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我手上的是什麼?腥腥粘粘的,怎麼怎麼擦也弄不乾淨。
我的眼睛不是在什麼光線下都可以視物嗎?為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明明周圍那麼亮啊!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
咦?腳邊的什麼?很鋒利的樣子?形狀好像是刀?一般用來裁紙用的小刀嗎?可為什麼刀片的形狀像劉葉似的?
「翡翠……」
好熟悉的稱呼,是在叫我嗎?刺眼的亮光中的,是眼睛?藍色的,水一般溫柔的眼睛?可,為什麼那麼的悲傷,痛苦?你的眼淚是為了誰?
「別哭了……」
為什麼這麼對我說?明明在哭的是你啊!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那雙如水一般的眼睛變得憤怒起來,像火焰一般的燃燒起來,藍色的火焰嗎?細長的手指也穿過了刺眼的亮光,或者說,白晃晃的光線終於消失的。
血!我終於看清了我手中腥臭的液體!滿手的血,黑色的像馬上就要乾涸的血,但為什麼,為什麼它還在流,明明不是從我身上流出來的?它就像會生長似的,有著生命似的,一直一直的流動著,慢慢的把這裡淹沒。而我腳邊的黑色的小刀卻浮在這血海之上,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然後,一雙白皙的小孩的手像刀子探了過去。
「不!別去碰那把刀!」
我厲聲叫了出來!但小手已經碰到了刀,變成一雙滿是疤痕的瘦削大手。血海也不安的動盪起來,在淋漓的血雨中,我終於看清了那雙藍色眼睛主人的臉龐。
「好痛!」
狼狽的從床鋪下爬了起來,摸著包紮的像紡棰一般的手臂,我不由怨恨的看著床上曾大字型睡得呼呼作響的阿君。什麼為折斷我的手的事賠罪,什麼會好好的照顧我,這小子就這麼照顧?半夜爬到我床上來,把傷患踢到床下去?
不過,也很少看他睡得那麼死。我摸了摸疼痛的胳膊,望了望窗外已經濛濛亮的天空,決定去藥房重新處理一下我倒霉的胳膊。
「安德……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剛出門,就看見勞倫站在院子裡的桃樹下,臉色有些蒼白,很疲倦的樣子。但火色的雙眼卻依然透露著和平時一樣的堅強,使我想起了那雙彷彿燃燒著的水藍色雙眼。
「安德?」
「啊!沒事。勞倫,你怎麼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我乾笑著問。
「沒什麼。只是格瑞斯對這裡好像不太適應的樣子,一直在發燒。偏偏炎龍的藥做起來又很麻煩……」
「要我幫忙嗎?」我這恍然發現這些天一直沒有見到這姐妹兩個,於是有些羞愧的詢問。
「不,你的手……那,幫我看看格瑞斯醒來了沒有,好嗎?」
這種事情算叫我幫忙嗎?說起來,從密道裡出來再見面以後,勞倫就好像對我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做錯了什麼嗎?當時明明沒有來得及親下去啊!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想著,還是依勞倫的話向格瑞斯的房間走去。
但,走到長長的青石台階的盡頭,我不由有些猶豫起來。這裡有那麼多門,格瑞斯的房間是哪一個?香菜因為房間被毀,也已經搬到這邊來了,要是誤闖的話……
「討厭,重色輕友的傢伙。重色輕友……」
正在這時,歐陽念叨著什麼匆匆的跑了出來,然後劉微微也跟了出來。我慌忙攔住後者,詢問格瑞斯房間的位置。劉微微指了一下她出來的房間後,就追著歐陽跑走了。
「她們,怎麼回事?」
我好奇的問格瑞斯。她的精神比我想像中的好,就是全身看得見的皮膚都紅通通的,像一隻快烤熟的小乳豬。
「因為……劉微微接到她,她男友的信以後,想回去解釋一下,但歐陽不讓……」
「是嗎?」燕鑫好像是有說過把劉微微的帳單給她的那個命運之子的情人寄過去了,但,劉微微會想到解釋也真是蠻奇怪的。看看格瑞斯,我微笑了起來:「你和勞倫沒有被責備吧!」
「不,父親說要好好的跟他說清楚。」格瑞斯輕笑的吐了吐舌頭。她好像發燒以後,膽子變大了好多,以前從來也不會這樣和我說話的。
「如果不是香菜的話,我們也要交那麼多錢呢!」我笑得有些痛苦,也許被敲一筆是比較好的選擇……
「安德你不想香菜小姐和黎焉定婚吧!」格瑞斯對香菜一向用敬語稱呼。
但我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說破我的心情。不過,這也是誰都可以看得出來的事實,我要是會高興兩個惡魔的結盟才奇怪。我還是苦笑著抓了抓頭髮:「表現的很明顯嗎?」
「其實,我很高興。」格瑞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聲音卻小了下去,渾身變得更紅了,簡直像隨時會燃燒起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為那種可怕的事情高興,但她現在這種羞澀的表情更加的奇怪。格瑞斯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那樣,我就有機會了。」
「什麼機會?」我怎麼聽不懂。
「我很喜歡一個人,可是他喜歡香菜小姐……我和香菜小姐根本沒有辦法比,本來我還想死心的……」
「我覺得你多心了。我想只要你喜歡上的人一定會喜歡你的。」一百個香菜也比上格瑞斯,一個女人一旦變成香菜那個樣子,就某方面來說,可以說徹底的沒救了。而且我根本不認為香菜會有「喜歡」或者「愛情」這種感情。不過,格瑞斯說的會喜歡香菜的傢伙是誰啊?我真想景仰一下這位品味超出尋常的老兄。
「真的嗎?那麼我告白也不要緊嗎?」
「當然。」真可惜,這麼可愛的妹妹又要死會了嗎?
