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艦隊的旗艦「小寡婦號」龍船靠上商船的時候,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威塞克立在船舷,打量著越來越近的被俘商船,任由海風隨意地撩動散亂的長髮。
這個海盜頭目是一個金髮碧眼,身高體闊的巨漢,即便在瓦爾芹人中也算得上大個子。他一身典型的瓦爾芹貴族裝束,身披可以抵禦嚴寒的海豹皮服裝,套一條有帶扣的緊身皮褲,扎一條裝飾考究的皮帶,腰間斜挎一柄長劍。
這種著裝,樣子確實是很酷,但海盜頭目們做如此扮相,絕對不是為了擺酷,而是要適應海上剽掠生活的需要。輕便的緊身衣服,可以保證他們隨時抽出長劍格鬥。
普通的瓦爾芹海盜衣著與貴族相似,只是用料和作工沒有那麼華貴精美,是羊皮上衣加緊身皮褲。他們手中的武器,則是半數拿長劍,半數持長柄斧。和熊族勇士一樣,瓦爾芹海盜那巨人般的身材,確實有使斧頭的天生優勢。
不過,他們手裡的盾牌比較差了,都是木盾牌。這半是因為瓦爾芹半島貧瘠而缺乏鐵礦資源,半是因為海上戰鬥以靈活為先,太沉的鐵盾有礙行動的便捷。反正海盜們主要是對付商船和海邊村落,而不是像本族英雄格蘭龍那樣要去跟正規軍較量,木製盾牌已經足以應付那些不善打鬥的武裝水手和漁民自衛隊。
兩船相接。
威塞克身軀龐大,卻並不笨,動作反而相當地敏捷。他在踏板上輕一騰身,就躍到了被劫的塞爾商船上,幾個心腹飛步跟在身後。
戰鬥已經結束,商船完全被海盜接管控制。船上沒死的水手乘客都被繳械,由一群持劍扛斧的海盜圍在甲板的一角。其他的海盜則在有組織地清點貨物、滅火、修補破損的船體、救治受傷的同胞……
目睹眼前這幕熟悉的場景,威塞克心裡充滿了快意。
看來,跟考夫利合夥,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兩盟半島的海域確實是一座急待開發的金庫。這裡富庶繁華,商船如織。自從丹西率猛虎軍團剿滅了著名大海盜雷米之後,尚無有實力的海盜集團進駐,競爭對手很少。更為幸運的是,兩盟已經開戰,各大傭兵團聚兵對峙,自顧不暇,根本騰不出手來保護海上航路。
威塞克於半年前聽從考夫利的勸告,正式開進這片海域淘金,真可謂適逢其時,短短半年時間,賺到的錢比過去十年海盜生涯掠奪到的財富還要多!
說起威塞克如何發現這片黃金水域,還頗為曲折。
威塞克原本只是瓦爾芹半島上一個年輕而魯莽的小貴族,脾氣暴躁,但敢於冒險,心氣兒很高,志向也頗為遠大。他打小就夢想成為一名恣意縱橫的海盜,最喜歡聽劫掠歸來的同族人講述其冒險故事。
瓦爾芹人裡,這樣的夢想是很容易實現的。年僅十六歲,威塞克就駕帆出海,正式開始了自己的海盜生涯。經數年奮鬥,這個敢作敢為的海盜小頭目,很快就在這一行顯露出崢嶸的頭角,開始在瓦爾芹人中小有名氣。
誰都經歷過熱血激昂的年輕時代,嶄露頭角的威塞克響應本族大英雄格蘭龍的召喚,率船參加了當年那場令海神都顫抖的布魯斯海峽大戰,並有幸成為逃出生天的少數瓦爾芹貴族之一。
雖然那場海戰最終失利,威塞克只能駕駛傷痕纍纍的座艦「小寡婦號」龍船死裡逃生,雖然從艦隻數量和武裝海盜規模上講,威塞克都只是格蘭龍麾下一個很不起眼的同盟者,跟昔日那些風雲豪俠們不可同日而語,而且在這場大戰中也沒有什麼驚人表現,未曾替自己掙到足夠響亮的名頭,不過,年輕的威塞克也並非全無收穫。
首先,這場戰役激發起了威塞克的雄心壯志。血氣方剛的海盜小頭目親眼目睹了本族蓋世英雄格蘭龍之雄姿,驚訝地看到了那個「巨人中的巨人」一呼百應的號召力,更深切感受到那位海盜之王視大洋如浴缸,要控制整個西大陸海上貿易線的勃勃野心。
格蘭龍為他打開了一扇窗,讓這個年輕的海盜頭目看到了一幕從前無法想像的圖景,讓他意識到,原來人生還能有如此瑰美壯闊的選擇!
