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物質界現存的神明多半是新生代時期產生的,而一些人類和其他具有高等智慧的生物獲取了神格,擢升為新的神明。
在人類熟悉的那些神明以外,實際上存在著許多神力遠比它們更為強大的神,只是那些神明早已不需要大地上的信仰之力,也因此無意干預主物質界的事務,這些神明就被稱為「神上神」。
一般而言,想要進階的神明需要聚集大量信徒的信仰之力從而積蓄力量,最終轉化為神格,從而獲得質的突破。
可惜這種力量積累的難度是壽命短暫的人類所難以想見的,即便是聚集了數百萬人,幾千年信仰之力的總和,全部加起來也勉強只夠一個神明將自身的神格提升一級。
大多數神明往往等不到積累下足夠的信仰之力提升為神上神的境界,便會遭遇穿越遙遠空間而來的新一代神明的挑戰,這個故事的結局通常總是一代新人換舊人的輪迴。
對於自身的來歷,女神菲露莉即便是在與陳無咎關係最為密切的那段時期亦是同樣的含糊其辭,陳無咎甚至不知道她和主物質界現存的這些神明是否存有積怨。不過從兩三年來菲露莉神殿在東阿拉德傳教一帆風順的場面看來,似乎沒人知道女神菲露莉的本來面目。
根據陳無咎的觀察,菲露莉十分熟悉主物質界,對地球的情況也瞭如指掌,籠罩在她身上的迷霧從未出現過半點消散的跡象。
特蘭斯瓦尼亞公國和臨近的瓦拉幾亞、摩達維亞、摩爾多瓦等國都是信奉新生代死亡之神克藍沃的主要地區。這幾年,菲露莉神殿近似於明目張膽地挖牆腳方式很是過分,陳無咎猜不到蘇菲這個小丫頭究竟用什麼手段阻止了死亡神殿的不滿,這抑或是女神菲露莉的功勞?
陳無咎欣賞了一會菲露莉神殿的美景,邁步向前走去,據他所知小精靈蘇菲一直都在神殿裡面忙著給傷兵治療。
戰爭總是會留下許多後遺症,譬如戰後常見的瘟疫和饑荒,士兵身上的一點點傷痛實在算不了什麼,更多的人已經把年輕的生命都葬送在戰場上。
走上神殿的台階,陳無咎一抬頭,眼前閃過一個腳步匆忙的人影。驚訝地陳無咎伸一隻手想要和這個人打招呼,結果停頓了片刻,又黯然地放下了手。
陳無咎覺得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沉浸在哀傷中的人。一身黑色喪服的騎士巴納爾手中捧著一束白色的野花,從陳無咎的身旁經過,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巴納爾根本沒有注意到左近陳無咎的存在。
豪薩爾城堡的攻防戰,前後歷時雖不足三天,但是雙方交戰的激烈程度卻毫不遜色於任何一場大戰役。
駐守在豪薩爾城堡的東阿拉德部隊付出了六百餘人的傷亡代價,而其中的一名陣亡者正是騎士巴納爾惟一的弟弟。性情豪邁的巴納爾從未與陳無咎說過他惟一的弟弟也在豪薩爾城堡的守軍序列內,否則陳無咎一定會先一步調他離開戰爭的第一線,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陳無咎當然知道凡是打仗就沒有不死人的,但是真正要面對著亡者親屬的哀傷,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陳無咎也只能以無言的沉默代替安慰的話語。
目送著巴納爾的身影消失在神殿旁邊松柏常青的墓園中,陳無咎收拾起複雜的心緒,踏入了菲露莉神殿的大殿。
「稱頌女神的光輝,願亡者獲得安息,生者得到幸福」
虔誠的信徒低沉的祈禱聲迴盪在大殿中,陳無咎停住腳步,攔住一名路過的牧師,說道:
「我是達斯.維德勳爵,請問可以在哪裡找到蘇菲小姐?」
這名牧師上下打量了幾眼陳無咎,退後半步施禮說道:
「見過大人,蘇菲大人正在偏殿為傷兵治療,請您隨我來。」
繞過曲折的廊柱,陳無咎在這名牧師的引導下來到了充當臨時醫院的神殿偏殿,果然在一片聖潔的銀白色光輝照耀下,蘇菲那嬌小的身影出現在陳無咎的眼前。
