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立國傳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冀州風雲(四)
    海郡南皮城。相傳「南皮」這個名字起源於春秋子小白也就是後世人所熟悉的齊桓公。據說當年他曾帥兵北伐山戎在這個地方鍛鞣軍士盔甲上用的皮革而同時在離此向北一百餘里的章武縣(現在黃市境內有遺址)有個「北皮」所以這裡便被叫做「南皮」。

    這座由於三國演義在後世很有名氣的冀州重鎮正處於重重包圍之中無數的黑甲將士正高舉著鋼刀如潮水一般向雄偉的南皮城湧去。而震天的鼓聲迴盪在南皮城和眾軍士們的頭上騰天而起的喊殺聲正從四面八方向南皮城圍去。

    在南皮城高聳的城牆上架滿了雲梯密密麻麻的黑甲軍士們沿著雲梯正奮力地向上爬如雨般的箭矢在他們頭上飛來飛去出一陣呼呼的破風聲向各自的目標飛去。有的箭矢射中了城樓上的守軍一聲長長的慘叫聲和那具翻身落下的屍很快就淹沒在洶湧的人潮怒海中。還有一部分的箭矢終於射中了雲梯上黑甲軍士看上去這些箭矢沒有落下的擂木滾石威力大沒有能夠在一瞬間將人變成模糊的一團或者乾脆連雲梯一起砸得稀爛。但是這些箭矢有自己的功效鑽進鎧甲血肉裡的箭矢讓被射中的軍士痛苦萬分而被直接射中要害的軍士更是如落葉一樣悄然飄落驟然不見了。

    在這片殺戮的戰場裡不管是城上還是城下。不管是黑甲軍士還是黃甲守軍他們都在努力和麻木地做著同一件事件保住自己地命索要敵人的命。不管有多麼疲憊還是多麼恐懼他們的身體都不會停下來因為停下來的都是死人。

    如果說黑甲軍士是洶湧向前的海潮那麼雄壯堅固的南皮城就是海邊的一塊礁石。由數萬將士組成的巨浪席捲而來在南皮城前激起千層浪花。只是這由成千上萬生命組成地浪花卻是血紅色地。這塊礁石雖然看上去還屹立不動。但是看上去卻形勢險惡萬分眼看著就要被滔天巨浪給淹沒了。

    在南皮城外黑色海潮地不遠處一位身穿金黃色明光山文鎧甲、頭戴分天鎦金盔的將領像一座大山一樣站立在那裡一雙虎目正目不轉丁地注視著南皮城下的一切。一群將領軍官遠遠地站在後面只有數名軍士緊立其後。其中一人掌著一面書有「魏」字的大旗另一人護著一桿寒光四射的大槊站在這幾人的最前面。左右分立在這位將領的後面。在大旗和大槊拱衛下將領地身上透出一種雄姿氣勢彷彿天下盡在其把握之中。

    「圖劫!」

    「回魏王屬下在!」聲音從後面站得遠遠的眾人中響起一個長得虎背熊腰的將領慌忙走了上去拱手應道。

    「傳令給前軍日落之前要是再攻不下南皮軍法從事!」魏王的聲音響如洪鐘。但是語氣卻冷然無比。看來魏王冉閔的威勢不是一般的強橫。

    「是的大王!」這名將領得了令後慌忙走了出去向前面傳令去了。

    「大王這南皮城是冀州雄城。如果我軍拚死相攻恐將士們會死傷慘重呀!」這時後邊走出一位文官模樣的人大約四十多歲。

    「原來是車騎將軍。」冉閔聞聲轉過頭來看到正是自己屬下地車騎將軍張溫於是便應了一聲。張溫是跟隨他地「老臣」也只有他能如此說出如此的「不同意見」。

    「良玉先生不是我草芥將士們的性命只是時不待我呀!」冉閔長歎了一聲輕聲對自己地這位謀臣說道。

    「大王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可正是這艱難時機我們才更要珍恤將士保留軍力。」張溫站在冉閔側翼拱手低聲言道。

