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野七咒 第八章 第八章 之三
    雪槐一時間又驚又怒又痛。在知道水憐花是自願嫁給烏長鬚後,雪槐心底便生出默默的期盼,盼望烏長鬚會對水憐花好,盼望他們是真心相愛,盼望水憐花眼中的憂鬱是為了其他的東西,甚至就是女孩子無聊時的悲春傷秋。

    但現在一切都落空了。

    雪槐不敢肯定水憐花的憂傷是因為知道了烏長鬚和矮子盜勾結,但無論她知不知道,她的婚姻都已是個悲劇。她不知道,是個悲劇,她知道卻縱容烏長鬚,更是個悲劇。

    「烏長鬚,你為什麼要這樣?」雪槐咬牙痛叫,他的心真的是痛。

    響午時分才到龍頭島。

    龍頭島比黑鯊島略大,島呈扁圓,島上雙峰聳立,遠遠看去,雙峰便如龍的雙角,因此得名。

    這時橫海四十八盜大部都到了,環島數里海面,停滿了船,不說上萬,至少也有數千艘,烏長鬚的船自然早就到了,但想在這麼多船中找出來可不容易,雪槐也不想運劍眼去找,因為黑鯊七告訴他,四十八盜中的主要人物先要在龍頭堂聚會,商議今年推舉總舵主的事宜,黑鯊七做為大黑鯊的兒子,有資格進去,他能進,烏長鬚做為烏魚幫主自然更不要說了,而黑鯊七說了要帶雪槐進龍頭堂,把雪槐介紹給四十八盜中的主要人物,因此雪槐不要找,自然會在龍頭堂碰到烏長鬚水憐花。

    上島,入龍頭堂,與外面的人山人海相比,龍頭堂中人就少多了,都是各幫幫主及子女親信,不過一二百人,或坐或站,三三兩兩說笑聊天。

    雪槐只一眼就看到了水憐花,站在院角的一株花樹前,側對眾人,似乎在賞花,雪槐只能看到她左面的臉頰,清冷削瘦,她手中捻著一枝花,那花開得正艷,卻給她一瓣一瓣的撕下來,漂落一地。

    看著花瓣打著旋兒絕望的跌向地面,雪槐心中忽地一顫。

    烏長鬚不在,不知去了哪兒,雪槐心中生出上前和水憐花打個招呼的念頭,黑鯊七卻引了大黑鯊來,給雪槐介紹。

    大黑鯊五十來歲年紀,又黑又瘦,但任何對上他眼光的人,卻都要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凜。雪槐暗暗點頭:「好個大海盜頭子,果有幾分氣勢。」

    大黑鯊見了雪槐,銳眼一亮,叫道:「怪道能在瑩笑爪底救下小七,雪兄弟果是非常之人。」

    他的聲音似乎驚動了水憐花,扭頭向這邊看過來,與雪槐目光一對,她眼光又是一亮。

    這時雪槐還是下人的打扮,臉也給魚油塗得漆黑,但所有這一切,都遮不住他卓然獨立的氣勢,一般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大黑鯊縱橫東海,水憐花身具靈力,眼光自非常人可比。

    與水憐花眼光一對,雪槐微微點頭,水憐花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眼底掠過一縷疑惑之色,很顯然,她在猜雪槐的身份。

    有人招呼進廳入座,雪槐隨大黑鯊進廳,但見大廳中左右兩排共擺了四十八把交椅,上首供了龍王象,龍王像下神案上供著一枝令旗,上繡一條金龍,中間一個大大的令字,便是金龍旗了。

    各幫幫主落座,其他人都是站著,雪槐隨黑鯊七站在大黑鯊身後,黑鯊七給他一一指點各幫人物。

    藍鯨坐大黑鯊上手,他五十餘歲年紀,身材高大,面如重棗,不怒自威。

    箭飛海嘯信傳雲坐大黑鯊對面。海嘯年紀最大,約摸已有六十餘歲,白髮白鬚,卻是滿臉紅光。箭飛也是五十餘歲年紀,高而瘦,眼光冷銳若劍,讓人不敢逼視。信傳雲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長得也不錯,若非皮膚太黑,也可算得上是個美男子,與烏長鬚有得一比。

