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盜賊自傳 第十部 黎焉公子的浪漫物語
    所謂的浪漫不過是金錢堆出來的。

    聽到這句話時,在場的大多數人對說話者怒目而視,但在接觸到說話的人後,大多數有意見的女性又紅著臉轉開了目光,因為說話者是一個有著亮紫色頭髮,俊秀臉孔以及令人無法抗拒的完美笑容的超級美男子。也因為這種狀況,我暫時無法判斷這句話是對是錯,但這件事倒證明了浪漫可以在帥哥面前讓步這一真理。

    不過不管這句話正確與否,在這種場合發表這種意見的人怎麼也算不上討人喜歡,這和他是不是美男子無關。因為今天是秋收日,而這裡是歌裡島。

    歌裡島是靠近炎龍聖地蓬萊的一個小島,原來屬於炎龍管轄,但在兩百年前的黑暗戰爭後,它宣佈了自己的獨立,並且力爭和現在最富有的國家林儀攀上關係,因此歌裡人對於所有炎龍族人來說幾乎等同叛徒。

    歌裡卻相當的富有,儘管歌裡沒有肥沃的土地和稀有的礦產,但他們的旅遊業異常的發達,尤其是秋收日,每年更是吸引了數以萬計的旅客的光臨。因為秋收日實際上就是情人節,據說在歌裡渡過這一天,並在這裡定婚或結婚的話,會得到神的祝福,這對情人永遠也不會分開。歌裡更是因為有這一傳說,被視為情人節的發源地,又有了情人島的別名。

    其實這是一個大誤會,情人節的習俗發源並不是這裡,而在海的對面,與歌裡一海之隔的露水城。但由於沒有早發現這一個可以賺錢的賣點,儘管現在炎龍有名的「鑫」財團也開始舉辦秋收節,但影響力大不如歌裡,反而被看成是仿造歌裡的冒牌貨。

    不過這些和我這種窮學生無關,不管發源地到底在哪裡都不會影響到我在這種節日裡打打小工賺點小錢的計劃。作為魔法學院裡平日受女生壓迫,假日沒有情人相伴,只可以在旅遊勝地門口當當接待員的我來說,浪漫實在是與我無緣的事情。

    再說了,特地在這種日子裡來到歌裡度過「浪漫假期」的人看起來並不浪漫,胖如肥豬瘦如竹竿跑出去影響市容的比比皆是。我保證如果在我的位置上站一天,你會徹底的失去度假的興趣。即使開篇說的那位帥哥的存在也提高不了這些客人的整體素質。

    也因為看了那麼多隊「絕配情侶」,我對紫發帥哥這一行人有非常的好感原因無他,他們幾乎都是一群平時難得一見的俊男美女。在這美人隊伍中,說話不討人喜歡的美男子尚屬平常,其中最美麗的是一位栗發栗眼的絕色美人,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腦子裡一片空白,第一次沮喪自己的詞彙量太少,除了美麗外,竟然找不到其他的詞形容她天人一般的容貌。

    「對不起,情侶不可以成對進去。」

    看歸看,我還沒有忘記我的職責。我發誓我不是嫉妒這美人已經名花有主,情人島在情人節其間不能讓情人進入的規定是「古已有之」。所有男人要經過一番折騰才能見到自己的伴侶,是此節的特別「節目」。

    「情侶?」

    聽到我的阻止,栗發美人身邊的男子不滿的抬起了頭,用他那雙漂亮的翡翠色眼睛望著我。但也只有眼睛漂亮而已,雖然此人勉強也算英俊,但他的氣質相當的古怪,讓人在留下深刻影像之餘,自動把他從帥哥的行列裡掃蕩出去。再加上他竟然讓美人手中拿比他更多的行李的罪過,真不明白他是怎麼追上美人的——當然,以上意見並不是因為我在嫉妒。

