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陳無咎所知,作為空間魔法陣核心組件的項墜,普天之下本該就只有這麼一件孤品,絕找不出雷同的第二件來。
對此,陳無咎一直是深信不疑的,但是此刻鐵一般的事實同樣擺在了他的面前,這兩個看起來完全一樣的項墜正分別躺在陳無咎雙手的手掌心裡,孰真孰偽?如果說這兩個項墜中絕對只有一個會是真的,那麼另一個項墜究竟是什麼東西?到底哪一個才是贗品?
一種生平未曾感受過的巨大精神衝擊貫穿了陳無咎的全身,他艱難地調節著呼吸著,將注意力集中在兩個一般無二的項墜上面,今天一定要找出問題的答案。
內心充滿了激動情緒的陳無咎先是緊閉雙目匯聚著力量,隨後猛地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兩枚項墜,口中喝道:
「真實視界!開啟!」
在陳無咎開啟了偷師學自女神菲露莉,號稱能夠辨識世間一切虛妄幻象的目光注視下,剛剛在集市上購得的這枚項墜依舊毫無變化,反而是那枚陳無咎朝夕不曾離身的項墜外形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陳無咎心中一緊,劇烈跳動的心臟如同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攥住。勉強調解一下呼吸節奏,陳無咎對著原本就屬於自己的項墜進一步加大力量探索,終於顯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
「鱗片!這怎麼可能!」
多虧陳無咎知道調動精神力量開啟洞察真相的時候,種種異像驚世駭俗實在不足為外人道,所以事先特地遠離集市找了一個四外無人的曠野之地才動手,因此陳無咎一時按捺不住發出的驚呼才沒有第二個人聽到,這倒是萬幸。
陳無咎長久以來佩帶在脖子上的項墜,在他幾乎透支了全部精神力量催動的超視覺能力之下顯露出了真容,一塊直徑五公分的金色鱗片此刻安靜地躺在陳無咎的左手掌心。
稍稍掂量一下這塊鱗片的份量,陳無咎忽然發覺,鱗片甚至比原來佩戴的時候顯得更重一些。這塊金色鱗片光潔如玉的表面映著深夜時分皎潔的月色不時泛起陣陣微光,忽明忽暗熒熒欲活,好似是一個具有生命的生物在呼吸一般。
在洛桑學院的圖書館中浸淫數年時間之後,見識大有增進的陳無咎倒是不至於認不出眼前的鱗片屬於什麼種族。也正因如此,陳無咎才更加感到分外的疑惑難明。
在沉默片刻後,陳無咎聲音微微顫抖地自言自語說道:
「蒼天哪!這竟然是一塊龍鱗。」
沒錯,陳無咎掌心的這塊鱗片無論任何一處細部特徵都完全符合龍鱗的標準。
龍族作為主物質界力量最為強大的物種,它們中的佼佼者足以與人類信仰的神明相匹敵,那些獲得了神格的強大巨龍被稱為龍之神族,更是一種近乎於永恆的存在。
一塊龍鱗怎麼會變化了外觀形態跑到遠在另一個世界的陳無咎的手中,種種疑團在讓陳無咎在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時,產生了一種遭到無情戲弄的感覺。
正當陳無咎悲憤莫名,為一直被蒙在鼓裡,猶如跳樑小丑一般被人操縱而不自知懊悔憤恨的時候,他握在手中的鱗片忽地光芒大盛起來。
不等陳無咎做出什麼反應,一道更加炫目的金色光芒從鱗片上暴起,瞬間吞噬了陳無咎的身軀,一團強烈的光球在空曠的荒漠中好似一盞明燈光耀四野。身不由己的陳無咎只來得及驚恐地叫喊了一聲,他的叫喊聲被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所取代,不多時哀嚎更是化作攝人心魄的可怖吼叫。
待得這股強勁的金色光芒收斂之時,地面上的陳無咎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漂浮在半空中的無翼黃金龍。
