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才揚凍得牙關打顫,忐忑不安地看著山頂的那群人,小聲道:「師……師傅,咱們……怎麼……怎麼辦?」那固是因為太過寒冷,可也頗有幾分膽怯之意。錢三緊盯著下面那群人的行動,小聲道:「不用怕。他們武功都拙劣不堪,下手只要不留情,殺了他們輕而易舉。」
只見那群人聚在一起說著什麼,卻不急於出手,錢三再向遠處看去,這才發覺還有兩人正迅速登山。這兩人行動甚是迅捷,先前登山的人又布好了長繩,是以這兩人不必再完全依循山路,因此錢三才看到那兩人,那兩人就又近了許多。
姬丹荷忽然喜道:「伯伯,是阿大和阿二!」
「……的確是他們。」錢三凝神打量。只見那群人已經散開,先前受制失去兵器的三個一起向山下奔去,衣衫被剝的漢子邊奔邊回望,想是心有不甘。
「阿大和阿二都擅長什麼武功?本來的名字叫什麼?」錢三急急低問道。江湖中常有定約為僕者,按江湖規矩,阿大三人既然沒有被賜於姬姓,顯然遲早會離開天龍莊,並且必然原本便是江湖中人,故爾趁此機會多瞭解一些。
姬丹荷道:「阿大擅長軟鞭,獨門功夫是拳頭,阿二擅長峨嵋刺,獨門功夫是肘拐,本名是——」便在此時,兩人已到山頂。那魁偉猶如半截鐵塔的阿大向上一抱拳,細細的聲音傳來,似是他就在身邊做耳語。
「閣下,幸會了!——在下天龍莊白院三公子近身三僕之首阿大。閣下身邊之女乃鄙莊莊主之女。天龍莊突逢大難,鄙莊主不得已將小姐藏於一處隱秘所在,隻身脫圍,搬取援兵。刻下天龍莊大難已解,罪魁伏誅。閣下施救之恩,鄙莊感激萬分。唯望閣下送還小姐,並一同返莊,鄙莊主已備下酒席,以示謝意。」
姬丹荷高興地叫道:「阿大!我爸爸在莊裡?!」便要下去。
錢三一把攔住,說道:「如若三公子親來,老夫自然深信不疑。但你我從未相逢,想讓老夫相信,恐怕很難。」他改變稱呼卻是深知形勢危機,如若以老叫花自稱,無疑日後為丐幫惹來禍患。
阿大再度抱拳,此次卻是微微欠身,說道:「在下深知閣下之俠心義膽。閣下之疑惑也是應當的。唯刻下有不便道出之內情,閣下若相信,在下將派一人持信物上峰,屆時閣下心中疑惑必解。」這次的傳聲,卻是尖細如在耳中。錢三以餘光一瞥,只見武才揚與姬丹荷都茫然地看著山下諸人,似是並未聽到這番話,不覺心中一凜,暗恃阿大居然會武林不傳之秘的「絲蟻之音」,當真不可小瞧。心中卻甚是疑惑。假如阿大等真是天龍莊請的救兵,何以除了阿大阿二外居然這十餘人無一像樣點的高手?但若只聽言辭,倒的確像是天龍莊已經解除危難。猶豫一下,道:「好,就依你。」
姬丹荷一怔道:「伯伯說什麼?」錢三道:「阿大派人送信物來。」不再解釋。
阿大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一物,阿二也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一物,兩人將東西交到一名瘦小的持劍人手裡,那人立刻飛身向峰顛奔來。眼見那人到了距離錢三等一丈遠處,錢三喝道:「停下!」那人立刻停住。錢三望去,只見那人生像如猿,目中精光閃爍,神態極其從容,道:「把東西放下,退回去!」那人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動著掃了兩眼,這才將一隻黃色的錦袋和一隻灰色的小木盒放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抱拳施禮,而後一言不發地返身下峰。
錢三低聲道:「你們別動。」等那人返回山頂平地後才舉步下去,到得近前,先以棍撥動錦袋與木盒查看自覺沒有問題後,才揀起兩物。只覺入手甚輕,似是其內並未盛放物品,疑惑下先打開錦袋,從中抽出一方絲巾,輕輕打開,只見絲巾上書寫著六個大字,「吾兒見字速歸」。字跡清秀,彩光爍爍,不知以何物書寫。絲巾上卻散發出淡淡幽香,像是女子所用之物。
再打開木盒,盒內有一隻飛龍玉珮,以白玉為底、翡翠為龍,珍珠為睛,顯然十分珍貴,但盒內卻無其他物品。他翻轉玉珮仔細查看,見玉珮上紋絡有些奇怪,細細看了片刻,才見到玉珮上以針挑出一些蠅頭小字:「撼雷身負重傷,無力行動。」十字之外還有些奇怪符號,卻難辨其意。
「此兩物皆是鄙莊主夫婦隨身攜帶之物,有見物如見人之效。刻下敵勢未明,倘將鄙莊主受傷一事傳出,恐於大局不利。」阿大又以「絲蟻之音」傳聲道:「請交予小姐手中,她自然知曉真偽。」
那字跡與符號都十分細微,不留心下根本就看不出來。若非錢三先入為主知道這玉珮定有意義,又仔細查看,必然只會將玉珮當做尋常值錢之物而忽略過去。心裡對阿大的話已信了七成,當下頷首以示明白,上到姬丹荷身邊後將手中之物交給姬丹荷。
