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三 (3)保護自己
    離開寺廟,大步而行。過了片刻,情難絕三女跟來。三人默然走了片刻,情難絕問道:「木兒,那山谷怎麼崩塌了?」武才揚搖頭道:「以後再說。」三女沉默一下,都未追問。

    情難絕如何想法,武才揚並不知道,但雨晴、雪晴兩人對武才揚這種毫不解釋的態度,心中均有不快,他卻已當下明瞭。不過那件事情,的確三言兩語難以說清,而且期間還包含著根本無法解釋、也難以理解的東西。武才揚便有心解釋,也無從入手。想到自己一句話便讓大家心中不快,也覺心煩,思恃:「事實上人與人間,時時有著各種心情。倘若不知道時,可能許多事情,過後便會淡忘。但若知道了,難免會越來越糟。」顯然若不能解決「他心通」術主動呈現的問題,以後會越來越覺難以忍受。當下加快腳步,沉思哪種方式可以不讓他人心意主動呈現。

    走了片刻,只聽情難絕說道:「木兒,這樣速度太慢。不如我們帶你?」武才揚點頭同意。雨晴、雪晴一左一右攜起武才揚,飛身而行。

    兩人原本便有高超輕功,過往的年來也時時帶著武才揚奔行,是以彼此的配合,早達十分默契程度。飛奔當中,武才揚開始回憶修煉「他心通」的上百種姿勢,並在腦海中一一演練。那些姿態,也是隨機呈現,有時甚至會重複出現,是以到得後來,武才揚只努力回憶那些姿態,便於讓更多修煉方式回憶起來,正自回憶,突然一個胎兒捲縮於母體,但大拇指卻含於口內的姿態出現。

    這姿態方一出現,頓覺週身上下,似乎籠罩了層無以形容的氣息,通過雨晴、雪晴心中感受到的外在環境,也立刻隱隱約約地難以分辨。武才揚心中微微一喜,當下依照那姿勢運用體內淺淡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內力。只過片刻,便發覺雖依舊有雨晴亦或雪晴偶然的諸如「前面有松樹」「天哪!那山谷幾乎被添平了……」「環境變得太厲害……」等心語出現,畢竟再非時刻呈現。說明那果真便是隔絕外來心意主動呈現的方式。

    武才揚這才心神稍稍平和下來,有了觀察外界的空暇。

    他一旦開始觀察外界,登時意會方向不對,絕非行往少林寺。問道:「去哪兒?」前方掠行的情難絕回頭道:「回天山。」武才揚奮力一擺,雨晴雪晴登時身法凝滯,落了下來,情難絕也迅速停下。武才揚甩開雨晴雪晴的手問:「——和她們分手?」

    此地松樹株株,四外都是雪地,林間十分寂靜。四人默然片刻,情難絕清澈的眼眸流露出一絲憂慮,輕聲道:「木兒,你可曾看出她們的古怪?」武才揚不悅道:「有何古怪?」雨晴、雪晴臉上一紅,均想:「那口唇之技,哪是精門功法?她們卻竟能憑其喚醒子子個,如何不夠古怪?!木兒還小,別一知那法,就感好奇……」扭過臉去。情難絕瞪她們一眼,兩人臉上又是一紅,尷尬道:「我們去遠處守候。」兩人乃是孿生姐妹,連心思大多也是一樣。話音未落,不等情難絕答應,已遠遠飛開,一東一西守於十數丈外。

    事實上雨晴、雪晴二女的心思,能時時出現於武才揚心間,武才揚此刻腦海中也未出現那胎眠姿態,何嘗不知她們為何臉紅。但際此時刻,任何被忽略的東西,都值得思索,是以武才揚雖知現下談話十分尷尬,竟也無法阻止。