其次,雖然威塞克與格蘭龍等大多數的海盜界巨擘僅混了個臉熟,只有泛泛之交,但他卻結識了一個對其人生軌跡產生重大影響的人物──格蘭龍手下悍將,海上巨盜考夫利。
考夫利是一位麻臉小個兒,在一個個身材賽過鐵塔的瓦爾芹人裡頭,顯得尤為瘦弱。不過,假如你因此看輕他,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考夫利輕功極高,狡詐奸猾,在莽夫居多的瓦爾芹人中非常出眾。與威塞克一樣,考夫利對西大陸的海上霸主布魯斯人極其憎惡,而這個共同點,使得兩人間的關係不同尋常,相當親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次失敗使威塞克經歷了人生中極其重要的一環,令一個魯莽的熱血青年真正成長為一名沉穩老練的海盜頭目。
儘管在布魯斯海峽瓦爾芹人最終戰敗,大英雄格蘭龍葬身海底,失去領導核心的瓦爾芹海盜們又恢復了往日一盤散沙的局面,但這次戰役也令布魯斯海軍損傷慘重,至今沒能恢復元氣。更為重要的是,這場大戰,讓瓦爾芹海盜的名頭,在遼闊的海面上雷鳴般震響!
一些與布魯斯王國爭奪海洋霸權失敗的西大陸國家,如班達拉、法亞爾等,從這場戰役中看到了制衡強勁競爭對手的新生力量,從而縱容、資助、收買這些海盜們為本國服務,繼續騷擾布魯斯王國。
布魯斯王國也同樣採取分化、瓦解、收買等政策來利用瓦爾芹海盜,打擊對手。一些沿海小國,一些獨立的商業城市,一些居心叵測的國內諸侯也紛紛摻合進來,招募、吸納、收買瓦爾芹海盜為本國本城效勞……
命運似乎在捉弄瓦爾芹人。布魯斯海峽大戰後,這些雪地海盜們雖然大敗而還,大規模南侵的勢頭被遏制,控制西大陸海上航線的野心徹底破產,但海盜們的生存空間不僅未曾遭到擠縮,反倒更加開闊,可怕的瓦爾芹瘟疫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加囂張,開始從北部海洋一直向整個西大陸海岸線各處蔓延。
更有某些心懷叵測者,或者企圖引禍水東流,或者懷有不可告人的其他目的,開始攛掇這些雪地裡冒出來的海盜們向大陸中部的兩盟半島海域進發……
瓦爾芹海盜的黃金時代不但沒有結束,而且方興未艾,老一輩英雄剛剛葬身魚腹,新一代豪傑又捲著海浪接著殺來。在這個過程中,威塞克卻顯得相當低調。
雖然布魯斯海峽戰役令野心勃勃的海盜小頭目深受震撼,他的內心深處,已經將本族大英雄格蘭龍樹立為自己學習的榜樣,希望將來有一天,也能像格蘭龍那樣縱橫海洋,叱吒風雲,不過在行動方面,經歷過大戰失利的威塞克就變得謹慎多了。
平心而論,海盜這碗飯並不是那麼好吃的。漫長的海上旅途,海盜們的生活殘酷而艱苦。大海詭異無常,風暴隨時可能來臨,陸海軍隊防禦追殺以及武裝村民、水手的反抗,搶掠也不可能次次順利,出海撈世界的瓦爾芹人,葬身海底、橫屍灘頭,甚至片帆無歸的事件,亦時有發生。把風險降到最低,才是長期的生存之道。
威塞克堅持瓦爾芹人的傳統做派,獨立發展,絕不投奔任何一個政治勢力做靠山。他也不像某些新一輩英雄那樣張狂,而是小心翼翼地避開正規海軍,即便是對付商船、村落,也要有把握方才動手。
他的謹慎小心沒有白費。經歷數年的發展,他的艦隊穩步壯大,從一艘龍船起家發展成有一艘龍船、五艘長船的小型艦隊,逐漸恢復了昔日的元氣。而在這個過程,很有一批當年的老夥計、新興的後起之秀,或被風浪吞噬,或被各國海軍剿殺,或被同行黑吃黑,或者被某國政府當槍使,搾完利用價值後就被拋棄,從而永遠地失去了音訊……
