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第四卷 賀蘭雪 第三十四章 賀蘭好兒郎一
    趙誠回到了中興府。

    迎接他的除了王敬誠及一干官吏,其中有許多新面孔出現,他們雖經趙誠任命,但是趙誠沒來得及接見他們,就離開中興府了。眼下賀蘭國王回城了,他們爭先恐後地往趙誠面前湊,想混個眼熟。人都是善變的。

    秦州明珠族耶亥三郎也夾在人群之中,這位三郎去年年底就被趙誠派人送到了中興府,直接送到了劉翼的義學之中,這可要了耶亥三郎的命了,曾無數次想回到渭水河畔夕陽鎮算了,可想想自己不能就這麼回去了。

    「幾月未見,你識得幾個字?」趙誠看著在人群之中有些愣頭愣腦的耶亥三郎,直接問道。

    耶亥三郎對趙誠有些恐懼,直到他來到中興府,原來這位口口聲聲要與自己兄長做生意的卻是賀蘭國王,他一直回去告訴自己的兄長這個大秘密,奈何沒有機會脫身。

    「我識得……」耶亥三郎伸出一雙手,表示認識了十個字。

    「才十個字啊?那你還需要努力。」趙誠輕笑道。

    劉翼上前道:「三郎雖聰明,奈何性子太野,坐不住課堂,對槍棒倒是極愛。」

    「你為何非要我習字呢?我耶亥三郎本就是上山打虎之人,性子慣了,又不是書生。你若是想讓我去賀蘭山中獵虎,我馬上就去。」耶亥三郎眨了眨眼,湊熱乎道,「我已離家五個月了。十分想念家鄉兄長,懇請國主允許我回家探望一番。」

    「呵呵,這個不行。你若是將《千字文》全都識得,那我就許你回家探親。」趙誠笑著道,自動忽略了他的心思。

    趙誠本以為耶亥三郎會拒絕,哪想到耶亥三郎滿口答應:「這是你說的,你是大人。又是國王,可不能騙我。」

    「當然!我怎麼會和你這少年撒謊呢?」趙誠喝斥道。

    「這也難說,上一次你就騙了我們明珠族所有人。」三郎抱怨道。他對這事耿耿於懷,卻不敢太表示什麼不滿。因為他出現在這裡。本就是自己兄長安排地主意,別以為他年紀尚小,在部落裡卻算是小大人,有了自己的心計,籌劃著通知自己的兄長早做好打算。

    趙誠裝作沒聽到他地怨言,對劉翼說道:「古人教童子,多用韻語,如今《蒙求》、《千字文》、《太公家教》之類,欲其易記也。《禮記》之《曲禮》、《管子》之《弟子職》、史游之《急就篇》。其文體皆可見韻語。」

    「國主有何指教?」劉翼問道。

    「談不上指教。我觀咱們這義學也多用這些蒙書,這一次我出外遠行,在鄉野之間多聽到一些百姓在山林之中,或田間地頭誦唱民謠,多質樸動聽。且朗朗上口。過耳難忘。所以我以為,明遠兄也可編一些蒙書。以三字為韻,記載聖人之言,微言大義,淺顯易讀,朗朗上口,如此既明道德倫理,又可讓童子易學文字,一舉兩得也。」趙誠道。

    「國主放心,在下一定會加倍用心,定讓世子趙松初登大雅之堂。」劉翼道。

    劉翼會錯意了,趙誠只不過是借事論事,要劉翼編出個《三字經》來,哪想到劉翼以為趙誠因為十分相念自己那還未見面的兒子趙松,才讓自己編這三字蒙書。劉翼這麼一提,趙誠反而覺得更加有必要,他下意識地抬頭北望,卻望不盡天涯路。

