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大訥訥說道:「公孫少俠用、用不著小人了吧?」
公孫璞笑道:「虧你還是一寨之主怕任天吾怕得這樣厲害。好你走
吧。我這匹坐騎也給你。」公孫璞由於要在晚上上山與辛龍生偷會自是不
便乘馬。韓老大大喜過望心裡想道:「我有兩匹坐騎在路上替換至少可
以早一天回到跳虎澗。這次我被迫帶路金七爺說不定已經思疑我了。我一
回去可得馬上向他報訊。」
公孫璞待人太過寬厚可沒想到他還在打壞主意。在山腳待到入黑時分
便即悄悄上山。
奚玉瑾熟悉丈夫的性格對這次的事情不禁有點奇怪走了一程向
山下望去已經望不見公孫璞了這才笑道:「龍哥你這次對待朋友倒
是很熱心啊!」
辛龍生故意板著臉孔道:「怎麼你以為只是你配做俠義道麼?」
奚玉瑾道:「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覺得你起初對公孫璞好像甚為冷淡
想不到你會這樣幫忙他是以有點奇怪罷了。」
辛龍生道:「這件事情我可是得一大半依靠你呢!」
奚玉瑾道:「夫唱婦隨這是應該的。不過我希望你和我說實話。」
辛龍生哈哈一笑說道:「好一個夫唱婦隨但願你這句話真正是心裡
的話才好。」
奚玉瑾聽這笑聲不覺打了個寒噤。以她的聰明已經猜想到其中定有
蹺蹊了。
果然接著便聽得辛龍生說道:「瑾妹你認為丈夫親還是朋友親?」
奚玉瑾怔了一怔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然是丈夫親了。」
辛龍生道:「好那我就不妨和你說真話了。我這次到你任伯伯家裡
不是為了公孫璞是為我自己。」
奚玉瑾道:「我還是不明白你可否說得清楚些?」
辛龍生與她並轡同行在她耳邊悄悄說道:「為了和你做個名副其實的
夫妻啊!明白了麼?」
奚玉瑾羞得滿面通紅說道:「任天吾會醫你的病?」
辛龍生道:「任天吾不會黑風島主也不會或許我的姑姑也沒有解藥
但她是天下第一使毒的大行家只要找著了她她定必盡心為我設法。」
奚玉瑾道:「那你就該去找姑姑為何去找任天吾?」
辛龍生笑道:「任天吾和姑姑無關你的朋友可就有關了。」
奚玉瑾道:「我的朋友?你是說宮錦雲?」
辛龍生道:「不錯我要找著姑姑就非得從這位宮姑娘的身上著手不
可。」
奚玉瑾道:「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說了半天我還是不明白呢。」
辛龍生道:「好那我就明白告訴你吧我的姑姑如今是在黑風島上
她是給宮錦雲的父親騙去的。」
奚玉瑾吃了一驚說道:「有這樣的事你何以現在才告訴我?」辛龍
生道:「我是怕你為我擔心呀。」
奚玉瑾心道:「你哪會這樣體貼我?」但一來為了免傷夫妻和氣二來
她急於知道的事情還多也就無暇理會這些小節了。當下問道:「你的姑姑
聰明能幹卻又怎會上黑風島主的當給他騙去?」
辛龍生道:「韓大維誤信人言以為我的姑姑毒死了他的妻子他在苗
疆蒙峒主那裡找到我的姑姑竟然下了毒手廢了我姑姑的武功。黑風島主
處心積慮等候這個機會那日他也在場。姑姑武功廢了之後他就陪她下
山騙姑姑說他有千年續斷可以給姑姑續筋駁骨恢復武功我的姑姑
即使『明知不是伴』也只好『事急且相隨』啦。」
奚玉瑾道:「你怎麼知道這許多事情?」
辛龍生道:「當日在場的還有幾位少年英雄其中有一個是湘西武學名
家武延春的兒子武玄感武延春和我的師父交情甚好他是把這件事情當作
新聞告訴我的師父的。至於黑風島主騙我姑姑的說話則是當日一個躲在草
叢裡的苗丁聽到的他還親眼看見我姑姑給黑風島主的管家用一輛大車載
