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落舉步前行,拾步踏上大相國寺的台階,進入香火鼎盛的寺廟之中。日照香爐生紫煙,巨大的香爐飄著裊裊煙氣,在迎客沙彌的引導之下,木雲落一行左行右轉,一路繞過人流川息的前院,踏足於後院之中。
後院的一間別苑之前,小沙彌向木雲落行禮退去,木雲落跨入了院落之中。一株高大的楓樹迎風展葉,將整個院子襯得如同是天邊晚霞,別有一番美意。楓樹的下面,一道單薄的身影負手而立,僅僅展出一個背影,卻給人無限憐弱的感觸。
「簾望兄,長安一別,已過數月,沒想到再入長安時,人還在,卻是因為這場江山易主的戰爭。」木雲落灑意的走到姚簾望的身側,淡然道,地上的落葉在風中輕輕滾動。
姚簾望扭頭看來,依舊是絕世神采,唇紅齒白,只是眼睛裡晶瑩一抹,似是泛著一股隱隱的激動。「姚簾望拜見魔主,魔門已然一統,簾望自當是魔主手下一員。只是不知魔主此行長安,所圖何事?」
「簾望不必客氣,以簾望的智慧,自然不會不知道我北上所為何事,又何來此問?」木雲落看著清絕如花的姚簾望,在這漫天紅影的楓樹之下,他的容顏愈發有種驚人的惑力,這個人真是分不清男女了,愈來愈令人有種錯位的感觸。
「剛才魔主在前街折辱林雲峰之事,我已有耳聞,眼下多事之秋,魔主北上,相信必然是為了反擊夏知秋一事,而夏知秋能夠勢若破竹,一路前來,自然是因為有了御雷之國和東瀛的參與,現在天心姑娘亦隨在魔主身側,便知魔主所圖必是御雷之國,這塞外之地,已成為現時中原戰勢的重要一環。」姚簾望露齒一笑,對著木雲落道。
木雲落感歎的看了姚簾望一眼,搖頭苦笑:「還好現在簾望是我魔門中人,否則這種事無鉅細的分析,就會對我造成極大的困擾,看來當初留你在長安,還真是有這個必要。」
「實際上我仍然敗給了魔主,也唯有魔主這樣的人物,才可以成就這番大業,更是可以超越七大宗師。」姚簾望抬眉看了木雲落一眼,眼神內儘是笑意,接著道:「簾望可以就此返回穿雲澗了吧,能夠返回魔門聖地,是我一直以來的理想?」
「簾望,長安被破之時,才是你離開之時,這段時間,你要多注意天下樓的情況,如果出現異常,就帶著那裡的姑娘走吧,她們儘是奼女教的門人,所以也是功力綽絕之人。唉,我離開中原的這段時間,整個魔門就拜託給你了,魔門將暫時由你領導,所有不服從命令的,你也可以直接斬殺。」木雲落淡淡說道,只是這個決定令所有人的身體一震,竟然將整個魔門拜託給了姚簾望。
姚簾望亦是一臉的震憾,木雲落淡定從容間,就將江湖中最大的門派轉手給他,沒有絲毫的猶豫,這令他隱有幾分的感動。「魔門一統魔門,是因為魔尊所傳,更是以自己的實力來說話,魔門內夢無塵幾人在魔主手下受過重創,所以無人有異議,而簾望一直以來卻是魔門死敵,如此決定,怕是魔門內會有人不服,所以還請魔門再做思考。」
「魔門歷經千年積累,才成就了這一番天地,雖然經過幾分幾合,但現在終於達到了這種大一統的境地,我這個魔門新主的確仍未去過穿雲澗,所以魔門的事情並不清楚,但簾望卻是魔門不世出的人物,更是曾將魔門四大護法收至身邊,才情武略,在魔門不做第二人想,你若不行,還有誰比你更合適。況且我北上在即,魔門如果沒人領導,必然會是散沙一盤,這樣對我們回擊夏知秋大軍必然不利。唉,此事就此作罷,若是魔門有人反對,就殺無赦,我會飛鴿傳書夢無塵,他身為無念宗師的師弟,自然有此威望。」木雲落的語氣無容辯駁,一股蕭殺之氣瀰漫在整個院落之中。
姚簾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內儘是讚賞之意,正欲說話,莫玉真卻扭腰含笑前來,嬌軀貼在木雲落的虎軀之上,雙手纏動,將他的胳膊抱入懷中,嫵媚笑道:「帝君,奴兒有幾句悄悄話說與簾望聽,相信他就不會再推脫責任。」
木雲落滿目疑惑,但仍是點頭認可,莫玉真便拉起姚簾望來到了楓樹的另一側,低低而語:「簾望,帝君或許沒有發現你的身份,但在我的面前,你不必隱藏身份,相信你這麼做亦是為了帝君。只不過魔門一統,有利有弊,帝君更是還沒有到過穿雲澗,那些桀驁不遜的魔教門徒很難真正順從,所以必然需要有鐵血的制約,而簾望恰恰是最合適的人選。「
姚簾望看了一眼閃著睿智光芒的眼神,冰冷的眼神中掠過一抹無奈,淡然道:「若不是為了雲落,我現在可能已然是魔門之主了,只不過我的身份特殊,若是現在入主魔門,代雲落行使權利,已是沒有合適的身份。」