    「是的,情侶不可以成對進去。」

    面對男子的疑問,出於服務生的職業道德,我再次重複了一遍。

    「可是……對了,前面的你為什麼不攔。」

    男子想解釋什麼,但看看美人作無力狀後,改變方向憤怒吼道。

    傷腦筋,我竟然為了看美人沒有攔住前面的?我慌忙順著男子的手望去,卻當場愣住:

    「那個,那位先生好像還沒有追到那位小姐吧——」

    我吞吞吐吐的說。那金髮藍眼是不可錯認的存在,精靈路穆,在魔武大賽前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校長的朋友。要是承認這種馬一般的精靈談的是愛情的話,那麼愛神一定和掌管淫亂的魔鬼發生了關係。

    這該死的精靈曾在在男性人數稀少的魔法學院裡,迅速迷倒了大片女生,其中我們寢室五個哥們的女友——其中漂亮的被他吃掉,不漂亮的成了非法組織「路穆親衛隊」的骨幹會員,拉都拉不回來。使我們寢室回復到光棍狀態,後來為了使男生宿舍的失戀人數不再上升——實際上是受不了半夜的哀嚎聲,我曾經和一些同志去找過這位大哥「談心」,其結果是在床上躺了半個月,連魔武大賽都沒有參加,更無緣看見美麗的精靈使戈麗小姐的英姿,此事實在是我一生的遺憾!

    現在,這花心精靈身邊竟然是一位有著微黑皮膚,火色眼眸的漂亮大姐,讓人覺得老天實在是不公平到了極點。

    「廢話,夜塵怎麼可能讓那只色狼追到。我是說他們旁邊!」

    看得出來,綠眼男子對路穆也積怨甚久,不過路穆旁邊那一對是——

    「我們情況特殊啦!還是安德你捨不得暫時和阿君分開。」

    聽到這聲音,我馬上倒退三步。強盜專業的級任老師,歐陽尚響!這個以奇特的興趣而聞名的災星怎麼也在這裡,而且很親暱似的拉著一個有著溫柔水色雙眼,卻有著可怕氣質的男子的手?難道,她興趣已經轉變了?那簡直是可以普天同慶的事情啊!

    所以,怎麼可以阻攔他們,然後按照歌裡島的規矩給這位為全人類男性而犧牲的男子任何妨礙呢?應該立刻發獎章給予表彰啊!

    「翡翠,如果你因為嫉妒而不安的話,我可以陪你。」

    耶?這種情況算什麼?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位「疑為歐陽情人」的男子含情脈脈的抓住了綠眼男子的手,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後,就聽見歐陽老師興奮的尖叫聲:

    「藍斯說得好,就是這個感覺!對了,阿君,你不阻止嗎?安德要被搶走了喲!」

    「無所謂。和我沒關係。」

    回應歐陽的是偏男性的中性嗓音。那,那美人竟然是男的?那麼,這個被歐陽稱為安德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同X戀了?我今天可以說是受到了接二連三的衝擊。安德卻對我大叫起來:

    「喂,接待生!你那是什麼眼神?我才不……」

    「鈴——————」

    巨大的鈴聲忽然的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我驚訝的看了看後面的魔法水晶,會發出這種聲音,說明進去的不只是情侶,而是有魔法約束的定婚過婚的了。一般來說,他們是為了舉行婚禮而來,不過,按照規定還是得在島的入口處分開。

    「呵,看來不能就這麼進去呢!」

    說話的是一開始那位紫發男子,看著他依然微笑著把腳從分界線上收了回來,我很好奇他的未婚妻是誰,竟然同意和這申明「浪漫不過是金錢堆出來」的男子定婚。

    可這一看之下,我驚嚇不小。那個是人類嗎?那根本是一大堆人型的雜亂長長的頭髮吧!而且在這初秋的爽朗的陽光下,這頭頭髮竟然暗淡到了沒有半點反光的地步,像是從地獄裡面爬出來的鬼物。

