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方方怔了怔以後,回過了神,他馬上說:「對方肯定是有一定不足的,要不他們也不會給我們這麼大的人情,是不是?」
尹揚沒有說話,他合上那些資料,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才拍板說:「好,我們可以答應和他們合作,但他們必須補充好資質證明,和出具他們處理垃圾的流程和能力的有關證明。至於勞保用品,趙縣,你找一下有關的資料,擬制一份質量要求,在合同上面要註明,對方必須嚴格按照雙方約定的價格,提供符合質量標準的勞保用品,否則我們有權拒絕購買,因此造成的所有損失由對方承擔!
如果他們同意,我們就簽約,如果不同意我寧願不要兩百萬,也不能夠拉一個這麼大的擦不乾淨的尾巴,到時候別便宜沒有揀著,反而倒貼。」
郝方方回到了辦公室裡,抑制不住心裡興奮的情緒。這件事情終於有了眉目,而且是這麼理想的方式得到順利解決,實在是太讓人興奮了。
郝方方坐在皮椅上興奮的轉了一圈,宣揚著己高漲的情緒。
前兩天他還特意去了一趟雲龍水泥,借口關心工廠的資金問題,聽王岸標匯報了一下有關財務支出的情況,瞭解到雲龍水泥每個季度光勞保用品和環保設施的維護支出就需要五十多萬,一雙23塊的勞保皮鞋,一線工人最多穿兩個多月就會被水泥裡各種化學成分腐蝕掉或沾滿水泥重的走不動道。
郝方方聽了以後竊竊自喜中,他絲毫沒有想到這裡面反應出來工人勞動環境的惡劣和物料管理的混亂等問題,他只盤算著自己可以從中賺到多少錢,還很遺憾勞保用品價格太便宜了,實在是讓自己感到可惜。
歇了一會兒,郝方方總算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他抓起了電話,有點迫不及待的給卞奎打電話。
在電話裡雖然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語氣還是免不了帶著興奮。他急促的告訴卞奎說不用減價了,尹揚已經決定可以按照目前的採購單價簽定採購合同,合約期是一年。
卞奎地反應卻有點不怎麼樣,似乎還有點不耐煩,他聽了以後只說了一句,像這種情況直接去找那個合夥人商量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告訴自己。然後就說自己還有事情。把電話給掛了。
郝方方拿著電話有點愣了。
卞奎這是故意做給郝方方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郝方方把他自己保護的太嚴了,既想撈錢又想不擔風險,還刻意的與自己保持距離,這讓卞奎很不高興。
說句實話,郝方方這種撈錢的方式,在卞奎看來。簡直幼稚的可笑,勞心費力不說,最後的收益還簡直不敢拿出去說,付出與收穫嚴重地不成比例!
卞奎看重地是郝方方在政治上的潛力,他願意買這只潛力股,也願意為這只潛力股做前期的投入,但前提是這只潛力股要和自己保持高度的一致,要能夠和自己結成息息相關的利益同盟。
可郝方方卻把自己防的很嚴。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了一個毛都還沒有褪盡的鄉吧佬,屁都不懂一個,丟在那裡擋子彈。
可這個鄉吧佬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嘴緊地很,問啥啥不知道。傻愣愣的模樣,怎麼也掏不出點有價值的東西。這就充分說明了郝方方對自己的戒備,到了關鍵時候說不定就翻臉不認人。卞奎感覺自己應該敲打敲打郝方方了。
但卞奎並不想把郝方方一下子就給推的太遠,必要的甜頭還是要給的,只有嘗到甜頭郝方方才會欲罷不能。才會慢慢的和自己靠攏。直至不可分割。
卞奎想了一下,拿起電話打給了郝方方地那個「合夥人」。電話裡他指示那邊,答應郝方方的一切要求,給他最好的貨,甚至就是虧錢也要讓郝方方能夠賺到錢。
掛了電話,卞奎嘴角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
郝方方則在電話那邊愣了一下以後,他有點猜不透卞奎的態度是因為什麼原因。
抽了一隻煙以後,郝方方把煙用力地給掐熄了,抓起電話打給了李思柳,電話裡他告訴李思柳,要再叮囑一下她弟弟口風一定要緊,千萬不可洩露他和李思柳之間的關係,別人問什麼就說是一個鄉下親戚讓他來幹活的,說一個月可以給自己六百塊錢,所以自己就來了。
最後郝方方把這邊已經談妥了情況也告訴了李思柳,包括尹揚提出來的那幾個問題。他讓李思柳把這些告訴她弟弟,讓她弟弟去找那個合夥人,看看那邊的態度。
郝方方最後發狠地說,如果那邊支支吾吾,態度曖昧地話就乾脆不要指望那邊,散伙算了,自己另外去想辦法,單干算了,正好還可以少分一份出去,風險還小點。
李思柳聽了以後答應馬上就打電話給她弟弟。
她弟弟一來她就給她弟弟買了個手機,專門用來和自己聯繫的,上面地電話號碼她都只輸了一個「藍」作為標識,她也不准她弟弟在電話裡叫她姐姐,而是叫自己藍小姐。
郝方方當天晚上就接到了李思柳的電話,電話裡的答覆讓他更是奇怪。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但不管怎麼樣事情總算是進展順利,也許真的是自己誤會卞奎了!想想也對,人家卞奎那麼大的一個老闆,能量又是那麼巨大,怎麼可能在乎自己這麼點小錢?人家能夠幫自己一兩回就已經很夠意思了,而自己卻老是這樣子不斷的去麻煩人家,換做自己可能也會不耐煩了。
郝方方笑了一下,心裡對卞奎感到有一絲不好意思的歉意,但同時也對卞奎充滿了好奇。