一片皎潔的月色下,無翼黃金龍昂起高傲的頭顱,向著三月齊出的夜空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久久迴盪在寂靜的曠野中。
「這就是我嗎?」
陳無咎說出口的這句話化作一聲非人類的低沉怒吼,猶如雷鳴一般響亮。
正如上一次遭遇沙漠亞龍襲擊之時一樣,今夜在龍鱗發出的光芒中,陳無咎同樣被動地變身為一條體型碩大無朋的無翼黃金龍,只是這一次他沒有使用變身藥劑而已。
發覺自身的巨大變化,陳無咎以一種混合了詫異與恐懼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新手臂,不,準確來講應該說是那只比陳家過年使用的八仙桌還要大上好幾圈的銳利腳爪。形似鷹爪的碩大爪子共有五個,在每一個爪子的末端都是一根長度約半米的半透明爪尖。
陳無咎毫不懷疑這樣恐怖的爪子能夠在瞬間撕碎一輛坦克,此刻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身肌肉中蘊藏的爆炸性力量,那是一種身為人類的陳無咎,無法想像的強大。
陳無咎繼續將目光移向身體的其他部位,只見一塊塊如海碗般大小的金色鱗片覆蓋著自己的身軀,不過相比於修長蜿蜒的軀幹部分,比例有些過於短小的四肢令他生出幾分陌生的感覺,這是陳無咎第一次有機會觀察處於龍族形態下,自己是什麼模樣。
陳無咎變成的這頭無翼黃金龍既不像他在圖書館看到的那些西方龍,也不像中國人熟悉的東方龍,與二者都有很大差別。
無翼黃金龍雖沒有一般龍族那樣拍動翅膀鼓動空氣的幫助,但陳無咎修長的身軀卻仍舊漂浮在半空中,好似正身處萬頃碧波一般逍遙自在。
遵從基本常識的陳無咎想像不出自己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然變成這個鬼樣子。萬幸他的身體並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甚至在起初的一陣惶恐與不安過去後,陳無咎心中反而有了一絲久違的輕鬆自在。
「飛?我可以飛!」
隨著驚詫的情緒消逝,陳無咎開始試著移動身軀,果然毫不費力地一下子就躥出幾百米的距離,這在他的感覺中僅僅只是向前邁了一小步而已。
這一刻,陳無咎的內心摻雜著欣喜與狐疑,他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可是一股難以抑制的衝動令陳無咎有種一飛沖天的衝動,並且這種衝動變得越來越強烈。
感到這樣做並不妥當的陳無咎努力壓制住這種無端的衝動,眼下局勢不明,陳無咎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放縱本能豈不是錯上加錯。
在本能與理智的衝突中,陳無咎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疲倦,似乎比萬米長跑後的那種筋疲力竭更加厲害百倍的虛弱感,不等陳無咎弄明白應當何去何從,神秘的金色光輝再次爆發,照耀著這片遍佈砂礫與巨石的荒野。
當金色的光芒斂去,跪坐在砂礫上的陳無咎滿臉寫滿了疑惑,他低下頭望著握在手中的鱗片與項墜,再次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陳無咎無疑是非常希望搞清楚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奈何手頭資料有限得很,除了從佳莉斯口中得知自己曾經大展神威變身成一頭黃金龍幹掉沙漠亞龍之外,陳無咎甚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變成那麼恐怖的一頭大傢伙。
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這又不是玩魔術,陳無咎哪裡曉得原因哦!
一直冥思苦想到旭日初升的清晨,陳無咎這才打住了信馬由韁的念頭,唉,想不通啊!