    我不禁懷疑起來,這些人,真的是來參加這情人節慶典的嗎?花心的色狼,興趣異常的魔女,「禁忌之戀」的「情侶」,還有眼前的妖物……

    「那麼,分開後的情侶怎麼才可以見到另一半?」

    我飛離的神智被紫發男子的聲音拉了回來,儘管還在驚恐之中,我依然用破碎的聲音機械的回答:

    「準備一下,再次浪漫的向你的另一半求愛,對方接受後,才可以住在一起。」

    「浪漫?再一次?」紫發男子冷笑了起來:「這裡挺會賺錢的嗎!賺那些特地趁節日跑來獵艷的笨蛋的還不夠,連已成情侶的也一個也不放過。」

    「先生你這話……」

    「不是嗎?再一次求愛……再簡單也得買一朵玫瑰吧!這錢總不可能是歌裡島節日的舉辦者出吧!」

    「……」這男人是來找碴的嗎?雖然他說的也算有道理,歌裡的商家的確靠此大賺了一筆,但他們會來這裡,不就是為了享受這種氣氛的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好不滿的。

    「可是,我可是好不容易向我未婚妻求婚成功的。萬一她這次拒絕我了,我不就倒大霉了?至少,錢白花了。」

    這人真是來找碴的。先不說那個怪物會不會拒絕這樣的美男子的求愛,要是他未婚妻真的拒絕,也不是在乎那兩個錢的時候吧!因此我想乾脆的把他打發走:

    「你……」

    「如果那樣的話,我們會按照你花費的十倍賠償。」歌裡島情人節聚會的組織者忽然的出現在我的身後,我這才發現我們身邊圍滿了人,畢竟這一群人太過於顯眼了,這種爭執竟然把負責人吸引了過來。

    「真的?」

    「是的,這裡有魔法約束的契約存在。但是,相對的,你的求愛也必須是所有人都覺得浪漫才行,而你的未婚妻也要讓所有人覺得她的拒絕很有道理。」

    「所有人?」

    「島上大多數人,我們甚至可以通過全島投票來決定你們的求愛的浪漫度。當然,那種投票也是要你花一點錢的。」

    負責人笑笑說。果然是奸商啊!我忽然贊同起那紫發男子的意見來。在連燭光晚餐玫瑰花海攻勢都會被小女生評論為「庸俗」的今天,怎麼可能有所有人認同的浪漫,更何況所有人都認同了,主辦方也可以指責對方是故意來訛錢的——因為所有人都認同浪漫了,實在很難想像女方還有什麼拒絕理由。至少那麼多年,從沒有聽說過島上有為誰賠過錢。

    不過紫發男子卻認同了這一行為。他誇張的向他的伴侶行了一個騎士禮:

    「香兒,請你等待我的愛意吧!」

    「……有沒有空的旅館了?」對於美男子的話,那怪……女子卻宛如沒有聽見一般,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問道:「我就不用留在外面了吧!」

    「是的……我來帶路好了。」我看了一眼負責人後,肯定的回答。大概負責人也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吧!竟示意我把這明顯來意不善的一群帶到旅館去。

    「那麼,拜託了……」

    聽到我的回答後,那古怪女子對我點了點頭,用悠悠然的聲音說道。我忽然心中一寒,我竟然清楚的意識到了那在那暗淡頭髮下的暗色眼瞳,同樣暗淡的眼睛是怎麼發出那明顯的帶有嘲笑意味的笑容的?我不由在心裡暗自想道。

    「說起來,本來應該把我們直接送到林儀的海港城的,沒想到那錢鬼竟然說不行,頂多順便把我們帶到薩國。什麼叫順便啊!只有他才順便,我們還要兜好大一個圈子回林儀。」

    傍晚的露天廣場前的小攤子上,看著人來人往的主街道,安德對我說道。經過一天的相處,我已經大概瞭解到這個有著漂亮眼睛的男子異常的好相處。相對的他的美人同伴們自從上了島,就各自解散不知幹什麼去了,神秘的很。

    「你不管你的同伴們嗎?」

    我好奇的問,並看著一邊像小山一般堆著的酒瓶,他是怎麼把這一堆的烈酒喝下去還精神抖擻的?