走絕不會假。」
奚玉瑾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在武延春來到文大俠那裡的第二
天龍生就要和我北歸想必就是為了姑姑的事。」問道:「你既然知道姑
姑是在黑風島何以你又要與我回家呢?」
辛龍生道:「實不相瞞我是想請你幫忙回到家裡把姑姑的表妹
韓大維的那個老相好孟七娘抓了來作人質迫韓大維出頭要黑風島主交回
我姑姑的。孟七娘那次與我姑姑惡鬥一場武功已經大減。她對你又極有好
感咱們裡應外合要抓著她並非難事。這個計劃我是準備回到家裡才和
你說的。」
奚玉瑾雖然早就知道丈夫是個只顧自己的人但聽了他這番話卻也不
禁震驚心裡想道:「用這等下流的手段那還算得什麼俠義道?」
不料還有令她更吃驚的話在後頭呢辛龍生接著說道:「現在黑風島主
的女兒就在眼前咱們可用不著費這許多周折啦!」
奚玉瑾強作鎮定說道:「你打算怎樣?」辛龍生哈哈笑道:「那還用
問?難道有現鍾不打反去練銅嗎?」
奚玉瑾道:「你是要把宮錦雲——」
辛龍生道:「不錯我是要你幫忙把宮錦雲捉了來當作人質迫她父
親放我姑姑。這可要比抓著孟七娘來迫韓大維替咱們出頭要好得多也更有
效啦!」
奚玉瑾道:「我和這位宮姑娘雖然沒有很深的交情她總是我的朋友啊!」
辛龍生道:「夫唱婦隨這句話可是你剛剛說過的!丈夫比朋友親這句
話也是你說過的!」
奚玉瑾知道丈夫無可理喻只好從另一方面打消他的念頭說道:「任
天吾的本領非同小可宮錦雲是他的客人他能夠讓咱們在他家裡把他的客
人捉去?」
辛龍生道:「這就是我必須要你幫忙的道理了。你們是舊友相逢她對
你定無防備。今晚你想辦法和她一個房間睡覺半夜點了她的穴道咱們立
即逃走。待到任天吾覺咱們已經走得遠了。」
奚玉瑾道「只怕他覺得早咱們要走也走不了!何況任天吾還有一
個女兒武功也很不錯今晚說不定是三人同房。」
辛龍生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的女兒也點了穴道這樣任天吾
就更不敢為難咱們了。瑾妹這件事多少總要擔點風險的但卻是值得冒一
冒險啊!」
奚玉瑾道:「公孫璞面前你怎樣交代?」
辛龍生著起惱來說道:「我根本就不打算見那渾小子!再說你把宮
錦雲從任天吾那裡救出來交回她的父親換我姑姑這渾小子始終還是可以
得到她的也算對得住他啦!」
奚玉瑾沉吟不語辛龍生越著惱厲聲說道:「你是否不願意和我做
個名實相副的夫妻?哼你不願意幫我的忙想必是對谷嘯風猶有餘情未斷
吧?」
奚玉瑾又羞又惱不禁淚珠兒滴了下來說道:「你、你欺負我這樣
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辛龍生怕說僵了妻子不肯幫忙連忙又賠禮道:「好妻子我只是為了
要和你做夫妻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別見怪。你答應我吧!」
奚玉瑾給他弄得啼笑皆非心裡想道:「且待到了任家再作打算。」
當下說道:「好啦好啦誰叫我是你的妻子呢!任家就快到了小心說話
給人聽見。快走吧!」辛龍生以為她已經答應歡歡喜喜的就和她去拜見任
天吾。
任天吾是頭老狐狸看見他們來到情知其中定有蹺蹊哈哈笑道:「什
麼風把你們吹來的?」
辛龍生道:「小侄早就想來拜見世伯了。」說罷就拉了妻子向任天吾
行叩拜大禮。奚玉瑾心裡雖不願意但也不便使丈夫難堪當下襝衽一禮
說道:「侄女給你老人家磕頭啦!」口裡這樣說卻並非真個磕頭。
任天吾道:「不敢當不敢當!」左手扶起辛龍生右手扶起奚玉瑾。
