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熱戰士是一些戰士,這點毋庸置疑,然而正在和這些戰士作戰的巫妖很清楚地感到了他們體內強大的魔法力量。這種力量著這些擁有精湛武技的戰士們,賦予了這些人使用法力的能力,而很顯然,這些對手並沒有使用傳統意義上的魔法,他們把法力融入到了武技之中,使之成為了一件提高武技威力的工具。
法術主宰戰鬥,這是幾乎所有智慧生物公認的事實,儘管絕大多數法師在近戰之中脆弱無比,但這並不妨礙這一職業成為戰鬥中決定勝負的因素,一個有準備的法師可以輕易殺死幾打甚至上百人,那些依靠身體戰鬥的戰士在他們面前唯一的機會就是趕在法術發出之前接近對手。
但一種戰士的出現顛覆了這樣的看法。人們通過藥物和魔法等手段,強行為一些人注入魔法的力量,並使之形成循環,儘管由於先天的缺陷而依然不能使用魔法,這些人卻可以把魔力用其他一些方式表現出來——譬如說武技,這樣的戰士,通常,人們稱為魔法武士。如果不是這種方法的代價極為高昂,而成功率低得讓人不願意提的話,魔法武士足以對法師的地位構成威脅。
毫無疑問,狂熱戰士們便是一些這樣的魔法武士,他們有著旁人無法企及的技巧,經驗,力量和快捷,魔力使得他們擁有了一件威力無窮的武器,而多年的艱苦訓練,讓他們對於這武器的使用已經登峰造極。
在幽銀之火的觀察中,同法師相比,這六名狂熱戰士的能力要單一得多,他們分別擁有寒、熱、電、分解、腐蝕、爆破六種不同力量中的一樣。但這單一的力量在這些戰士的手中卻產生了無數的變化,他們巧妙地運用著這些變化,形成自己獨特而極具威力的招數,而他們之間如出一人的配合則彌補了能力單一的缺陷,使得他們成為了一台精密的戰鬥機器。
「很出色的戰術,」幽銀之火一邊躲閃著敵手的進攻,一邊想道:「他們足以殺死千倍於自己的對手,除了一些大領主,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夠在正面的交戰中戰勝他們——但他們畢竟不是一個人。」找到了對手缺點的巫妖不再同狂熱戰士們纏鬥,用一個強力魔法轟開一個缺口,他飛出了對手的包圍,開始醞釀一個大法術。
狂熱戰士的鬥志如同火山噴發一樣激昂,在對手脫離自己的同時,這些威爾那森的精銳戰士也在準備著越加猛烈的進攻。
短暫的僵持之後,雙方幾乎在同時發出了自己的攻擊,狂熱戰士合力製造的數柄無形戰錘和巫妖的能量箭雨瞬間撞擊到了一起,以撞擊點為中心,海嘯一樣的爆炸性力量飛快地席捲著周圍。在上一次對撞之後殘存的,半徑一公里之內的物體再一次遭到了滅頂之災,狂暴的颶風和其中夾雜的毀滅性能量把這一範圍內的一切變成了空氣中的粒子,就連交戰的雙方也不得不在兇猛的能量潮水面前後退。
幾個疊加在一起的金屬環悄然出現在其中一名狂熱戰士的身後,由於精神全部集中在面前的能量爆發和對面的巫妖身上,這名戰士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如果是在平時,縱然他無法注意到自己的周圍,那些同伴們也會替他注意到,長期的配合讓他們每個人的周圍都至少會受到三名同伴的觀察與保護,但現在,為了躲避連他們也會受傷的能量衝擊,生物的本能讓他們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這個彼此失去聯繫的時間並不長,百分之一秒後,默契重新回到了他們的身上,但對幽銀之火這樣的法師來說,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了,三個重力金屬環在狂熱戰士們恢復配合之前牢牢地貼在了目標背後。
一百二十五倍的重力,以每名狂熱戰士體重一百公斤計算,此時那個可憐的人的自身重量已經達到了上萬公斤,沒有哪個生物,包括巨龍在內,可以擁有這樣的體重而不被壓垮。在被金屬環接觸到的一瞬間,那個狂熱戰士的身體搖晃著,在重力的作用下一點點地變得矮了下去,一陣使人牙根酸癢的響聲在這一過程中從他體內傳出——他全身的骨頭都已經被自己的重量壓得粉碎。
沒等其餘的人從同伴慘狀帶來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幽銀之火的下一波打擊降臨到了他們中間——沒錯,是中間,一個蘊含無窮能量的光球在他們中間爆炸開來,強勁的衝擊力使得這些還未恢復正常的理智,又因為失去一位同伴而使得配合出現破綻的人被迫向後退去,他們之間的距離被拉大了。
五簇魔法飛彈形成的光雨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五個狂熱戰士面前,在他們手忙腳亂地抵禦攻擊時,幽銀之火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其中一名戰士的面前,這名好不容易抵住了對手攻勢的狂熱戰士,最後看到的事物,是巫妖那雙閃著紫色光芒的眼睛。
