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當然不必答覆,否則也不會出現當前的諸葛清苦心解釋場面。諸葛清繼續道:「須知任何一個派別,巢穴所在,必然有生活痕跡,以屬下想來,天主在通往上方的途徑中,遇到的也僅僅是埋伏襲擊之類,並無生活場景上的痕跡。」所謂生活場景,指得自然是飲食、排泄、住宅、活動場所之類。任何一個派別或是一個人長期生活之處,斷斷不可能沒有飯食用具或食物痕跡,更不可能一絲的排泄痕跡也沒有,住宅倒可不必過於推測,但活動場所留下的頭髮、腳印、衣物、甚至是灰塵等物,都可用來推測該地帶人員的駐留情形與時間長短。這本是所有搜索必不可少的尋找對象,也是可以驗證搜索方向是否正確的基本方式。諸葛清的推論,就建立於之上。陰魔點頭道:「正是如此。」
諸葛清道:「既是如此,最終的定位,必然集中於此地,每個人都會以為,驚魂谷有獨特的手段,藏身於此洞穴之下,說不得洞穴之中,便是一個更為神奇的地方,不但可以提供驚魂谷人生存條件,也適宜於驚魂谷人的潛藏、攻擊。是以雖然萬分小心,最終仍會按奈不住,要進去探查。」
一眾無不暗自點頭,心想果然如此。
諸葛清道:「但我們須當注意,沿途並無一絲的痕跡,可以證明有人來往過我們所經的道路,而到了此處,我們也未發現一點的痕跡可以表明,此地有人員來往過,唯有一方圍欄,顯示著此一洞穴的不可進入。自然也就更易激發人的好奇心,非要入內一探究竟不可。」
眾人再度點頭,溫四海道:「對呀!管它這洞穴是做什麼用的,既然總找不到他們,放過了這裡不搜查,豈不太愚笨!」諸葛清哼了一聲,嚴厲道:「也便是這一念頭,就會將我們送入不歸之路!——試問,倘若此地果真可以隨便逃生,又何必建造一個常人便可上下的通路,又圍造一個常人不能通過的圍欄?」溫四海失笑道:「這又有何不可理解?那活閻羅貪圖女色,自然擁有不少的不詣武功之女子,武林人可以進入而安然的地方,她們未必能通過,是以要阻止她們的進入。自然也有可能這裡可以是個莫名的出口,為了她們的出來後能幸運地出去,而建造了常人可以上下的階梯。文案——世上奇事甚多,你我同樣進入此地,落下的地點卻不相同,天主更自上層直接落下,我們又如何知曉,來者不會被那奇異的力量,逕直送到此處?」
他的說法,自然也代表了大家的想法,是以一眾紛紛以疑問的目光望向諸葛清,看他如何解釋。諸葛清苦笑一下,說道:「便是利用了大家的此一心理,在疑幻疑真中,將來人推向必然要進入洞穴的堅定念頭中,也因此便達到了目的。」他望著眾人依然不解的表情,還欲再行深入解釋,突然一個聲音打破沉寂:
「活閻羅,武林新七魔之一,佔據武林禁地驚魂谷,自該谷異境復活山神秘天眼處獲取九死神功,該功法每練成一重,即獲得一次復活機會,倘若練到九重境界,當達九度死亡九度復生之可怖魔功,屆時將立即凌駕於七魔之上,足可同時挑戰老五魔而不敗。」
眾人愕然望去,卻是方才抿嘴不說話的武才揚,此刻竟打破沉默,在背誦經文般地發言。表情首次不再顯得天真,眸中也不再有陰森可怕的神色。湛藍的光線映照下,他的整個神態顯得宛若智慧老人般深邃幽遠,身形也一層層地彷彿影子在水中隨波逐流般顯得模糊而扭曲。