    「良玉先生已經數年了大將軍都已經打到西域萬里之外去了我卻還在冀州轉悠。」冉閔的語氣裡充滿了落寞和無奈。

    「大王北府富庶強盛有關隴益梁之富西羌漠北之資加上大將軍善於經營故而才能厚積薄一鳴驚人。」張溫知道自己主公心比天高但是現在卻不管天時地利還是人和沒有佔到一樣優勢所以做什麼事情都事倍功半於是便開口安慰起來。

    「大王想那大將軍初時不過一校尉小督只是善用天時隱隱積累苦心籌措故而才能一舉雄起。大王天命不遜其現在的實力更是遠勝其初時只要臥薪嘗膽收攏人心民力自然也能一飛沖天。」張溫的話聽上去很安慰人。

    冉閔卻搖搖頭道:「先生莫用話寬慰我北府強橫到什麼地步你比誰都清楚。今日北府揮師西進一是消除背翼最後的威脅二是借西征整合漠北、涼州、西羌諸軍。一旦西征成功無論北府是否有意東進數十萬鐵騎雄兵橫戈待虎視山東任誰都明白結局如何?」

    說到這裡冉閔轉過頭去望向南皮城像是自言自語道:「魏昌一戰不但是我恐怕慕容恪等燕國上下也已經膽喪。不知道當我有膽對陣北府軍的時候還會不會像今天這般氣盛?」

    「大王北府的策略大家都明知在心這燕國慕容家也應該瞭然。只是這數年他們一味收攏契丹、奚人攻掠高句麗也過於膽怯了吧不像是慕容家所作所為。」張溫見冉閔這番心

    道自己是白勸了於是便轉到另外一個讓他擔心的話

    「慕容家一門英傑閉門埋頭當然不是他們的作風。只是它要南下必定先要過我這一關。當年慕容恪欺我兵疲糧少今日我魏國雖然不說元氣盡數恢復但也不是數年前能相比的。我要看看這些鮮卑小兒到底有什麼能耐!」冉閔豪氣沖天地說道。

    「一旦攻下南皮。海富庶之地盡入我手而我魏國大軍就可以直逼幽州兵臨薊城。」冉閔指著前面地南皮城說道。

    當年魏昌一戰之後曾華將冀州一分為南北兩部分渤海郡應該屬於南冀州歸於魏國管轄。但是海郡和安平、博陵郡一樣在戰前就已經被燕軍攻下來了歸在燕國冀州治下。曾華劃分好勢力範圍後拍拍屁股就走人。哪管海郡在誰的手裡!不過魏國就此為借口。累次「北伐復土」。倒也有理有據。只是燕國也不會輕易把嘴裡的肥肉吐出來看到曾華也不為甚於是就兵來將擋絲毫不肯相讓。

    魏燕兩國都知道這是北府故意留下的「戰機」讓兩國有個「念頭」好相鬥不止。但是兩國原本就是死敵一個要報前仇重複勢力;一個要殺出血路。南圖中原就是不留「念頭」也要打到一起去了。

    不過魏燕兩國現在的實力都相差不大只是各有千秋。而燕國因為人才濟濟卻略勝一籌於是北府的北海將軍盧震等人在燕國的北邊和西邊纍纍動兵動不動就掠殺數萬給燕國以極大的壓力時時防著從這兩處而來地威脅。這次北府重兵移集西域所以燕國在東攻高句麗之餘也有了精力南顧。冀州刺史慕容垂還小小地反攻了幾次。只是燕軍怎麼也不敢傾力南下生怕打破這個均衡引出北府軍來。

    於是這冀州就像一鍋粥被文火慢慢地熬著。

    冉閔地軍令已經傳到前線。在眾將領的嚴令下黑甲軍士們的攻勢越猛烈起來。這數萬魏軍配置的都是北府「贊助」和「售出」的裝備軍械而且在軍制等方面也處處向北府軍學習雖然表面上看還有點北府軍的味道。

    喊殺聲越來越響並開始向城樓上蔓延。冉閔已經看到有黑色慢慢地浸上了南皮城牆數十面魏軍旗幟也取代了被丟下城去的燕軍旗幟在城樓上迎風飄揚。魏軍地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正在宣示他們勝利在望。

