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兩年前李家鋪就有跟蘆花村合辦初級中學的願望。他們的理由很簡單也很直觀:民辦教師師資力量薄弱國家又不能增援足夠的教師力量因此不具備獨立辦學的條件。基於這個前提他們的條件就顯得非常寬容:出資一分不少學校管理人員全部由蘆花村擬定就連學校的名字都可以不帶有「李家鋪」字樣而直接冠名為:「蘆花村聯中」。他們的要求一再提出蘆花村方面卻始終不置可否。這令李家鋪方面非常尷尬。
可是今年暑假前蘆花村大隊黨支部突然做出一項意外的決策:答應李家鋪的要求新校迅籌辦暑假後學生務必搬到新校上課。
此項決策從表面上看似乎是蘆花村大隊領導兩年來深思熟慮的結果但實質上卻跟夏季生的一件事情有關。
原來西敬老漢在他的宅基田里除了種植小麥還套種了甜瓜。麥收過後那瓜秧兒在西敬老漢的精心照管下又憑藉著優越的灌溉條件一天天見長不日便結出了又大又俊的甜瓜來。常言道:「生瓜梨棗誰見誰咬。」何況對這片瓜園早已投之以青目的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孩子。可想而知要想保住這片瓜園僅憑西敬老漢的那雙老花昏聵的眼睛是遠遠不夠的。終於在一個月黑之夜滿園好瓜頃刻之間化為烏有。那西敬老漢本來就視瓜如命恨不得與瓜同眠可是早晨起來忽見瓜園裡一片狼籍氣了個半死。那些孩子們也真是的吃就吃唄卻愣是把瓜皮仍得遍地都是。西敬老漢一猜就是學生所為。他一不做二不休一腳踏進校門破口就罵而且罵話粗鄙不堪入耳。當時學生正在上課他從一個教室罵到另一個教室所有教室都罵了個遍。李校長跟在他的身後「大爺」叫了有一千個好話說了有一萬句就是不頂用。最後李校長不得不依靠西成老漢擺平此事。西成老漢本來說話就著三不著兩哪裡能說到他的心坎兒裡去?果然話剛出口就被一陣粗言鄙語堵得只咽吐沫。西成老漢自覺丟了面子豈肯輕易罷休?一怒之下也罵罵咧咧起來。西敬老漢認為我吃這麼大的虧難道罵兩句還不行?真是欺人太甚!他憑著一腔怒火狠狠地揍了西成老漢一巴掌。西成老漢覺得自己身為貧管代表是堂堂正正的學校領導豈能遭此侮辱?於是兩位老漢就拗在了一起。儘管他們的行動及時得到了制止但是他們的臉上都掛了彩。這下可就熱鬧了一位是縣革委主任的老岳父另一位是大隊頭號人物的親二叔因為學生問題居然大打出手究竟如何處理?大隊一班人犯了難。再說學校這邊也要追查製造事端的學生啊可是學校領導剛插手此事就立即停止下來因為根據各方面所掌握的材料學冰便是這個禍端的主謀……
蘆花村聯中坐落在蘆花村與李家鋪之間該校距離兩村都是三華里。
學校通往蘆花村的道路有兩條學智走西邊的那條碧月走東邊的那條放學後同學們一般都是成群結隊而來所以他們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就更加少起來。
這天下午放學後天氣異常的冷同學們只管各顧各地小跑回家。學智出校門後卻沒有率直回家而是走不多遠便拐彎踏上了向西去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
原來在蘆花村的西北方向有一塊距離村莊最遙遠的田地屬於二隊。這裡一向少人看管一度成為大雁棲息的地方因此這片土地很多年來就被人們習慣地稱為「大雁」。正因為地域偏僻的緣故「大雁」的莊稼每年種植得最晚收穫得也最晚。大概從學智記事的時候起這裡每年所種植的莊稼就只有一種:棉花。毋庸置疑每年只有「大雁」的最後一棵棉花桿兒被運送到院落的那一時刻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秋收結束。學智現在要做的就是去砍掉那最後的一棵棉花桿兒。
他捅著手走著時而哼幾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出處的調子時而一腳踢開擋在道路正中的坷拉。他忽然聽到後面傳來輕輕的咳嗽聲剛要回頭看看卻又忍住了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跟在他後面的除了孫讓再不會是別人。於是他跑了起來。
