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群山環抱的峽谷裡迴盪著紫霄神雷橫空掃蕩一切的巨大爆響,天空中扭曲蜿蜒蠢蠢欲動的湛藍色閃電長鏈,與地面上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在峽谷中肆意轟鳴的紫霄神雷交相呼應。

    只在剎那間,無數的雷火從天而降,裸露在地表高處的大塊岩石應聲迸裂,漫天的碎石紛飛如雨點般落下。附近的高大植物先被雷火引燃的正在燃燒著自己的軀體發出陣陣呻吟般的樹皮迸裂聲,後面的那些低矮灌木和小喬木只是苟延殘喘的等待著末日的來臨。

    一直以來出手力度都很有分寸的杜言修好像此刻已然動了真怒,含恨出手之際毫不留情,一反他往常的平和心態。

    「紫雷神霄煉魂塔」一經祭起,脫離了杜言修的掌握,便快速地自動旋轉起來。「紫雷神霄煉魂塔」的主要用途是剋制秉承天地間陰穢寒毒之氣而生的鬼物,對非主要目標的殺傷力不甚理想,即便如此,前次在「太白山」與人發生衝突,杜言修照樣用「紫雷神霄煉魂塔」發出無數紫雷激電劈得哀牢山劍派傳人宋啟焦頭爛額。叫他只餘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太白山之役過後,初步嘗到這件法寶甜頭的杜言修在家中養病期間,瞞著齊雲半夜起來抽空重新祭煉了「紫雷神霄煉魂塔」。現在杜言修與這件法寶彼此之間達到了很高的心靈默契度,不但大大縮短了使用前祭起的準備時間,而且中間下達各項指令的操作環節亦可以省略掉大半,僅由杜言修心神控制即可完成多數操縱法決,至於個中輕重緩急,法度應用變化皆是舒展自如甚為得心應手,因此杜言修已經非常信任「紫雷神霄煉魂塔」的能力。

    祭煉「紫雷神霄煉魂塔」尚有其他杜言修不能明言的含糊用意,黑巫術最精要的法門皆在諸般魂印變化與操魂之術,比如張治國那樣宿世傳承的獸魂戰士即是一例「魂印」應用的成功範例。黑巫師本身則普遍煉製有護身的妖靈、厲魄之屬鬼物,主要用作防身禦敵之用。更有許多高深的黑巫術也要借用到「陰魂」、「厲鬼」這類的東西,所以杜言修百忙之中抽空祭煉「紫雷神霄煉魂塔」,怕也不免暗含有幾分若待雙方意見不一談崩了,立刻便要動手開打的時候,方便自己人這邊多佔些便宜的意味。

    「來吧!都來吧!我倒要看看,誰能擋住我杜某人前進的道路!」

    似乎疾病與死亡都能令人得到某種新的覺悟,受到自家家屬嚴格看護而被迫長期臥床休息的杜言修心中長久以來積蓄的煩悶情緒,都在這一刻集中爆發出來。他把過往謙和溫謹的作風早已丟進遙遠的太平洋,雖然有傷在身影響了杜言修的行動力,不過這一瞬間暴漲的戰鬥意志彌補了這些缺憾。杜言修一生中都沒有感到自己如此熱血沸騰,或者他本來就是一個天性不能甘於寂寞的人吧!

    眼前的幻境包括了上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和生長在土地上的植物,以及那些土生土長的野生動物。杜言修想在這樣大的一個範圍裡,短時間內找到一個很可能具有相當程度生存智慧和捕獵技巧,並且具有極強隱蔽能力的特殊生物,未必比在大海裡面找尋一根針來得更容易。

    雖然仍未感到體內精氣散溢,杜言修卻不敢低估這個讓自己毫無察覺地一路走進陷阱當中的強勁對手,別無良策杜言修唯有速戰速決盡快解決問題,不然遲則生變,到時悔之晚矣!盤旋在杜言修正上方的「紫雷神霄煉魂塔」感應到杜言修的心緒變化,塔身抖動不止,同時發出陣陣色澤淡紫的光波沿著四方起伏不定的地面向周圍擴張。

