中未語見熊業如此貪婪且如此果斷分明只是想勒索銀兩哪裡是在為百姓著想?
“怎麼?你想保釋自己嗎?”熊業怪眼一翻傲慢而又冷漠地問道。
“非也我只是有話要說!”林渺立身而起沉聲道。
“有什麼話快說本官還要趕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時辰已經不早了!”熊業伸了個懶腰不耐煩地道。
熊業此話一出差點沒把廳中所有所謂的疑犯給氣個半死。在這種時候熊業居然還有閒情去看杜月娘獻藝面對他們卻是好壞一把抓。
林渺這一刻才真的懂了什麼叫官逼民反心中升起一團莫名怒焰。
“大人!此刻城中新遭匪劫民心已惶惶不安如果大人尚這般不以明斷、錯判良民的話只怕鄴城危矣到時候不單是我們沒有好日子過便是大人你也難逃厄運了!”林渺肅然道。
“大膽!你居然敢恐嚇本官?來人把他給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熊業一聽林渺之話頓時大怒喝叱道。
“慢!”林渺一揚手既是阻止了鐵頭和任泉出手也同時讓那幾名掌刑的衙役停止了動作。
“大人想抓盡城內所有外地人嗎?”林渺沉聲反問道。
“這是本官的事哪用得著你這等小民來管?”熊業不屑地反問道。
“那大人便不擔心城內之人勾結叛軍共奪鄴城?”林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
熊業一怔臉色頓時微變冷冷地盯著林渺漠然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人明白如果城內一直都藏匿著奸細的話其身分一定很隱秘如果大人這樣抓住我們而又打入大牢的話大人猜想那奸細會做出什麼事?”林渺淡然反問道。
熊業神情一緊急問道:“他們會做什麼?”
“他們一定會借機鼓動場面中的外鄉人和一些百姓讓這些人惶惶不安那樣他們甚至會鼓動那些擔驚受怕的人去投靠匪軍或是作匪軍內應為患鄴城昔日呂母便有先例。因此如果大人一意如此的話只怕鄴城危矣那時候大人的官位便難保了。不僅如此到那時城中百姓並不會念及大人對他們的好只會怪大人沒能保護好他們這對大人來說只怕是得不償失!不過小人倒有一個主意可讓大人兩全齊美一舉多得。”林渺悠然笑了笑道。
熊業的臉色變了數變目光狠狠地盯著林渺似乎是在考慮如何對待林渺所說的這些話。他身邊的師爺也有些訝異地打量了林渺幾眼隨即附在熊業的耳邊輕語數句熊業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一些狠狠地瞪了林渺一眼冷冷地道:“我倒想聽聽你有何主意!”
熊業說完立身而起道:“休堂片刻把他帶到內堂來!”
廳中眾人皆緩了口氣他們倒是對林渺抱了幾分希望至少林渺的話讓這昏官聽進去了。是以眾人皆以一種渴求的目光望著林渺任泉和鐵頭則是面有憂色。
“我保證大家不會有事的請大家放心等一會兒相信熊大人愛民如子定能明察秋毫!”林渺半真半假地向眾人道。
熊業聽了前半句想要作但聽到後面氣又消了。盡管他知道自己是一副什麼樣的德性但是有人稱贊卻仍是讓他歡喜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好像他真的成了愛民如子、明察秋毫的清廉之官了。
來到後廳熊業喝退兩名衙役只留下那師爺與林渺二人沉聲問道:“你有什麼主意快快道來若是敢欺瞞本官本官便定你死罪!”
“小人即使是不愛色不愛財但是對小命還是愛的怎敢欺瞞大人呢?”林渺淡然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道。
“還不快說?”那師爺叱道。
林渺望了兩人一眼悠然道:“我的主意只有八個字那便是引蛇出動、一網打盡!”