自從搬到聯中上課以來學智便不再跟孫讓是同位了。兩人的分離對學智來說就像卸下一副擔子似的而對孫讓來說卻像丟掉一件寶貝似的。孫讓無時不想跟學智單獨說幾句話而學智雖然表面上對她很客氣但骨子裡卻希望離她越遠越好。
「跑什麼跑?是不是想把我甩得遠遠的?」孫讓等他回過頭來故意放慢腳步。
「姐瞧你說的我背後又沒有長眼睛咋知道你在後面呢?」說著他極不情願地停下腳步目光卻瞟向別的方向。
孫讓緊走幾步趕上去盡可能地跟他靠得更近些。學智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我說學智從今往後你別再叫我姐了好不好?聽著多彆扭!」
「你比我大我當然要叫你姐了。」
「既然咱們是同學你就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你就是我姐嘛我若直接叫你的名字多沒禮貌!我叫不出。」
「那你跟碧月說話的時候為什麼不一句一個妹的叫?」
「她呀……」學智一時想不出如何解釋才好只好紅著臉道:「跟你不一樣。」
「不一樣?為什麼?」孫讓氣得柳眉倒豎眼裡有些濕潤起來「今兒你必須把話說清楚究竟我哪點兒比不上她不就是因為我爹死得早嗎?我知道你壓根兒就瞧不起我。」
「姐你又來了!你想到哪兒去了?誰要瞧不起你誰就是屬這個的。」他伸出小指像哄小孩子似的說「碧月不是比我小嗎?我叫她什麼不行?她要比我大我肯定也叫她姐。再說啦你比我大你也並沒有一句一個弟的叫我呀?你說是吧姐?」
孫讓聽他如此解釋心裡舒服多了於是道:「這麼說是姐小心眼兒嘍?」
學智緊抓住辮子不放:「這不你自己都稱起姐了我要不叫你姐能成嗎?」
孫讓被他逗得心花怒放:「都是你把我都氣糊塗了。」
「可別那樣的話我的罪過就大了趕明兒我姐夫會不樂意的。」
「誰是你姐夫?從哪兒又蹦出來個姐夫?」孫讓嗔道「告訴你往後我誰也不跟就跟你反正你摔跤摔不過我看我不整天收拾你!」
學智忽然後悔不該跟她這種玩笑。開就開了吧只要不再繼續往下開就行。於是他做一副鬼臉兒裝出害怕的樣子一邊跑一邊叫:「啊不好了白骨精來了。」
孫讓覺得好玩兒一口氣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衣服道:「再叫看我不收拾你!」
學智求饒道:「好姐姐饒了我罷!」
「偏不答應我。」孫讓用一種半威脅半玩笑的口吻說道。
「你讓我答應你什麼呀?」
「裝蒜。」
「好好好我答應你你是我姐我是你弟我應該尊重你決不再惹姐生氣了。這樣行了吧?你該放我了吧?」
「不放。誰讓你說這些話了?」
「那你讓我說什麼呀?」
「隨便你只要我愛聽就行。」
「這可就難了我怎麼知道你愛聽什麼呀?」
「反正我不愛聽你叫我姐。」
「叫你姐你不愛聽叫你白骨精你又生氣那我叫你什麼好?」
「看來不讓你吃點兒苦頭你是不會老實的。」孫讓笑道。
學智忽然覺得脊背上一涼一轉身才知道孫讓把一隻冰涼的手插了進去。就在轉身的一剎那他的臉跟孫讓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他的臉「唰」地紅了而孫讓的臉一點變化都沒有。他不知道怎樣才可以擺脫她的糾纏。他急得汗都要冒出來了。正在為難之際他忽然看見昭懿拉著滿滿的一地排車棉花桿兒正吃力地朝這邊走來。他就像遇到救星似的求道:「好姐姐別鬧了昭懿大爺快過來了讓他看見多不好意思。再說啦他這是在幫我們家幹活可我卻在這裡打打鬧鬧多不像話!我應該去接接他才對。」
孫讓聽了立刻鬆開手裝得像什麼事情都沒生過一樣。學智識趣地朝她笑笑孫讓同樣給他一笑。二人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剎那孫讓似乎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
學智迎上前去親切地叫道:「大爺您歇會兒吧把車交給我好了。」
昭懿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不用這點兒小活我能對付得了。快去幫幫你媽和你舅舅吧呆會兒天黑下來就啥也看不見了。」