姬丹荷接過兩物,看了一眼便欣喜萬分,「伯伯這是媽媽的絲巾和玉珮,是媽媽讓我回去呢!」錢三神情鄭重道:「你能肯定這果真是你父母的字跡?」姬丹荷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錢三仍不放心,「你再看仔細了!」姬丹荷皺眉道:「伯伯,阿大阿二武功高強,真若是敵人的話,你……」忽然停下不說。
但這突然住口,即使武才揚也知道姬丹荷的未盡之意是說錢三並非兩人對手。錢三反倒放下心來,向山頂平地上打量一眼,謹慎地道:「既是這樣,我們就下去了。但此行卻非常冒險,一旦我們下去……」不等他說下去,姬丹荷已經收好絲巾和玉珮向下走去。武才揚也跟了下去。
錢三暗歎口氣,知道此時再說什麼也沒用,雖隱隱中總覺有些不妥,卻也只能跟著向下。
下了十數步後,到了峰腰,一股寒如冰刀的冷風掃過,錢三忍不住打了幾個寒蟬。忽然「撲通」一聲,姬丹荷摔倒在地。「你怎麼啦?!」武才揚急忙伸手去扶。姬丹荷勉強露出笑臉,掙扎欲起,「我……頭暈……」
「頭暈?!」錢三一怔,一陣暈眩感也湧來,突然意識到原因,「毒!——好卑鄙!」大叫聲中探手抓起姬丹荷,「小羊快上!」返身向峰顛奔去。豈知此毒不發則已,發則勢如破竹,錢三剛奔兩步,便「撲通」撲於山道,掙扎兩下,只覺身子軟綿綿的一絲力氣也沒有,眼前一陣陣發黑。
峰下傳來轟然大笑,三組九人已分三路向上攀來。
武才揚急切之間,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抱起姬丹荷、背起錢三便向峰顛奔去。那九人一見此景反倒好整以暇地放慢腳步,呵呵大笑。一人道:「小娃娃!山頂已經無路,你要尋死不成?!」另一人道:「娃娃,放下小妞,大爺給你銅板銀子大魚大肉。」
武才揚不加理睬,加快速度,轉眼到了山顛,把姬丹荷與錢三向地上一放,回身一望,那九人已僅距五丈之遙,一個個擠眉弄眼,嘻哈大笑。武才揚揚了揚手中單刀,大聲叫道:「別過來!再往前走我就動手了!」
那九人聽的更是嘻哈大笑,怪叫道:「娃娃,大爺等著呢!」武才揚急的到處查看,一眼瞥見腳旁有塊尺許大石,忙俯身用力搬起,「呼」一聲砸了下去。石塊叮叮噹噹沿山道滾了下去,但九人跳躍閃避,便避過了大石。武才揚立刻又找來了第二塊石頭,向下砸去。連砸幾下,那幾人被砸的火冒三丈,齊齊加快速度,轉眼已逼到一丈之外。而山顛上卻再無可用之石。
「狗娘養的老子送你見閻王去!」一名壯漢暴叫道,疾衝而來,到了近前一棍掃出。武才揚揮刀抵擋,「噹!」一聲,刀被震飛,那人一步跨出,便到了武才揚面前,「呼」的一拳擊來。武才揚偏頭閃避,突然狠狠一腳揣出。
這一腳毫無徵兆,那壯漢一棍震飛了武才揚的刀知道武才揚不堪一擊,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是以這一腳踢來竟未防備。哪知這一腳來勢又猛又狠,壯漢又自下而上還未站穩,「哎呀」一聲,竟被揣飛,「撲」地滾到山道上,撲撲通通地滾了下去。同時間另一人慘叫一聲,也滾了下去,原來那柄被震飛的刀居然無巧不巧地落下,剛好砍入第二個撲到最前的人的面上。
這時武才揚已拾起長棍,斜衝兩步,第三人剛避過被單刀砍到面門滾下去的第二人,忽見武才揚長棍已經掃到,忙伸劍抵擋。他一擋一挑一攪,眼見武才揚手中長棍再度離手,卻突覺腹中一涼,驚訝下低頭看到一柄長劍已扎入自己腹內正迅速地只剩下劍柄,一時竟然呆了。手中長劍脫手而落,那漢子這才難以置信地看著身上的劍,直挺挺地向後砸去,撲撲通通地也滾了下去。
剎那間連續三個人滾下來,其他的人避得了這個避不開那個,都在跳躍閃避間又被迫回峰腳。見三個滾下來的同伴滾下來後都一動不動地顯然已經死去,不禁都呆在那裡。
武才揚毫不猶豫,一進一退間迅速搶到墜於地上的長劍。原來他方才棍被震飛的同時已經用腳挑起姬丹荷手中的長劍刺入第三個衝來那人的腹中。此刻錢三奪自對方的棍、刀均在一個照面間被震飛,長劍隨那人滾下而帶走,知道惟有再撿到兵器才能有一戰之力。
這九人分持刀、劍、棍三種兵器,三人一組,上的快下的也快,而且在上下之間居然已經死去一組,對手卻只是個小孩子,活著的六人想叫他們不震驚也難。那先前上峰送信物的瘦小漢子冷哼一聲道:「一群廢物!連個孩子也對付不了!去!——分散開上!」
六人經此一喝,心神登時恢復,均想如若連一個孩子都對付不了,那日後也就不要再在江湖上混了。相視一眼,分為兩組向上登去,這一次卻一步步穩紮穩打,將近峰顛時,更是分散開來。武才揚暗自叫苦,雖明知讓這六人迫上來便惟有死路一條,卻毫無半點辦法。方纔他雖然連殺三人,所憑借的也不過是對方的大意與急功冒進,現在對方既然將他視做大敵,當然再不會給他一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