    離黃昏還有一個多時辰冉閔已經騎著朱龍馬帶著一眾屬下將領走進南皮城的南門。

    街道上滿是廝殺的痕跡屍和橫七豎八的旗幟兵器都還來不及被清理乾淨和黑色血跡一起佔滿了南皮的大街小巷看來燕軍最後還臨死掙扎了一把。

    「怎麼樣?」冉閔一邊緩緩地策馬走著一邊向已經回來的圖劫詢問戰果。他和他的屬下都是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所以也沒有那麼矯情自然不會被這慘狀和血腥味所嚇。

    「回大王燕國守軍死傷六千餘燕國渤海郡守劉准以下千餘人被執無一逃脫。」圖劫恭聲答道。

    「這個劉准終於落在我地手裡了!」冉閔恨恨地說道。劉准原本是石趙故渤海郡守在石虎死地時候和渤海豪強約、封放起兵歸附魏國冉閔以劉准為幽州刺史和約平分渤海郡。誰知燕軍南下劉准一馬當先地降了燕國被授左司馬後來除渤海郡鎮守南皮城。

    「傳令將劉准與其家人、黨羽一干人等梟示眾其餘的好生招撫。」冉閔沉吟一下答道。自從魏昌一戰後冉閔的性情變了許多要是放在以前估計這一千多人也逃不離和劉准一樣身異處。

    圖劫應了一聲正準備退下卻被冉閔叫住了。

    「你到眾軍再重申我地軍令誰要是敢在南皮城殺掠百姓連同主官一起立斬不饒!」冉閔喝令道。

    「遵大王令。」

    看著圖劫在眼前消失正快步走進渤海郡守府的冉閔轉過頭去對張溫說道:「良玉先生你現在明白北府討胡令的用意了吧?」

    張溫點點頭應道:「臣明白北府討胡令一出在大義之下從此後誰也不敢以華夏百姓為芻狗。」

    「在這種大義之下誰也不敢成為第二個胡就是凶殘如鮮卑也收斂不少。永興元年(公元3o4)正是八王之亂。幽州刺史王浚引鮮卑兵攻成都王穎鮮卑軍伺機大掠中原。燒殺搶掠還擄了數萬名女子在回師途中大肆**並以女子充作軍糧宰殺烹食至易水僅餘八千。王浚得知後要鮮卑軍留下這八千女子鮮卑軍一時吃不完。又不想放掉。於是乾脆將這八千女子全部溺於易水。」說到這裡。冉閔的語氣中帶著無盡地冷酷、無奈、漠然和悲哀。

    「要是這些鮮卑小兒今日敢這麼做估計逃不離被北府一紙檄文宣佈為凶胡最後免不了要被滅族。」冉閔最後冷冷地說道。

    張溫一時不明白自己主公為什麼突然又會說到這個問題上。他知道魏王冉閔對鮮卑慕容家恨之入骨但是怎麼總是會拿這件事情說事呢?飽讀經書的張溫知道當年幹下這樁喪盡天良壞事的是段氏鮮卑現在已經被慕容家給滅了大部融入燕國。還有一部分現在逃到青州立

    國」的字號。

    不知道是北府討胡令的壓力還是慕容家原本的德行燕國在混戰中一向是竭力約束部眾絲毫不敢犯下「屠民」的罪行生怕一不小心像羯胡一樣上了討胡令成為天下公敵遺臭青史。但是冉閔卻總把段氏鮮卑做的惡事一併算在慕容鮮卑地頭上並在魏國四處宣揚氣得燕國上下牙根直癢癢。

    大家心裡都明白。北府頌討胡令殺滅胡。一是羯胡幹得缺德事地確太多了二是北府想殺雞駭猴立下不得隨意屠害神州百姓地規矩。以便讓北府以仁德留名於是不過數十萬的胡就成了血淋淋的榜樣。諸國有識之士心裡也明白大義是一方面實力更是重要。北府在漠北、西羌等地殺的人不下百萬但是誰敢多說半個字。為什麼?因為人家手裡不但舉著大義旗幟手裡的傢伙也著實了得。

    「是的大王想去年燕國侵擾巨鹿攻陷高邑擄得人口萬餘卻絲毫不敢禍及百姓。願北上者隨軍入燕不願者則留置原地。不管如何北府如此以來也算是為華夏百姓立下大功了。」張溫不敢多說生怕變成了為慕容鮮卑開脫只是順著冉閔的話往下說。