學智知道再跟他讓來讓去也不會有結果於是躲在路邊讓他過去。學智望著漸漸遠去的滿車棉花桿兒一時思緒萬千眼裡不覺浸出淚來。
學智回過頭去現孫讓也傻站在那兒於是道:「你怎麼還不走?」
「怎麼煩我了?」
「哪能呢?我是說你還不趕快幹活去?去晚了黃花菜都涼了。」
「這不用你操心我家的活兒早幹完了我是想幫幫你。不識好歹沒勁!」
「姐你要這麼說我就更不好意思了這情我如何能補得上?」
「廢話誰讓你補了?我自個兒樂意這麼做你要覺得過意不去你就……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我先走了。」孫讓臉一紅一溜煙地跑了。
學智愣了好半天才邁動腳步。
「大雁」棉花桿兒的砍除及歸屬歷來的規矩就是按面積直接分攤到人頭上這樣做的優點是簡化了分配工作避免了分配矛盾。可是苦了像鮑福這樣的人多勞動力少的困難戶。好在每年的大忙時節軍帥都要抽出點兒時間過來幫幫忙再就是昭懿一看到這邊實在忙不過來也會主動伸伸手。今年的情況又有些特殊鮑福去了北京這使得他們的力量更加薄弱。因此軍帥和昭懿老早就做好了這方面的準備特別是昭懿一看見這邊的事兒纏手乾脆把自己的活兒交給了兒子自己全力以赴投入到這裡來了。
這時太陽雖然高高地掛在宋玉河的上空那鮮艷的紅光固然好看但是它那失卻溫暖的軀殼很容易引起人們的傷感。怪不得唐人早有「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詩句。
學智最終沒有實現砍掉那最後一棵棉花桿兒的願望……他剛走進地頭就看家他家分得的棉花桿兒早已被砍伐光了不過他和孫讓也很快進入了角色。這時其他人家的活兒也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大家終於不像一開始那樣忙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學智剛剛抱起一捆棉花桿兒往車上裝就聽見一種聲音像颳風似的由南到北而來:「小聖過來沒有?在哪兒呢?工作組的夏組長有急事叫他。」
很快相關的聲音隨之而來:
「剛看見他過來那不正幹活呢。」
「夏組長找他幹什麼?還這麼火急火燎的?」
「會不會出事兒?」
「怎麼會呢?小聖一不殺人二不放火連跟別的孩子打架的事兒都不沾邊兒。」
「那也說不准這年月你就是呆在家裡一動不動說有事兒也會有事兒。」
「可別亂說!」
「會不會是他寫的文章什麼的出了問題?」
「難說。」
……
來人很快找到了學智。桂晴和軍帥都嚇了一跳孫讓也直眉瞪眼的說不出話來。
桂晴茫然不解地問:「到底生了什麼事兒這麼緊張?」
來人道:「我也不知道夏組長從縣裡開會回來還沒坐穩就急著讓我來找小聖。」
這時滿地的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學智身上。
桂晴很快恢復了平靜她用一種無比慈愛的目光望著驚慌失措的兒子笑道:「孩子不會有事兒的。你呀從一生下來就是這樣遇事兒總讓人提心吊膽的同樣的事兒你卻比別人鬧得大但事後回想起來一切都是那麼平常。孩子別怕快去吧。」
學智坐在夏組長的對面心情早已不再像剛才那樣緊張了因為夏組長的目光沒有流露出半點可怕就連在群眾大會上所表現出的那種最常見的威嚴都蕩然無存了。學智從觀察跟父親打交道的那些人的經驗中得出結論只有在工作中有求於別人時才會流露出這種目光。
「學智同學聽說你在學校裡一貫表現得很好還經常受到老師的表揚。」夏組長盡可能地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您過獎了夏組長。」學智謙虛地說。
「是真的關於你的才華我早有耳聞說真的我也很想跟你交個朋友。」說到這裡他突然把話鋒一轉「不過今天有件事情想請你配合一下就算工作組交給你的任務吧。」
工作組?學智一怔。工作組的任務不就是抓階級鬥爭嗎?如果用毛主席的話說就是:「抓革命促生產。」可搞這些玩意兒我是個地地道道的外行我能配合他們做什麼呢?