    兩女遠去,武才揚凝視情難絕,看她有何要說。他表情雖平淡,卻也能讓人一看即知心中不悅。情難絕搖搖頭,遲疑一下,憂慮道:「她們……」向遠處做個手勢。

    十數丈外,雨晴、雪晴當下飛身上到樹梢,那是擔負警衛,免得被人偷聽了去或是有誰突然接近的意思。武才揚見她們察看一番打回手勢後,點頭道:「說吧。」發現只兩人相處時,總有點尷尬,狠狠心,強行讓自己表情變得十分嚴肅,以毫無雜念的目光和情難絕對視。

    情難絕輕歎一聲,清澈的目光盯著武才揚看了片刻,說道:「木兒,精門功法,乃是男歡女愛中改變身體狀態。是以當我們被丐幫擒拿,與你相見後,通過精門療傷術試圖改變你身體特質的情形,於我們而言,和尋常的誰受內傷、貼掌接觸的療傷方式,並無太大區別。若定要說有所區別,也無非是療傷者本人必得犧牲被俗人視做最為寶貴的身體而已。」

    武才揚心中一跳,急忙低下頭去。

    情難絕依舊以清澈的目光盯緊了武才揚:「木兒,精門一向被視做邪惡淫穢之流,除那世俗禮法的潛移默化外,也與個人對自身利益的愈加重視、以及一些不為人知的天理演化,有莫大干聯。那些題外話,就先不去說。但精門之療傷或共同修行,都須得保持純淨心靈、不動慾念,而非純粹的性慾享受,貪圖的也非一時歡愉。」

    武才揚垂頭道:想言語果然大有講究,連這等內容,也能說得十分嚴肅,令人毫無一分歪念。不過楠楠姐也說得的確在理,若無世俗禮法,性事好像……好像是的確不必完全將其視做邪惡淫穢。

    情難絕沉默片刻,輕聲道:「木兒,精門的挑逗手法,絕不亞於世間任何的媚惑之藥。那子子個小和尚,起初我用了精門的挑逗手法,也未能使其醒關。但那些……那些素女——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人道的十五名素女,卻竟使其出關。使我……忽然想起,……」又沉默片刻,才道:「木兒。精門武學中,有許多疑問。據我……經驗,在精門的當前所知中,似乎有個武學上始終難解的疑問,即:西來佛學,何以竟與道門不同,到得至高成佛境界,並無男女陰陽之別?」

    武才揚怔了怔,不禁泛起一種荒謬想笑感覺。卻見情難絕目光清澈,神情嚴肅,絕非胡言亂語,急忙收斂情緒。心中卻道:「道門神仙,本就有陰陽之別,佛學卻一向拋棄性別,這有什麼奇怪,最初便是如此,與精門有何關聯?也……太有點書獃子氣了,什麼都要拉扯。」

    情難絕清澈的目光盯著武才揚,輕歎一聲道:「木兒,你別胡思亂想。我在和說正事。」

    武才揚心中又是一跳,更不敢去看情難絕,忙道:垂得更低。

    情難絕別過臉去,泛出一絲苦笑,輕聲道:「好了。我不說那些題外話。木兒——無論你是否相信,我都以為,那十五名素女竟可喚醒子子個的情形,絕對可疑。甚至,這十五名素女出現的本意,就是因這子子個。」

    這番話,雖極其細微,卻簡直不亞於當頭雷劈。武才揚驚愕一下,至此才知情難絕想說什麼。忽然一個個從不敢去想的念頭紛紛湧來,那一個個猜測,簡直猶如雷鳴般在耳中響個無休,只下意識心想:「不。不會的。絕不會的。」早已心亂如麻。

    情難絕盯緊武才揚,待他神色又平復下來,才小心翼翼道:「不老情天被人引出江湖,設計者究竟是何意圖、那人究竟是誰,至今也是毫無線索。但若仔細想想,……」輕輕歎息一聲,「——木兒,你是決計繼續和她們在一起,還是跟我們回天山?」

