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蘭,採茶!」「空幽蘭,暖茶!」「寧天蘭,卷茶!」「邵子蘭,蒸茶!」「桂香蘭,棓干!」「文秀蘭,炒茶!」「顏採蓮,添香!」「吳消魂,做水!」「步步嬌,舞茶!」「施施然,鳳凰三點頭!」「柳飛煙,聞香!」「文竹,品茶!」「桃紅,捲簾坐!」「柳飄絮,鳳飛燕舞將茶奉!」「眼兒媚!眼兒媚媚眼窺無休!」
「文竹!你品茶錯誤!再來一次!須得舌卷唇抿微仰脖!錯了!喉管與開唇須當一條直線!再來!」「柳飄絮!『鳳飛燕舞』一勢,須將茶奉右手、托盤之姿時刻不變,精要全在舞步!身法必須輕盈若燕舞鳳飛!再柔一些!……不成,哦……原來你胸部過大,無法表現其涵義!——文竹,你用鳳飛燕舞!柳飄絮,你品茶!」
「……還不成!文竹的雖小,但腰太細,襯得也大了些,……算了,勉強吧。——柳飄絮,平素裡你多飲茶,怎地品茶竟無法掌握?!……哦,還在於身材問題,看來由你跪坐做水最為合適。好!柳飄絮做水,吳消魂品茶!對……這才對……吳消魂仰脖時恰到好處,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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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身在金碧輝煌的殿宇之間,又如身在迷離夢境。
武才揚不斷聽聞聲聲呵斥,不斷聽聞曼妙歌聲以及許多輕盈步伐,在踏著某種無法聽聞的旋律翩然而動。有時也突然傳來一聲震天般巨響,卻總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彷彿總是有風,也彷彿自己總在九天之上盤旋而舞。明明覺得意識清醒,卻總是虛不受力。無論他怎麼動作,都如身處夢境當中,又如身在上不及天下不及地的無形空中。
這感覺甚是奇異,「半夢半醒」間又總有銳箭穿入般的感受生出。至於那銳箭究竟穿進什麼東西內,卻又毫不知情。想睜開眼看看,也覺得即使睜開了眼睛,眼前依然一片金碧輝煌,與閉上眼睛絲毫無異;到得後來,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否睜開了眼睛。
漸漸體內有了絲絲酸麻的感覺,漸漸體內有了什麼東西流動的感覺,夢幻般場景中那隱五娘的呵斥聲,也漸漸小了下去。這般過了不知多久,忽然儘是稀稀索索的衣衫摩擦聲音,彷彿身處一群人之間、而那些人卻又都在「更衣」。單調的「更衣聲」過了許久,便是一個個的單獨「更衣」的聲音陸續出現。
又過片刻,忽聽情難絕道:「暴大娘,您也……想練……?」武才揚驚訝一下,醒悟自己並非身在夢中,眼下就在她們不遠處,——但自己究竟在哪裡?只聽一個十分嘶啞的聲音說道:「她們練得,老娘為何就練不得?」只聽那聲音,就能想像出一個粗鄙婦女怒氣沖沖當街叉腰大罵的潑婦姿態。
武才揚不免愕然。印象裡的這些女子,縱是那些婦女,也無一人形貌粗鄙;甚至那些婦女的容貌氣度,有的還比這些少女要動人許多。無論如何也不起誰人有著這等令人厭惡的形象。但他只愕然一下,便反應過來。心想原來對方的聲音聽在耳中,便不覺將粗鄙形象對應上去。說不得那暴大娘本人,反倒生相本來極其姣好。
卻聽情難絕柔聲勸道:「暴大娘,侍寢掌法,並非人人都能習練。練之不妥,不但毫無美感,反會全然破壞其情趣威力。譬如以前我們的文案——丐幫九袋長老諸葛清,便以其聰穎智慧和莫大毅力,將那『侍寢掌』、『奉茶決』、『三從四得身法』,都習練到甚具威力的高層境界。但以之對敵,則無論男女,都會暴躁難忍,覺其極為變態。我們三人雖則也身為女子,體態特長均可習練這侍寢掌法,為何竟未習練?只因初練尚可,或用於增添閨房情趣亦可,真若以之對敵,以吾三人氣度特點,反會立刻喪失威力。一個不善,便遭克制。您體態尚可,但氣度過於蠻橫了些,這侍寢章法,練了也未必有效。」
她柔聲勸了這麼多話,那暴大娘卻怒沖沖道:「何楠楠,不是老娘小窺你!你一個小姑娘家,懂得何謂閨房情趣?老娘今年三十有五,自十四破處,歷年來侍奉過的男人,單是那活兒割了下來,便可車載船量!」武才揚這才知道,原來情難絕姓何。
