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寧為太平犬,不作亂世人。這句古語聽過的人想必一定不會少,但是真能自行領悟到其中深刻含義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自幼生長在和平時期安逸氣氛中的人們很難去想像當一個人身處亂世之中,他的命運與前途將是什麼樣子,不過很快不管他們原本對於亂世一詞的意思瞭解得如何淺薄。即便是再遲鈍的人,面對著殘酷的現實,他們也一定能夠學會書本上散發著油墨芳香的文字記述與自己真實的生活之間到底有多大差別。

    一將功成萬骨枯,世間絕大多數的人都將成為亂世中某個野心勃勃的成功者陰謀成功後踩在腳下的纍纍白骨,這就是褪去後人粉飾之後還原出來的歷史真實,逼真而血腥。

    杜言修站在窗前望著小樓外面雪花紛飛的景色,臉上流露出難以自制的悲哀。小樓窗外樹林銀妝素裹的一派隆冬時節的秀麗景色,此情此景縱有千般美麗萬種妖嬈,杜言修心事重重之下亦是無心欣賞。

    呆呆地站了一會,看得入神的杜言修身上忽然襲過一陣涼意,不由得伸手緊了緊衣服的領口,歎息一聲從窗口走開。

    漏屋偏逢連陰雨,流離失所的災民偏偏趕上這麼一個氣候奇寒無比的冬天,已然是生活加倍艱辛困苦。雖然明天就是農曆的春節,照理說現在應該算作是初春了,但外面那繽紛下落的團團雪花卻絲毫不知自己是時候退出舞台,依舊興致勃勃地盤踞在華夏大地。

    前些天連續幾波來自西伯利亞和北冰洋的寒流和太平洋的暖濕氣流合夥導演了一出悲劇,無情地製造著史無前例寒冷的低溫天氣以及數倍於往年同期的降雪量,因此今年春的腳步來得格外遲緩,叫人感覺不到絲毫春日的氣息。

    本月的平均氣溫地理位置在長江以北的省份大多都是維持在零度以下,而長江以南的省份情況也不樂觀。

    華南和華東地區各省不是如廣東、廣西、福建等省同樣受災自顧尚且不暇,便是如雲南、貴州一般條件不好容留不了多少人,而唯一仍有餘力外顧的四川省在一周之內勉強擠進去四百多萬災民之後也不堪重負,就此關閉了大門。

    連續不斷的積雪阻斷了北方各省的公路交通,並且很大程度上限制了鐵路的運輸能力,平時風馳電掣的火車現在開起來跟蝸牛、烏龜都有一比。國家在東北產糧區儲備的大量糧食想要送到全國災民的手裡,採取最短的路線也要消耗比以往高三倍的運輸時間,稱得上事倍功半。

    眼下徘徊不去的寒冷天氣大大增加了流落在街頭無家可歸那些災民的痛苦,每天凍斃街頭被防疫部門拉走的死者都要以多少卡車來計量,遍地餓殍的慘景叫人看在眼裡觸目驚心。

    而各地社會慈善機構的規模從來就不是為了同時滿足數以千萬的災民所設立的,它們每次募捐來的善款和物資用不了幾天就會消耗殆盡,直可謂杯水車薪難見成效。

    目前政府已經號召全國有能力收容災民的人行動起來,哪怕是讓災民下煤礦掙一口得來不易的賣命錢也比讓他們活活凍死在街頭好些。

    不忍見到這種人間慘景的齊雲吩咐手下在全省各地開設粥廠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和玉米面粥。光是供應熱水倒還好說,可眼下糧食的價格一路飛漲,一斤大米的價錢已經漲到七塊錢還是有價無市,齊雲能透過老關係聯絡到賣家買到一些原本是用作飼料加工的玉米已經是竭盡全力。

    至於那些設施十分簡陋勉強能遮蔽風雪的難民營更是塞滿了人,連一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齊雲的善舉限於財力和人力僅能說是緩解了一下災民的痛苦,如果未來一段時間天氣還不好轉,任何人都挽救不了基數巨大的海嘯災民。

    對災民近況心知肚明的杜言修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老天要為難誰,旁人真的是很難幫得到他們,人力有時窮盡麼!

