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卷 三 (五)簡單道理
    左邊那騎士嚇了一跳後,瞪著中間的那人道:「老大!你這噴嚏,以後能不能小聲一點,別再驚天動地的滿口唾沫星子。」右邊那人道:「老大,你看看你這一個噴嚏,咱們好不容易才創造出來的氣勢,還得再培養上一兩個時辰才能生出。」中間那人看來竟十分委屈,說道:「咱也不想打啊。但噴嚏要自己出來,你們能忍得下麼?何況你當老大我這唾沫星在六合八荒群星當中,能創得下字號,是多容易麼?噴嚏要打不出漫天的唾沫星子,憑咱這一身武功,如何讓人懼怕?」

    說話當中,他臉向哪邊,哪邊的騎士便立即偏頭閃避。原來他不開口說話便罷,一旦開口說話,隨著說話之聲,滿嘴的唾沫星子,便噴濺而出。也難怪這人竟有個「唾沫星」的綽號。

    武才揚傳音道:「哦,原來是六合八荒群星的。此人綽號唾沫星,結義兄弟左邊那眉頭間有顆黑痔的,乃是垂涎星,右邊那酒糟鼻的,乃是昏睡星。在當今六合八荒群星當中,除了天地諸巨星外,已屬於這些成名有些年頭的『繁星』了。這三星在『繁星』當中,名聲響亮並非因為武功,而是綽號。只不知他們在這裡又要做什麼。」修小羅傳音道:「好像是六合八荒群星的聚會吧。據說每隔上一些年,他們都會自行雲集起來,爭戰一番,確認地位。」

    那唾沫星已經又道:「好了好了,咱們誰也別責怪誰了。咱們才守了半個時辰,若守到一個時辰以上,你們兩個還能把氣勢保存下來,老大我這個位置,就讓你們兩個來做。」

    兩人無意再聽他們拉扯下去,武才揚傳音問道:「你不會五行遁術嗎?」修小羅道:「不會。」武才揚道:「實則很簡單。秋月之木,形慚凋零,中秋果實已成,愛剛金破削,霜降後不宜水盛。木多則多材,土厚則無立。木居震位,號曰青龍。主仁。性直情和,見土色帶黃。人身五行,肺金心火腎水脾土肝木。陽氣生則顯,陰氣盛則隱,陰七陽三則融。陽八陰二則藏形。陰陽五五變換則遁形。」

    修小羅恍然而悟,氣息變換間,武才揚讚道:「好!」攜著初步可與環境悄然暗合的修小羅飛身而行。修小羅一邊變換真氣,一邊體察武才揚的行走方式。察了片刻,便發覺實在太難,不再將心思放於其上。

    原來這五行遁法,說簡單實在是太簡單,只須掌握了五行氣息的運轉,將之在不斷移動中進行變幻,便可和環境融合,使人無法發現。但說難也非常難,不但四季變換、周圍環境情況都須掌握,還須迅速判斷出處身所在的五行狀況。樹木多自然應以青木法則遁行,不過但凡樹多之處,俱是厚土豐水地帶,而水多木飄、土厚木折,又是五行生剋的必然現象,其餘的五行遁法,也莫不如是,先天上就必然要受許多五行生剋現象左右,僅知其理而不知其法時,便是能將體內氣息的轉折達到瞬息萬變地步,也難有效果。

    修小羅變換真氣讓武才揚攜帶而行時,便和當初和柳一摟在一起時由柳一摟注入「虛空弋影」的氣息類似,身體在武才揚青木法則範圍內,只如同武才揚體外的衣物或是包裹,只須始終變換著真氣方式,就可與武才揚的遁術保持一致。但當真讓其理會五行遁術的運用方式時,除非能全然瞭解口訣,習練出五行遁術的特異氣息後方可達到初步掌握程度。憑體察便想學會,那是萬萬不能的。

    兩人剎那又在林間小徑旁竄行出幾問,不覺遠處那問旗亭高地已可隱約見到,原來已在問旗亭四環以外。武才揚猝然駐足,身形轉化間,已經緊緊貼著一株樹木停止。修小羅也後背緊貼樹木,和武才揚保持一致。