    烏長鬚坐在下首三十餘位,水憐花站在他身後,稍後還站著一條漢子,手中捧了一個黑紗蒙著的盆子,正是昨夜那叫什麼血蝠大師的矮子盜給烏長鬚的,攜來會中,自有陰謀,雪槐眼光在那盆子上一掃,眼光一瞇,心中殺心大起,不僅是為了勾結矮子盜,還為了烏長鬚竟負了水憐花這象夕舞的女子。

    四十八盜坐好,海嘯哈哈一笑,對藍鯨道:「藍幫主傷勢大好,可喜可賀啊。」

    藍鯨卻是冷冷的,道:「海幫主說的是真話嗎?」藍鯨素來不喜辭色,為人之冷峻還遠在箭飛之上。

    海嘯知他為人,尷尬的一笑,箭飛卻冷哼一聲,斜瞟著藍鯨道:「好久未和藍幫主過招,小弟手癢得很,這是真話否。」

    「這是真話。」藍鯨點頭:「我也正自手癢。」

    大黑鯊哈哈一笑,道:「如此廢話少說,老規矩,大傢伙手底下見真章吧。」

    「正是這話。」箭飛霍地站起,道:「請,外面斗龍坪上,大家各顯身手。」

    斗龍坪便在龍王堂外,其形如台,在上面相鬥,群盜都可看見,歷屆爭總舵主,都是在坪上相鬥。

    四十八盜一齊起身,便在這時,水憐花忽地閃身而出,道:「各位幫主,請等一等,水憐花有一事相求。」

    烏長鬚臉上閃過疑惑之色,顯然事前不明白水憐花會有這樣一個舉動,叫道:「憐花。」

    水憐花卻不看他,只看著大黑鯊箭飛幾個。

    大黑鯊去箭飛臉上一掃,道:「烏夫人有什麼事,儘管開口。」

    「多謝各位幫主。」水憐花深深一禮,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憐花跟從長鬚,因未有父母之命,便一直未行交拜之禮,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今日恰逢推選總舵主的大喜日子,憐花便想借一分喜氣,與長鬚拜了天地,要請各位幫主做個見證。」

    誰也想不到他竟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眾盜一愣之下,一時哄笑聲四起,便藍鯨也開顏笑了起來,道:「這可是好事啊,咱們得成全。」箭飛也點頭道:「好,吃了喜酒再動手。」眾盜齊聲叫好,雪槐卻是心中一黯,想:「癡情的女孩子,你可知你所愛的人並不配你愛。」一時心中猶豫,不知是否該阻止這場婚禮。

    「憐花,這樣不好吧。」烏長鬚站出來,道:「一點準備也沒有,就連喜服都。」

    不等他說完,水憐花卻阻住了他,道:「長鬚,那些都是虛的,只要有大傢伙給我們做見證,其它的東西,有或無無關緊要。」說到這裡,她眼中射出萬縷柔情,牽了烏長鬚的手道:「長鬚,我的丈夫,來吧,在龍王爺的神像前,讓我們拜了天地。」

    眾盜一齊哄笑,更有那手快的,早取了兩枝紅燭來,水憐花牽了烏長鬚在香案前盈盈拜倒,雪槐心中猶豫,終是沒有阻止。

    水憐花拜了一拜,仰天高叫道:「老天爺,龍王爺,小女子水憐花今日與烏長鬚結為夫妻,不求富貴,不求榮華,只求一件事,與我的丈夫同年同月同日死。」說完扭頭看向烏長鬚,道:「長鬚,你願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烏長鬚雖是男子,但面對眾盜,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輕輕點頭。

    水憐花搖頭道:「不,長鬚,你若願意,便請你大聲說出來,讓大夥兒做個見證。」

    「說,大聲說。」眾盜齊聲起哄。

    烏長鬚紅了臉,眼見拗不過,只得大聲道:「烏長鬚今日與水憐花結為夫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好啊。」眾盜哄笑聲中,水憐花與烏長鬚對天三拜。

