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忍受著因為恐懼導致的強烈寒意,在黑煙出現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手下已經難以逃脫這場危難了,就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下一刻的安危,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黑煙中全力維持著魔法護罩,等待這可怕煙霧的散去——除了像巫妖這樣等級的法師,沒有人可以在維持魔法護罩的時候進行移動,更不用提進行傳送。
幽銀之火很驚訝有人能夠在這樣的毒煙中活下來,要知道,這種突然而至的襲擊並沒有為對手留下準備時間,眼前的法師居然能夠在毒煙噴射的同時完成保護自己的魔法,這足以讓巫妖對對方刮目相看。
但這並不能讓他改變自己的計劃,在黑煙消散的同時,一道閃電被召喚出來,擊碎了艾爾的護罩,與此同時,一根無形的繩索捆住了艾爾的全身,接著,在一股強大力量的吸引下,這名法師飛向了幽銀之火。
從法師的頭上收回手掌,幽銀之火從對方記憶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下一刻,有了新計劃的巫妖消失在空氣之中。
達洛維斯坐在艾威羅斯克曾經坐過的椅子上,完全體會到了前任的感受:糟糕,是的,得到的都是一些糟得不能再糟的消息。來自長老會的壓力使他不得不在沒有熟悉情況的時候就派出自己的部隊,但在這樣一個廣闊的地區,想要找到人數不清的入侵者,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就在這樣的時候,對手卻和自己玩上了捉迷藏,先是露上一面,然後又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消失,讓自己的人馬不得不跟在對方後面東奔西走,接著,在自己的部下稍微有些鬆懈的時候,那些入侵者便會突然展開攻擊,在幾天的交戰中,已經有三百名手下失去了生命,而自己卻連對手最基本的情況都沒有弄清!
在達洛維斯的感覺中,自己就像一個手持重錘的巨人,原有的三千兵力,加上從征服之城調來的五千部隊,還有委員會派來的兩千人,無論對方多麼善戰,都絕對無法同這樣的實力抗衡,但對方就像一隻可惡的吸血蟲一樣,根本不給他全力一擊的機會,只會趁著他不經意的時候偷偷咬上一口,自己空有威力無窮的戰錘,卻因為打不著對方而起不到哪怕絲毫的作用。
「但願他們不會讓自己失望。」達洛維斯祈禱著。就在昨天,來自長老會的一封措辭嚴厲的信件被委員會送到了他這裡,在信中,艾諾的強硬口吻讓達洛維斯膽戰心驚,這位性情暴躁的長老公然宣稱,如果在短時間內無法救出自己的女兒,那麼長老會將打破以往不主動參與大陸事務的傳統,接管這塊土地,直到救回艾薇絲。這種威脅的話語讓達洛維斯感到了空前的壓力,為了避免這樣的結果,他不得不派出了視為最後倚仗的守護者部隊。
當看到渾身鮮血,神態狼狽的艾克在人攙扶下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達洛維斯知道,他的希望破滅了。
臉色慘敗的艾克全身包裹在厚厚的毯子裡,手上拿著一杯酒,用顫抖的聲音講述著自己遇襲的經過,在周圍,三個法師同時用測謊術檢驗著同僚的話。
「…他們把我們引到了湖邊,在那裡設下伏擊,我們的法師首先受到了攻擊,他們的弩箭能夠輕鬆地船頭魔法護罩,法師們全部被殺了,然後是戰士們…」艾克打了個冷戰,似乎現在還在為那可怕的景象感到恐懼,他的神志再次變得恍惚。
負責測謊的一名法師沖達洛維斯點了點頭,在艾克的講述得到測謊術的證實後,達洛維斯讓人把這名明顯嚇壞了的手下送回了自己的住處。
「很明顯,他們的力量超過了委員會的估計,」達洛維斯坐在座位上想著:「或者,那些老傢伙撒了謊,但不管怎樣,不能以小隊的形式再派人了,那只會為對方的餐桌上再送上幾樣可口的小菜,然而長老會…」這個指揮官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他無法坐視自己的部下一個個地去送死,但他必須在短時間內給長老會一個滿意的交代,否則,他的下場將同自己的前任一樣。
來自首領的這種焦灼,以及艾克帶回的消息的傳播,讓這只來自征服之城的守護者部隊籠罩上了一絲陰影:這只由威爾那森大帝親手創造,只為保護征服之城而存在的隊伍,一向被認為是整個黑魔界最為精銳的,他們訓練出色,戰術超凡,他們裝備精良,戰力過人,無論是在大帝在世的時候,還是在大帝神秘死亡後經歷的動盪中,他們從來沒有遇到絲毫的挫敗,但面對著一個找不到,打不著的對手,每個人都有一種和自己的指揮官同樣的感覺。而現在,在得知那個被自己所厭惡,但同時也被輕視的敵人,竟然輕鬆地消滅了兩隊同伴後,他們感到了茫然和少許不安。