    前方所在不遠,已經隱隱可見昔日裡陰陽二魔出現後火焚了許多樹木的痕跡。幾個月過去,那裡本應空曠的所在,竟然成了「灌木」叢生之地,原本的樹木被火焚後,根部未死,都生長出許多幼條來。但除此之外,卻似並無異常。修小羅仔細看看,除了能夠發覺已經有些營帳駐紮於問旗亭高地附近外,別無發現。問道:「怎麼了?」

    武才揚凝了凝神,道:「沒事。我是突然想到。這裡曾是爺爺奶奶毀滅過的地方。」修小羅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對陰陽二魔的經歷,仔細思索一下,也不得不為之同情,只是復仇歸復仇,屠殺無辜,畢竟總是難以服眾。可謂是糊塗而問世,糊塗而死亡,至今為止,究竟誰人乃是製造出陰陽二魔浩劫的兇手,江湖依然無人能夠知曉。武才揚沉思片刻,道:「大哥哥。你看看這些樹。老樹死則死了,但每株老樹那裡,卻都生出了許多的幼條來。」修小羅奇怪道:「這又怎麼?」

    武才揚道:「這些的幼條,卻毫無用處,唯一的作用,似乎也僅僅是阻礙視野,阻礙路途。」修小羅更為奇怪,問道:「你想說什麼?」武才揚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既然這些的幼條都還存在,便說明了這些的樹木,當初未能從根部斷去。否則此地定然又是一片荒涼,至多只能有些微的雜草生出。」

    這些道理,實在是簡單地每人都能明白。修小羅卻始終想不明白為何武才揚竟會猶如發現了什麼可怖事情一般,如此慎重。他按照武才揚的思路想了想,也無法尋出武才揚究竟想到了什麼。突聽武才揚傳音說道:「大哥哥。乾洲絕對是不能去了。」修小羅愕然道:「為什麼?」武才揚沉吟道:「一摟哥哥,必然已經死亡。乾洲城內,天龍莊、丐幫的暗伏勢力,也必然已被拔除。即使咱們去了,也只會掉入陷阱當中!」

    這答案突然而來,修小羅不禁聽得呆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句老話,頓時湧現。楮大夫那先予謀定、再以雷霆手段速速解決的行事方式,頓時成為驅之不去的可怕陰影,橫亙於修小羅的心靈深處。修小羅茫然一下,失聲道:「不會……」口已被武才揚一把摀住。武才揚傳音道:「大哥哥,鎮靜乃武人之首要!」

    修小羅如何不知這句話,可是一想到柳一摟居然竟已死去,如何能鎮靜?他被摀住嘴,意識當前乃是隱身當中。但心下裡百感交集,竟是悲憤之念,已經達到只有出手殺人方可抑制的衝動巔峰。

    武才揚一指點出,先點了修小羅穴道,讓其不能出聲也不能亂動,這才傳音道:「你殺機太盛。謀定而思動方是一擊必成之要決。」

    說話當中,那問旗亭高地上,已經紛紛出現人影,向他們藏身的方向竄來,接著火把映亮,四處都是人影出現。武才揚定睛望去,見都是些奇形怪狀的漢子,各個年齡多在三十以上,彼此並無統一標誌,知曉的確是六合八荒群星在聚會。眼下這些,大約都是些雖然早已創出了字號的「繁星」一流,卻實力都不怎麼樣。倒是守在路口的那三人,武功還相對不錯。心中更加奇怪。思恃既然是六合八荒群星間的聚會,怎麼竟沒有一個出眾角色?

    眾人搜索片刻,見始終找不到人影,都紛紛返回到問旗亭高地上去。武才揚這才解開修小羅穴道。傳音道:「大哥哥,你現在能否鎮靜?」修小羅點了點頭。武才揚道:「未必楮大夫就真是製造這一切的兇手。但天龍莊、丐幫之滅,都與黑風寨有莫大聯繫。既然天罡大師親身到達,想必解決你們兩個,僅僅是小事,解除丐幫、天龍莊的暗伏力量,才是真正要做的事情。」修小羅怔道:「你的意思……?」