    趙誠一別中興府僅僅幾個月,城內就多了些蓬勃的氣息,有百姓開始做起了小本買賣,那貼在城牆一隅的招工佈告下擠滿了人,來自西域的商人們在大街上招攬著生意。在這個春天地時候,來自西域的商人數量突然暴漲,而那些曾給予趙誠幫助的大商人們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曾做了一項很划得來的投資。

    一年之計在於春,中興府在這一年地春天地時候,卻有一件事情預示著這一片土地正在走向欣欣向榮。這就是趙誠鼓動搞起來的一場有軍事意義的長途比賽,參賽者只有兩名,靈州的張氏家族與西壁氏各自選出一位年輕兒郎參與了比賽。

    靈州西平府知府高智耀作詩《靈州兒郎興州行》一首,贊

    大路朝西通興州,張郎疾走不回頭。

    路人笑問何須急,原來趙王曾許侯。

    為了應和高智耀這首詩,他的妹夫,中興府義學山長劉翼劉明遠後來寫詩應和曰:

    靈州西壁好兒郎,曾入賀蘭射虎熊。

    今朝戎衣渡河來,但恨張郎在前頭。

    路途遙遠,來自張氏的張士達與西壁氏的西壁輝參與比試,結果是長途賽跑加羊皮筏渡河,張士達率先半柱香的功夫抵達中興府,因而獲勝一局,但是在射箭這一項目,這西壁輝卻技高一籌,十中有九,而前者十中有八。皆大歡喜,各一勝一負。

    這場比賽雖然是賀蘭國王趙誠的臨時起意,但是事先通知沿途各地,到了比賽那天,趙誠專門派人騎著馬在路上引導,從靈州通往黃河渡口以及從黃河彼岸通往中興府地大道上,百姓都沿途駐足看熱鬧,而中興府內總管府前卻是人山人海,爭相一睹靈州兒郎的風采。附帶的,那些做小本生意的都認為自己趕到了好時候,發了一筆小財。

    算是初出茅廬的張士達與西壁輝,以前從未接受過如此地萬眾矚目地待遇,都羞紅著臉,靦腆著接受數萬人的注目禮,總管府前黑壓壓地人群讓他們倆發暈,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趙誠「與民同樂」,他十分開心地打量著這兩位英姿颯爽的年輕兒郎。極力誇讚一二,當眾賞這兩人每人二十匹絹,另在靈州選良田。每人各授五十畝,並宣佈留用他們,將來會授一官半職。這下就讓所有人都眼紅不已,這兩位未婚年輕人,成了家有女兒之人眼中地香餑餑。

    這還沒完。趙誠打著與民同樂的幌子,又宣佈,在今年秋收完畢之後,各州都可推選騎射嫻熟果敢勇毅之人前來中興府參賽。每州兩個名額。

    這種熱鬧的事情。耶亥三郎當然也觀看了比賽,但是他卻一而再地在趙誠地面前搖頭長歎,聲稱自己若是參賽,張士達與西壁輝他們倆給自己提鞋都不配。他少年勇敢,在家鄉就是表現再好,也沒今天這樣的大場面露臉的機會,少年好勝之心讓他急得直癢癢,強烈要求趙誠給自己一個機會讓他明年也參賽,趙誠當然不會反對。

    一河之隔。靈州城外的張氏與西壁氏已經忘記了相互間的仇恨,紛紛打定主意,從族中挑選資質好地男兒重點培養,希望秋天時再風光一把。賀蘭國王趙誠在這兩族人的心目中成了受膜拜的主,就差在家中正堂中設下名位以便晨昏三叩首了。