    神情寂寥的杜言修從袖筒裡伸出左手,打算起一課推算華夏本土未來一年的運程,杜言修真心希望來年是一個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多少讓多災多難的華夏子孫緩一口氣吧!

    卦象一成,杜言修便是一愣,他經過天界一戰的記憶反饋瞭解到歷史上許多不為人所知的內幕,所以他對未來也不敢抱有太多期待,但是這個卦象的結果委實讓杜言修感到了一絲直透骨髓的寒意。

    「天下將亂,此乃劫數!」

    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腦袋昏昏沉沉的杜言修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如今箭在弦上的局勢是否就無可挽回呢?

    怎麼辦?杜言修的腦海中不住盤桓著這個念頭,恢復記憶之後那些在千百世的輪迴中見慣了的人情冷暖生離死別,杜言修的心境不免有所改變,但是作為華夏苗裔的一員他的赤子之心仍在,要杜言修眼睜睜看著血脈相連的同胞慘遭劫難他當然是不情願的,不過該怎麼去做這可就要煞費思量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啊!

    小樓的大門外突然熱鬧起來,大馬力越野汽車發動機強勁的轟鳴聲震得窗戶玻璃一陣山響,聽到動靜的杜言修站起身走到窗邊向外張望,只見齊雲開著一輛奔馳新款四輪驅動軍用越野汽車在沒過膝蓋的雪地中咆哮而來,揚起大片的雪花飛上半空中煞是壯觀。

    如今豪雪連日各地道路積雪日甚一日的情況下,所有道路的狀況都極其糟糕,不是這種具有強力越野性能的汽車就不必開出家門了,不然就算開出去也是馬上就趴窩。

    一席秋裝的齊雲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進客廳,她身後凜冽的寒風順著門縫將大團的雪粉吹進溫暖的房間,霎時間地板上就多了不少水跡。杜言修緊走幾步迎上前去,接過齊雲手裡的東西讓她坐下休息。

    一般來說心中有鬼的人犯了錯誤之後都會力圖表現自己的優點,淡化錯誤的影響,因此隱瞞太多事情的杜言修現慇勤的舉動沒有使齊雲感到多少感動,她反倒是用自己的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瞟了杜言修一下,這才慢吞吞開口說道:

    「今天身體好點沒有?我給你買了阿膠和山參,回頭拿來煲湯補補身體。」

    對齊雲的建議杜言修不置可否地答應了一聲,接著說道:

    「小雲你休息一會,我去把晚飯拿過來。」

    這一頓晚飯吃得無甚滋味,各有心事的杜言修和齊雲兩人皆是一副食不甘味的模樣,埋頭和飯食搏鬥誰都沒有說話的興趣。

    好不容易吃完晚飯,下午已經沉思良久的杜言修終於耐不住性子先開了口,說道:

    「我推算了來年的吉凶,結果十分不樂觀,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這件事」

    杜言修的話說到一半就被齊雲打斷了,她望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杜言修,慢條斯理地說道:

    「就算天塌下來也等婚禮結束再說!這個問題我現在沒興趣知道。」

    將一番大道理吞回肚子裡,杜言修想了想,點頭說道:

    「也好!婚禮之後咱們再說這件事,婚禮籌備應該全部到位了,多少年來,這次總算圓了我一樁心事,對你也算是個交代!」

    「嗯!」

    似乎沒有把杜言修的話放在心上,齊雲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然後便收拾起丟在地上的東西獨自一個人上樓去了。

    杜言修一臉的無可奈何,沒辦法誰叫他一直隱匿秘密不肯講出來,受到齊雲此等對待也是他應得的下場。杜言修實在沒有抱怨的立場,只能說腳上長泡,那純粹是自己走的。

    齊雲的拒絕在杜言修看來理所當然,因此他神情尷尬了沒多久便緩和下來,杜言修拂袖鼓動一陣罡風蒸發了客廳的水跡以後,站在窗邊向外眺望了片刻。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的杜言修情緒十分低落,一會便意興闌珊地緩步走上樓梯準備回到自己的臥室,也許躺在床上籌劃對策的效率回比較高。