    武才揚沉吟片刻,吐出一口悶氣來,鬱悶說道:「我智慧太低,想不出其中的關鍵。不過無論如何,爺爺奶奶之死,是過於冤屈的。或許有人知曉兇手為誰,卻有意不說,也或許那些當今大派,都知兇手,卻有意讓爺爺奶奶屠殺天下,更借你們請出心月狐後,於追殺途中,不斷依賴心月狐、巴圖的召喚法,把藏匿不出的武林人等都帶出後無用則除掉有用則留下……我們是明知上當,也只能上當。」

    修小羅聽得是莫名其妙,但他卻哪知武才揚的想法。武才揚神智醒轉以來,其實也時刻在想著爺爺奶奶陰陽二魔的死亡事件,總覺得這年來的支離破碎印象,太過於詭秘。直至方才見到這老樹死去,新樹牙牙叢生的景象後,才陡然意會,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因此將一切事件,串聯到了一起,有了初步印象。

    那膽敢滅去了天龍莊、丐幫的勢力——大抵應為黑風寨吧——既然滅除了這兩大昔日最大勢力,自然深知斬草須除根的道理。而導致這一切後果的「四龍玉炔」,卻至今不知下落,那想得到這所謂藏寶秘密的勢力人等,自然也不肯善罷甘休。無論爺爺奶奶陰陽二魔的問世,是否連環圈套中的起初步驟,至少在心月狐出山以後,所進行的追殺舉措,更多帶來的反而是隱藏於追殺路途中的一些隱居身份之人。爭戰到達哪裡,哪裡的會武之人就無法隱藏下去,即使不死於交戰,在各勢力的爭殺當中,也難再保留隱藏身份。從這點上來看,所謂的追殺,其實也是一種的利用含義在內。

    莫說象柳一摟曾經聽聞過的大青山利用陰陽二魔清除沿途勢力這一秘密,細細想想,便是毀滅了天龍莊的黑風寨,豈不也是只需利用心月狐召喚法查出了誰是天龍莊隱伏力量,便可立即施展雷霆手段予以除根?滅去丐幫的幕後人,又豈能調查不出丐幫藏匿下來的高手而想到丐幫定然有暗地裡的力量隱伏?何況四龍玉炔和他這個鼎鼎大名的武才揚,既然是並未落實死去,針對丐幫之人或勢力,又豈會就此罷休?又豈會不想找到他?

    但這些新發現,卻無一不是越加將自己推向危險的邊緣。是以絕對不能輕易說出。

    試問如此一來,丐幫的蓬蒿人復興大計,是否能容忍「武才揚」的繼續存在?深明「武才揚」身份的諸葛清,又豈會不將他依然存在的消息匯報於丐幫?否則丐幫大曠野計劃的代幫主孟庸才、孟少俠二人,又何以竟能圍攻毒手無命他們之前,先設下重重的埋伏,設下許多白癡高手?大曠野的丐幫,又豈會不想找出他這個簡直可稱是導致丐幫覆滅的元兇?再進一步,是否覆滅丐幫的幕後勢力,也想利用他們找到自己?

    這發現竟是越想越覺可怕,簡直普天下竟無一個可以值得信賴之人。忽然想起毒手無命高爺爺臨終時的吩咐,不禁恍然大悟間冷汗涔涔而流。「高原,武功大成後,未組勢力前,不得做任何復仇舉措。」這句,原已暗示了他的處境危險,「不得對洪峰起殺心」這句,卻是已經猜到他會想通「自己時刻處於危機當中」這些關節,而既然眼下又只有修小羅一人是知道自己存在的秘密,那麼為保障自己安危,是否殺掉修小羅以除後患也是難免?

    武才揚陷入深思,修小羅也想及自己最後神智癲狂前,曾到達純木道觀,卻未見一人的經歷。心中更加肯定柳一摟早已逃跑,甚至還帶走了不知真假的雨雪二女。對武才揚的判斷,既知屬於錯誤,便當下恢復為過往的冷靜灑脫。傳音說道:「咱們隱身而去吧?」

    武才揚收回思緒問道:「去哪裡?」修小羅道:「乾洲。」心想武才揚縱然判斷不准,柳一摟恐怕情形也不是很妙。能早點去乾洲一趟知道真相,也好早日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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