    交拜畢,站起身來,水憐花忽地道:「大家知不知道,我愛長鬚什麼,以至於背棄父母,跟隨於他。」

    眾盜中一個聲音道:「還不是看著長鬚這小子長得漂亮,小白臉從來都是佔便宜的。」眾盜齊笑,水憐花卻搖頭道:「不是的,我愛他,是因為當日矮子盜入侵,守軍不敢出城迎戰,讓矮子盜劫掠而去,但長鬚卻伏兵中途,反將財物婦女從矮子盜手中奪了回來,我就是聽說他有如此勇氣,所以連夜出海,找到他,跟了他。」

    「竟是這樣。」雪槐旁邊的黑鯊七笑著叫了起來,道:「烏大嫂,那你可太不公平了,這裡的人,哪個沒殺過矮子盜,憑什麼你就只看上了烏幫主啊。」眾盜哄笑,有的叫:「是不公平。」更有的叫:「你還有妹子沒有,咱立馬去斬幾個矮子盜來嫁妝啊。」

    雪槐卻在一邊暗暗點頭,想:「原來她以城守之女嫁給海盜是為這個,果是奇女子,只歎。」

    他正暗自感概,水憐花卻忽地變了臉色,叫道:「但我卻怎麼也想不到,當日勇殺矮子盜的我的丈夫,在做了幫主後,野心卻越來越大,自己不夠實力爭總舵主,竟去與矮子盜勾結,想要借矮子盜之力,來達成他的霸業。」

    「什麼?」哄笑的眾盜一齊變色,黑鯊七叫道:「烏大嫂,你不是開玩笑吧?」

    烏長鬚則更是臉色大變,喝道:「憐花,你說什麼瘋話?」

    水憐花看向他,眼光冷冽,道:「長鬚,你瞞得過別人,卻怎瞞得過你的枕邊人。」

    大黑鯊與箭飛對視一眼,眼光如刀,看向烏長鬚道:「烏幫主,這可是你妻子的話,你怎麼說?」

    烏長鬚大叫:「大家不要聽她胡說,我怎麼可能勾結矮子盜呢,憐花可能是來的路上吹了海風,發燒說胡話呢。」說著去拉水憐花,道:「憐花,別亂說了,我扶你到後堂休息一會兒。」

    他手伸過去,水憐花卻猛地閃身,兩步移到那捧著盆子的漢子前,左手胼指向那漢子眼睛一戳,那漢子一仰頭,手中盆子已給水憐花夾手奪去。水憐花將盆子舉起,向眾盜道:「這就是矮子盜國師縮頭龜二座下弟子血蝠交給烏長鬚的,讓他帶入會中,助血蝠控制四十八盜。」

    眾盜大嘩,箭飛眼中殺氣畢露,看著烏長鬚道:「烏長鬚,盆子裡裝的什麼?」

    烏長鬚卻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了她是燒昏了頭說胡話,盆子裡能有什麼,就一尾奇魚,怪罕見的,帶來給大夥兒瞧瞧,難道還能是什麼毒藥不成,不信大家讓她打開瞧瞧,若怕是毒煙毒蟲什麼的,那就出去到斗龍坪上看,那空曠地方,便是滿盆毒霧毒蟲也濟不了事,毒藥那就更不用說了不是?」

    他若無其事,眾盜卻又疑惑起來,看向水憐花,海嘯道:「烏夫人,你可知盆中是什麼?」

    水憐花不應他,卻看向烏長鬚,眼中忽地露出愛憐橫溢之色,道:「長鬚,我的丈夫,希望剛才交拜時你說的誓言是出自真心。」說到這裡,驀地裡厲聲長喝:「大家請看。」

    包括雪槐在內,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揭開盆上蒙著的黑紗,但出乎意料,她卻將盆子往旁邊椅子上一放,雙手抓著胸前衣服猛地一分,衣服分開,露出雪白的胸脯和一雙玉乳。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雪槐不好看她乳房,急低頭,卻突地覺出不對,急抬頭時,卻已經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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