夏組長敏銳地現了學智的表情變化馬上又緩和了一下語氣:「怎麼不樂意?」
「哪裡!既然是工作組交給我的任務我哪有不樂意的道理?只是我怕完成不好。」
「有覺悟!」夏組長顯得非常高興「你放心這項任務你肯定能完成好而且非你莫屬。」
「您言重了吧?」
「的確是這樣。」夏組長忽然變得分外嚴肅起來就像跟一位成年人講話一樣聲音也壓低了許多「這項任務非同一般。學智同學情況是這樣的今天我到縣裡開了個會其中有一項內容縣委書記特別做了交代近期有一個反革命分子活動非常猖狂他大肆污蔑我們黨所開創的社會主義事業惡毒攻擊無產階級專政把矛頭直接指向了我們的英明領袖華主席。他為了達到其反革命目的居然不擇手段用最惡毒最反動的語言寫了一篇長達一萬餘字的書面材料直接郵寄給縣委書記。根據縣裡所掌握到的蛛絲馬跡可以判斷這個反革命分子有如下特徵:第一年齡在六十歲以上;第二受過較深厚的舊思想教育;第三文字能力較強;第四家庭成分較高;第五住址很可能就在咱們這一帶。對此縣委指示我們要充分動和依靠群眾堅決把這個反革命分子從人民群眾中挖掘出來。學智同學你大概也瞭解到了目前國際國內形勢都非常嚴峻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逝世給我們的革命和事業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失現在全黨和全國人民正在化悲痛為力量……」
學智越聽越糊塗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這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正是我要說的。根據我所掌握情況我認為馮紫寅很有可能是這種人。」
「不會吧!」學智不禁脫口而出。
「學智同學。」夏組長的目光變得異常嚴厲起來「在這種關鍵時刻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你年齡還小啊有許多複雜的社會問題你一時半會地還不可能弄明白。不過組織上還是相信你的因為你根子正覺悟高。現在正是組織上考驗你的時刻你一定要站穩立場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把握準方向。」
「夏組長您說了半天我還是不明白您究竟要讓我做什麼?」
「這個問題提得很好!你不是常跟馮紫寅有來往嗎?」
「我不過是偶爾請他指教一下書法除了我村裡還有不少的人請教過他。」
「今天咱們不討論這些我只要求你最近多跟他接觸一下看看他具體有什麼動向現問題及時向我報告。」
學智不置可否只能點點頭。
「另外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給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懂嗎?」
「懂不過……」
「不過什麼?」
「剛才你派人找我的時候滿地的人都看見了大家還有種種猜疑呢。」
「這個鐸彥真是亂彈琴。」夏組長生氣道但馬上就轉變了一種和藹的口氣「不過你提醒得很好這樣吧……你不是在書法上很有造詣嗎?今天就算我向你求字的吧這樣對別人也好有個解釋。」
學智忽然不好意思起來:「我不過粗通文墨而已哪敢在夏組長面前賣弄?」
「別再謙虛了能得到你的墨寶也是我的榮幸今天就讓我大飽一下眼福吧。請你寫張什麼呢?」夏組長想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就寫一張毛主席的詩詞吧。」
夏組長也是個爽快人說話工夫就把紙和墨準備好了並親自為學智扶紙。學智也不好再謙虛了於是凝神靜氣揮毫潑墨。瞬間工夫一副《西江月。井岡山》的行草大字躍然紙上。夏組長連聲稱讚:「好書法好書法果然名不虛傳。」
兩天後學智同樣也以請教書法的名義來到了紫寅先生的住處。
紫寅先生正在吃晚飯。晚飯簡陋極了:窩窩頭鹹菜和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那半碗鹹菜條兒在學智看來簡直不屑一顧可到了先生的嘴裡就變得非常香甜起來。他咬一口窩窩頭就一口鹹菜。他越嚼越香窩窩頭吃完了他還想再吃點鹹菜於是就用稀粥陪伴鹹菜進肚。稀粥喝完了他就伸長舌頭把碗底舔得乾乾淨淨。
學智看著看著眼睛有些潮濕了。他在想這麼簡樸、善良的老人怎麼也會成為階級敵人?要說他害人鬼才會相信呢。
「你又好久沒來了吧?」先生收拾完炊具坦然地坐在床上問道。
「這段日子家裡的事情多所以沒能過來。」
「是啊都長大了知道為家裡分擔些憂愁了。哎這些日子還練字嗎?」
「功課一忙比過去寫得少多了。紫寅爺爺經常有人找我寫『忍讓』的『忍』字我總寫不好您能教教我嗎?」