    本來發出萬千紫霄神雷對包括幻境周圍地區在內的一片土地實施無差別攻擊,無限制地使用暴力摧毀一切幻境與實物,這個辦法是最為有效且快捷的手段。紫霄神雷一氣狂轟亂炸,地毯式的雷火轟擊,杜言修不信破不了這個傳說中神乎其神的「海市蜃樓」幻境。但是杜言修顧慮誤入幻境的其他生靈,這種直接的做法也最有可能造成玉石俱焚的結局,恐怕和引發一場天劫的破壞力不相上下。非但傷害生靈甚重,杜言修於心不忍,而且日後想要成道飛昇便不免憑空多添許多阻礙。

    思及此處,杜言修決心先行發揮法寶的妙用,探索有無和自己一行人一樣倒霉被困在「海市蜃樓」無從脫身的點背一族,順便看看此地生靈的情況,如果是比較理想的結果,杜言修馬上動手將此間夷為平地,暴力破壞幻境。

    同行的幾個嚮導包括杜言修特別看重的圖圖在內,打從適才隨著杜言修一聲怒吼頓時雷聲滾滾霹靂顯威,巨大的震動讓大地都在山搖地動的時候,他們就全都嚇得趴在地上粗壯的雙手死命地摀住自個的腦袋。一個個口中唸唸叨叨在向自己信仰的神明祈求,用著一生中前所未有的無比虔誠地祈求各路神明來拯救受苦受難的信徒。

    人類面對超乎想像的事物始終保有一絲發自本能的畏懼,杜言修在他們眼中已經從多金且瘋狂的冒險家,上升到宗教傳說中滅世大魔王等級超級惡魔,他們正在為自己一時貪圖錢財的行徑向神明乞求寬恕。一旁正忙著施法的杜言修抽空瞟了他們一眼,見狀只是歪歪嘴角沒作聲。在杜言修看來,此等愚夫愚婦實不足與論道,跟他們幾個廢話都是多餘的。

    見到杜言修開始動手,覺得幫不上忙的張治國和章嵐兩個人湊在一塊盤膝打坐。精於煉精化氣一道的武道修行者遠比杜言修敏感得多,每一絲一毫不受控制的精氣散溢他們都能作到洞若觀火。雖然打坐不能阻止他們積蓄在體內的龐大精氣被神秘力量不斷扯走,但是精氣流逝的速度放緩一點總是不難做到的麼!

    時間,現在關鍵就是時間,杜言修要在自己一行人全軍覆沒之前找到隱身幻境背後的那只看不見的黑手,張治國和章嵐要為他多爭取一些時間。時間就是生命,生於安樂之中的人類有幾個能夠領悟這句話中含義!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上面這句話說的是天地也有它自己必須遵循的法則與規律,它的作為不是以自身所承載萬物的存亡興衰為標準加以衡量的。打個比方,好比天地是一個人,包含人類在內的萬物生靈都是人類肌體組織的一個組成部分,這裡姑且理解為人體的各種組織細胞吧!外來的細菌或者病毒侵入人體,人體內負責反擊的是巨噬細胞,這些巨噬細胞浴血奮戰必要時要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生命保障肌體的健康。對於這些英勇獻身的巨噬細胞人類的自我意識是如何來看待的呢?一句話,無動於衷!

    任何形式的生命無論高低貴賤,他們的生命或轉瞬即逝或者亙古常青,但是生命同樣都只有一次。巨噬細胞犧牲了屬於自己的寶貴生命,受到維護保持健康的人類雖然因此直接受益,但是人類本身全然對此無動於衷,即使每時每刻都有巨噬細胞為了保衛人體健康而死去,情況亦然!

    相對於細胞等級的「微觀世界」,人類處於「宏觀宇宙」與「微觀世界」之間的細小夾縫當中,渾渾噩噩的人類既不能理解宇宙誕生的宏大意義,也無法察覺微觀世界變化的深刻影響,遵守自己行為規範的人類終歸只能依照自己本身固有的那些規律行事。

    將人類的角色換成天地,再把巨噬細胞的位置留給人類,大概很多叫人類想不清楚的事情,它的答案就自動出現了。神明,也就是神或者魔這樣幾乎與天地同壽的存在,完全不在乎人類的所謂的偉大犧牲、無私奉獻。

    某些宗教的信徒覺得自己一生都在虔誠地信奉神明,遵照它們的教誨行事,那麼為什麼在自己處於危難的時候,神明不能現身來拯救自己呢?原因還是這樣簡單的事實,人類的壽命屈指算,最多不過幾萬天。要用星辰的誕生與終結為時間尺度衡量自身生命歷程一道道痕跡的神、魔,又豈會在意它們意識中彈指一揮間那剎那時間裡面人類的作為呢!