「魔門之內,在魔主之下,最重要的位置是什麼,這點簾望必然很清楚,那不是副門主,而是另一種精神領袖,無論是威望還是影響力,均僅弱於魔主,更何況還有奼女教和魔門長老以及護法的,對簾望而言,那是再合適不過的身份了。」莫玉真清然說來,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似要看進姚簾望的心裡去。
姚簾望一震,臉上浮起複雜的表情,清聲卻堅定道:「魔門聖女!不錯,以這樣的身份,不會引起表面的衝突,而且可以約束魔門中人,更是可以維護雲落的門主聲威。只是若是用這個身份,我和雲落之間,就再難有那種知己之意了。」
「何謂知己?雲落的後宮知己中,獨缺你這樣一個真正的英雄。樹海秀蘭武功絕世,清絕無雙,但卻清心寡慾,不喜殺人,無月姐姐亦是如此,雖然經韜偉略,行事卻不夠陰狠,紅顏只追求魔道至極,不善調控全局,而我則缺了那份霸氣。其實原本最合適的人選本應是物婷婉,商場若戰場,她一介女子,在大夏撐起這諾大的家業,實非常人可及,可歎她卻不是魔門中人,武學進境更是離你相去太遠,所以唯有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簾望,魔門就拜託你了,相信你才是雲落真正的紅顏知己。」莫玉真看著姚簾望,美目中儘是真誠,秋日碧藍的天空,倒映在她眼內一抹的純淨,這個女子的觀察力可謂極強。
姚簾望眼神內掠過一抹訝然,接著仰頭而望,重重點點頭。莫玉真的心中幽歎一聲,雲落,就算我無法成為你最愛的女人,我也可以成為最懂你的女人,你的後宮中,每一個女人的作用,都必須發揮到最大的境地。
「魔主,魔門就暫時交給我吧,祝你北上順利,我先回穿雲澗一趟,然後在長安等著你回來,這是一個不變的承諾,就算長安城被破,我依然會守在這裡。」姚簾望行到木雲落的面前,堅定說道,再一次的回來,木雲落必然已經知曉他的身份,這是一個不變的約會,更是他下定決心的一抹轉變。
木雲落哈哈大笑,側身撞了姚簾望的胳膊一下,然後伸了個懶腰道:「既然見過簾望,那麼我們就不多留了,相知相交,便可以成就一輩子的相托。簾望,保重,回來的時候,在長安城最好的酒樓,我們再一起喝酒,抵足而眠。」
「帝君,林雲峰和戰舞狂濤今日受挫,這兩人均是十足的小人,而帝君此時北上,我怕他們會暗中生事,阻滯行程,所以要不要趁現在去殺了這兩個人?」姚簾望輕輕一笑,看著木雲落的臉容,苦苦壓下心中震盪的情意。
搖頭中,木雲落淡淡道:「明天早上我會準時出發,這兩個人就隨他去吧,我畢竟答應了戰舞前輩的囑托,對戰舞世家,就再忍一次吧。」
這個稱呼很奇怪,戰舞宗仁和樹海秀蘭、莫玉真以及上官紅顏是一輩人,而木雲落卻以前輩相稱,聽在莫玉真的耳內,倒有種無法傳言的好笑。「簾望,大相國寺我不宜久處,這裡總是夏皇欽點的國寺,魔門能夠藏身在這裡,已是難得,不要因為我們而暴露身份,那樣就失去了黑水一派在長安的倚仗,我們先走了,今日一別,後會有期。」木雲落再看姚簾望一眼,轉身而去。
其餘幾人隨後跟上,姚簾望看著木雲落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紅暈愈來愈烈,有種紅日染透滿天雲朵的質感,眼神內脈脈含情的注視終是化為深深的眷戀。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表明身份,既然已經選擇了魔門聖女之位,就要抱著進入木雲落後宮的決心,相知相交,便可以成就一輩子的糾纏,這句話似是木雲落說的,又浮在他的耳邊。
木雲落按照記憶,在大相國寺內錯落的巷中左右閃動,帶著三女的身形,似緩實速,如同清風般寫意,沒有半分的氣機洩露,渾然天成,絲毫不惹人注意。如此行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後,終是跨出了後院,來到前院香火鼎盛的大殿之中。
人頭攢動,一尊伏魔金剛像在大殿中散著金色的光芒,木雲落的心境突然間在喧鬧的人群中達到了至靜,平衡守靜,雖燥則緩,一動一靜,盡在掌握。
落眼處,戰舞狂濤陪在一位中年人身邊,一同出現在大相國寺的門外,一隊隊穿著鐵甲的士兵在地面上踏出重重的腳步,將大相國寺包圍起來,厚重強悍,更有種殺氣凜冽的大戰前奏。
「木雲落,你殺了林雲峰公子,就不要再逃了,快點出來受死。」戰舞狂濤怒聲喝道,言語間有種道不盡的小人得志。
木雲落露出悲憫的神情看著遠處的戰舞狂濤,泛起一種豁然通達的出塵氣質,心中歎了一聲,林雲峰死了,沒想到戰舞狂濤徹度拋棄了戰舞世家的大氣坦蕩,也開始學會媗禍於人的本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