陳無咎向帶路的牧師道了聲謝,便獨自一人來到蘇菲的身旁,開口說道:
「蘇菲小姐,我有點事情需要和你談談,你現在能否抽出時間?」
適才接連治療了幾個傷患,面帶疲倦之色的小精靈微笑說道:
「維德大人,您請到後面的花園稍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偏殿裡人多眼雜,陳無咎沒有多言,點了點頭便轉身逕自朝著神殿後面的花園走去。在長滿了草藥的花園等了不多時,換過衣服的蘇菲就來到了陳無咎的面前。
陳無咎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蘇菲小姐,不,或者應該稱呼你芙羅絲才對。長話短說,我在洛桑曾經碰到一個精靈女孩,她的名字叫做朵絲蒂拉.納羅,我想你該認識這個人吧!」
聽到陳無咎的話,小精靈的眼睛頓時瞪大,隨即跳起來一把死死地揪住陳無咎的衣襟不放,呼吸急促地說道:
「我姐姐竟然還活著,她在哪裡?快告訴我!」
在蘇菲的催促下,陳無咎簡略地將他與朵絲蒂拉相識的前因後果講述一遍,最後略帶惋惜地說道:
「朵絲蒂拉小姐似乎是發現了當年那件事的兇手,所以她在裡耶卡和我分手一路追蹤下去。我不知道她目前的行蹤,你也不要過於擔心,如果復仇的事不能完成,朵絲蒂拉小姐肯定會先到東阿拉德來看你的。」
小精靈鬆開了手,情緒沮喪地嘟囔著說道:
「天知道你這個可惡傢伙有幾分可信!姐姐她」
蘇菲的這種傷感,陳無咎亦是可以感同身受,試想在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居然過門而不入,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這件事換成是誰,心裡也不可能好受得了。
於是陳無咎露出一絲了苦笑,伸出手將頭頂只及胸口的小精靈蘇菲輕輕擁入懷中,低聲勸慰說道:
「你想哭就哭吧!別忍著了。」
正在陳無咎安慰小精靈蘇菲的當口,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電流從懷中蘇菲嬌弱的身軀發出,一舉穿透了陳無咎身上強力的魔法裝具,將毫無提防的陳無咎電得連頭髮都豎直起來,好不狼狽。
「你是」
猝不及防的陳無咎一連退後幾步,最後穩住腳步,定神一瞧蘇菲無神的雙眸,陳無咎立刻醒悟過來。
適才的這個電擊,恐怕並非蘇菲的本意,而是她背後那只看不見黑手的傑作,甚是不滿的陳無咎憤憤然地開口說道:
「菲露莉,你想幹什麼?」
小精靈無神的眼眸中逐漸多了一股神采,她目光狡譎望著暴跳如雷的陳無咎,隨即嫣然一笑,然後輕描淡寫說道:
「嗯!我對牧師可是很嚴格呢!必須是純潔無暇的處女哦!」
不妨用目露凶光或者咬牙切齒這兩個詞彙形容陳無咎此刻面目猙獰的神情,只見陳無咎惡狠狠地說道:
「不要以為我有求於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欺壓我,今天的事情你必須做出解釋,否則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
處於女神菲露莉附身狀態的蘇菲,那雙漂亮的淺綠色的美目一轉,便說道:
「壽命無限的我倒是不怕多等幾百年時間,可你呢?這輩子就準備留在這個世界老老實實地守著油燈和蠟燭過日子吧!你和家人怕是沒什麼可能再見了吧!」
陳無咎遭人說中痛腳自是面色不豫,他停頓了一下,才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
「說吧!你這次和我見面打算談點什麼條件。我知道你一刻都不曾放鬆過對我的監視,想幹什麼就直說好了。」