這種情緒也感染了負責看守水源的士兵和法師——這個世界同凡間在很多地方驚人的相似,除了外貌之外,對於食物和水的需求也是其中之一,也正因如此,每隻部隊都對自己的水源非常重視——他們在自己的崗位上低聲交談著,議論著艾克和他手下的失敗。
沒有人注意到,在他們的腳下,一縷淡淡的,幾乎肉眼難以察覺的輕煙在悄悄地飄近。
幽銀之火躺在屬於艾克的房間中,在裝作熟睡的同時用意識指揮著正接近水源的那縷輕煙。那實際上是一群小小的生物,同巫妖家鄉的細菌一樣,它們的結構極為簡單,但數量眾多,繁殖極快。這些小東西對於生物的內臟有著狂熱的喜愛,它們可以在一天之內讓一個公牛那樣的大傢伙變成一具空殼,而它們最喜歡的生長環境,就是水中。
這些微生物——姑且這麼稱呼它們——在近一個小時的緩慢而隱秘的行進之後,終於成功地繞過了守衛,來到了水源旁,不等巫妖下達進一步的指令,這些對於水有著天生親近感的生物已經雀躍著進入了自己的樂園,然後,開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繁衍。
達洛維斯是在第二天一早被衛兵那急促的叫門聲驚醒的,巨大的壓力和連續的勞累讓這個法師甚至沒有做例行的冥想就進入了夢鄉,他打著哈欠,用手用力地拍著自己的臉,以便使自己清醒些。
但這個動作有些多餘,因為在看到營地中發生的事情後,他所有的睡意在半秒鐘內全部消失了。
「發生了什麼事?」看著營地中橫七豎八倒臥著的士兵和法師,達洛維斯厲聲詢問著值日的軍官。
那個年輕的軍官明顯有些不知所措,他結結巴巴地述說著,總算在達洛維斯的耐心消失之前講清了情況——很簡單,在早飯之後,吃過飯的人全都感到了腹部的疼痛,接著,大量的血液從他們的嘴裡流出,隨後,這些人就陷入了昏迷,只有少數沒來得及用飯的人和正在上崗的哨兵沒有出現這可怕的症狀。
「中毒!」這是達洛維斯在聽完報告後的第一個念頭。事實上,在早期黑魔界的戰爭中,這種手段經常被引用,但隨著人們的進步,這種行為越來越難以收到效果:一包毒藥也許可以毒死幾十人,但絕對無法毒死成千上萬的軍隊,那需要的毒藥劑量要用麻袋裝,對於抗毒能力驚人的黑魔來說,要想達到這樣的效果更是需要成馬車的藥物;任何魔法都無法在不驚動事先設好的警報裝置的情況下將毒素從營地外投送進來,而所有的水源和食物的放置地幾乎都位於靠近營地中央的位置,戒備森嚴,沒有人可以在守衛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接近那裡,事實上,如果有人成功地繞過警衛在以上地點下毒,他完全有能力把目標放在一些更有意義的目標上,譬如對手的統帥。常識使得洛維斯否定了自己的推測,然而他無法找到更加合理的解釋。
一個籠罩在黑色長袍下的高大身影出現在營地中。
「你是誰?」直覺告訴達洛維斯,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和營地的現狀有著密切的聯繫,他命令剩下的手下:「抓住他。」
近百名士兵和十幾個法師向巫妖發起了攻擊。
幽銀之火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些充滿了不安,但仍然在忠實執行命令的人們,一道精神力量的洪流從他的靈魂中噴發而出,像掃走落葉的狂風一樣,輕易地摧毀了他們的神志——這些因為同伴的神秘倒下而心神不寧的人,正是精神之力裡最好的打擊對象。
達洛維斯感到,自己的全身都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包圍著,恐懼不可遏制地從他心中升起,他竭力控制著自己微微發抖的身體,拚命集中著精神,試圖施展魔法。
在他釋放魔法之前,一道銳利尖細的精神力量突破了達洛維斯的精神防線,侵入了他的靈魂,隨後,他成了一個白癡。
「五千名守護者。」當諾恩斯收到這條手下全部死亡或者失去神智的消息後,憤怒的守護者統帥首先想到的是派出更多部下消滅那些可惡的敵人,然而這種憤怒的衝動很快就被深深刻在骨子裡的使命感壓了下來,他恢復了理智,準備就此放棄這件任務,但隨後,諾恩斯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在損失了四分之一的部下之後,僅剩一萬五千人的守護者已經陷入了危險之中,無論是海克威爾,還是委員會的那些老傢伙,他們都會認為守護者的真正實力不過如此,實力削弱的守護者將是他們吞併或者消滅的目標。
「只有一個辦法擺脫這樣的處境,」諾恩斯思考著:「讓所有人見識到守護者的真正力量。」他終於下決心動用最後的武器。
