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怪物確是「瑩笑」,這時眼見嚇癱了小船上的兩人,剛要撲下來吃,雪槐卻又上了小船,「瑩笑」雖瞪著兩隻大眼睛,卻是不識雪槐的厲害,多了個人不但不吃驚,反更加高興了,「哈哈哈」一陣笑,身子一盤,飛掠下來,它身下生著一對巨爪,青黑的指甲約有一尺來長,鋒利若刀,雪槐可以肯定,若給它雙爪抓上,即便是身披重甲,也鐵定是骨穿,看著「瑩笑」飛過來,凝神戒備,待「瑩笑」飛到離小船三四丈開外,雪槐猛地一跳,「瑩笑」來勢如電,這時雖眼見雪槐跳起來,也來不及改方向了,等於自己將背送到雪槐腳下。
雪槐雙腳落在「瑩笑」背上,卻就一滑,原來「瑩笑」背上佈滿濕滑的粘液,極為滑溜,「瑩笑」速度又是極快,雪槐落腳是「瑩笑」的脊背處,一滑,卻就到了尾巴處。
雪槐本來的打算,一跳上「瑩笑」後背,反手一劍就能斬下「瑩笑」腦袋,再沒想到會這麼滑,根本來不及出劍,眼見便要從「瑩笑」背上滑落下來,眼明手快,急反手一把揪住了「瑩笑」尾巴。「瑩笑」尾巴上也是滿佈粘液,照樣滑不留手,雪槐一握之力,鋼球也能抓扁,卻抓不牢「瑩笑」尾巴,飛快的溜出去,一直溜到尾巴尖子上,這才一頓,原來「瑩笑」尾巴尖上的光團是一個肉球,約莫有大海碗大小,便就阻住了打滑的勢頭。雪槐的身子本來一直在往後落,這時便給帶得飛起來。
「瑩笑」帶著雪槐在小船上面滑著圈子,一路哈哈哈怪笑不絕,它甩不脫雪槐,雪槐卻也無法傷它。
這時小船上那黑衣漢子從極度驚駭中恢復過來,急對雪槐叫道:「好漢,快快放手,要不瑩笑會把你拖進海裡淹死的。」
他倒關心起雪槐來,但雪槐聽了他的話,卻是不驚反喜,他就怕「瑩笑」不下水,這麼拖著他飛,他半點辦法也沒有,下了水,借水遁之術,倒是有機會斬掉這怪物。
「瑩笑」飛了幾圈,見甩不掉雪槐,惱了起來,頭略略往下一斜,箭一般射進水裡,雪槐早凝神準備,一挨著水,抓著「瑩笑」尾巴的手猛地一扯,身子同時借遁術向前飛掠,到「瑩笑」腦袋處,一劍急斬,滿擬這一劍定能斬下「瑩笑」腦袋,但他還是失算了,劍在水裡有阻力,速度比水面上要慢得多,而「瑩笑」這種水底異物,在水裡比在空中還要靈活得多,眼見雪槐劍到,知道不好,身子忽地加速一扭,避過脖勁要害處,只肉翅給雪槐劃了一劍,綠色的血急射出來,身子卻已遠遠掠了出去。掠出數十丈,在水面上一竄,哈哈哈一陣怪笑,往水下一鑽,又掠出數十丈,再鑽出水面,再又一陣怪笑,笑得三笑,遠遠去了。
雪槐一劍只斬傷「瑩笑」翅膀,心有不甘,但看「瑩笑」去勢,知道憑遁術在水裡追不上這種水中異物,只得放棄,看著「瑩笑」邊笑邊逃,情形滑幾,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暗罵:「這怪物,倒還識趣。」
眼見「瑩笑」逃走,那黑衣漢子大喜,急划船過來,就在船頭叩頭,叫道:「黑鯊七叩謝好漢救命之恩。」
「原來叫黑鯊七,我且盤他根底。」雪槐心中暗暗思忖,躍上船頭,道:「不必客氣,只是未能斬得這怪物,誠為可惜。」
「原來好漢專為斬這怪物而來。」黑鯊七一臉驚歎,看著雪槐道:「傳說世上有劍仙,神通廣大,想不到竟叫我黑鯊七遇上了,真是祖宗積德啊。」他見了雪槐不可思議的身手,把雪槐當劍仙了。