當年的老戰友考夫利本來也被威塞克劃入這個消失名單裡了,誰料想,事隔幾年之後,他卻突然得到老朋友送來的信,告訴他自己已經找到了一片適合海盜發展的好環境,在兩盟半島海域紮下根來,並且盛情邀請威塞克前來攜手發財。
威塞克猶豫很久,最後決定親眼去看看中部大陸的南方海域是否真的像考夫利說的那樣,是瓦爾芹長船縱橫航駛、破浪戲水的天堂……
海盜頭目帶著自己的艦隊小心地環繞西大陸海域,順道一路剽掠,終於抵達了老朋友考夫利的新基地──鯊魚島。
繼雷米和丹西之後,考夫利第三個佔據了鯊魚島,並將其改造為大型的泊船基地和窩贓場所。麻臉海盜頭子利用搶劫到的財富,不斷修造艦隻,大肆招募散佈西大陸海岸線各處的同鄉前來投奔,僅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就發展成一個擁有長船兩百餘艘,麾下戰士六七千人的大型海盜團伙。
到了這裡之後,威塞克方才發覺老友所言不虛。
這是一片溫暖而適合航運的海域。到處都是優良的不凍港,既不像家鄉周圍的海洋那樣嚴寒刺骨,也不像西大陸很多海域那樣濁浪滔天。
這也是一片充滿機遇的黃金海域。這裡地處大陸中部,轉口貿易發達,居民富庶殷實,商船往來眾多。大海盜雷米死後遺留下來巨大的勢力真空,等待有實力者來填補。
他到來的時機也非常好,兩盟各傭兵團的水師本來就弱於西大陸各國海軍,現在還相互間打得不亦樂乎。對於威塞克而言,這不啻於天賜良機。
此外,考夫利對前來投奔的老戰友非常器重,視之為左膀右臂,給他照料有加。他一下撥給威塞克十艘長船和數百人手,組建一支新的分艦隊,並任命其為艦隊總頭目。威塞克也感恩戴德,投桃報李,盡心盡力地利用自己的戰鬥、劫掠經驗為考夫利效勞,成為麻臉兒的得力干將和可靠盟友。
不過,兩人心裡都很清楚。威塞克是率部投靠,屬於具有半獨立性質的附庸艦隊和合夥盟友,隨時可以帶領原班人馬散伙離開。雖然兩人關係正處於蜜月期,相互之間似乎也無話不談,但論及知心交底,威塞克卻知道,麻臉兒並未完全把自己當作心腹,肯定有些什麼東西在瞞著自己。
首先,考夫利佔據鯊魚島後,並未進行非常囂張的搶掠,在兩盟半島南部海域的活動可以說相當謹慎,以至於大陸各國情報機構、各處風媒等,都未曾注意到鯊魚島被人重新佔據,大陸中部的南海域出現了一支如此規模的海盜艦隊。
威塞克知道,供養一支如此龐大的艦隊和海盜團伙,需要相當規模的財力,如果不是來自打劫商船所獲,那麼考夫利的資金又是從何而來的呢?何況他還在瘋狂地建房、造船、僱人,拚命擴大規模。
其次,有幾次威塞克回鯊魚島泊船卸貨,發現有身裹黑袍、臉罩黑紗的神秘人物從考夫利的房子裡出來。向一些在考夫利艦隊中認識的朋友打聽,大家卻都不知情,探考夫利自己的口風,麻臉兒也只是支吾其詞,巧妙地轉移話題敷衍過去。
再次,兩位夥計在一起的聚會對飲,把酒聊天時,推盅換盞,海闊天空間,威塞克越發感到考夫利不同尋常的可怕野心。威塞克夢想做個類似格蘭龍式的人物,可在交談中,有時候酒到深處,考夫利也不免有些吐露真言。麻臉兒不僅看不起大海盜雷米,甚至連本族大英雄,昔日頂頭上司格蘭龍也不怎麼放到眼裡,一副睥睨四海、惟我獨尊的傲岸神態。
有鑒於此,威塞克既感激考夫利夠意思、講義氣,又小心地與這個狡詐的麻臉小個子保持著距離,在考夫利跟自己袒露底牌之前,留著一分戒心。
在海盜、劫匪、盜賊等圈子裡頭,瓦爾芹人算是講究鄉土觀念和民族情誼的楷模了,相互之間的火拚和內訌比較少,遠不像其他黑道團伙那麼狠毒與頻繁。不過,那樣的事,也絕不能說沒有。從冰雪皚皚的家鄉進入到這個物慾橫流、爾虞我詐的花花世界,淳樸憨直的瓦爾芹大漢們很快就學會了墮落……