    無論是信奉者究竟是虔誠亦或是褻瀆,對於相比於人類生命的短暫,本身生命接近永恆的神、魔卻極少有興致動手幹涉一下人類的生命軌跡,除非它們能夠從中得到巨大的利益。說到最後還是那句古語講的好,天下熙熙俱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啊!

    杜言修等人麻煩纏身,安坐家中的齊雲開始坐立不安了!齊雲的「天魔耳目」需要使用者集中精神才能發揮作用,如同一個望遠鏡一樣拓展使用者本身能力的輔助手段。齊雲當然沒有清閒到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片刻不錯眼珠盯著杜言修的動向,不過抽空臨時突擊檢查一下杜言修的行蹤倒是常有的事情。杜言修離開家裡之前,齊雲在他身上下了一個自動傳回訊息的印記,怎麼說上一趟北極之旅,杜言修渾不在意搞得自己狼狽不堪只差缺胳膊少腿的慘象。杜言修自己沒覺得問題多大,齊雲卻不能甘心看著他受傷,連帶叫自己一塊難受。這次又是到戰亂頻繁的非洲去辦事,齊雲擔心杜言修受身上傷勢拖累有事發生不能自保,所以額外增加了一道定時報平安的手續。

    從今天上午杜言修一行人陷入「海市蜃樓」的彌天陷阱以後,下在杜言修身上與齊雲互通聲氣的印記斷絕了發送訊息的工作,到這個時候齊雲意識到杜言修可能又出事了!「天魔耳目」雖是神奇,但是齊雲依法施為仍舊找不見杜言修的影子,包括杜言修、張治國等人在內的一行人馬居然像人間蒸發一般絲毫不見蹤跡,齊雲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

    摀住胸口,齊雲緩緩坐在杜言修臥室的雙人床上,滿腦子止不住的胡思亂想。任何人到了這個最親近的人生死不明的時候都難免六神無主,精明如齊雲攤上了關心則亂的杜言修照樣覺得自己腦子裡面摻了一下子漿糊,整個一團糟啊!

    「心中沒有不安的感覺這麼說他沒有生命危險?」

    勉強鎮定下來進行的純粹理性分析替代不了齊雲心中不住湧動著的那種對杜言修的熾烈感情衝動,想當然是一回事,內心裡無法抑止的擔心關切則是另外一回事。

    擱在熱鍋上的螞蟻都不見得像如今的齊雲這樣焦躁,她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寢食難安、坐臥不寧的極端精神狀態下不能自拔。原本魔門的心法就不像道家的心法講究清靜無為,佛家的法門提倡無慾無求,齊雲身上的魔門功力除了推波助瀾叫她的情緒加速失控之外起不了什麼正面的作用。

    極力壓制立刻動身的衝動,齊雲總算尚能維持住自己的慾望暫時不要爆發。即便她馬上動身前往非洲,這一路上花費的時間至少要半天功夫,難保杜言修會在這中間出什麼別的岔子。齊雲本人去不成非洲,她手下的那些「真身神魔」沒有實體,行動不受限制可謂迅如閃電,雖說「真身神魔」的情商不是太高遇事不知變通,不過當作打手來使用還是很合格馬仔。

    齊雲召出一個「真身神魔」慎重地吩咐兩句,就打發它上路了。等待的時間總是那麼漫長,齊雲看著時鐘的擺錘來回晃動,腦子裡一片空白。從前沒有這種生離死別的感受,齊雲不能肯定杜言修對於自己到底是一個愛人或者伴侶,但是此刻有一種發自身心的火焰焚燒著齊雲,沒有杜言修她無法獨活!這個突如其來的明悟,好似晴天霹靂擊倒了維繫齊雲理智的最後一根髮絲,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溢出了眼眶,從容地滑過齊雲光潔的面頰,最後順著嘴角流到齊雲的口中。

    「淚水會為他一個人流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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