這古怪的場面,使得眾人無不為之一凜,更覺武才揚十分詭異可怖。卻聽武才揚繼續以背誦經文般聲音說道:「驚魂谷,天下禁地之一,與鬼城酆都十八層地獄,同樣擁有武林不解之謎,懷疑乃是前人所造的神奇地帶,兩者均有不可妄入之絕境,非人力可以抗衡。據說每三十年絕境產生生機一次,由此逃生者可有不凡收穫。活閻羅乃是所知的唯一一名自絕境中逃生者,卻也對驚魂谷產生不可逃避的依賴,一旦離開驚魂谷達一月之上,便武功全失,是以為能隨時掌握江湖真實動向,常以寄魂法將魂靈與派遣出谷者做千里一線牽引,被牽引者於日後成為失去靈魂僅餘肉體的詭異生命,常被驚魂谷人當做洩慾工具使用。」
眾人聽到此處,無不想起那些在谷中生存的沒有影子的俊男美女,頓時寒意大生,心想如果當真有那所謂的寄魂法,那些人顯然便是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倘是此法被施於己身,無疑自家在做出了什麼事情,都無法知曉,更為可怖的是,當了行屍走肉,也要成為他人的洩慾工具。男的或許要承受毒打做些自家也不知的事情,女的可能更如牲畜般隨時要滿足他人的色慾而不自知。一念及此,頓覺此人的手段,比直接將人殺死,更為可怕,僅憑這一點,便不愧為當世巨魔之一。
武才揚以那背誦般的口氣繼續說道:「本莊數度欲襲殺活閻羅,以除武林隱患,最終發覺事不可為,此魔之手段,已絕非武功可以除滅,非自生死玄奧方向探秘,方有一線勝機,是以驚魂谷、鬼城酆都十八層地獄,湘西排教,均被列入武林不解之謎中,作為武林未來隱患對待,由綠院自生死玄奧方向入手,先行防患。」
他說到這裡,天狗、天牛、天狼、天蠍四天星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眾人凜然之間,武才揚又恢復為傻呵呵的表情與森冷的眸光,似是已經「背誦」完畢,重新恢復為白癡狀態。
一眾等了片刻,知道武才揚再不會說話,心神這才恢復至當前境況。陰魔掃視天狗星道:「天狗,木兒背誦的,可是天龍莊的秘密資料?」天狗星張大了口,好一刻才吃吃道:「稟天主……屬下只知曉本莊有份機密資料,記述的乃是武林人物與武林隱秘,卻從來未曾見過。不過……綠院一說,卻一向只本莊擁有。想來即使並非本莊,也與本莊有莫大關聯。」
武才揚依然白癡一般,想自他口中問出究竟,那無疑是癡人說夢之舉,但若武才揚的說法不假,顯然即使再搜索,也未必便能尋找到活閻羅下落。陰魔沉思片刻,緩緩望向陽魔,細細說道:「老頭子,你瞧我們該如何是好?」陽魔翻翻眼睛,向上方那湛藍的光線凝望片刻,淡淡道:「木兒竟會知曉這多秘密,說什麼我們要也使他復原。天龍莊的綠院,一向神秘莫測,早在我們縱橫江湖時,便聽聞綠院以法術、巫術、佛法、玄學為測探對象,這驚魂谷我們已經見識過,想來那十八層地獄,也和驚魂谷無甚兩樣。」
諸葛清一怔,這才意識到陰陽二魔在掃蕩了驚魂谷後,下一個目標,竟是死神地獄世家「十八層地獄」費家。但這般的不分青紅皂白,雖是符合陰陽二魔身份武功及心性特點,卻顯然與為重孫女復仇之理由難以相符,不覺對陰陽二魔的真實目的,更為懷疑。