「那我喜歡你。」
「耶?」
一時之間,格瑞斯有了病人不該有的精神,她的眼神也異常的閃亮:「我喜歡你。我知道趁你失戀的時候表白有一點卑鄙。但,我真的喜歡你……」
「等一下!」我大吼起來。雖然有那麼可愛的女孩子喜歡我的事的確令我高興或者不知所措。但更讓我震驚的是:「我,我什麼時候喜歡香菜了!」
這麼離譜的謠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格瑞斯的眼圈卻紅了起來:「你果然不想接受,我畢竟比不上香菜小姐……別不承認了。如果,如果你不喜歡香菜小姐的話,為什麼趁那時候吻香菜小姐呢?那時候,我,我真的覺得心好像被挖走了一塊。我知道像你那麼好的人,一定不會去吻不喜歡的女孩的……」
「……」我倒覺得格瑞斯心目中的我和現實中的我才有巨大差別呢!我從來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要是只有喜歡上的女人才吻的話,我就完蛋了,我到現在為止好像只被一大群的人妖——其中還包括一可怕的女鬼——所欺騙(明明是自己的責任),喜歡的「女孩子」沒有碰上一個。
但格瑞斯絕對誤會了我的沉默,她把她的臉埋到了被子裡,用哽咽的聲音說道:「果然嗎?……安德先生,請你當作沒有聽見吧!一切都是我胡說八道而已。我,我會為你加油的,香菜小姐……嗚……一定也會回應你的感情的。」
什麼跟什麼啊!這小妮子一定燒到神智不清了。
「她要休息了。安德請你先回去,好嗎?」
正在這時,勞倫的聲音插了進來,她的臉色比起早上更加的蒼白,嘴唇也在顫動著,神情卻有著異常的堅決。
「我……幫你端藥?」我向她走去。
「不用了。」要趕我走,也要等我解釋清楚吧!我歎息向勞倫走去。她卻毫不猶豫的把我向外面推。我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勞倫輕輕的說道:「如果沒有香菜,你會在我們姐妹中間選擇誰呢?」
「什麼?」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門已經在我面前重重的關上。我終於瞭解了勞倫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她也誤會我喜歡香菜了!(好像不是這樣吧)我痛苦的敲打著緊閉著的門,不行,我一定要解釋清楚,這可事關我的清白啊!
但門沒有再打開,回答我的是旁邊窗子打開的聲音。
「安德?你一大早在鬼叫什麼?」
香菜揉著迷迷濛濛的雙眼探出頭來,她那暗色的頭髮互相纏繞著雜亂的從青白色皮膚上落到窗外,在清晨的微風中,像有生命一般晃動著。
「不要!」
我尖叫了起來,向院子另一端竄去,隱隱聽見後面傳來香菜的聲音:「神經病。」
當我再次停下來時,我很沮喪的發現了一個事實:我又,再次迷路了。
這裡是哪裡呢?蓬萊島上無論哪裡都籠罩著濃濃的乳白色的霧氣,錯綜複雜的青石小路向到處蔓延,根本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只不過這迷宮的牆壁是各種各樣賞心悅目的樹木罷了。
摸了摸光滑的白色樹幹,我三下兩下的躍上了樹頂,卻依然不能擺脫討厭的霧氣。可以無視黑暗存在的眼睛卻偏偏對這白色的障礙無可奈何。但我還是在這濃濃的蒸氣中發現了不遠處怪異的閃光。
過去看看吧!在香菜一直「沒有心情」的情況下,我不可能指望比我更加「路盲」的阿君。不過,擔心再次迷失方向,我沒有回到地面上去,而是像猴子一般在比較粗大的樹枝之間竄來竄去,不時躍上樹頂去確認一眼方向。
要是會風魔法就好了。我如此想著第N次向另一根樹叉躍去,雖然那樹枝的角度不太好,在我的斜上面,但對我的跳躍能力來說,並不存在任何的問題吧!
但這一次我失算了,我剛落在樹枝上面,就發現腳底下軟綿綿的。是踩到了什麼動物嗎?我還來不及閃開,就有一股力量向上擊來,我被重重的扔了出去。但這種攻擊對我沒有什麼實際的效果,我在空中翻了一個觔斗,準備落在那一根樹枝上,但一種鋒利的東西帶著風聲向我襲了過來,我慌忙調整角度,想避開。但我的手卻因為昨天所受的傷,影響了我的行動。
完了嗎?脖子上觸到一片冰冷。我已經可以想見,我的腦袋和身體分開來的樣子。但旋轉的物體卻在這時轉了個大彎,只在我脖子上留了一個小傷口,就擊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控制物體的能力,果然是那個人啊!只不過,以前的他可沒有這麼厲害。這麼想著我望向對面那個藍眼睛的蒙面人。
「用昨天的解藥。」他的聲音有明顯的刻意壓低,是不想被認出來嗎?
我叫了起來:「你是……」
「不知道!」
那人欲蓋彌彰的說道,迅速的向樹林中逃竄而去。
「冰藍。」緩緩的叫出了童年記憶中最常叫的名字,我從樹上拔下那柳葉一般的刀片。喃喃道:「為什麼,你會成為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