接下來的戰鬥毫無懸念,在幾分鐘之後,狂熱戰士全都變成了地上的屍體。
當消息傳回征服之城時,諾恩斯瘋狂了,他無法容忍自己視為最有力武器的狂熱戰士的失敗,更重要的是,這樣的失敗可能會導致的後果——海克威爾和事務委員會將不再認為守護者會對自己構成威脅,他們將想盡辦法收編,或者消滅這支威爾那森大帝親手創建的部隊。
已經別無選擇的諾恩斯再次派出了狂熱戰士小隊,這次是三支。
幾天後,當十八具狂熱戰士的屍體擺在面前時,諾恩斯終於失去了理智,他派出了剩餘七隻小隊中的六隻。
一個信息通過精神聯繫傳遞到幽銀之火的意識之中,然後,抬頭望向天空的巫妖看到,在數百公里外,那已經在天空懸浮了幾萬年的巨大空中城市,突然開始了劇烈的搖晃。這個被所有愛羅家族的成員視為精神象徵與最後庇護所的城市在空中搖搖欲墜,一陣陣火光和黑煙不時在城市的外圍出現,在城市上空,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從中心的部位升起,為這座號稱不可摧毀的戰爭堡壘籠罩上一片陰影。終於,在一道沖天而起的火光出現之後,巨大的城市結束了掙扎,筆直地向地面撞了下去——征服之城墜毀了。
在地面傳來的巨震到達那些搜尋巫妖的狂熱戰士們腳下時,所有的戰士好像都在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他們跪在了地上,頭無力地垂著,一動不動——這些強大的戰士,在威爾那森死後,唯一的信念便是守護征服之城,現在,他們的信念垮了,他們的意志也隨之而崩潰。
幽銀之火看著這些追了自己幾天幾夜,卻連自己的面也沒見到的對手,並沒有殺死他們,這些已經失去了信念的戰士活著和死了並沒有什麼區別,現在,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
當幽銀之火到達征服之城的廢墟時,一個全身被白光包裹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著曾經的好友的到來。
「跟我走。」巫妖對安那卡羅斯命令道,隨後,他們的身影雙雙消失。
在侍衛的保護下,一架由飛行魔獸拉著的華貴馬車穿過聖門,進入了愛羅家族的領地,然後停了下來。一名侍衛打開馬車的門,同時恭敬地伸出手,準備攙扶自己尊貴的主人下車。
海克威爾拒絕了僕人的攙扶,他拿著法杖,信步走下了馬車,然後,他來到了馬車前的一片空地上。
「出來吧。」海克威爾的聲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樣,溫和之中透著高貴,僅從氣質而言,他無愧於一個大家族主人的地位。
幽銀之火出現在他的面前。
「克倫派你來的?」面對毀掉自己城市的仇人,海克威爾依然保持著從容的態度,似乎在和一個老朋友閒聊:「你很強,我想知道我的堂兄用了什麼樣的價錢讓你為他服務。」他微笑著:「不管怎樣,我希望這價錢不至於太離譜,要知道,他在凡間待了幾萬年,基本上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而且,別以為他戰勝了我就有能力支付給你報酬,他最終的對手比我強大無數倍,在黑魔界,沒有誰可以抗衡長老會,就算我們的叔叔,威爾那森也不行。」
一股近乎實質的精神力量隨著巫妖眼中紫色的火光迸射而出,與另一股同樣強大的精神力量碰撞在一起,在海克威爾和幽銀之火中間,空氣中出現了一聲微弱但清晰的輕響,隨後,肆虐的精神風暴好像滾滾洪流一樣向周圍擴散開去。
站在海克威爾身後的侍衛們痛苦地抱著腦袋,倒在了地上,在精神力量碰撞產生的風暴之中,這些可憐的人的神志遭到了嚴重的損傷,他們中的一些將永遠變成白癡。
海克威爾對手下的損失視而不見,他的眼睛緊緊盯著幽銀之火,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我低估了你,」海克威爾依然優雅地說道:「沒有人能逃脫我的催眠,而且…」五道火蛇從他法杖頂端的寶石中飛射而出,瞬息之間來到了幽銀之火的面前,與此同時,一叢石刺從巫妖腳下的地面鑽了出來,在空中,一張無數電光構成的大網正迅猛地落下。
一個魔法護罩出現在幽銀之火的周圍,在出現的同時便飛快旋轉起來,首先與之接觸的石刺在石屑紛飛中逐漸消失,成為空中到處飄揚的石粉,接著,電網落到了魔法護罩上,能量的相互碰撞激盪讓一陣陣火花四處飛濺,電網蘊含的能量在剎那間消耗殆盡。
火蛇在電網消失的同時狠狠地撞在了護罩之上,這五條火蛇並非單純的魔法,它們是火元素的異化,在魔法的驅動下,這些被剝奪了自主權的元素生物發出嘶嘶的尖叫,就像真正的蛇一樣露出自己的獠牙,在魔法護罩上纏繞著,試圖打破這阻礙自己把對手撕碎的屏障。