    「他們?和我才沒有關係!說起來,倒是夜塵姑娘不知道上哪裡去了。對了你接了多少份打工啊!上午接待生,還兼職導遊,晚上了又在露天小店當服務生你很缺錢嗎?」

    「是……學生嗎!開銷比較大。」尤其是在魔法學院那種美女眾多的學校。作為一個可憐的男生,口袋裡的錢永遠不知道怎麼花出去的。我回答道,並且對一個看起來像是勇者的客人微笑起來:「請問,您還要點什麼?」

    「兩杯萊……萊姆酒……媽的,這裡的酒一點,點勁都沒有!」

    聽到這位勇者對女伴的抱怨,我不由苦笑起來。才喝了一杯,他口齒不清了,這點酒量他還想喝多烈的酒啊?從下午一直喝到現在的安德都沒有說什麼呢!不過,這年頭當勇者真是不賴,看看他那鼓鼓的錢包,讓我覺得上魔法學院搞不好是一種錯誤。

    「安德,你還有錢嗎?」

    我正想著,卻看見那個叫做藍斯的男子拐了過來,他身後跟著的是大包小包小包大包的歐陽,看來他們下午去逛街。但有必要買這麼多東西嗎?他們是不是把整條街買下來了?

    「你們晚上不會打算繼續買下去吧!」安德皺起了眉頭,但還是掏出錢來。

    「不,可能會去跳,跳舞什麼的。怎麼,小翡翠要我陪我嗎?」

    「你給我滾遠點,別抱我啊啊!」

    看著那對奇怪的情侶終於走遠,另一個聲音卻冒了出來:

    「喂,安德,幫忙付一下錢。」

    安德念了一個下午的夜塵忽然冒了出來,直接命令道,然後不等我們反應過來又飄然遠去,留下一群魔法道具店的商販。

    「……算了,為夜塵小姐服務。說起來龍族還真喜歡這種東西啊……」

    安德依然乖乖的掏錢,這我倒可以理解。因為我的辛苦錢也會莫名其妙的因為某位漂亮學姐的一句話消失,但經過這兩次後,我擔心的問道:

    「你的錢還夠嗎?我們這裡的酒可是相當的貴的。」

    「只要沒有其他的花費應該……」

    「安,你還有錢嗎?」

    正說著,叫做阿君的美人也從不知名處冒了出來。這次他的後面更為壯觀。一大堆被打傷的男子還有警察之類。於是安德的眉毛不規則抖動起來:「出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因為這群笨蛋總饒在我後面,我警告了他們一下。」

    什麼樣的警告可以弄成這樣啊?!我目瞪口呆的想道。但安德卻很習慣似的從口袋裡掏出另外一個我看起來很眼熟的錢包——很像剛剛那個勇者的——說道:「你也別太過分了。對了,幹嘛不找香要?」

    聽到這句話,被稱為阿君的美人一聲不響的伸長了手臂,狀似親暱的勾住了安德的脖子,把比天仙還要美麗的臉蛋埋在他的胸前。在即使知道他是男的的情況下,我依然對讓美人有此舉動的安德羨慕不已。可安德卻扭曲著表情,悲吟起來:

    「阿君,不——」

    「你要是敢告訴香的話,我就拔掉你的舌頭。你忘了嗎?香叫過我們別惹事的。」

    既然記得囑咐,為什麼不乖乖的執行,還跑來威脅自己的同伴?我膽戰心驚的看著眼前的兩人。雖然不知道美人阿君的力氣有多大,但我可以肯定,如果他再不鬆手的話,那麼不等他拔掉安德的舌頭,安德的腦袋大概會先掉下來。話說回來,「香」是指那團頭髮狀的生物吧!為什麼他們要聽那種東西的指揮?