辛龍生只覺一股力道在他肘下輕輕一托身子就不由自己地站了起來不禁
吃了一驚心道:「這老兒好深厚的內功莫非他是有意向我露這一手的麼?」
辛龍生行過了禮說道:「小侄成親之後方知老伯與敝先岳的交情非
比尋常請老伯把晚輩當作自己的子侄看待不必客氣。」
任天吾哈哈笑道:「對啦我還沒有向你們賀喜呢。玉瑾你得了如意
郎君怎的也不給我報個信讓我來喝杯喜酒?」
奚玉瑾面上一紅說道:「不敢驚動老伯。」辛龍生道:「家師因為時
局緊張是以不想勞煩各方親友請老伯恕罪。」
任天吾笑道:「玉瑾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哥哥我也勉強算得是她的長
輩親人了。你們到我這裡就和歸寧一樣可得多住幾天。」
辛龍生道:「老伯若不討厭小侄正是想趁這個機會多得老伯教益。」
客套過後大家坐定任天吾忽道:「難得你們來到我想向你們打聽
一樁事情。」
辛龍生道:「老伯請說。小侄若有所知定當詳稟。」
任天吾道:「我想打聽我那外甥谷嘯風的消息。兩年前我在洛陽和他一
同護送一批財物給紫蘿山的義軍中途失事彼此失散。兩年來我一直沒有
見過他只聽說他已經脫險了不知他可曾到過令師那裡?」
原來任天吾懷疑他們是來打探自己的動靜的。谷嘯風曾經捉著他的大弟
子余化龍盤問口供余化龍回來之後雖然是對師父加以掩飾不敢說出自
己已經洩漏了師父的秘密但以任天吾的老奸巨滑當然亦已是識破他說的
不盡不實。他最擔心的就是谷嘯風把他私通蒙韃子的秘密告訴文逸凡是以
他要旁敲側擊看辛龍生夫婦對這件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
辛龍生道:「谷兄沒有到家師那裡不過在松風嶺上我們卻也曾與他
見過一面。」
任天吾道:「是是他可曾和你們說起了我?」
辛龍生道:「當時只是匆匆一面沒有怎樣交談。我只知道他是要找他
的岳父韓大維老英雄的。」
辛龍生對谷嘯風心裡存有惡感不知不覺在神色間表露出來。
雖然這一表露並不如何明顯但卻怎瞞得過老奸巨滑的任天吾?任天吾
暗自想道:「這小子想必已經知道他的妻子與谷嘯風有過一段戀情所以不
願和我多談他。」再又想起:「這小子對我倒是十分謙恭有禮他是文逸凡
的掌門弟子若然知道我的秘密不該對我如此。」稍稍放了點心但一時
之間還是猜不透他們的來意。
奚玉瑾道:「我與綃妹多年不見不知她有了婆家沒有?」本來她要打
聽宮錦雲是否確實是在任家的但她也是個相當深沉的人深恐冒昧一問
會引起任天吾的疑心。是以先問他的女兒心想:「何必急在一時見了紅
綃自必會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
任天吾道:「還沒許人女兒長大了我就讓她自己挑選吧無謂多操
心了。」
辛龍生卻是沉不住氣當他們說話告了一個段落便即問道:「聽說有
位宮姑娘在老伯這兒?」
任天吾道:「你說的可是黑風島主的女兒?」
辛龍生道:「不錯她雖是黑風島主的女兒卻也是玉瑾的好朋友。」
任天吾笑道:「我知道。我和黑風島主過去也曾相識已有許多年沒來
往了。我正因為他這女兒為人正派如今也可算得是咱們俠義道中的人所
以她路過此地我就留她住下來希望可以在她身上設法勸她的父親改邪
歸正。」
辛龍生道:「老伯用心良苦佩服佩服。」任天吾笑道:「你們的消
息倒很靈通啊。」辛龍生道:「我是在路上聽得江湖朋友說起的當時還以
為是假的呢。」
這句話登時就洩了底任天吾心裡想道:「那日截劫宮錦雲的人是我派
出去的他們決不會向外人洩漏。奇怪他是從何得知呢?不過從他這一