「艦長,船已經修補好,貨物查點完畢,這是清單!」一位心腹遞來一卷羊皮紙,打斷了威塞克的沉思:「俘虜也都在這裡,請你指示!」
「嗯!」威塞克接過清單:「把商船編入艦隊帶回鯊魚島。留一批身強力壯的男子當槳手,其餘的,關進小寡婦號!艦隊馬上啟航,全速離開這裡!」
甲板上的海盜們立刻按頭目的命令行動起來。
※※※
連番的征戰廝殺,丹西終於把積存的彈藥悉數打光。
美芙洛娃花容緋紅,全身癱軟無力,卻仍不願與丹西有須臾分離。她的頭枕在丹西的胸脯上,四肢像八爪魚一樣纏繞著丈夫。金色長髮如緞子般撒落在床單上,丹西用手指頭拈起一縷,在女人凝脂般光滑的脊背上慢慢打著圈,享受著從指尖傳來的那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你說,為什麼這麼久都不回家?」
「老婆哎,我不是早就坦白交代了嘛!我那麼做,還不是為了國境安寧,為了我們倆今後有更多的時間長相廝守嘛!」
「哼,以後不許你再把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扔到一邊,自己帶著那幫狐朋狗友滿大陸到處去瘋。」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撒嬌的機會,美芙洛娃要盡情地享受,她嘟起小嘴:「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
丹西不由得輕歎一口氣。
女人就是女人,無論她們多麼體貼明理,在內心深處都把家,而不是國,放在第一位。當軍國事務跟自己爭搶丈夫,把老公從溫柔鄉里強拖出去的時候,她們心頭就難免湧起酸溜溜的幽怨。
女人難以理解,除了美滿的婚姻、幸福的家庭之外,男人為什麼還要去冒險,去拚搏,去追求所謂的「輝煌」?她們不會明白,男人為什麼對睥睨天下,躊躇滿志,享受著沸騰的讚譽和歌頌等諸如此類的「成就」如此癡迷,甚至可以把溫暖的家、柔柔的愛、濃濃的情都拋開?!
美芙洛娃是個聰明的女人,自小在王室長大的她,也知道自己嫁入王族皇室之後應該擔負的責任。但從本源上說,她首先是個女人,其次才是一個陪伴君主的夫人,而不像某些政治性的女強人,精神世界已經被男性思維所同化,只尋思著怎麼通過婚姻、門第、血緣、性技巧等為代價以換取政治地位和利益。
對美芙洛娃來說,她的內心情感與普通女人並無二致,家庭的第一位重要性堅如磐石,不可動搖……
「怎麼,你歎氣啦?」美芙洛娃忍不住用銀貝似的細齒輕輕啃嚙丹西的胸肌,似乎在發洩自己的怨恨。
「哪裡,我是說,謹遵夫人懿旨,今後侍奉老婆,教育兒子,盡享天倫之樂。」
在這種時候,丹西怎會忤逆妻子的意志,自然是順著老婆的心思往下甜言蜜語。再說了,今後他也確實想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加強內政建設,增強國力,靜候擴張契機的來臨。
「哼,口是心非的傢伙。」
「冤枉啊!我可是句句真心,字字肺腑呀!」
「你要是說真心話,心跳節奏怎麼會這麼古怪?明顯是在撒謊哄我。」
女人的細心與直覺,真是男人無法比擬的。按說丹西經過政壇沙場的長期修練,也算是臉皮厚如城牆,說謊堪比吐痰的一號人物了,可與老婆貼身相擁,整個身心都放鬆下來的時候,一張嘴就輕易露了餡。
「哼,沒話可說了吧!」美芙洛娃狠掐了丹西一下:「你是只閒不住的猴子,我也不會把你硬拴在家裡,天天對著我這黃臉婆歎氣的。可你要答應我,以後再出門,無論幹什麼,你都得把我帶在身邊。」
「你要是黃臉婆,」丹西捏捏美芙洛娃凝脂般的臉蛋:「那世界上還有……」