沈芳在連續不斷的奔波中,雖然與水泥廠的聯繫進展不大,(主要是趙縣提前和王岸標打過招呼,雖然事情還沒有最後定下來,但王岸標也不敢對沈芳鬆口。畢竟那是關係到新設備技改的大事,不是沈芳開出的那點勞保用品的優惠價格可以比擬的,但他也沒有指示採購科拒絕沈芳,只是借口拖延。)但與古川化工卻進展順利,那邊地採購很是熱情,對沈芳提出的想承包毛巾廠的想法也很有興趣,他們表示只要價格合理。質量過關。肯定優先採購沈芳的產品,畢竟大家都是從原來國營廠出來的。
這讓沈芳很是興奮,她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縣裡關心自己的那幾位老幹部,老幹部們聽了之後高興之餘,對沈芳自然也大加讚賞,並督促沈芳趁熱打鐵,趕快落實資金和承包事宜。
那位退休了的老黨委書記還說他幫沈芳去找水泥廠談談,到時候拉上現在在政協工作地水泥廠地前黨委書記一起去。
沈芳信心大增。她連忙跑到菜市場買了一大堆好菜,還順道去了鎮裡新開的超市,也就是以前的供銷社,但現在已經被人承包了,改了時髦的名字叫麗佳超市。
在超市裡面她精挑細選買了幾盒老年人的保健用品,又給喜歡喝兩口的公公買了兩瓶好酒。
自從兒子慢慢長大以後,已經退休了公公、婆婆和自己這邊的關係已經日漸緩和,兩家人也常走動了。沈芳這次打上了兩位老人家的主意。
整個下午沈芳都在家裡張羅著飯菜。等到兒子放學以後,她就拉著剛剛放下書包地兒子,說:「走,和媽媽看爺爺奶奶去。」然後母子兩就提了那幾盒營養品,順著街道向李強父母家走了過去。一路上沈芳心裡不斷的在打鼓,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張嘴?張嘴以後李強父母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會不會有與自己和李強又……
帶著兒子進了門,老太太不在家,只有老爺子一個人在家裡看報紙。
沈芳把東西隨手放到了沙發上,說:「爸。媽去哪裡了啊?」又叫兒子趕快叫爺爺。兒子叫了一聲以後。就從桌上抓了個蘋果,跑去看電視去了。
老爺子摘下眼睛說李強他媽去隔壁打牌了。又看了一眼沈芳提來的東西,說:「這不年不節的,你買這些做什麼?」
沈芳笑了笑,拿起老爺子手邊已經快空了茶杯,一邊去給續點開水,一邊回答:「這不看到醫保卡上的錢還有很多沒有花完,想起你和媽媽也要注意身體,就去買了點給你們送來。
對了,爸,等下和媽去我們那裡吃飯,我已經把菜準備好了,我們一家在一起吃頓飯吧!「想了想,沈芳又說:「還有件事情,我和李強拿不定主意,到時候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老爺子從眼鏡後面深深的看了一眼沈芳,然後說:「好,你去叫你媽,我換件衣服就去。」說完就站起了身子,到裡屋去了。
看到老爺子地眼光,沈芳不由的在客廳停頓了一下,直到老爺子進裡屋了,她才把茶杯小心的放到了茶几上,然後出去找李強媽媽去了。
回到家裡以後,沈芳就忙著把飯菜擺好,招呼大家吃飯。等到飯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沈芳就準備開口了,但話到嘴邊,沈芳抬頭看到了李強父母頭上地白髮和臉上的皺紋,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突地一顫,話就又悄悄的嚥下去了。
沈芳再沒有開口。
一家人吃完了飯,沈芳把桌子收拾乾淨,給兩位老人沏上了茶水,又準備進去洗點水果出來,李強父親開口了:「小芳,強強,你們過來坐下。」
李強始終沒有說話,他雖然不反對沈芳承包毛巾廠,但那是他出於對妻子的愛,他不想反對,只想幫助和自己地妻子。他從沒有想過把自己父母也牽扯進來,今天看到沈芳地動作,李強心裡很不是滋味。這個時候聽到父親招呼自己和沈芳,李強不禁神色複雜的看了沈芳一眼,但看到卻是滿臉疑惑地沈芳,李強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坐到了父親旁邊的凳子上。
老爺子看到他們都坐下來了,就從口袋裡摸索出一本紅色的存折,輕輕地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這是我和你媽媽這輩子存的一點錢,本來是準備給李強結婚和買房子用的,但一直沒有用上,今天就把這交給你們吧!
說起來這些年是我們對不起你們啊。」李強父親的語氣很沉重。
強叫了一聲,眼睛裡神情很複雜,有委屈,有感動,也有愧疚。
這是李強這麼些年來第一次主動叫自己的父親,平時他總是不吭聲的。
沈芳也趕緊站了起來,說:「爸,你快收起來,以前是我和李強不懂事,傷了二老的心了!」
老爺子笑了起來:「沖這一句爸,我也就知足了!小芳,你也不要再推辭了,你和李強想承包毛巾廠的事情,縣裡已經有人告訴我了。
這麼些年以來,我們一直沒有幫助過你們一件事情,也從沒有過你們什麼,這次你能夠想到我們,能夠找我們,就證明在你心裡還是把我們當成一家人,當成你們父母的,這就讓我已經很高興了,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沈芳心裡一股熱流酸酸的從心裡流過,她低著頭,眼淚悄悄的滑下來了,滴在了自己面前的地板上。
李強的媽媽這個時候也開口了:「小芳,媽媽的毛衣打麻將不小心掛了一下,我不會補,你哪天抽空幫媽媽補補啊?」
沈芳使勁的點著頭,十多年了,自己盼的不就是這麼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