問我倒是可以知道他一定是衝著黑風島主的女兒而來的了。」當下笑道:
「你們稍待一會我叫丫頭進去喚小女和宮姑娘出來與你們相見。」
辛龍生本來準備任天吾還要盤問他的由於他和公孫璞匆匆交談並沒
詳問宮錦雲是怎佯落在任天吾手中的故此以為公孫璞既然能夠知道別人
知道也就不足為奇。他準備任天吾一問他就胡亂捏造一個江湖朋友的名字
不料任天吾並不盤問爽爽快快的就請宮錦雲出來倒是頗出他的意料之外。
宮錦雲與任紅綃忽地得到辛龍生夫婦來到的消息更是感到意外。不過
兩人的反應又卻有所不同任紅綃皺起眉頭說道:「奚玉瑾不是曾經為了
和韓佩瑛爭奪谷嘯風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的嗎?」
宮錦雲笑了起來說道:「不錯我和韓姐姐就是在那次婚變之後相識
的。她一氣之下跑回娘家女扮男裝在路上碰上了我。我也是女扮男裝
的。她以為我是男子我也以為她是男子。」想起自己曾經暗戀韓佩瑛的往
事笑得有如花枝亂顫。本書轉載文學網.bsp;任紅綃道:「虧你還這樣好笑呢當時我聽得這樁事情心裡卻是不禁
有氣。」
宮錦雲笑道:「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何況谷嘯風和韓佩瑛如今都
已破鏡重圓啦。」
任紅綃道:「雖然如此用情不專總是可惱。」
宮錦雲道:「那也不能單獨怪谷嘯風。」
任紅綃道:「是呀所以我是幫理不幫親。奚玉瑾雖然是我小時候就相
識的好朋友我也要說她不對。她不該搶了韓佩瑛的丈夫卻又去嫁給辛龍
生。哼我倒是不大高興見他們夫婦呢。」要知任紅綃如今正是方嘗初戀的
滋味一縷芳心都繫在完顏豪的身上也就無怪乎她最惱恨的就是用情不
專了。
宮錦雲則是急於知道外間的消息勸道:「玉瑾姐姐是有點工於心計
不過她這個人還是好的。難得他們夫婦遠來她又是你的兒時遊伴你可不
能讓她知道你討厭她。」任紅綃笑道:「我是心裡有氣罷了這點人情世故
我還是懂的。」當下兩人一同出去奚玉瑾見了宮錦雲又是歡喜又是暗
自羞愧想道:「她只道我是專誠來探訪她卻怎知道我是和龍哥串通了要
來暗算她的。」
奚玉瑾礙著有任天吾在座說話十分謹慎。任紅綃為了避免涉及她那次
婚變江湖上的事情一談起來只怕就難免要牽連到與這件事有關的人物是
以也就只是和她談些小時候的事情。這樣一來大家倒似乎是由於分別太久
而顯得生疏了。
宮錦雲是個七竅玲瓏的人察言觀色不覺暗暗起疑:「玉瑾姐姐好像
是在擔著心事人家說女孩子成婚之後十九容光煥她反而似是比前憔
悴了?何以她沒有新娘子的喜氣難道是婚姻不如意麼?即使如此她見了
我和紅綃也該十分歡喜的呀。如今她的歡笑看得出來那是甚為勉強。
這又是什麼緣故呢。」
心念未已忽聽得任天吾說道:「今日你們小一輩的好朋友相聚我也
很是高興。但還少一個人應該把顏公子也找來才對。」
奚玉瑾道:「這位顏公子是誰?」任天吾笑道:「他是我家的客人也
是小女的朋友嘿嘿你和小女有如姐妹顏豪和辛少俠也該結識結識啦!」
任天吾這麼一說奚玉瑾何等聰明當然立即就知道這位「顏公子」和
任紅綃是什麼關係了當下笑道:「綃妹恭喜你啦你有了心上人怎不
和我早說?」
任紅綃羞得滿面通紅低下了頭說道:「我和他也是相識未久的奚
姐姐你切莫這樣說人家聽見了可不好意思。」其辭若有憾焉其心則
實喜之語氣之中不啻默認自己是愛上了這位顏公子了。
奚玉瑾暗暗好笑心念一動說道:「雲姐綃妹咱們還是到裡面說
話吧。女孩兒家的私事不便給他們男人聽。有咱們在座他們男人說話
也不能暢所欲言。」
宮錦雲正是想和她單獨淡話當下笑道:「玉瑾姐姐今晚讓我和你作