    「喂,你們,是那個金髮精靈的同伴吧!」

    一個明顯的來意不善的聲音拯救了差點死於美人臂彎的倒霉鬼的小命。看著忽然出現的殺氣騰騰的壯男集團,阿君放開急速呼吸著新鮮空氣的同伴後,抬起了他絕美的臉蛋,抿著玫瑰色的小嘴說道:

    「怎麼了?路穆他做了什麼?安,你得再準備付錢了。」

    「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已經沒錢了!」

    安德顧不上自己剛剛差點被扭斷的脖子哀叫起來,這淒慘的叫聲有沒有喚起某些人不多的同情心尚且不知,但卻令那群一時之間被阿君的美貌迷去了心神的男人們恢復了神智。一開始說話的那個看起來好像是帶頭的彪壯男子大聲吼叫道:

    「那是錢可以賠的嗎?那個混蛋把我們的女朋友給拐了啊!你們快點把那個混蛋交出來。」

    「又是這樣的事情嗎?」安德不滿的小聲嘀咕,看來他已經很習慣那色狼精靈的行為了。不過,一個人拐走那麼多男人的女友,這沒有節操的精靈到底打算怎麼度過今天晚上啊!阿君顯然沒有追究下去的興趣,只是冷淡的聳了聳肩膀:「和我們無關,你們自己去找。」

    「怎麼可能無關,他是你們的同伴吧!你們要是不交出來話——」

    「砰——」

    那男子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塊巨大的石塊,一拳砸成了兩半,並以一種誇張的姿態展現著他傲人的肌肉塊。然後他身後的「助威軍團」興奮的鼓噪起來,一個賊眉鼠眼的傢伙補充道:

    「不交出那個精靈也可以,你們可以用這位美人來代替啊!」

    這樣的傢伙還有臉垂饞阿君?注意到美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冰冷無比,在即使知道對方是男性的情況下,我產生了一種熱烈的騎士道精神,但安德卻先一步嗤笑出來:

    「就你們這樣的?難怪會把女友賠給那種笨蛋精靈。」

    「什麼?」

    領頭男子勃然大怒,向安德衝了過去。我驚嚇的閉上了眼,想像中的慘叫聲卻沒有響起,我睜開一隻眼睛,無言的發現,大漢的拳頭竟然被纖細的阿君用一隻手指頂住,美人兒露出了美絕人寰的笑容,修長的手指如同挑動美麗花朵一般,輕輕的一顫,大漢就在眾人眼前飛了出去。

    給了對方微小的教訓後,阿君卻沒有停止的打算,完全忘記了他剛才所說的「別惹事」之類的話,揮動著拳頭,行使著與他臉蛋完全不符的暴力舉動。

    「呵……」

    安德興奮的吹了聲口哨,轉身加入了混亂之中。可是我只見他沒有建設性的在人群裡亂晃,雖然奇怪對方怎麼沒有人打中他,他也沒有進行任何的攻擊,甚至不去幫助自己的同伴。倒是有那些人中有些倒霉的傢伙紅著臉,拎著褲子跑了出來。在亂鬥中,褲子皮帶忽然不見也應該算是一件趣聞吧!

    「真是的,果然亂來了。」

    陰氣沉沉的聲音忽然的冒了出來,把我嚇了一跳。安德的剛剛的座位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大團的「頭髮」,不,是頭髮狀的女人,她穿著一條緊身的白色裙子,緊緊的包裹著優美的腿部曲線,只露出纖細的腳踝,小小的水珠不斷的從上面滴下來,使她的長腿在半透明的裙衫下更加的若隱若現,使人更覺得——詭異。

    是的,詭異!因為那些水滴是從濕漉漉的頭髮上滾下來的,那原本就暗色可怕的長髮在水的效果下,更具有了恐怖的效果,再加上天已經慢慢的黑了下來,這種生物的存在更令人想起死去後才有緣得以一見的另一個空間。