「我不是劍仙。」雪槐倒笑了起來,道:「我叫雪槐。」他雖不認自己是劍仙,黑鯊七仍是一番驚歎。雪槐隨即問起黑鯊七來歷,黑鯊七自然不敢隱瞞,一五一十道出,原來他是橫海四十八盜中黑鯊幫幫主大黑鯊的第七個兒子,至於夜探上林青居所為的什麼,他不說,雪槐也不好問得,否則就露餡了,心中暗暗點頭:「果然是橫海四十八盜中盜匪,盯老國丈,必然是想打主意了,哼哼,撞上了我,管叫你橫海四十八盜變成橫海四十八屍。」
黑鯊七力邀雪槐去他匪窟黑鯊島,雪槐概然點頭答允,他本是要悄悄跟去,這時能光明正大去,到更方便些。
黑鯊七在報出自己身份後,生怕雪槐不肯跟他上島,見雪槐點頭,大喜,道:「雪大哥能上島,實是我黑鯊幫莫大的光彩,我橫海四十八盜雖凶名在外,但內中也很有幾個響噹噹的好漢,剛好後天就是四十盜重推總舵主之期,大夥兒都會上龍頭島,我給雪大哥介紹,大夥兒一定以能認識雪大哥為榮。」
他說得高興,雪槐心中卻自冷笑,想:「以認識我為榮,哼哼,看你們是什麼心,若想打老國丈主意,認識我,便算是認識閻王爺了。」
橫海四十八盜縱橫東海,小股千餘眾,大股多達數千人,總計十餘萬悍匪,但雪槐藝高人膽大,全未放在眼裡,不過他心中有定見,只要探得四十八盜不打上林青的主意,他便不出手,因為橫海四十八盜有兩點很中他意,一是數百年來,橫海四十八盜始終力抗矮子盜,二是四十八盜彼此間有約定,不劫掠貧苦漁民,事實上窮漁民有什麼東西值得搶的?但能有這個約定就不錯。
天明時分,到了黑鯊島。
黑鯊島島如其名,遠遠看去,真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一頭大黑鯊。島不大,南北長約四五里,東西最寬處不過里餘,島上有山,便像拱起的鯊背,遠遠的可見石頭磊起的寨子,一面海盜旗迎風招展,上面繪著一頭張著雪白牙齒的巨鯊,形象十分兇惡。
黑鯊幫是橫海四十八盜中最大的五幫之一,幫眾八千餘人,居第二位,幫主大黑鯊以凶悍出名,據說當年他老婆給他養第一個兒子時難產,他夜帶老婆闖進巨魚城請人接生,給城中守軍偵知擒拿,他守在產房門口,一把魚叉惡戰五百東海兵,受創三十餘處,始終不肯退後半步,直到兒子出生,復護著母子倆闖出城來,悍勇絕倫,一戰成名。不過他七個兒子已死了六個,因此黑鯊七實際上已是大黑鯊惟一的兒子。
進島,大黑鯊卻不在島上,一名嘍囉告訴黑鯊七,大黑鯊兩天前去了巨鯨幫,明天會和巨鯨幫幫主藍鯨一起去龍頭島,黑鯊七自去相會便是。
「巨鯨幫藍幫主內傷全愈了嗎?太好了。」黑鯊七一臉興奮,隨即和雪槐說起橫海四十八盜選總舵主的事。
當年橫海四十八盜為對抗天朝大軍的清剿,彼此聯手,共推一位總舵主,立金龍旗,總舵主不管各幫內部事務,但外抗強敵及處理幫與幫之間的利益紛爭,總舵主卻擁有絕對的權威,尤其是對外敵之時,令旗所指,有進無退,不尊總舵主旗令者,四十八幫共滅之,極其嚴峻。橫海四十八盜縱橫數百年不倒,與能在金龍旗下緊密聯手有著極大的關係。
四十八盜上一屆的總舵主是青鳥幫的信天翁,但自十年前信天翁病死,便一直未能推選出總舵主。說是推選,其實一是人望,二還是看拳頭,誰武功高勢力大,誰就當選。四十八盜中共有五個大幫,青鳥幫實力長期雄居四十八幫之首,其次是黑鯊幫、飛魚幫、嘯海幫和巨鯨幫,但自從信天翁死,青鳥幫實力大衰,信天翁之子信傳雲雖也是後起一輩中的佼佼者,但與大黑鯊四個老傢伙比,卻還差著一截,無力繼承他老爹的總舵主之位。餘下四幫中,飛魚幫幫主箭飛野心最大,飛魚幫本來位居第五,但這些年急劇擴張,實力已不在黑鯊幫之下,箭飛和嘯海幫幫主海嘯是兒女親家,海嘯自然全力箭飛,大黑鯊和巨鯨幫幫主藍鯨關係不錯,但藍鯨十年前練功走火,無法出手,若非當年信傳雲力挺大黑鯊,總舵主之位便要落在箭飛手裡,這次藍鯨終趕在大會之前內傷全愈,出手相助大黑鯊,則大黑鯊出任總舵主之位是十拿九穩,所以黑鯊七興奮。
