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早就聽到了大型野獸的吼聲,暗叫不好,早已拔腿往密林中跑,等他找到了趙誠之時,幾位少年正在對著那頭猛虎品頭論足。
「這只猛虎,體型巨大,吼聲如雷,看上去像是虎王!」莫日根裝作很懂行的樣子。
「瞎說,你見過幾隻老虎?別不懂裝懂!」曲律道。
「我倒是見過不少老虎!」這位自稱叫拔都的少年見其他人不相信的樣子,分辯道,「我說的是虎皮,我家裡倒有不少,沒有一隻比這隻大的。你這個漢人真不賴,人們都說漢人無用,都是懦弱之輩,今日我卻長見識了。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一定稟告我的父親,讓他賞賜與你,你叫什麼名字?」
「他是我的安答,名叫不兒罕!」莫日根搶先炫耀地說道,「我的安答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者別將軍的幾萬大軍都沒能抓住屈出律古兒汗,我的安答卻輕鬆地殺了他,了不起吧?」
拔都大吃了一驚,重新打量了趙誠一番,半晌才道:「我的父親經常提起你,原來你就是不兒罕,果然與眾不同。」
「哦?我的大名是不是如雷貫耳啊?」趙誠當然知道他的父親是誰,故意裝作不知,也不主動發問,拿自己開玩笑。
「當然……當然不同,跟我想像之中的相同又不同!」拔都說道。
「那麼有哪些相同,又有哪些不同?」趙誠很感興趣。
「我父親說,你是個漢人,嗯,這一點好像沒變。」拔都又打量了一下趙誠的臉蛋,令趙誠很不爽,這眼睛怎麼長的?
「還說你很聰明,別人不會的,你總是能無師自通,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走了。」拔都道。
「我救了你一命,一件衣服算什麼?」趙誠笑道,「性命跟衣服,哪個更重要?」
「當然是性命重要。我父親還說你不愛騎馬,說是騎馬會讓腿變彎不好看,你既然遠道而來,也一定是騎馬過的。也不愛射箭,但我瞧你剛才也射了鹿,這點還是不同的。還聽說你每天早晨起來,盡做一些古怪的事情,比如繞著牧場像是得了臆症似的跑來跑去,就像是無主的羊羔……」
「得了、得了,別不懂裝懂。你就不能說說你自己的看法?」趙誠打斷他的話,反問道。
「你,很有趣!」拔都笑著道。
「很有趣?」趙誠愕然。
那曲律和莫日根兩人早已經不耐煩了,嚷著要將獵物帶回去,結束這次狩獵活動。
「這虎肉就算了,估計難以下嚥。虎皮一定要剝了去,挺值錢的。這虎骨也不可浪費了,這可是難得的藥材,還有這虎鞭,你們知道什麼是虎鞭嗎?」趙誠道,「何兄,你來給這些未成年上一下課!」
他們哪裡知道這些,個個一臉茫然。那何進在一旁聽著,臉上無比怪異,見除趙誠之外的少年都用很好奇的眼神看著自己,他支支吾吾地說道:
「這個虎鞭嗎?就是……撒尿的玩意,至於功效嘛,反正……就是一種藥材,我也不太明白!」
眾人一齊動手,將那頭虎給剝得精光,只剩下一堆爛肉,便宜那些聞到腥味的野獸了。拔都今天撿回了一條命,連連邀請趙誠等人到自己的出獵的營地裡做客。趙誠也沒推辭,便跟著拔都去了,早就有不少下人在四處拚命地尋找著他,他果實是故意撇下隨從獨自來打獵的。王敬誠等人此時才知道這位拔都不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物,他的父親就是術赤——成吉思汗的長子,他本人,雖不是長子,但卻被視為術赤的接班人。同時,拔都王子的隨從們看到那張剛剝了下來的虎皮,俱都面如土色,趴在地上請求責罰。自作聰明點的,一個勁地誇耀拔都神勇無敵,倒讓他十分不好意思。
拔都見趙誠等外來者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唯獨趙誠臉色平靜,毫不介意地拍著他的肩膀,旁若無人地大叫:「真累啊,借你的廚子一用如何?」
趙誠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舉動,贏得了拔都的不少好感,態度更是慇勤了幾分。
「拔都王子殿下,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兩位安答,跟你個子一般高的名叫曲律,另一位是他的親弟弟,名叫莫日根。」趙誠道,「以後你要多照顧點。」
「參見王子殿下!」曲律兄弟倆很恭敬地行禮。
「你們二人都會什麼?」拔都卻很驕傲地問道,「騎馬?射箭?摔跤?別跟我說你們都是好手,我見過的蒙古人都這麼說,一比劃起來,都是自吹!」
「那小人願與王子殿下比試比試!」曲律雖表示了足夠的尊敬,但是好強的少年心理佔了上風。
拔都就等這句話,兩人就在營地前比試起摔跤,兩人身材相當,他雖發育得太早,力氣上還是弱一些,但是又因為自幼有專人教授過,技巧上更勝一籌,在相持了一會之後,竟將曲律壓倒在地,動彈不得。
「你還很不錯,能在我手下堅持這麼久,算得上一個人物!」拔都戰勝了,心情自然很不錯,對自己的手下敗將不吝誇獎之辭。也許是因為曲律沒有因為他王子的身份存心相讓,而是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事,讓他更開心更有成就感吧?