    看她一個人在這裡,難道那個紫發男子還沒有來進行「浪漫的求愛」嗎?最簡單的情況是一隻玫瑰就可以解決問題的。

    不過我沒有問出我的疑問,只是把眼睛從這女鬼一般的生物身上移開,望向人來人往的街道。夜色已經包裹住了廣場,盛大的露天宴會即將進行,幾乎所有人已經向這裡集中。而剛才還打得轟轟烈烈的阿君和安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群的聚集還是「頭髮女鬼」的出現,臉色並不好看的停止了懲罰那群已經稱不上人型的可憐生物的行為,默默的走到了「頭髮女鬼」的身邊。

    人群卻在這時喧嘩起來。一些少見的俊男美女出現在街道上,用大量的有著沁心香味的花瓣組成著華麗的花之地毯,並在這非同尋常的地毯旁站定,成為這美麗佈景的一部分。

    晚宴的準備工作應該在今天下午之前全部結束了,而且應該沒有這一個節目吧!我疑惑的趁著微弱的光線翻看著工作手冊。但沒有人對這一切進行解釋,基本上這只為華麗節日添加浪漫色彩的事情是沒有人阻止的。

    於是在廣場上所有人好奇且興奮的交談中,第一發絢麗的焰火飛上了夜空,本來要如同花瓣狀飛散的火花卻沒有像預定的那樣消失,而是同其他的焰火構成了巨大艷麗的金色瀑布。銀色的文字開始在其中慢慢顯現,組成了四個精巧的藝術字體:

    「香兒,吾愛」

    是誰如此張狂的用這種東西表達自己情緒的?雖然只要有錢就可以讓自己的愛語飛上天空是節日裡的常規節目,但這樣誇張的手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像解答這一切一般,在煙火的瀑布下,花之地毯的另一頭,出現了那總笑著的紫發男子,他穿著和頭髮顏色一致的紫色長袍,儘管其色彩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但那帥氣的臉孔絕對是不能忽視的存在,更不用說他身後還跟著兩位絕色的白衣女子了。

    「天,那錢鬼腦袋壞了嗎?」

    我不由隨著安德的話語點了點頭,但意思大概不一樣。看安德的樣子似乎是不能接受他口中小氣無比的男子竟然作出了那麼「豪華」的行為,我卻是覺得這美男子行為的對象使他的舉動無疑是「浪費」。這麼說也許對這個被稱為「香」的女人有些失禮,但沒有人可以接受這種奢侈的求愛儀式竟然是針對她而來的,如果是阿君——前提是他是女的——這樣的美人還讓人覺得不虧,但這鬼物……

    就算這「求愛」是浪漫的,有著這樣的女主角怎麼也和浪漫無關了吧!相反的,看起來頗像一滑稽劇。

    「香兒,求你嫁給我。」

    紫發帥哥卻無視於眾人的目光在花之地毯上華麗的半跪下來,手裡拿的並不是俗起的玫瑰什麼的,而是一朵由水晶精心雕琢而成的百合,在耀眼的煙火下面散發出不次於牡丹等富貴植物的華貴色彩。

    「你還真是為了你的目的下足了本錢啊!為了結果,你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嗎?」

    面對著這幾乎所有女性艷羨不已的景象,「香」的口氣裡卻滿是嘲弄的意味,她終於把那頭可怕的長髮向後撥去,露出了一張並不難看的臉蛋。

    但,這容貌也並不漂亮,尤其是皮膚,白得幾乎沒有血色可言。如果她的髮色眼睛是藍色這樣的冷色系顏色,可能會使五官柔和一些,偏偏她所擁有的色彩又是比夜色還要深暗的顏色。使她完全和女性的特質脫離了關係,卻擁有了超越性別的威懾力,那是一種令傲慢的帝王也要俯首稱臣的魄力,就連一旁作為眾人目光焦點存在的美人阿君也被這種魄力壓了下去,成了擺設一般的存在。

    「是的,我願意為你付出任何代價,但善解人意的你一定不會難為我的,對嗎?」

    紫發的美男子狀似哀求的說道,神態幾乎可以挑起在場所有女性的母性,進而答應他的所有要求。我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像是在討價還價。