「提起這個『忍』字我的話就多了。『忍』是『心』面對刀子的態度它強調的是一種心態而不是言語也不是行動。『忍』只能是默默地承受對誰都不要講也不能以任何方式向任何人展示。可是千百年來世俗的人總把這個字當作一種美德而無時無刻不在向人們展示。這種做法能說明什麼呢?只能說明他根本就不具備『忍』的心態。他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告誡人們:我這個人非常不能忍耐稍微不慎就會暴躁起來您跟我打交道千萬要當心不然就會鬧個不歡而散。正因為如此所以凡是求我寫『忍』字的我一概拒之門外。好多年來我給人家瞧病一看見屋裡掛有『忍』字的我心裡就怵言行總是萬分謹慎瞧完了病馬上走人見好就收他們無論怎樣熱情挽留我我都不敢從命。」
「您講得太好了您肚裡的學問是任何書上都沒有的。」學智讚揚道。
「你言重了我也不是事事都能忍的遇到理不順的事兒也想說說。其實人世間何止是我孔子看到社會的態勢與自己的政治主張不相調和不是也忍不住嗎?司馬遷為了『成一家之言』不也豁出去了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在大是大非面前就不能忍忍了心裡就不舒服只有說出來心裡才痛快。」
學智聽了嚇得臉色都變了心說夏組長分析得對啊。然而他不願意打斷老人家的話因為他懂得老人家的話說出來是言語寫下來就是文章珍貴啊!
先生根本就沒有注意學智的表情變化仍然洋洋灑灑地講道:「大千世界紛紛揚揚乍一看讓人眼花繚亂其實涇渭分明。泱泱中華大國由亂到治靠的是什麼?有人說靠的是經濟有人說靠的是軍事。我認為都不是靠的是一種精神力量或者說是一種信仰。人若沒了精神或者說出現了信仰危機跟行屍走肉又有何異?相反人只要有了堅定的信念整個民族才會凝聚在一起才會有創造人類奇跡的可能。可是這種精神的力量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卻被人們忽視了。春秋戰國時期諸侯爭雄生靈塗炭最後秦統一了中國。贏氏滿以為重兵在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殊不知江山一統之日便是國難來臨之時。一個蓄積了幾百年強大力量的大國轉眼之間就被另一個王朝所取而代之。高祖劉邦從治理天下的那一刻起就表現得謹小慎微他牢牢記住了老子的那句至理名言:『治大國若烹小鮮。』天下在他的統治下一度出現了少有的安定。儘管如此他仍然感覺到危機四伏他至死都不知道究竟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天下萬民的心拴在一起。直到武帝時一位叫董仲舒的偉大思想家才從根本上解決了這個問題。董仲舒主張『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他認為只有用儒家的思想作為立國之本才能達到天下大治。漢武帝採納了他的政治主張。從此孔孟之道統治人們的思想長達兩千多年。儘管在此期間多有改朝換代但封建體制在很長的時期內都保持著相對的穩定。然而鴉片戰爭的火光八國聯軍的炮聲終於使這個沉睡的民族再一次清醒過來:孔孟之道已經不再是拯救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法寶。於是一部分人開始不辭勞苦踏上了尋求新的真理的征途。一開始是康有為等人的維新變法後來是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最後才是共產黨人所宣傳的馬克思列寧主義。馬克思列寧主義能夠拯救中國的命運這是被歷史證明了的事實是千真萬確的真理。馬克思列寧主義不僅過去是指導中國革命和建設的真理以後也一定是。可是任何真理都是與當時的政治條件以及社會展趨勢緊密聯繫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當然也不可能例外。毛澤東聰明就聰明在了他能夠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結合起來。他老人家平生最反對的就是那種只會機械地背誦馬克思和列寧的語錄而根本不顧眼前實際的人。毛主席最崇尚實事求是他老人家早就說過馬克思主義最本質的東西、活的靈魂就是實事求是。由此看來毛主席所說過的話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毛主席也檢查過自己的錯誤……這在《毛澤東選集》中很多地方都能找到例證。現在毛主席逝世了中國的面貌在改變世界的風雲也在變幻。所以我認為用毛主席的思想、觀點和方法應對國際國內局勢任何時候都不會有錯至於講什麼『兩個凡是』我決不贊成。……」
學智不得不打斷他的話:「紫寅爺爺您的話我完全贊成。不過我提醒您這種話我是最後一個聽到。」
紫寅先生望著學智真誠的目光似有所悟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著悲傷、感激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