只聽陰魔柔聲道:「老頭子,你又在囉嗦。」陽魔道:「行了。既然天龍莊以為驚魂谷活閻羅的未來發展,可以同時對付我們幾個,無疑在天龍莊心中,活閻羅的未來,便是天下第一人。既是如此,我們又的確找不到他的下落,便放過他此次又有何妨?」陰魔靜了半晌,森然一笑,「便是。一個對手也沒有,可也太過於無趣。」掃視眾人一眼,道:「走。」
兩人說走便走,竟毫不停留,身形一展,翩翩飛起,居然凌空而升,眼見陰陽二魔攜帶著武才揚冉冉飛昇,諸葛清才凜然驚道:「天主!我們該如何走?」
陰魔嘿嘿一笑,自半空傳出細細的聲音道:「如何進入,便如何出去。這驚魂谷的奇異之處,著實不可思議。然則既來之,則安之,糊塗的來,便糊塗地走吧。」湛藍的光線下,那三人飛昇的姿態,宛若仙人一般,身形也逐漸點點融入湛藍的色彩之內,僅剩一分薄薄的影像。
諸葛清怔了一怔,也凌空而起,展開雙臂向上飛昇,只覺似是突然躍入無盡虛空般毫不受力,整個人也魚一般地自由浮動於水中亦似,湛藍的光線映照下,卻見下方的色彩宛然流轉,蒼奴、盲童、梅如冰三人也展開雙臂,夢境亦似地冉冉而起,接著其餘人愕然一怔之後,紛紛展開雙臂,冉冉而升。
耳中傳來陰魔細細的聲音告誡道:「放鬆心神,保持姿態,不管不問,自然成仙。」聲音首次有種愚弄的口吻,卻又夾雜著一種難以掩蓋的悵然。諸葛清呆了一呆,保持雙臂展開的姿態不變,只覺眼前的光線色彩逐漸變淡,心神也逐步迷醉於這從未經歷過的真實夢境場面間。
無盡的虛空彷彿是慢慢變得黑暗無比,接著再有光怪陸離的光線璀璨於眼前,緩慢飛昇的姿態在無數的巨石飛速變換中保持著一種切合自然神韻的軌跡,接著巨石彷彿也點點消失,自家已於不知覺中飛昇至一個不可知的迷夢世界。這奇異的感覺不知過了多久,突覺身心無比沉重痛苦,發現陽光刺目,已經回到了青草依依、藍天白雲的驚魂谷死谷之內。
但此時此刻,除了這被稱之為陰陽殿的死谷正中地帶,有個眼睛般的光暈外,再看不出任何的入口可以證明死谷之下,居然還有個神秘神奇的「復活山」。眾人吃驚張望,溫四海疑惑地踏上那眼睛般的光暈處,卻毫無反應,竟是連如何進入也不再知曉。陰魔淡淡道:「走吧。無論是人是鬼,能動的,都已死亡。」說罷與陽魔拉著東張西望、呵呵傻笑的武才揚,向前而去。
諸葛清舉目四望,但見來時所見的那些沒有影子的俊男美女,個個若非變做冰屍,便是化為灰燼,所有房舍,俱已粉碎,這被稱之為「陰陽殿」的所在,來時未曾與任何一人有過交談,走時卻只見到均是死屍。眾人一直出了驚魂谷,也再未見到一個人影,舉目太陽所在位置,業已到了申時初。諸葛清回望唯一完整建築的谷口小屋,猶覺這一個多時辰的驚魂谷遭遇,是場迷夢,不覺心神失落,悵然難言。
正自悵然,忽聽陰魔細細的聲音說道:「驚魂谷中,走失了一名谷口守衛,便是曾與文案有過交談的年輕人。他的名字叫修小羅,雖是看不出有何奇特,但觀其氣度,若有未來發展,當為一名不世之才。眼下我們尚無暇關注其人,但若再度遇到,絕不可使其生存下去。」
一眾應了一聲,紛紛想起在來時遇到的那個容貌普通、身材挺拔,被天不老以幻術協助於諸葛清以及情難絕媚術配合下於不覺中以言辭、氣度、情態三者交錯形成的獨特氛圍而折服的驚魂谷谷口守衛。一時之間,無不覺得,這驚魂谷一行,唯一能證明驚魂谷乃是存在於現實之間的,便是這活生生存在著的修小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