女神菲露莉雖然很長時間沒有與陳無咎發生直接接觸,不過隨著近些年來陳無咎「心靈秘術」的修為大有增進,他的第六感也變得異常發達起來。某些來自人類感官範圍之外的神秘窺探,陳無咎也能十分清晰地感應到來源。
在陳無咎感覺中,女神菲露莉的目光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無時無刻不在監控著他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
不間斷地監視,這種行為使得陳無咎非常奇怪,他這樣一個凡人,菲露莉又何苦耗費這麼大精神加以關注呢?沒錯,陳無咎想不通的問題,就代表背後一定另有隱情,或者說是菲露莉瞭解一些他所不知道的重要事情。
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
縱然陳無咎明白菲露莉監視他的行蹤肯定別有所圖,奈何形勢比人強,翻臉的代價是陳無咎承受不起的,他也只好一直忍耐下來。可惜今日陳無咎逞一時口舌之快,貿然吐露出心中的不滿,這邊話音尚未落地之時,他的心中便已在暗暗後悔,悔不該與女神菲露莉爭口舌之長,這下子麻煩大了。
蘇菲那童稚的面龐忽然浮現一絲嘲諷的笑意,隨之坦然地說道:
「這件事情當然有原因,不過現在不是告訴你的時候,或許將來有一天知曉真相,你會大吃一驚呢!」
不動聲色的陳無咎打量一番附身在蘇菲身上的菲露莉,故意淡然地說道:
「很好,我會等著真相來臨的那一天,說說找我有什麼事情吧!」
女神菲露莉輕笑了一聲,說道:
「在東阿拉德領地,信徒發展已經幾乎達到了一個極限,下一步神殿必須將傳教的重點轉向外界外面,我想你最好能與臨近幾個省份的實權人物談妥條件,放寬限制。至於死亡神殿方面的反應,我會想辦法,你不必擔心。」
貴族聯軍的俘虜如今都在陳無咎的戰俘營蹲著,交換條件不妨加上一條傳教的約定。這件事對陳無咎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簡單得讓他感到不合情理。
滿腹狐疑的陳無咎側著腦袋盯著蘇菲的臉看了好一會,確定看不出什麼名堂之後,陳無咎這才點點頭,說道:
「這個好說,你親自下來和我交談,該不會只為了這件小事吧?」
菲露莉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
「我希望你去菲洛那大陸的時候,順道走一趟骸骨荒原的龍族墓穴。」
陳無咎聞言臉色劇變,半晌才說道:
「你開什麼玩笑,龍族墓地的地點虛無縹緲,找不找得到姑且不論,只說那骸骨荒原,就算給我一支軍隊護駕,肯定還是進不去呀!」
菲洛那大陸北部的大片區域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和戈壁,自太古時代之後便一直稱為骸骨荒原,是已知世界範圍內三大絕地之一。
這座太古時代諸神戰爭留下的遺產,充滿了恐懼與不祥的傳說。
沒有半點生機存在的荒野中活躍著以骷髏、殭屍和木乃伊為主體的亡靈大軍,就連菲洛那大陸上兩大強國都不敢朝著這一帶地區拓展疆界,甚至行軍打仗也要刻意避開這一地區,骸骨荒原實在是名副其實的死亡之地。
龍族墓穴的傳說許久以來都被智慧種族口口相傳,歷經長久歲月消磨之後,許多事情早已難辨真偽。
據說龍族在度過了稱為太古龍的生命最終階段以後,除了自行尋找一塊安息之地以外,另一個選擇就是帶著生平積蓄的財富去公共的龍族墓地尋求一個永久安息的居所。據說這個神秘的龍族墓地,地點就在骸骨荒原的深處,但是從沒有人親眼見過這個地方,或者說,從沒有見過這裡景象的人還能有機會講述這個的發現更合適一些。
陳無咎實在想像不出,菲露莉讓他去那個鬼地方究竟為了什麼,那些守護著墓地的骨龍、殭屍龍、魂龍和龍巫妖難道是好看的擺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