“引蛇出動一網打盡?”熊業愕然反問。
“不錯正是這八個字!”林渺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八個字是何意思?本官倒想聽你解釋解釋!”熊業眼中閃過一絲亮彩雖然他貪他昏但卻絕不傻自這八個字之中他似乎也體會出了一點什麼只是並不能完全了解而已。
“這先要大人給城中的奸細造成一種假象那便是大人疏於防范他們感到有機會可乘才是此計施行的第一步。”林渺故意吊足熊業的胃口頓住不說。
“那如何做好這第一步呢?”熊業有些急地問道。
“這一點好辦眼下大人不是要去看杜月娘的獻藝嗎?你大可讓城中人都知道讓那些奸細以為大人疏於政事而敢大肆活動事實上大人如此做卻是為了鄴城百姓安危著想。”
“哈哈哈……”熊業不由得笑了道:“這好辦這好辦這一條沒問題!”
“做到了這些還不夠。”林渺又補充道。
“還要怎的?”熊業一瞪眼反問道。
“至少大人要撤去城內四處抓捕奸細的官兵這才能夠讓奸細很放心大膽地活動以便於他們聯絡當他們全部聚合之後自然便可一網打盡了!”那師爺似也想賣弄一下搶在林渺前回答道。
“嗯這倒也是。”熊業點了點頭由師爺口中說出這些道理他倒是很容易接受。
“那就下令撤去城中搜捕凶手的人吧然後命人暗中加強城防!”熊業立刻吩咐道。
“但還有一件事大人忽略了!”有那師爺幫著說話倒讓林渺省了不少口舌但他仍出聲提醒道。
“還有何事?”熊業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能為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解他自然心喜。
“那便是外面那些人大人要將他們全釋放了才行否則此計只怕難成。”林渺肯定地道。
“外面那些人只要每人拿出一百兩銀子本官自會放人而你為本官出得此計可免你同伴三人的贖金你該滿意了吧?”熊業大方地道此刻對林渺倒不是那麼厭惡。
“請大人想想這些人多是小本生意人看他們衣著單薄根本就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即使等他們湊足了銀子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但是如果那些奸細借此鼓動城中的那些外來生意人和百姓一時聚眾太多城中一亂就很難控制即使是引出了奸細仍會制造大麻煩難道大人想為了眼前這點小利而失往後的大利嗎?如果大人放了這些人這些人不僅會感激大人的恩德還能讓奸細可乘之機減少到時候他們一出來便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成擒否則以鄴城城內那麼多的外來商家只怕很難徹底清查。”
說到這裡林渺詭異地一笑接道:“說不定到時候大人還可以將某些人的萬貫家財全部充公呢那時又豈在乎這區區幾千兩銀子?”
熊業眼中放光最讓他受用的還是林渺最後一句話如果能夠讓某些人的萬貫家財都充公他至少可分得三分之一要是多有幾家他又怎在乎眼前這蠅頭小利?
那師爺也不由得向他附耳低語了幾句。
“很好!本官可以答應你放了那些人但是你卻得留下!”熊業淡淡地道。
“大人這又是為何?”林渺並不驚訝淡然反問道。
“既然你能想出此計就定懂得如何安排本官要去看杜月娘的獻藝沒有時間為這些俗事操心你最好給本官定個計劃出來讓本官滿意了才能夠放你離開否則本官就定你死罪!”熊業凶巴巴地道。
林渺心中大感憤然世上竟有這樣的惡官他真恨不得立刻便上前捏死熊業但他卻知道自己不可以這麼做。他當然不怕殺人有鐵頭和任泉相助要殺這髒官只是輕而易舉之事但那只會連累廳中的那些人所以他並不想惹事事實上讓他留下擬個計劃也只是輕而易舉之事。
“這個沒問題不過我還有個請求便是想隨大人同去觀看杜月娘的獻藝。小人對其聞名已久還有些交情如果大人帶我同去也許還可讓她為大人獻曲一呢。”林渺吸了口氣道。
“哦此話當真?”熊業大喜隨即立身而起問道顯然林渺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他。
“小人在竟陵游學之時曾拜訪過杜月娘是以應該不會有問題。”林渺半真半假地道。
“杜月娘現在成了燕子樓的台柱其艷名不遜當年曾鶯鶯和柳宛兒如果你能讓她為本官獻曲一本官必有重賞!”熊業興奮不已地道。