    趙誠的居處。

    「國主此計。定會引得我賀蘭男兒勇爭上游。假以時日,旗下良將雲集。何愁大事不成矣?」王敬誠道。

    「賀蘭本就是好勇爭勝,若加以引導,民強則國強,民勇則軍勇。」何進道,「只是我們這幫兄弟,一半分散在各地充當提刑之治安官,何日才能成一

    不僅是何進覺得有些等不及,那前花剌子模將軍鐵穆也是這麼想地,自從參與了趙誠狙殺察罕之役後,他對趙誠就不再懷疑。

    「今年天公作美,不缺雨水,各地報上來地民情看,春播也算及時妥當。料想今年秋天必將是一個難得的豐收,國主已經注意招納四鄰百姓尤其是流民來我賀蘭落戶,到時會從新來百姓中挑選精壯,去黑水城或者河湟屯田,民為屯田,實為練兵。」王敬誠解釋道,「料想那時候,原派往各地的私屬,也可抽身回歸本隊。不過,這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依我看,光比武還不行,百工皆可一比。」劉翼卻道。

    「明遠兄有何高見?」趙誠問道。

    「牧人將自己的駿馬牽來品評其優劣,織戶可當眾比試誰家的織女做活既快又好,鐵匠可將自己打製的寶刀拿來比試高下,諸如此類。到時,國主可以授其獎賞,當眾嘉許,如此必然令百姓信心倍增。」劉翼道,「而得了獎賞的百姓,名聲遠揚,不僅能獲其利,也必會引他人群起效仿,功在當今,利在今後,國家卻實受其利。」

    「明遠兄真是好心思。」趙誠大讚。

    「哪裡、哪裡,我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劉翼擺擺手,又道,「而我義學中人,有年歲稍長之輩,十六七之齡,既使將來不能成一方牧民之臣,也可送入軍中歷練,其中若是出現一二位文武雙全之將,那也不太令人意外。」

    「明遠所言極是,當初國主鼎立籌辦義學,就是將這些無家可歸少年當作子弟兵來調教,明遠弟應注意選其中資質最優之輩特加培養。」王敬誠道,「這些人都曾受國王大恩,當是忠誠之輩。」

    「這不令人奇怪,在西域時我軍中早就盛行馬球比賽,兒郎們樂此不彼,沒有閒時出去闖禍的機會。依我看,將來各軍設立之後,也可各自派出一隊,相互間比試一番,騎馬、射箭、角力甚或馬球,皆可比試。」何進也建言道,「獲勝者,可依次升職或嘉獎,好勝之心在軍中更盛為好。」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議論著,心頭都對未來都充滿著希望。

    一年治亂,三年小治,五年大治,這是趙誠給自己的目標,雖然不易,卻是他最好地機會,不僅靠志同道合,也靠老天爺風調雨順。越過五年,他恐怕就只能放棄自己的雄心壯志。

    劉翼的義學在夏天到來之時,更名為賀蘭書院。

    雖然還是那些學生,但是師資力量增強了不少,只是缺少所謂的大儒,本來就沒當狀元來培養的。書院在城西,佔地三百畝,原本就是西夏地官學,在西夏滅亡前地幾年就已經破敗了。趙誠接手之後,將學舍修葺一新,又將鄰近的地方給圈了進來,遍植松柏,增加了園林池沼,看上去很有些園林之趣。書院當中有一座三層地樓閣,原本是一個半成品,大概是修了一大半就沒錢或者因為戰爭就停了下來,趙誠拿出自己的私房錢命朱貴找人續建,並取名為「望山樓」,因為站在樓閣上面,可以看到巍巍賀蘭山脈,修成之後就成了中興府一景。

    書院中的學生大多十到十七八歲不等,他們都是因為天災**成了孤兒而被聚攏在這裡的,其中有些人原本就很有為學的基礎,其中一些人更是劉翼重點關注的對象。

    在春天裡那場比賽中,弄得天下皆知其名的張士達與西壁輝兩人也在其中,因為趙誠覺得他們的文墨功夫還需加強,趙誠將他們當成了文武雙全狀元來要求,實際上是因為趙誠暫時還沒有適合的位置安排他們。

    隨同他們倆一同就學的是明珠族的耶亥三郎,這位耶亥三郎自從認識了幾個字之後,自己給自己改了個姓,以後就叫葉三郎,趙誠私下認為這是一個十分完美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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