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憐、小笨蛋首先笑出聲來,其餘小丐也失聲而笑,均覺其人名字甚是符合,當真是囉哩囉嗦。人群中也是一片哄笑,心想他把「白癡公公」先抬到前面,讓人誤以為是名大人物,豈知報出名號之後,卻是誰也不曾聽聞的無名小卒。
石不知皺皺眉頭,實在想不出丐幫中幾袋子弟裡有這號人物。羅索毫不在意,說道:「在下說過,在下實在是一個無名小卒,除了多認識幾個字外,別無特長。」接著趨前數步,低聲道:「石長老,刻下天色已晚,此處暖堂院,只用來接待四袋以下子弟,再走十里,可見一所四面垂柳的莊院,五袋以上長老和其徒弟,都在那裡安頓。」
石不知「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忽然縱身而出,一掌扇在羅索臉上,當即退回。羅索吃了一驚,「啊!」的叫了出來,手撫著臉道:「石長老……這個……」四周圍觀的丐幫子弟都是吃了一驚,忍不住後退一些。
小機靈道:「你既是知道師傅是鼎鼎大名的石長老,當然知道他老人家的一貫作風。」羅索茫然道:「什麼作風?」小鬼頭道:「他老人家一見到心中喜歡的人,就先給個見面禮,打上一掌,誰若閃避,反是瞧不起他老人家,你不閃不避,便是知曉這一規矩,卻又發問,莫不是看到他老人家出手太輕,嫌歡喜的不夠麼?」小老大立刻接道:「咱們拜師以來,也學得了這一規矩,原本瞧著你不太順眼,但既然你是『白癡公公』看中的人,咱們也有些喜歡了。」小小子道:「我心裡甚是喜歡,也想給你個見面禮,只不知你肯不肯收下。」小鬼頭道:「什麼收不收的,只要給了,哪有不收之禮?只是咱們兄弟眾多,見面禮須得一一拿出,一起給他時,萬一收不到怎麼辦?」武才揚已知大家心意,順口接道:「長幼之別豈能亂套?自然是先由大師兄給了。」小可憐叫嚷道:「正是正是,二師兄第二個給,我倒數第二個。」小笨蛋怒道:「你是最末一個,我才是倒數第二個。」小可憐揮手就給了小笨蛋一拳,「我是師兄!」小笨蛋大怒道:「你排名十八,怎能佔先?!」回敬一拳。兩人登時你來我往,打將起來。
石不知說道:「唔,你們的輩分,只能給他們見面禮……」一指周圍觀望的人群。小笨蛋與小可憐立刻停了下來,十八人一齊向四周瞧去。忽然一聲喊,四周的裡三層外三層丐幫子弟均想這樣的見面禮還是不要為妙,呼呼啦啦跑的一個不剩。
石不知微笑道:「方纔多有得罪,不如此便難以脫身。見到『白癡公公』後,代我問好。」羅索的一張臉已經腫如豬頭,含糊不清地道:「謹尊石長老之命……」又做出捧碗乞討之態,退向暖堂院的一間窯洞,轉眼被夜幕吞沒,再看不清身影。石不知一揮手,帶著一眾徒兒,浩浩蕩蕩的向前行去。
一路走,一路有人打鬥,是以行速甚慢。陝西地帶,自鳳翔-銅川-韓城沿線以北,便是黃土高原,地廣人稀,溝壑連綿,因此十里土地實際行來,二十里也不止。眾人走了有半個時辰,才走出了「八里」,剩餘的「兩里」,想來至少也得五里出頭。不知因為何事,一眾除了小機靈與武才揚外,都又開始了打鬥,兩人伴在石不知身邊慢步前行,石不知忽然道:「小機靈,你看那個羅索,究竟會不會武功?」小機靈搖頭道:「不但不會,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石不知沉思片刻,自語道:「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白癡公公看中的人,居然反而是個秀才……」武才揚問道:「小羊看那人好像沒有背麻袋,怎麼竟會是本幫的人?」石不知道:「不知。」小機靈拉了拉武才揚,悄聲道:「師傅正在沉思,且莫打擾。」武才揚忙知機地不再發問。
過了片刻,這翻爭執又已結束,眾人跟了上來,繼續向前。見師傅在沉思,小機靈與武才揚也都未說話,便靜靜地跟隨著向前而去。月色下的黃土高原上便如幾隻螞蟻在爬行般,除了偶爾的聲響外,只餘寂靜一片。
正行走間,又遇到一條溝壑,溝頂距底部足有二十餘丈,溝底甚是寬廣,月隱星稀,四下裡一片昏暗,眾人只得放慢了腳步。