“那就先謝過大人了。”林渺心中暗驚如果杜月娘成了燕子樓的人怎會到鄴城來?她不是在醉月樓嗎?若真有燕子樓的人來了倒還真的有點麻煩了。
“我想讓我的兩位隨從也一起去。”林渺又道。
“這個不是問題本官這就下令放人。”熊業想到能讓杜月娘為自己獻藝頓時心癢大方之極地道。
“謝大人!”林渺大喜。
熊業對杜月娘的興致似乎比一切都高對鄴城中的一切事務都可以拋至一邊而不理但是卻不能不看杜月娘的獻藝。
當然在鄴城之中熊業統管城內和整個魏郡的匪劫之事但卻仍得聽命於郡守戴高。不過戴高似乎更是荒淫無道這河北之地義軍處處朝中政令到這裡來都變得行不通只要他出銀子保證上疏下通是以戴高將魏郡之事大多交給郡丞葉計和都尉熊業處理而他則樂得清閒。當然他並不怕出了什麼問題熊業乃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而葉計則是其親戚所以整個魏郡便成了他們的安樂之窩。
熊業稍稍布置了一下便在眾親衛相護之下帶著林渺、師爺諸人浩浩蕩蕩地向清漳樓趕去。
清漳樓坐落於城北高而豪華可遠眺清漳河是以取名為清漳樓這也是鄴城最為豪華的青樓當然其聚青樓、酒樓與賭場為一體雖無燕子樓之名氣但其裝飾之氣派也不會相去太遠。
鄴城街道雖然大部分已經過清理但街邊的狼藉依然隨處可見顯然昨晚一場劫火已讓鄴城變得有點面目全非。
林渺都懷疑自己來鄴城是白來了而他提議與熊業同去見杜月娘也是一個讓他後悔的決定。如果他知道杜月娘已經成為了燕子樓的人絕不會提議要去見杜月娘可是現在已是騎虎難下熊業根本就不放他走一定要帶他去清漳樓他也只好走一遭了。
街頭的百姓老遠便避開面對這支隊伍的目光似乎總帶有一絲憎恨這讓林渺坐在馬上渾身都不對勁鐵頭和任泉倒似乎沒什麼他們只是緊跟著林渺一切都聽林渺的吩咐。
恍惚間林渺只覺得一絲不安自心底升起這並不是因為百姓們那些鄙夷的目光而是一種極奇異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自被天雷襲身之後他似乎總會出現一些特別的感覺那是對危險的覺察力。
想到這裡林渺突有所悟驀地抬頭便見一抹血色如艷紅的晚霞般自天空中襲下無聲無息。
“殺手殘血!”林渺失聲低呼對這一抹血色他絕不陌生。當日殺死齊子叔的就是此人而要殺白玉蘭的也是此人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遭遇但這一次卻又是為了殺誰呢?
“保護大人!”經林渺一喊立刻有人現那自虛空中飄下的這抹血色不由得驚呼。
“轟……”熊業的軟轎觸及紅雲便已在劍氣之下爆裂。
“啊……”熊業驚叫只感一抹血色充斥了整個轎身身子與思想仿佛陷入了一個空洞之中。他看到了一雙冷厲而酷辣的眼睛以及一團紅如火的身影。
“嘩……”熊業絕望驚呼的一剎那卻現一柄刀自他頸側破開轎身沒入那血紅的世界裡。
“當……”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中軟轎暴成碎片熊業的身子也隨轎子的碎裂滾落而下出一聲慘哼。
“大人!”那師爺大驚這時才反應過來一切都生得太快。
“抓刺客!”熊業落地一滾身竟站了起來驚魂未定地大喊道臉色都變綠了。他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次若不是那自頸側穿過的刀救了他一命只怕早已被那詭秘的殺手割下了腦袋。
這一刀正是林渺的龍騰!
熊業慶幸將這個年輕人帶在身邊而林渺的武功似乎也極出乎熊業的意料之外。
殺手殘血一擊未成被林渺功力反震而出卻又疾攻林渺以快打快竟連擊數十劍之多。
“大膽狂徒吃你爺爺一槳!”鐵頭見那殺手居然狂攻林渺不由得大怒縱身而起大槳以開山之勢自虛空中壓下頓時風雲變色氣勁旋動有若雷鳴。
“叮……”殺手殘血只好棄林渺反劍輕撥兩股氣勁相觸之下其身子竟在空中倒折而出。
“想走?”任泉也橫身掠出刀影灑過一片淒迷。
一旁的官兵都看呆了他們只能在地上圍住根本就插不上手。
“轟……”鐵頭的大鐵槳被殺手殘血劍鋒上的力道引至一旁擊在路邊的一只大石獅上。石獅頓時爆裂成無數碎石塊滾落一地。
鐵頭的手臂震得麻心中暗駭但一旁的熊業卻是更驚那群官兵更不用說了哪見過這般威勢?