    武才揚猶豫一下,強行抑制自己,不去思索情難絕言辭背後的真正涵義,同時更把才纔閃現而出的荒謬念頭,逐一從心靈當中驅逐出去,虛弱說道:「我不知道。但……爺爺***大仇,我……」

    情難絕定定地望著武才揚,等他決斷。

    武才揚心念幾轉,下了決定:「楠楠姐,或許爺爺奶奶本不該出現於江湖。但無論如何,既是出來了,而不老情天又是被人設計而出,自承失敗、從此隱居,終歸不是個辦法。而且,無論她們是什麼原因與我在一起,終歸是由於她們,我才再有新生。就此拋下她們,於心不忍。」

    他的表情,大有言不由衷的落寞神色。情難絕定定凝望武才揚片刻,卻見他神色越來越見毅然,分明那原本屬於托詞的話語,此刻卻變為下定決心,只得歎息一聲,伸過手去。

    武才揚遲疑一下,聽話的走到情難絕身邊。

    情難絕輕輕摟住武才揚的腰,呢喃道:「木兒,你現在比我高了許多呢……」雪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暈紅,始終淒然的眼眸裡,也首次呈現出動人的迷離風情。

    武才揚也輕輕把情難絕纖腰摟住,心中百感交集,淚水簌簌而下。

    兩人相視而望,情難絕低不可聞問道:「木兒,回天山,姐姐一直陪著你好麼?不老情天內,也有許多動人女子。咱們忘了江湖,也讓江湖忘記了咱們。好麼?」

    武才揚良久不語,只是落淚。

    情難絕等了片刻,淚水也溢滿眼眶,把頭依偎在武才揚肩膀上,呢喃說道:「木兒,你已長大了。姐姐和你分別,你會想念姐姐麼?」武才揚哽咽道:難絕道:「姐姐的俗家姓名叫做何楠楠,木兒,以後找個真正愛的女人,就把姐姐忘了。好嗎?」武才揚流淚道:難絕道:「長大了,就該有自己的事情。保護好自己,是最重要的,知道嗎?」武才揚道:「知道。」情難絕道:「人越多的地方,人心越是遙遠。路越密的地方,路途越是艱險。記下了麼?」武才揚道:「記下了。」情難絕道:「木兒,有句話說過,頭髮不剪,是會長長的。許多時候,該忍痛,必須忍痛。知道麼?」武才揚道:「知道。」

    兩人動情擁抱,一時無語。

    過了片刻,情難絕哽咽道:「木兒,你始終是你自己,從你出生那刻起,就已是你自己,誰也不能改變,每一人都是這樣。所以,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知道麼?」武才揚道:「我……」卻久久沒有下文。情難絕淚水早寫滿臉頰,抬起頭來,卻含淚露出淒然笑容,道:「那好。姐姐……」閉了眼睛送上香吻。

    武才揚淚流滿面,把情難絕緊緊抱在懷裡,與她相吻。

    擁吻片刻,情難絕推開武才揚,退開。武才揚張了張嘴,卻一字也未能說出。情難絕招招手,雨晴、雪晴一起飛身而來。武才揚呆呆地看著情難絕,欲言又止。情難絕凝望武才揚,眼神已越來越是清澈。雨晴、雪晴在不遠處看著兩人,情難絕向她們看了一眼。兩人猶豫未動。情難絕再嚴厲地瞪她們一眼,兩人只得強顏做笑,一左一右向武才揚依偎而來。武才揚擦去淚水,逐個與雨晴、雪晴相抱吻別。待得分開,三女又細心地為武才揚整理衣物,將一條長布囊負在他的背後,在他腰間懸掛兵器。

    武才揚呆呆站立,聽任她們擺佈。寂靜的松林中,慢慢開始起風。過了片刻,便響起松濤。松樹頂端的積雪,也被風一吹,紛紛而落,在陽光下閃爍出晶瑩光澤。

    一時入目都是模模糊糊亮晶晶的一片一片。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