到了溝下,一眾徒兒不知何故又打將起來,依然是小機靈與武才揚未曾參與。石不知忽然停了一下,道:「奇怪!」兩小道:「什麼奇怪?」石不知道:「不知。」頓了一頓,才道:「沒什麼,你們別問了。」兩小莫名其妙,卻知問也無用。又向前走去。剛走數步,石不知突然又道:「奇怪!」兩小詫異停下。石不知搖搖手,示意兩小繼續走,低聲道:「那麼小心為是,小機靈,你悄悄告訴小老大三人,讓他們也多加警惕,——好像有高手在附近,不知是友是敵。」小機靈大聲叫嚷著,也加入戰團,片刻後回歸,悄聲道:「都知曉了。咱們繼續前進。」
眾人均已警惕,十幾名小丐喝打著慢慢圍在石不知身旁,之後小機靈守東側,小老大守西側,小小子和小鬼頭壓後,武才揚到前面。然而他們雖是作好了準備,卻始終未遇變故,直至到了溝頂,眾人才鬆了口氣。
不久月亮浮現,大地一片皎潔。眾人小心翼翼地又走了一里多地,便覺草木逐漸增多,又走了半里,已是雜草叢生,隱隱有潺潺流水聲,又半里後,忽見前方出現一條溝壑,溝內***通明,到了溝邊,見溝下有一莊院,四周綠柳成蔭,知曉已到了暖堂院。左側不遠處,有條路徑,路旁生有一叢叢的駱駝刺,均有半人高。石不知擺了擺手,眾人停下「打鬥」,小小子和小鬼頭飛身向前。此刻兩人展露出真實武功,月下望去,如同兩隻飛燕一般,無聲地一掠而起就是兩丈,三個起落後,到了路前。餘人這才慢步跟去。
「什麼人?」忽聽一聲斷喝,道路兩側的駱駝刺叢中各伸出一枝烏黑發亮的細竹杖,攔住了去路。小小子吟道:「腹內不饑身上暖,休叫無德人輕慢。」那兩枝竹杖縮了回去,駱駝刺叢中一人沉喝道:「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山因雲晦明、雲共山高下。咱們乃是『結緣堂』下,敢為來者何人?」
石不知跨前幾步,朗聲道:「不知。區區七袋石不知是也。隨行十八子弟。」他口稱「不知」已久,是故連面對丐幫規矩甚嚴的盤答,也要先說一句不知。刺叢內人道:「原來是石長老,咱們職責在身,不能出去見禮,請移駕前往吧。」石不知道:「無妨無妨……」向前走去,到了道路入口,說道:「聽說……」突然一掌劈向左側刺叢,「呼」一聲,將那叢駱駝刺盪開,這剎那躍身而入,「砰」一聲,隨後躍出,手中已經拎了一個人。
他將那人拋在地上,又向右側擊出一掌,目光一瞥,哼道:「哪裡跑!」當即向一叢駱駝刺劈去。那叢駱駝刺被掌風盪開,一人飛身竄出,向下逃去。石不知飛身一躍,便到了那人身後,隨之推出一掌。那人慘叫一聲,斷線風箏般飄了下去,「通」一聲也不知落在了何處,再無聲音,想是已死。
他突然出手,事先毫無徵兆,下手又毫不留情,快逾閃電。武才揚登時看得呆了,心想石不知排名於第十位,果然要比杜惡更勝一籌。忽然石不知冷哼一聲,再進一步,分劈丈外兩側的駱駝刺叢,掌力到處,刺叢中躍出兩人,雖也是丐幫裝束,卻臉蒙青巾,顯然不欲讓人看出面目。那兩人手持皆是一柄四尺軟劍,一躍出來,當即飛身撲出,劍光暴漲,刺向石不知,剎那就到石不知近前。
石不知後退一步,飛出兩腳,踢向兩人軟劍。兩人一擊不中,當即轉身。石不知剛待進擊,刺叢內又刺出一劍,其快無比。眼見那一劍便要偷襲成功,小機靈身子一晃,射出一柄飛刀「錚」的擊歪那劍。饒是如此,劍尖也劃過石不知衣衫,差點便會傷到肌膚。石不知借勢前衝,雙掌齊拍,掃向轉身欲逃的那兩人。豈料那兩人明明是向前竄逃,卻忽然間上身一俯,軟劍自肋下倒刺而出,石不知急急仰身閃避,那兩人身子一晃,居然鬼魅般地變做俯衝而下,身劍合一,電一般地襲擊石不知。
他們出劍之邪之快,匪夷所思,以石不知之能,也既未料到會有這一招更無法避開。武才揚大驚叫道:「小心!」那兩人聞言眼角瞥向武才揚。忽然間眸中都是驚恐萬分,劍勢也微微一緩。石不知身隨意動,身一側,便險之又險地自兩柄劍空當處穿過,兩掌一分,印在兩人頭上。那兩人登時被石不知渾厚的內力擊的倒飛出去,砰的摔了個腦漿迸裂。
這同時小機靈也一腳踢飛刺叢內的軟劍,一柄飛刀射入刺叢。但聞半聲慘叫,刺叢中竄出一人,腦門上連根沒入飛刀,掙扎兩下,萎然頓地,再不見動彈。
小老大、小小子、小鬼頭各抽兵器,向刺叢內刺去,餘人也各持兵器,嚴陣以待。
石不知擺了擺手道:「不用察了。已經沒有了。」大家這才抽身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