不老情天基地在天山,於神州大地卻似有不少秘密宅院或子弟來源,譬如最初探測修小羅心靈時所知的情難絕三女虛假身份:白媚娘、白雨晴、白雪晴之中原武林白家後人,印象中便也曾是不老情天子弟來源之一,他自然早已知道情難絕的名字叫做楠楠,但聽到她的姓卻還是首次。只聽情難絕不悅道:「暴大娘!」急忙收斂思緒。
又聽暴大娘哼了一聲道:「少在老娘面前裝羞澀!老娘乃是告知你這精門傳承者所不知究竟的人性至理!須知世間男人萬萬千,愈是外表看來甚是斯文儒雅者,其內心隱含的變態傾向,便也愈是嚴重。床第之間,也有半數男人,喜歡娘們兒採取主動之勢。」說到這裡,暴大娘頓了一頓,卻沒有聽聞情難絕答話。武才揚已猜到情難絕姐姐此刻定然神色不悅已極,心中對這暴大娘也有了幾分厭惡。
突然暴大娘喝道:「我問你,那諸葛清對敵時,是否僅其給人的變態感覺,便足夠讓諸多以俠義自居的武人寧願自盡也不肯再與其交戰?是否尋常女子一見,便煩躁不安心神大亂?」武才揚心下一凜——諸葛清用那侍寢掌、奉茶決對敵時,的確給人異常難忍之感。這暴大娘的說法倒是一點不錯。
暴大娘道:「那就對了!(想來雖無聲音,但情難絕一定曾點過頭。)……武功一道,原為生剋之戰。世間並無絕對無敵的武功招式,老娘練這侍寢掌法,無須令人喜歡——試問,若這一個個女子,都以這侍寢掌法令人欲心大動,一旦她們遇到高手,是否便會被當下擒拿?世間武人,又有幾個乃是天生善良?擒拿之後,又有幾人能忍下心頭慾火不施暴行?她們愈是隨風舞柳任其擺佈的姿態氣度,便愈是容易激發臭男人天生的邪噁心態對其施以難言暴行。老娘令他們不喜,一旦失手,反可當即死去無須受辱!」
武才揚聽到此處,更加堅信自己就在她們附近,也明白她們都在修煉這裡的武功。再想到諸葛清那不倫不類令人毛骨悚然為之厭惡的武功招式,和情難絕、暴大娘方纔的對話,登時醒悟,那出自於「蓬衣仙子」的丐幫武學,原本就是為女子準備。
腦海中忽然幻化出一個個絕色女子施展「侍寢掌」、「奉茶決」時的曼妙姿態。怦然心動的同時,不覺大為駭然,心想若然如此,那「蓬衣仙子」當年,是否也有不為人知的……遭遇?
又聽情難絕聲音柔和說道:「大娘所言極是。但壁畫間,譬如嫦娥奔月一圖,小妹為何要她們著重仔細體會?便是那嫦娥獨立月宮、永恆孤寂清冷,可增添敵手憐憫之心,同時又增添『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之無形氣度。使那侍寢掌法,不再流入單純的媚態行徑。」
暴大娘道:「那便怎樣?」
情難絕道:「是以,便是真有失手遭擒者,只須堅守信念、保持那嫦娥清冷之態,便足夠在當今儒派心念大盛的道德觀念下,讓世間武人都無法施以暴行。或若自知無法保全己身,單是那嫦娥獨立之氣,便可登時進駐於無比寂寒之境、無形達到太陰玄功的初等境界,身化冰屍而亡。」
暴大娘哼道:「我若練了,也絕不會遜色於她們!」
情難絕柔聲道:「以小妹所見,大娘練那『西王母揮簪劃銀河』的招式,反倒能憑添無上威力。以大娘的氣度,此一招式心法,大娘能迅速達到最高境界,絕對不輸於侍寢掌和奉茶決。倘若到了有成之時,得到師傅許可,進駐不老情天武學寶庫內,說不得又可憑此氣度,打開神話之門,悟解到不老情天內淵源武學『西王母心法』。真若有那一天,相信以當今十三隱世剩餘十個的不入流武學,都非您之對手。」
武才揚聽的心裡一動,恍惚覺得悟到什麼,又一時難以想出。只隱隱想到:或許當年蓬衣仙子所得到的或書下的武學秘籍《貞女素手劫》,並因此傳出丐幫當今南北兩大淵源的心法招法,大抵僅是此地壁畫的簡要總結而已。其實之間的任一武功招式或心法,都須窮盡一生方可練至精深境界。籠統習練,反倒失卻威力。她們當前採納的便是不習全部、只研個別的速成方式,以使自己能用最快速度,讓武功突飛猛漲到匪夷所思之境界。
思恃:「傳說四龍玉炔暗含毀山滅海的可怖武功、富可敵國的財富。若此地武學也是四龍玉炔武學寶庫之一,是否這幅幅壁畫,其實鑽研下去,都會悟出不世武學?便如我當日在卯穴內,實則只精修了一個『鬼影步』,江湖上便似乎從未有人能破解。」
只聽暴大娘遲疑道:「真……的?……好吧。我按您所說習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