    不過他的求婚似乎感動了不少人,偌大的廣場竟然沒有人說話,所有人在屏息以待這位幸運的小姐的回答。

    香小姐的眼睛卻笑了起來——這樣形容有點奇怪,但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形容她的表情,那是一種臉上沒有任何笑容,眼睛裡卻滿是嘲笑的表情。在這種表情下,我,我想其他人一樣,都處於一種被審判的坦坨不安的情緒中。在這種女帝一般壓力下,我忽然發現她的回答怎麼也無所謂,因為怎麼的回答都在情理之中,是無法反駁的存在,因為這是女王的命令。

    「我,不同意。」

    女王最終如此宣佈道,帶著她的兩個僕從,不急不緩的離開。當然!沒有一個人想到阻止她的離開。

    當我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有了新的疑問:這位女王難道就是為了跑來當著眾人的面,拒絕美男子的求婚的嗎?不過,這個疑問無關緊要,我注意到了不遠處匆匆趕來的歌裡島政府官員不佳,或者說是蒼白的臉色。

    對了,求愛不成的十倍賠款!紫發男子的行為是無庸置疑的浪漫,這一點可以從在場所有女性幾乎都想倒貼給這位「深情男子」的眼神裡可以看出,而女方拒絕的理由也絕對的充分,儘管沒有真正的理由,但女王的命令本身就是理由,這可以從在場所有男人只要一聲命令,就可以無條件去舔女王腳指,不,腳印的神色中可以證實。

    但是,華麗的花之地毯的費用,僱傭鋪墊地毯的美麗侍從的費用,還有那富麗的金色煙火瀑布的費用,加起來並不是一筆小費用吧!更何況還有乘以十倍!

    政府會不會賴帳呢?我惡意的想到。

    並出於一種單純的幸災樂禍,我翹了班,我來到了安德他們入住的旅館門口,卻驚訝的發現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似乎打算連夜離開這裡。

    「怎麼?就要走了嗎?」

    「是啊,鬧成這樣了,能不溜嗎?」安德懶洋洋的回答:「反正那錢鬼也有船。」

    可是,你們不要賠款了嗎?我想想還是沒有問,只是看著正和頭髮……不,女王談論著什麼的美男子,他卻回應我想法一般的叫了起來:

    「全部!香兒,你太過分了吧!竟然要這裡賠款的全部!」

    「是你自己說我達成你的目的,什麼條件都可以達成的。」女王用她那特有的只有眼睛在笑的表情回答:「而且,不過分啊!你會得到更多的,我已經夠『善解人意』了。」

    這鬧劇是他們自導自演的嗎?不過,在女王把錢全部拿走的情況下,紫發男子應該什麼也無法得到吧!什麼可以得到「更多」。

    在這種疑問下,我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之中,然後,據說歌裡島在幾天後得到了一張不得不回復的帳單,那帳單據說來自炎龍司「財」的黎焉公子手中。

    歌裡方面的態度如何我不得而知,但第二年我的打工地點移到了炎龍的露水城,歌裡則因為財政不善的原因停止了秋收日慶典好幾年,再辦時已經明顯沒有當初的人氣了。

    幾年後,我因為結婚,被喜好浪漫色彩的未婚妻拉到露水城時,據說光是這個節日會為舉辦這活動的「鑫」集團帶來好幾百萬的收入,而最後那個由鮮花和煙火組成的求婚儀式,更是成為了即使花成本的好幾十倍的,有錢人們也不一定排得上的豪華慶典。

    不過,那之後再也沒有聽說過有哪個女孩可以拒絕這種求婚,相反的,很多女孩對自己有錢的丈夫宣佈,沒有這種求婚誓死不嫁。

    當然,這和我這窮人沒有直接的關係。我只是在花錢買了一朵幾乎所有來到這裡的男人都必須買給女伴以誓忠誠的水晶百合後,摸著癟癟的錢袋感歎:

    「所謂的浪漫真的不過是金錢堆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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