伴好不好?辛公子我要向你討個人情請你暫且讓一讓你的嬌妻給我了。」
辛龍生求之不得哈哈笑道:「宮小姐你真會說笑。玉瑾知道你在這
裡特地跑來看你你們當然應該敘敘啦莫說留她一晚留她十晚也行。」
任天吾只道奚玉瑾是要遵守古禮成婚之後避免見陌生男子當下笑
道:「這位顏公子也不是外人你見了他再進去吧。」心裡暗笑:「其實你
也不是什麼淑女要拘執什麼禮法?大概是在我的面前才故意裝模作樣
的。」
其實奚玉瑾並不是這個意思笑道:「老伯誤會了。咱們江湖兒女又
是通家之好自是不用避忌。我本來是要見過這位顏公子才進去的。」
任天吾道:「你們稍坐一會。」走進內堂親自把完顏豪喚來在路上
當然也就悄悄的把辛龍生的可疑之處與他說了。
完顏豪滿面春風與辛龍生夫婦見過了禮便即說道:「辛少俠名滿江湖
我是久仰的了。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辛龍生聽得好不舒服笑道:「小弟出道還沒幾年怎當得名滿江湖四
字?」
完顏豪道:「我說的絕對不是恭維的說話辛兄你自己恐怕還未知道
呢江湖上的朋友早已把你當作未來的武林盟主了!」
辛龍生笑道:「真有此事?」
完顏豪道:「一點不假!令師領袖武林兄台是他最得力的幫手江湖
上的朋友都說『雛鳳清於老風聲』呢!未來的武林盟主除了兄台還有何
人足以繼任!」他這一番聲明「不是恭維」的恭維說話直把辛龍生樂得好
像豬八戒吃了參果八萬四千個毛孔沒一個毛孔不舒。
奚玉瑾心裡想道:「這人倒是一表人才只是似乎有點油嘴滑舌。」
完顏豪稱讚了辛龍生跟著又稱讚奚玉瑾讚她家學淵源讚她是武林
才女更恭維他們夫婦是「神仙眷屬」。奚玉瑾聽得不耐煩淡淡說道:「顏
公子我是笨嘴拙舌的人不會說話。請恕少陪了。」宮錦雲站起來笑道:
「奚姐姐旅途勞頓也該歇一歇了。我和你進去。」任紅綃很不高興但也
只好陪她們進去。
完顏豪怔了一怔隨即心裡笑了起來想道:「他們這對夫妻的確是貌
合神離。看這情形那個消息大概至少是有八九分可靠的了。」
辛龍生與他卻是談得甚為投機兩人皆是文武兼修談文論武大有相
見恨晚之感。吃過晚飯已是將近二更時分任天吾笑道:「難得你們如此
投契顏老弟我把客人交給你啦。你們多親近些我失陪了。」辛、顏二
人同聲說道:「老伯請便。」
任天吾走開之後完顏豪說道:「今晚月色很好辛兄你累不累?」
辛龍生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就是談到天亮我也不累。」
完顏豪笑道:「如此良夜坐在屋子裡可沒什麼意思。咱們到花園裡賞
月如何?」辛龍生喜道:「吾兄有此清興小弟自當奉陪。」
月光之下園中景色分外清幽。辛龍生道:「賢主、佳賓、良辰、美
景古人所說的賞心樂事今日可是都齊全了。」心裡忽地想起了公孫璞來
「這傻小子此刻恐怕已經在山上等著我了。」
完顏豪道:「前人詠月的詩我最欣賞兩。」
辛龍生道:「是哪兩?」
完顏豪道:「第一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
辛龍生有意賣弄才學搖頭擺腦的便吟詠起來說道:「不錯此詞一
開筆就是奇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說得何等瀟灑飄逸當真好似
不食人間煙火!」
完顏豪笑道:「我更欣賞坡老說到人間的那幾句——人有悲歡離合月
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辛兄你們夫妻乃是
神仙眷屬白頭偕老定卜無疑。坡老此詞的祝願在你們則已是實境了!