“砰……”任泉並沒能在空中截住殺手殘血只因對方的身法太快而且又極古怪險些中招後與殘血對了一腳才力竭落地。他的功力顯然不如殘血落地後連退四步才穩住身形。
“你就是林渺?三番四次壞我之事我定會回來找你的!”殺手殘血如一頁紙鳶般借任泉之力落至一旁的高簷上冷冷地拋下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便如影子般掠過幾個屋脊而去。
“快給我追!一定要把刺客給我抓回來!”熊業見殺手殘血離去不由得怒呼道。
“大人我看不用追了根本就沒人能追上這殺手大人無恙就好了。”林渺勸阻道。
熊業想到剛才這殺手如影子一般的身法禁不住心有余悸而剛才要不是林渺出手相救他確已命喪黃泉了。
“你們三人救了本官的命本官一定會重賞你們!”熊業緩了口氣道。說到這裡又惑然問道:“你們武功這麼好為什麼還會被這群廢物抓到衙門裡去?”
林渺不由得好笑淡淡地道:“我們也沒犯法我相信大人能明斷是以就與他們配合一下這是我們百姓應該做的!”
“說得好你跟那些刁民不同對了剛才那刺客叫你什麼來著?”熊業突然記起了什麼似地問道。
“他叫小人林渺!”林渺坦然道。他知道熊業此刻絕不會拿他怎樣有他在那刺客才難以得手熊業也是怕死之人即使知道自己是朝中欽犯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招攬。再說他便是想抓自己諸人也得估量一下自己三人的武功又豈是他那群手下所能對付了的?
“你就是林渺?!”熊業望著林渺神色一冷。
“我就是林渺!”林渺高深莫測地笑道。
熊業對視著林渺臉色數變之後突地詭詭地笑了起來。
林渺也對視著熊業詭詭地笑著兩人的表情顯得滑稽而又讓人不懂。
熊業突地停住笑容大方地拍著林渺的肩道:“好哇林渺這個名字好叫起來就是順耳!”
林渺差點沒笑破肚皮熊業的演戲本領確實是高絕不由得附和道:“謝大人誇贊!”
“你是不是昨天大鬧邯鄲的那個林渺?”熊業突地附到林渺耳邊低聲狠問道。
林渺怪怪一笑低聲反問道:“你說呢大人?”
熊業一怔旋又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說我說杜月娘的歌喉定比曾鶯鶯要好肯定是這樣的!是嗎?”
“那是那是!”林渺也一怔附和道。
熊業與林渺對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似乎各懷鬼胎。
師爺在一旁都看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卻聽說過“林渺”其名昨日大鬧邯鄲之事已經傳到了鄴城。
邯鄲與鄴城相距本不遠又因兩城通商者甚多更有許多人專門趕到鄴城來一睹杜月娘的風姿是以便把邯鄲城生的最火爆的消息帶來了鄴城。
而有人居然敢在王郎府中搶走王郎未來的兒媳這可算是北方最具傳奇性的典故。是以很快便將這消息傳得滿城皆知許多茶館裡面的人甚至將這大鬧王郎府的人說成了三頭六臂如何一路殺出邯鄲城如何打敗追兵之類的也講得活靈活現便像是他們親眼見到了那一切一般。
後來還有人傳說這個鬧邯鄲的林渺不是凡人乃是天神是被雷電送到人間的所以連王郎都耐何不了他。消息以訛傳訛很快便走樣了。
那師爺卻是恍然如果說眼前的年輕人便是昨日大鬧邯鄲之人擁有擊退刺客的本領那自是不稀奇但他的心中又隱隱有些不安。
清漳樓林渺的心卻不在此他知道如果王郎知道他在這裡出現的消息定然會派人前來追殺。是以他必須盡快離開鄴城。不過今日仍不會有問題鄴城與邯鄲來回兩趟也需要一些時間。
清漳樓專為熊業准備了一個席位畢竟在鄴城熊業仍是個人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熊業此刻的心情也已平復了下來雖然對剛才那次刺殺尚心有余悸但知道身邊之人是大鬧邯鄲的林渺身後又有林渺的兩名隨從高手膽子也壯起來了。他可不在乎林渺是什麼身分在他的眼裡王郎也是勾結賊寇的豪強盡管他不敢輕惹王郎的勢力但也不會幫王郎。