看著眼前沉默的隊伍,幽銀之火知道,自己終於迎來了真正的目標。巫妖觀察著這些對手:他們總共有六個人,每個人都被包裹在厚厚的鎧甲裡面,除了雙眼,其他部分全都被遮蓋著,如果不是靈魂的活動讓巫妖察覺到這些人還有生命,任何見到他們的人都會懷疑自己遇到的只是一群雕像。
狂熱戰士,這是這些人的稱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當威爾那森大帝橫掃黑魔界的時候,他們是大帝最有力的兵器,任何曾經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都不會忘記他們在戰場上的恐怖——事實上,在長老會的記載中,曾經有兩隻隊伍被冠以卡卡羅斯,也就是毀滅者的名稱,一隻是山妖,另一隻,就是巫妖面前的這只隊伍。在威爾那森神秘死亡之後,這只部隊便失去了下落,沒有人知道,他們就在守護者部隊中。
巫妖的對手們沒有說話,冰冷而狂熱的延眼神充滿了對戰鬥的渴望,隨著如同野獸一樣的低沉吼叫,狂熱戰士們撲向了幽銀之火。
面對這樣的對手,幽銀之火的心中也燃起了熊熊的戰意,在長期的訓練之後,這些對手將和毀滅天使一樣,成為自己檢驗力量的最佳對象。
隨著一個意念,幽銀之火的身體變成了有形無質的影子,在狂熱戰士們快如閃電,猛如迅雷的攻擊中,巫妖就鄉逆流而上的魚一樣遊走著,準確而強大的法術源源不斷地飛向對手。
對於雙方來說,這種看似精彩的戰鬥其實只是彼此的相互試探,幾分鐘後,已經瞭解對方底細的雙方改變了戰術。
六名狂熱戰士突然停止了進攻,隨著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移動,六個人站在了一個正六邊形的頂點,下一刻,一股磅礡的力量從天而降,貫穿了六個人的身體,六股同樣性質的力量隨後被激發出來,透出六人的身體,進而形成了一個籠罩天空和四周的,嚴密無比的無形力場。接著,這個力場壓向了處在六人正中的幽銀之火。
巫妖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壓力,這種純粹的力量甚至限制了周圍的空間,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任何空間傳送都失去了作用,唯一可以讓身處其中的人逃脫被壓成碎片的辦法,只有更強的力量。
但那不包括巫妖。
一個魔法護罩瞬間出現在幽銀之火的身體周圍,這個有著極強韌性的護罩如同一塊海綿一樣,在被壓縮的過程中吸收著力場傳來的能量,削弱著來自力場的壓力。
幾秒鐘之後,達到承受極限的護罩終於走到了盡頭,在巨大的壓力下,像泡沫一樣碎裂了。但它已完成了使命,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幽銀之火像陀螺一樣飛快地旋轉著,一道螺旋形的能量隨之在他的身邊成形,接著,這如同盤旋的巨蟒一樣的能量包裹著巫妖向上方飛去,如同一個尖利的鑽頭一樣狠狠地紮在了力場的一點——以點破面。
在這凝聚了無窮壓強的攻擊下,狂熱戰士們的力場終於被破開了一個裂口,就像一個從內部被扎破的氣球一樣,在這微小到極點的裂口出現的同時,失去平衡的壓力開始湧向裂口,巨大的壓力把裂口在半秒鐘裡擴張成了一個大洞,洶湧力量從大洞中噴射向外面,力場在這一刻崩潰了。
幽銀之火的身影穿過力場崩解時產生的亂流,筆直地飛向高空,隨後,在狂亂戰士平息圍繞自己的狂亂能量流的時候,巫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法術。
一個耀眼的光球出現在天空中,這個直徑接近一米的光球在被製造出來的同時便開始了分裂,轉眼間,傾盆的光雨從天而降,向站在地上的狂熱戰士們飛去。
在光雨到來前的一刻,六名狂熱戰士終於擺脫了能量流的困擾,面對對手迅猛而密集的打擊,他們的身體飛快地靠攏,在光雨落下之前靠在了一起,接著,絢麗的六色光芒從他們的身上發出,瞬間形成了一個彩虹一樣的巨大光柱,迎向了光雨。
沒有巨響,沒有爆炸,在彩虹接觸到光雨的剎那間,周圍的一切似乎全部陷入了靜止之中,然後,當光雨和彩虹消失的時候,數百米直徑之內的所有物體,無論是最堅硬的岩石,還是地面上的枯草,都變成了最細小的碎末。
這種硬碰硬的對撞對於雙方都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雙方再次展開了游鬥。但同剛才不同的是,這次沒有花俏的招數,也沒有試探性的引誘,雙方的身影在空中和地面以無法看清的動作穿梭移動著,不時用簡單快捷卻使用的攻擊來限制對方的活動,同時醞釀著足以決定勝負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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