辛兄你真是幾生修到啦!」
辛龍生這才知道他談及此詞的用意心裡不禁默然神傷:「他哪裡知道
我與玉瑾只是掛名夫妻只怕隨時都會鳳泊鸞飄還說什麼白頭偕老?」勉
強笑道:「我也預祝顏兄與任小姐能成佳偶。那第二詩又是何人所作?」
完顏豪道:「作者是誰暫且不說。我把這詞先念給兄台聽聽好不
好?」
辛龍生道:「好讓我猜猜猜不著兄台可莫見笑。」心想:「他大概
是有意考考我了但足以與坡老相提並論的名家之詞想來我即使猜不著也
不至於豁了邊吧?」
完顏豪朗聲念道:「停杯不舉停歌不等候艮蟾出海。不知何處片
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
「絳髯捻斷星眸睜裂唯恨劍鋒不快。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
體態。」
念完之後微笑說道:「辛兄這詞如何?」
辛龍生讚道:「好好的確是好詞!口氣之豪古今罕有。坡老那
詞是瀟灑飄逸這詞則是豪邁脫俗且兼立意新奇可說得是各有千秋!」
大讚一通之後試探問道:「是辛稼軒之作麼?」完顏豪微笑道:「不是。」
辛龍生接連問下去:「是6放翁之作麼?是劉克壯之作麼?」接連問了
幾個人完顏豪都是微笑答道:「不是。」
辛龍生連猜不中不覺心虛只好問道:「那是何人所作?」
完顏豪笑道:「這人並非文士他的身份十分特別我兄只是從詞人之
中尋找就難怪猜不著了。」
辛龍生更感不快說道:「如何特別?」
完顏豪笑道:「此詞作者是前金主完顏亮!」
辛龍生吃了一驚說道:「就是二十年前大舉南侵的那個金國皇帝
完顏亮麼?」
完顏豪道:「不錯。咱們只是以詞論詞兄台想不至於怪我讚賞金主的
詞章吧?」
辛龍生大讚特讚這詞不料竟是金國暴君的作品。完顏豪的話雖是給
他解嘲但在他聽來卻是無殊諷刺了。
辛龍生感到如同受了戲弄的羞恥半晌說道:「不錯完顏亮的確可算
得是文武全才的皇帝這詞的口氣霸道之極在詠月的詩詞之中也的確
可以說得是前無古人的了。但可惜他口氣雖大卻是大言不慚。採石磯一戰
他就不免身敗名裂了!」
說至此處忽地不禁想道:「他今晚和我談論詩詞好像都是有用意的。
他稱讚金主的詞用意又是什麼呢?」
心念未已只聽得完顏豪已是說道:「採石磯之戰那是天祐大宋。一
來金國恰巧碰上內亂;二來蒙古崛起金國開始有後顧之憂;三來宋國出了
一個名將虞允文他的運氣比岳飛好得多沒有受到權臣牽制。」
辛龍生道:「不據我所知虞允文當時也還是受到朝廷制肘的。」
完顏豪道:「總不如岳飛所受之甚吧?」接著說道:「採石磯一戰之後
曾幾何時不又是金強宋弱宋國要向大金求和了麼?莫說虞允文如今已死
即使他還在生朝廷又加重用只怕也是難以抗禦金兵的了!」
辛龍生疑心頓起想道:「怎的這個人老是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完顏豪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敵人的長處
咱們也應該知道的是麼?」
辛龍生道:「這也說得不錯大宋積弱這是事實所以家師才要號召
江南豪傑成義軍幫助朝廷同御外侮。」
完顏豪道:「可惜大宋朝廷卻要襲滅你們義軍呢。」
辛龍生聽得「你們義軍」四字不覺更是皺眉心道:「怎的此人說話
似乎越來越不對了?」
完顏豪接著又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前賢這話是不會錯的。比
如武功一道金人恐也不遜於漢人呢。」
辛龍生因為師父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說道:「不錯比如武林中大名鼎
鼎的武林天驕就是金國人。不過金國、蒙古、天竺諸國的武學雖也各有一
家之長總不如中原武學的源遠流長精深博大。」
完顏豪道:「令師是武林盟主吾兄想必早已得了令師衣缽真傳?」
辛龍生道:「家師雖是傾囊相授可惜小弟愚魯所得無多。」話似謙
虛實則是默認了完顏豪讚他已得衣缽真傳那句話。
完顏豪道:「小弟平生未遇名師所學甚雜金國的武學我也曾經學
過一些。今日雖得與吾兄相識不知兄台可肯把中原正宗的武學賜教一二
麼?」
辛龍生心道:「圖窮匕現原來他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乃是要較考
我的武功。」他是個要強好勝的人於是笑道:「咱們一見如故好朋友切
琢武功那是應有之義。賜教二字不敢當。」
完顏豪道:「素仰令師號稱鐵筆書生各種武學之中又以點穴的功夫
允推天下獨步。小弟班門弄斧想用幾招粗淺的指法向兄台討教請莫見笑。」
辛龍生不覺心頭一凜想道:「他明明知道我最擅長點穴卻要和我比
試這門功夫看來定有所恃!」
心念未己完顏豪已是倏地出指向他的「伏兔穴」點來了。正是:
口中甜似蜜腹裡暗藏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