清漳樓中早已擠滿了許多人東一堆西一桌一邊飲酒一邊高談闊論似乎許多的話題都與昨日林渺大鬧邯鄲城有關這似乎比昨夜賊寇擾鄴城還要讓人樂道。因為這多少帶點英雄主義色彩是以更受人歡迎。
此時尚未到杜月娘出場的時間看過杜月娘獻藝的人們對於台上這些所謂精彩的前戲根本就不屑一顧只有那些還從未見過杜月娘獻藝的人才會看得大聲叫好但卻為一旁的人所不屑。
於是許許多多關於杜月娘的笛音是如何動人其舞姿是多麼迷人以及其長得是如何美麗動人……似乎所有美麗的詞語都用上了。
男人在談女人的時候總會有講不完的話題尤其是在講一個美麗動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時這時候他們的想象力似乎都能揮至極限更有甚者吟出幾句似是而非、略帶感情的詩句讓眾人一笑……等等不一而足。但不管如何在這種場合之下的熱鬧那是不可否認的。
“你去讓杜美人待會兒為我獻曲一吧。”熊業推了推身邊的林渺提醒道。
林渺暗惱道:“我只是與昔日杜月娘有一面之緣可是她現在是燕子樓之人而我又與燕子樓有些過節只怕過不了燕子樓這一關。”
“你不是說可以做到嗎?”熊業一聽林渺這麼一說不由得也有些微急反問道。
“大人聽錯了我只是說有可能如果大人認為我說錯了可以問師爺。不過我會盡力去試試可是這卻要大人你相助。”林渺吸了口氣道。
一聽林渺的話有所轉機熊業立刻大打包票道:“你要本官相助什麼?只要本官可以做到而又能讓杜美人為本官獻曲一本官定會做到!”
林渺心中暗罵:“真是狗官早知道就讓殺手殘血宰了你好了免得在這裡惡形惡相!”但口中卻道:“我只說試試不能保證就一定可以成功。大人如果要一定成功林渺也不敢擔保還是就此作罷吧。”
“好好試試就試試。”熊業也無可奈何地道。他知道逼林渺太緊了林渺懶得理他弄不好割下他的人頭他也無力可抗是以只好妥協。
“那請大人寫封給杜小姐的請帖便說杜月娘小姐親啟請她去你府上作客。”林渺道。
“什麼?”熊業先是一怔隨即大喜反問道:“你能請到她到我府上作客?”
“大人太心急了這叫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如果她能去你府中作客你還在乎這一獻給你的曲子嗎?若她不去也不敢不給大人面子至少會有所表示那麼讓其為大人獻上一曲也便不過分了。”林渺微責道。
熊業一聽欣然地一拍腦袋笑道:“果然好主意我怎就沒想到?來筆墨伺候!”
林渺心中更多了一絲鄙夷他真難想象朝廷怎麼會選中這樣的人來主管一方城池安危由下及上可想而知王莽的朝政黑暗到了什麼樣的程度也難怪河北亂成這個樣子。相對而言南陽官府還是要好上一些要不是王興在宛城弄得烏煙瘴氣的只怕劉秀想起事也是不可能的。當然朝中的苛銳太重這是另外一回事而大饑荒也是百姓起事的原因整個朝政黑暗僅一地治理得好也沒有用如信都之地若不是因天高皇帝遠任雄漠視朝中的許多無理政令減輕百姓的壓力這才使得信都得以安生但這也成了朝中欲讓人在任雄死後奪其後權的原因。
信都的百姓卻對任家極為感激這是一個異數。
“熊大人有信函要我親自交到杜小姐的手中!”林渺掏出熊業給他的令牌沉聲道。
林渺並不敢以真面目去見燕子樓之人因為他乃是燕子樓的大敵燕子樓可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此刻他根本就不能與高手太過激烈地交手否則的話殺手殘血只怕沒有這麼容易逃走了。當然林渺自然不會真個幫熊業殺掉殺手殘血這樣的昏官死有余辜!只是如果熊業死了城中必會立刻對外來的人進行大搜捕這是林渺所不想見到的若鄴城城中大亂說不定尤來軍會卷土重來以尤來軍之凶殘那時苦的只是城中的百姓這並不是林渺所願見到的是以他才會出手救熊業。
不過熊業不死他倒可以利用此人來達到一些目的。
那名清漳樓的護衛哪敢相阻?立刻上前引路。他們很清楚熊業的為人一個不好便落得身異處在魏郡根本就沒有人可以為他們申冤!