他又想和莫日根比試箭法,因為莫日根剛才自稱箭法如神。比試的結果又讓趙誠很是佩服,拔都的箭法比小神箭手莫日根還要好,而他卻只有10歲半。不過,拔都最想比的恐怕是趙誠,但趙誠是他的救命恩人,主動邀約,時機有些說不過去。
「我承認你很了不起,不過我還會其它的,你就不定會了!」莫日根還有些不服。
「是嗎?那你就說出來,咱倆再重新比過!」拔都當然不會認輸。
「那我就問你一個問題,這是考驗你夠不夠聰明的問題。你只要在你的僕人將烤好的鹿肉送來之前回答出來,我就算你贏!」莫日根道,「輸了,你可不准藉著你的身份責罰於我!」
「那你說吧,我若輸了,就承認你也很了不起!」拔都道,「願賭服輸,我決不會故意責罰你。」
「那我就說了,你可聽好了。假如一個人從阿勒山出發往大斡耳朵,他騎快馬,每天行一百里,另一個人從大斡耳朵出發,相向而行,但是他騎的是劣馬,每天只能行五十里。那麼請問王子殿下,假如阿勒壇山與大斡耳朵之間有三千里路程,他們相遇的時候,他們離大斡耳朵有多遠?」莫日根道。
「這……」拔都的臉上眉頭緊鎖,一時不知道如何思考。這類的問題,他從來就沒有想過,也從來就沒人這麼問過他。
伺立在趙誠身後的王敬誠和劉翼還有何進,也在心中默默地籌算。他們見趙誠表情很輕鬆,心知趙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感覺很吃驚。
那拔都掰著手指頭,眉頭緊鎖,見莫日根臉上的笑意,額頭都冒出了汗。最後,他承認道:「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太難,鹿肉還沒烤好,可不可再換一個?」
「願賭服輸,這可是殿下你說的。再說這個問題我已經降低了其中的難度。」莫日根還不依不饒地說道。
「那……到底是多少?」
「一千里!」莫日根道。他從腰間抽出一根箭矢,在地上畫著,可是那奇怪的符號,拔都怎麼能懂得呢。
趙誠見拔都羞紅了臉,知道他是小孩習性,有些下來台,遂替他遮掩道:「這是大食國的文字,你不道也算是正常。再說殿下身份尊貴,你的父親術赤大殿下恐怕也只是請人教你如何騎馬、射箭,對了,還有那畏兀兒文吧?」
「對、對,不兒罕說的確實是實情,父親大人沒教過我的,我怎麼會懂呢!」拔都像是找到個很好的台階,臉上的驕傲表情又找了回來。
「這都是不兒罕教給我的!」莫日根也從剛才兄弟倆的失利中,找回了面子,心情也很不錯。
「這大食文字,似乎對於籌算有著不同尋常的妙用,若是用來計劃糧草,謀劃財稅、人口、牛羊,也是大有用處的,很方便很實用。」王敬誠卻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趙誠回頭看了王敬誠一眼,笑著道:「所以說這所謂番邦,也不是一概比不上漢學好用。譬如這大食數字,若是得知其中的使用之法,若是治理國家,可以計算人口幾何,丁口幾口,一年能取賦稅又有幾何。若是用來打仗,就可以知道一個萬人隊,需要每日消耗多少糧食。」
「不兒罕,你真有學問!」拔都很認真地說道,「果實跟傳說中一樣。」
「王子殿下的話,讓我承受不起。我早就聽人說,術赤大殿下有一個兒子,名叫拔都,正所謂虎父無犬子,勇敢頑強,還待人隨和平易近人,稱得上蒙古第一小王子!」趙誠拍著他的馬屁,「今日一見,果然不同。」
拔都學著大人般的手勢,揮了揮手,裝作很謙虛的樣子:「哪裡、哪裡,我父親說我還需歷練,若是不兒罕肯幫我,讓我更聰明更有本事,我長大以後,就可以率領千軍萬馬,為我的爺爺和父親征戰天下。」
「好說、好說!」趙誠乾笑道,抓起一塊鹿肉,美美地啃上一口,滿嘴都是肥美的油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