黑鯊七當即換了大船,和雪槐一道往龍頭島來。
雪槐先前在上林青船上,沒見著一艘海盜船,這時一路上卻是海盜船不斷,傍黑時分,又一艘海盜船斜刺裡插過來,雪槐遠遠看過去,霍地身子劇震,那海盜船上一個綠衣女子,長得竟和夕舞極為相像,乍一看間,雪槐還真以為是夕舞在那船上。
但夕舞怎麼可能在海盜船上呢?那是不可能的。船行漸近,雪槐看得清楚,那女子臉型雖和夕舞相近,但要大好幾歲,眉眼間的神情也不相同,夕舞或笑或怒,少有憂傷的時候,而這女子卻是滿眼的憂鬱。
那女子背後的船艙裡這時走出一個男子,三十上下,身姿欣長。一般長年在海上打滾的人,一張臉都是紅裡帶黑,但這男子卻是雪白一張臉,五官也頗為英俊,竟是海盜中少見的美男子。
那男子走到那女子身邊,伸手搭住了女子的肩,一臉關切,似乎是怕那女子吹了風,那女子別過頭,臉上已是滿臉的笑,然而不知如何,雪槐卻覺得她的笑不太自然。
這時黑鯊七出來,雪槐便向他問起,黑鯊七向那船上一看,道:「哦,那是烏魚幫烏長鬚和他老婆水憐花,烏長鬚老爹前年死了,現在他是烏魚幫幫主,這傢伙野心大得很,又狂妄,沒幾個人喜歡他,但他老婆水憐花倒還真是不錯,找遍東海,就沒一個妹子趕得上她,我大小老婆七個,加一塊也及不上水憐花一半漂亮,尤其那股貴氣兒,和我那幾個土得掉渣的老婆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說得這裡,黑鯊七大大的嚥了口口水,又道:「不過莫怪,人家到底是城守的女兒,正宗的官家小姐,我家那幾個漁花子怎麼比。」
「城守的女兒?」雪槐低叫一聲:「她怎麼會嫁給海盜?是烏長鬚搶來的?」
雪槐這話裡已隱含著難以察覺的殺意,如果這個像夕舞的女子竟是烏長鬚搶來並強迫下嫁的,那烏長鬚就死定了,雪槐馬上就會出手。
但黑鯊七卻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呵呵笑道:「我七個老婆有六個是搶來的,但水憐花嫁給這烏賊魚,卻還真是自願的,這事大家都知道。」
他這一說,雪槐倒愣了。
這時烏長鬚向這邊看過來,和黑鯊七打了個招呼,水憐花便也看過來,與雪槐目光一對,她眼光霍地一亮,似乎感覺到了一點什麼,卻又不敢確定,眼光中便又有迷惑之色,而雪槐也同樣心中迷惑,因為他從水憐花的眼光裡,看出水憐花竟擁有靈力。
自願嫁給海盜的城守的女兒,擁有靈力的憂鬱的女子。
烏長鬚的船快,鼓浪而去,看著暮色中漸漸模糊的水憐花的身影,雪槐心中一片迷惘。
烏長鬚的船雖遠遠前去,雪槐一點靈光,卻始終跟隨。水憐花太奇怪,但最主要的,她長得太像夕舞。
午夜時分,雪槐突有所覺,急運劍眼,他的靈覺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惟有劍眼才能清晰的看到。
一團黑霧上了烏長鬚的船,進前艙,霧中鑽出一個矮子盜來,手中捧著一個蒙著黑紗的盆子。烏長鬚早在前艙等著,叫了一聲:「血蝠大師。」那矮子盜一點頭,把盆子交給他,道:「你知道怎麼做了?」烏長鬚點頭不迭,那矮子盜隨又化黑霧而去。
烏長鬚竟然勾結矮子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