「別岔開話題,你答應還是不答應?」美芙洛娃一下就揭穿了丹西顧左右而言他的詭計。
「老婆大人哪,這是去打仗,可不是出去遊山玩水。」丹西苦笑道:「我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事情還有補救的機會。你還可以改嫁,虎子豹子還有個媽照料,要是咱全家都……」
「意外?!你不知道,人家這些日子,多擔心……」
丹西本想引開話題,轉移女人的注意力,誰想到這些話卻給自己引來更可怕的後果。
說著說著,女人就哭出聲來。
抽泣變成了號啕。
忍了一年多的淚水,如潰堤之洪水,滾滾而出,濤聲震天。
淚水是這樣的肆無忌憚,這樣的傾盆而下,數不清道不盡的委屈、憤怒、不解、怨恨隨著哭聲一起流淌。
丹西的胸脯、脖頸成了洩洪重災區,被如同海水般鹼鹼的淚流沖刷成一片汪洋……
「好好好,我答應你,答應你……」
任何女人,無論多麼溫柔,在寵愛她的男人面前都是霸道的。對她們來說,眼淚就是最銳利的武器,丹西這位素稱蠻橫的軍事強人,也招架不住老婆的淚水攻勢,一下子慌了手腳,只有拱手投降的份。
「你看你,我以為你長大了,結果還像個幾歲的小女孩一樣,比虎兒、豹兒還要能哭哩!」
丹西從床頭扯了塊毛巾遞給女人。
身上的女人,從號啕回復成抽搭。丹西摩挲著美芙洛娃起伏的柔嫩背脊,感覺到自己這個平日裡貌似堅強倔桀的妻子,其實內心也是那麼的單薄和孱弱……
「都怨你這死鬼!」美芙洛娃終於止住了哭泣,她嘟起嘴巴,用白毛巾抹著有些紅腫的妙目,揩擦著臉上的淚痕:「以後不許再撇開我,要死,我們全家也要死在一起!」
「哎呀!老婆大人,這不是生離死別,而是高高興興的重逢團圓哪!以後再也不敢了。你看,我不是什麼條件都答應你了嘛!」丹西完全變成了唯唯諾諾、息事寧人的和事佬,全無往日威風八面的領主風采。
「硬要把老婆逗哭,你才答應把我帶在身邊。」美芙洛娃似乎余怨未消,又狠狠揪了丈夫一把:「我問你,這次到草原上去,你為什麼把老婆撇在一邊,卻偏偏要帶上那個卡琳爾同行,打仗都搞得那麼浪漫?!」
丹西這才記起,夫妻相逢的時候,美芙洛娃似乎聽到了什麼風聲,一定要跑到囚車旁去看看草原之花是如何的美貌。當時自己沒怎麼往深裡想,現在才察覺到,美芙洛娃為什麼會這麼毅然決然地提出要求,讓自己以後幹什麼事都必須把她帶在身邊。
「這可真是個冤假錯案哪!」丹西不由得嚷起來:「我發誓,連她的一根頭髮絲兒都沒有碰過!」
「哼!又在說謊。」
丹西越加發現不妙!
他確實揪過卡琳爾的頭髮,可也就到此為止,沒有進一步深入的行動。誰料想,這句脫口而出的賭咒,在坦誠相擁的老婆面前,心跳不爭氣地又出賣了自己,讓緊摟著的美芙洛娃覺察出異樣來。
這下好,反倒容易引發各種聯想……
「我真的沒有碰過……」丹西急欲辯白。
「還在說謊!」
「好,」丹西賭氣似的乾脆正話反說:「我承認,這只草原小母狼還真有點姿色,你的老公一時心動,就把她摁在草原上……」
一如所料,說謊的時候,心跳又出賣了自己。可這,反倒令丹西更加狼狽不堪!
因為說著說著,身體也起了異樣的變化,而且,那是最不雅的生理反應!
難道,自己心裡真的對那個蠻族妮子……
呀!大事不好!
老婆就貼在身旁!
「呸!你這個大色鬼!」
果不其然,美芙洛娃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丹西一副被擒個正著的小偷表情,垂頭喪氣地等待著新一輪疾風驟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