“鐵爺這位是都尉大人的人說有信函要親自交給杜小姐。”那護衛引著林渺來到一間偏室。
林渺吃了一驚護衛所引見的人竟是燕子樓的護衛總教頭鐵憶!這讓他意外也吃驚。
“哦是熊大人的人你把信函交給我吧我幫你轉交給小姐也是一樣。”鐵憶聽說是熊業的人倒也顯得很客氣。
“大人說過此信必須要小人親自交給杜小姐!”林渺見鐵憶並沒有認出自己不由暗松了一口氣沉聲道。
鐵憶對視了林渺一眼見林渺語氣極為堅決他並不想在鄴城得罪這號人物是以只好點點頭道:“那好吧你跟我來。”
……
“小姐正在上妝!教頭請稍候!”鐵憶欲進卻被杜月娘的小婢所阻。
對於這個小婢林渺倒還有些印象也是當日阻他於門外的那小婢。
鐵憶望了林渺一眼淡淡地道:“熊大人有一封信函要親自交到小姐的手上你去通報一聲!”
那小婢斜瞟了林渺一眼故意道:“哪個熊大人?”
“都尉熊業大人!”鐵憶也有些惱但是杜月娘在燕子樓中的身分特殊也不能作。
自曾鶯鶯被劉秀帶走之後鄧禹又偷偷地帶著柳宛兒而去當時正是義軍攻破棘陽之時鄧禹趁亂帶走柳宛兒居然未被人現這確實氣壞了燕子樓中的人本來曾鶯鶯一去便請來了竟陵的杜月娘希望替住曾鶯鶯的位置。
杜月娘也確沒讓人失望可是柳宛兒一去便只剩下杜月娘一人了是以燕子樓不得不看重杜月娘對其特別厚待。同時燕子樓也四處派人尋找鄧禹和柳宛兒的下落他們絕不甘心!
“哦那你跟我來吧。”那小婢極為傲慢地望了林渺一眼不冷不熱地道。
林渺懶得與其計較望了鐵憶一眼見對方並沒有什麼動靜心中甚喜。
“小姐熊大人讓人給你送來一封信函。”小婢行入內廂隔著門簾喚了一聲。
“放在那兒吧。”杜月娘那慵懶而柔轉的聲音如天籟般傳了出來。
“大人吩咐要小的親自交到小姐手中!”林渺吸了口氣道。
“你已經做到了要麼你拿回去給你們大人要麼就放在這裡!”簾內的杜月娘聲音突然變得堅決道。
林渺倒是微吃一驚杜月娘的話說得也夠絕的似乎根本就不怕得罪了熊業。
“那小姐連故人也不欲相見嗎?”林渺突地淡淡一笑道。
“何來故人?”簾內傳出杜月娘惑然的聲音“昔日竟陵撫簫仗劍卻未能長敘被無禮公子衛政所擾難道小姐不欲再繼當日未完之語嗎?”林渺淡淡地道。
那小婢訝然望著林渺聽其說到“竟陵撫簫仗劍”似有所悟不過在竟陵仰慕杜月娘的人太多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誰。
“哦那公子請進來一敘吧。”杜月娘似乎有些印象口氣緩和了許多道。
林渺掀簾而入卻見杜月娘坐於銅鏡之前身後兩名俏婢正在為其盤頭結其狀甚為愜意略帶慵懶的表情確實有傾國傾城之姿似乎風姿更勝昔日。
“我有見過先生嗎?”杜月娘目光落到林渺的身上見進來的只是個中年文生不由得大失所望淡漠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