幽銀之火對近在咫尺的火蛇毫不在意,他注視著海克威爾手裡的法杖,突然說出了現身以來的第一句話:「芬諾爾之杖?」
芬諾爾之杖,自身帶有二十七種每天可以使用一次的不同魔法,每次最多可以發出三種魔法,並且可以把不同的魔法隨意進行組合的法杖,據說是某個企圖挑戰神靈的法師的作品。
「在我們真正交戰以前,」海克威爾悠閒地說道:「我想,這支法杖足以消耗你一部分力量。」他帶著嘲諷的微笑,看著對手:「可憐的人,你再也無法享受克倫給你的任何酬勞了。」隨著他揮動法杖,連續不斷的法術鋪天蓋地地向幽銀之火襲去。
酸液,火球,閃電,魔法飛彈,劇毒氣體…巫妖在層出不窮的法術之間遊走著。面對這種發射時不需要準備,因而毫無先兆的魔法,任何探測術都很難及時發現魔法發出時的異常,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正面抵擋,唯一的方法就是憑借經驗進行躲避,但這也是一種極為冒險的行為,因為對方完全可以製造假象,並將真正的魔法對準對手的躲避方向。閃爍著不同光芒的魔法不斷落在魔法護罩上,或者與幽銀之火發出的法術相撞,絢爛奪目的光彩照耀著天空,卻難以掩飾這美麗下面的無窮殺機。
當漫天的法術光芒終於全部消失的時候,海克威爾扔掉了自己的法杖。
「很好」,他笑著看向對面的幽銀之火,後者眼中的光芒已經變得暗淡,這是能量大量損耗的表現,「現在讓我們進行一場真正的較量。」
「恐怕不行,」幽銀之火慢慢搖頭,他的身體緩緩後退。
一絲警覺出現在海克威爾的心靈,對於他這樣擅長心靈魔法的生物,很多時候感覺比理性的分析更加可靠,沒有任何考慮,海克威爾的身體突然消失,接著在距離原地至少五百米的地方出現。
但對於一個神詆來說,這樣的距離遠遠不夠。
當神力凝結成的利劍從後方穿透身體時,海克威爾瞪大了眼睛,他能夠感覺到神的力量,但他無法相信克倫會得到神的幫助。
「不該把法杖的力量全部用光。」這是海克威爾最後的念頭。在人所共知的二十七種法術之外,芬諾爾之杖其實還擁有另外一種法術,可以在持有者意識到危險之前就將其傳送到足夠安全的地方,但這需要至少三分之一,也就是發射九個法術的能量。如果不是海克威爾認為對手只有巫妖一個,如果不是對手太強大,而他又必須戰勝對方以重新樹起威信,進而壓制由於征服之城墜毀導致的家族成員的異心,從而不得不把法杖中的魔法全部發射出去以削弱巫妖的力量,如果他不是被仇恨佔據了心靈,想要毀掉這可能讓他失去一切的敵人,沒有誰可以殺掉他。
一切都在巫妖跨進聖門之前安排好了。在他到處橫衝直撞,製造毀滅的時候,安那卡羅斯已經悄然通過了重重警戒,埋伏在征服之城的附近,而當一批批守護者被調出巨大的空中城市,使得那裡的力量一步步削弱的時候,尤其是當狂熱戰士僅僅剩下一隊在城中的時候,安那卡羅斯等到了自己的機會——這個城市中最具威力的對內防禦性武器只接受狂熱戰士的駕馭,而必須有五隊狂熱戰士才能啟動並使用這一武器。在一個偷偷進入內部的神詆面前,失去最強大武器,實力又受到損失的守護者沒有半點機會保護征服之城不被毀滅。同樣,在事先已經從克倫那裡得到對手底細的幽銀之火的設計下,海克威爾也沒有能夠逃脫兩名曾經的夥伴共同設下的伏擊。一切配合都無比的默契,就像一萬多年以前他們一起為理想奮鬥之時一樣。
但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友情。
幽銀之火沒有再看昔日的好友一眼,儘管出於共同的目的,以及內心的愧疚,這個神詆選擇了暫時和他合作,然而巫妖並不會因此而原諒對方,如果不是為了更大的企圖,他將在勇氣之神失去抵抗意志之後的第一時間讓他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在確定了海克威爾已死之後,巫妖毫無憐憫地殺死了那些還處在恍惚之中的侍衛——雖然不可能記起發生的事,巫妖還是不願意冒險讓這些人活下來,從而使安那卡羅斯的存在有洩露可能——然後,他撿起了被丟在地上的芬諾爾之杖,頭也不回地飛向了聖門。
這是光的世界,無數細小的光點在這個世界中歡快地暢遊著,猶如水中的魚兒,幽銀之火在光團的包裹下行進在這些光點之間,看著這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小東西。
儘管對於聖門內部的世界很感興趣,但幽銀之火知道,現在並不是進行探索的時機,在向那些光點發出一道傳達友好意願的精神波動之後,巫妖朝著聖門出口的方向飛去。
在接近聖門出口的一刻,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量由巫妖的口袋中傳出,侵入了幽銀之火的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