經歷了昨夜的突變之後,知曉了某些隱秘內情的陳無咎在苦惱之餘,心中又多出了幾分警惕。
女神菲露莉的話似乎從一開始就在有意誤導他的思路,事實已經證明項墜並不真是項墜,那麼女神菲露莉跟陳無咎講起的那一套長篇大論的東西無疑也是一個彌天大謊,連帶使得其他菲露莉講過的話,此時也變得不那麼可信了。
陳無咎沉重的歎息聲響起,回家的夢想幾乎在一瞬間就徹底破滅了,儘管這個希望曾經距離他那麼近,令陳無咎感到觸手可及,可惜美好夢想與希望都只是空中樓閣而已。
渡過昨夜的驚變,陳無咎徹底喪失了信心,此時此刻,他心中充滿了挫敗感與巨大失落。
雙手用力揉搓著酸痛的腰背,陳無咎勉力站起身,思考時的長時間跪坐讓他全身麻木僵硬,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鐵青著一張面孔的陳無咎循原路返回了荒漠中的集市。
根據在集市內其他人隻言片語拼湊起來的情況,陳無咎得知,這座集市是依據神秘的南方大陸與南大洋沿岸幾個國家黑市商人的秘密約定,而建立起來的臨時市場。
最近兩年南方大陸烽煙四起,內陸地區的幾家貴族聯軍和王軍打得不亦樂乎,統治這個海島王國的國王擔心外國勢力介入這場戰爭,於是依靠手中掌握的海上優勢力量,宣佈禁止一切外國船隻進入南方大陸,也禁止本國人出海。
因而南方大陸所需的特產品只能通過黑市貿易獲得,而這個主要的交易場所就選在了這片荒無人煙的荒漠中。
所謂法不傳六耳,任何一個秘密,只要知道的人多了就都算不上真正的秘密,不過遠自次大陸地區而來的陳無咎不知道這個市場的存在其實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在一個沒有報紙、電話、電視和網絡的世界裡,沒人能夠準確瞭解萬里之外正在發生的事情,往往是等到一件新聞變成陳年舊聞,普通大眾才會有所瞭解。
這個非法的地下交易市場由於有著巨大的利潤驅使,各類珍稀貨品應有盡有。自然為了運輸這些貨物,每天穿梭在海岸邊的那些大帆船與小艇都忙得不亦樂乎。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大喜過望的陳無咎立即跟隨一些去取貨的商人來到這片繁忙的海岸,隨即找到了幾位船主打聽消息。
可惜大多數船隻都是前往東方地區和香料群島的,畢竟那些香料和東方國度的絲綢、陶瓷器賺取的利潤更大,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陳無咎在人群中發現了一位正在指揮水手卸貨的船主。
上前交涉一番,陳無咎獲悉這條船馬上要起航前往波利斯王國南部的霍木次港裝貨,算是他目前惟一可以考慮的對象。
商業和航運都十分發達的波利斯王國位於黃金海岸第一強國巴哈拉公國以東,距離陳無咎的目的地沃瑪王國陸路直線距離大約一千多公里,到了波利斯王國之後可以從霍木次港口直接換乘西去船隻,或是走陸路轉往沃瑪王國。
覺得機不可失的陳無咎立即與這位船主談好了搭乘這條船一同前往霍木次港的事宜,並且為此付出了高達十枚鉑幣的天價船費。
而後在販運私貨的三桅大帆船上隨著波浪晃悠了半個多月時間,初次踏上陸地的陳無咎已經感覺開始暈陸了,他只能在霍木次港先找了一家海員旅館住下,一連臥床幾天休息才算是基本恢復到了常態。
這一次的驚險歷程著實讓陳無咎刻骨銘心,接踵而至的陰謀與陷阱令他應接不暇,如今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慢慢思考回憶,除了慶幸運氣不錯之外,陳無咎還能說些什麼呢!
對於貌似忠厚長者的沃瑪大祭司,陳無咎自是懷恨在心,這老東西憑空挖了一個大坑巧言令色讓他跳下去,比之哈桑二世的借刀殺人更加陰毒。
縱然是這回陳無咎僥倖命大沒死,也有著充足理由感到憤怒。可是以沃瑪大祭司的通天權勢,根基淺薄的陳無咎根本奈何不了他,為了報仇把自己一塊搭上,自然不是智者所為。
積蓄心中的怒火與怨恨成了橫在陳無咎心裡的一根棘刺,時時泛起的痛楚都在提醒著他,前日所經歷的不幸與欺騙。可是縱然陳無咎已是青筋暴起,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恐怖神情,思量了良久,陳無咎還是將憤怒暫且壓下。
此番去孟斐斯尋找佳莉斯,說不得還需跟地頭蛇沃瑪大祭司虛與委蛇一番,翻臉容易,脫身卻難了,唉!這就是生活的無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