    張溫邊說邊心裡感歎不已北府地一舉一動都是匪夷所思。當年《討胡令》和《告關隴百姓書》名傳天下相比殺胡令來說更是舉起了國家、民族大義這面大旗所以讓眾人感到鼓舞歡躍。不過那檄文裡面「赤裸裸的殺氣」也讓許多講「仁義道德」的人誹議不已一時倒也「群情洶湧」。

    但是曾華卻不以為然手持鋼刀非得殺光所有的「凶胡」.甚至不惜以刀兵相逼以重利相誘威脅和唆使燕國、齊國、周國交出藏匿的「羯胡」硬是讓曾經建立強盛北趙的「國人胡」被滅了族。但是經過這麼一番後無論是燕國的慕容鮮卑還是青州的段氏鮮卑無論是冀州地丁零翟氏還是司州地匈奴羌不管有多大的勢力都是小心翼翼地處理治下的百姓不敢妄殺擄掠因為他們也怕被滅族。

    看著眼前正沉吟深思地主公張溫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他實在吃不準自己主公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次冉閔揮師北上硬撼燕國共動員了十萬兵馬幾乎是魏國的全部兵力了。自從魏昌戰役後魏國雖然在慢慢恢復但是百姓卻迅向北府的并州等地流失開始的時候實力不增反減。後來冉閔聽從勸告改變了國策於是那些壁堡統帥和豪強世家們才慢慢地向魏國表示歸順充實到魏國體系中來所以這次冉閔才能籌得十萬兵馬。

    這次冉閔親自率領三萬兵馬攻略渤海郡另外七萬大軍由平原公冉操率領屯集在巨鹿下曲陽對峙燕國的冀州刺史慕容垂。冉閔太看重他這個兒子了不但讓他掌握主力大軍還苦心安排了一個絕妙的位置。

    下曲陽背靠魏國腹地側翼是北府的并州北邊是沱河天險只要據險守城就是如慕容垂這樣的名將也無可奈何。在冉閔的心裡只要兒子冉操守住西線自己在東線一路猛攻然後調頭向西與冉操的主力大軍會合夾擊常山郡的燕軍說不定能夠一舉擊潰燕國名將慕容垂收復常山、中山兩郡。

    但是張溫心裡清楚這只是冉閔的一廂情願。目前的局勢就像是一團迷霧一樣誰也看不清楚至少張溫看不清楚自己一力輔助的平原公冉操。因為張溫已經感覺到他不再信任自己了要不然也不會被打到南皮城而不是像以前留在身邊出謀劃策現在平原公身邊全是小人妄臣真不是他在圖謀什麼。

    「大王不如我們先佔據南皮城安定渤海郡再說。畢竟這裡被燕國治理數年雖然燕軍已經潰逃但是難保這裡會留有餘孽興兵作亂騷擾我後路。」張溫思量許久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冉閔身邊的謀臣不多還要分一部分在城留守所以張溫在冉閔身邊算得上是頭號謀士了。

    冉閔默想了許久最後說道:「不必了那些都是跳樑小丑作不得多大的亂子。反倒是我們要加緊攻擊。現在燕國的大半兵力都在平州圖謀高句麗我們必須趁機先取河間然後虛晃一槍西奔中山會集操兒的主力再揮師北上攻陷常山和中山兩郡那麼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聽完冉閔斬釘截鐵的話張溫知道這個計劃是不可改變的雖然冉閔那剛愎自用的脾氣改了許多也能聽進去很多諫言但是並不意味著他能把決定的事情又輕易改過來。

    「好的大王臣先去安撫南皮和渤海郡諸城。」張溫先行告退。

    冉閔點點頭他默然地看著張溫消失在府門口再回過頭來看著空蕩蕩的原渤海郡守府隨從和將領們都遠遠地躲在一邊居然沒有一個人敢站在自己的身邊了。

    這位威震天下的魏王知道在很多世人眼裡自己是一個多疑猜忌、反覆無常的人李農、董那些昔日的盟友、重臣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冉閔默然地坐在正中間的床榻上看著空曠的大堂突然覺得一種寂寞和孤獨湧上心頭滿腹的話不知道跟誰說。許久之後一聲長長的歎息聲悠悠地迴盪在寂靜的郡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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