    可是等到杜言修推開了房門,看到眼前的情景卻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房間的浴室傳來隱隱可以聽到淋浴的水聲。

    小樓裡目前總共只有兩個住戶,杜言修一時情急之下還以為是自己魂不守舍以至於走錯了房間,但是一回身看到房間牆壁上的山水畫卷軸杜言修又省悟過來,他沒有走錯地方,那麼

    沒等到進退維谷的杜言修想明白自己應該如何應對,浴室裡的水聲停了下來,隨即浴室的門打開,身著一席卡通意味十足睡衣的齊雲出現在他的面前,美人出浴,這可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絕景啊!

    剛剛洗過淋浴的齊雲面頰上現出一抹紅暈,她一邊梳理著濕漉漉的長髮,一邊含笑望著杜言修。

    從沒有見過齊雲露出這種略帶慵懶的嬌柔形態,直看得毫無心理準備的杜言修張大了嘴巴,連他平常那恍如一弘秋水深淺難測的眼神都多少有些呆滯。向來行事喜歡離經叛道的齊雲,此舉的確有夠出人意表,即便是以杜言修之能亦是難以測度齊雲心中的所思所想,望著齊雲嘴巴幾次張合卻一個字都吐不出。

    風姿綽約若雲中仙子下凡的齊雲放下手中的梳子,走到杜言修的身旁,毫不避嫌地將半個身子投入他的懷中。

    一隻手放在杜言修的胸口,齊雲一雙美目微闔,她低聲說道:

    「太久了,很久以來我心裡其實都在害怕,我怕這個亂世初現的時候,等不到我們舉行婚禮了!你我都不是世俗中人,那些走過場的繁文縟節亦是不必說了,只要你應承一句,我們今日就算是夫妻了,小言你看如何?」

    天上掉餡餅杜言修沒見過,但是今天齊雲的建議實在和天上掉餡餅有異曲同工之妙,杜言修確實沒想到齊雲會等不及三天後的婚禮提前向他逼婚。不過說起來杜言修心理準備還是有的,畢竟只剩下幾天功夫就要為人夫了麼!

    於是尋思過味來,杜言修輕舒雙臂保住懷中的齊雲,低下頭貼近她的耳邊說道:

    「好!我杜言修對天盟誓,今日我真心願娶齊雲為妻,此心此情神人共鑒!那麼齊雲大小姐,您該不會嫌棄杜某我一貧如洗不肯下嫁吧?」

    被調侃的齊雲沒有如往常一樣使點小性子,連帶用家庭暴力招待杜言修,她羞怯地點了點,然後仰起那張飽經風雨卻看不出歲月消磨痕跡的如花俏臉,閃過一連串複雜感情的雙目定定地望著杜言修,齊雲開口說道:

    「如君所願,我齊雲對天盟誓,今日我願嫁予杜言修為妻,真心真意至死不渝!你滿意了?」

    被齊雲逼上梁山,心中頗有點措手不及感覺的杜言修苦笑著看了一眼已經是自己的妻子齊雲,悻悻然地說道:

    「盟誓已畢,咱們就是正經的結髮夫妻了,想當年相識到如今一轉眼十幾年光陰蹉跎,倒是委屈了你一個人獨守空閨,我心中滿是愧疚之情無以表達,今日修成正果亦算是對你我都有個交代不過照老規矩好像我們現在應該喝一杯合巹酒,然後入洞房是吧?」

    齊雲輕輕地從杜言修懷抱中掙脫出來,從一個紙袋裡面拿出一瓶酒和兩個造型古樸的杯子,然後齊雲衝著杜言修微微一笑,說道:

    「現在都齊了吧?」

    伸手撓撓腦袋,有些傻眼的杜言修只得報以一個燦爛地笑容,接過了齊雲手中的一隻酒杯。杜言修眼看著齊雲將酒斟滿,兩個人相視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窗外肆虐的風雪不知何時已然悄悄停止,一抹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兩個人的身後留下長長地背影,慢慢地兩個背影交融到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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