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輕氣盛,不能死一個點,兔子急了還得咬人呢,更何況大活人,要講究方式方法,在施展暴力的同時,也要軟硬結合,打一巴掌揉三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要讓他絕望,而是給他一些希望,有一些盼,這樣,問題相當好解決。人,一旦受到威脅,自己又有些難言之隱,上下左右一擠,很容易放棄抵抗,不了了之,破財免災,這是人的通病。這年頭,大家都惜命,為錢搭自己的風險,不值,你說,結單好不好結?」
賈濤像雞啄米似的使勁點頭:「大哥,真開竅,絕對開竅,多給機會,讓兄弟多練練,真心地服您,跟他們丫挺的,白混。」
過奇馬上指正:「又犯毛病,別人是別人,自己是自己,耍出來,讓別人服你,這才是好樣的。」
「大哥,兄弟聽您的。」
「別聽我的,混好了是自己的,受益的是你自己,人,不能越活越抽抽,得往上奔,得有心計,得有打算,得有野心,得有真材實料,得站在人的上面。」
過奇說話的時候,賈濤看到他的眼睛紅紅的,瞪得大大的,死命地往外睜,那眼球中,就像有火一般要往外噴。
賈濤覺得自己有些冷,過奇的言語和做派還真令人犯楚。
過勇的前途,一點沒受過智的影響,憑著自己優秀的工作業績,不斷進步,擔任著相當重要的職位。在他勇挑著重擔之餘,把很多心思放在了過四的身上。
他很內疚:小弟把機會全都給了自己和過二,難得的讓,把難受的無所事事留給了他,沒著沒落的滋味,自己感受最深,幸運的哥兒倆,又極其順當有了鐵飯碗,小弟還是留在社會上漂。他的最後結局,自己有一定的責任,不管不顧,當哥哥的就不稱職,根本推卸不掉。
他很憂慮:自己從事的職業所面對的正是小弟周圍的人,儘管認認真真閱讀過他的卷宗,其中的破綻很多,甚至根本不成立,但是,忠於職責,遵守法規,又容不得自己介入,只得違心迴避,自己始終有一個謎團搞不明白:圍繞著思卿的事情,這麼多人往上死命地撲,都與小弟有關。
小弟身上究竟有什麼能夠讓這些人那麼奮不顧身地為他去做一切,甚至不惜以身試法。他的案子,憑著自己豐富的刑偵經驗,完全可以得出結論:小弟背罪。但,正因為他的證詞,辦成了鐵案。
他的一切,已然走上偏道,而且,根深蒂固,很難回歸,這是一條危險的路,再不回頭,再頑固到底,繼續重蹈覆轍,必是不歸路。
他更吃驚:小弟的周圍都不是善主,居然把手伸到監獄,能夠讓小弟如魚得水,並且,動用絕對的權力,給予法律上的認可和減刑,能量極大,不可想像。自己幹了這麼多年,這樣的手段,還真罕見。
已經虧欠了小弟,自己必須對他有所幫助,出來後,定要給他指明利害關係,找個能生存的路,讓他重新做人,過正常人的日子。
還沒有成家立業的過勇,開始盤算用自己的積蓄,給小弟謀生。
這所有的盤算和苦心,過智並不知道,領不領這份情,還不知曉。
過智的最後一次親屬接見,圍繞的話題竟然是過奇,首先挑起的是寶麗:「兄弟,過奇現在可是火得不得了,真得刮目相看。」
鐵皮子湊上來:「千真萬確,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煽,統領著三里屯酒吧一條街百十多個給他拉活的,開著個黑歌廳,手底下的兄弟還真不少,日進斗金,不過分。」
和和:「這行黑白兩道都勾著,左右逢源,連吃帶玩兒,就把錢給掙了。過哥,你踏踏實實的,出來,好好地帶兄弟玩兒一把,這些年,快把我憋壞了,瞧著人家火,真著急。」
寶麗指著過智:「看著過二蔫不出溜(蔫不出溜——北京話,竭力掩飾,不使人覺察,不聲不響。)兒的,原來是個蔫土匪(蔫土匪——北京話,不言不話,不露聲色,有心計的人。)。你們過家,個頂個的都有出人意料的舉動,老爺子真會生。」
過智一樂:「嘿兒,把老爺子搭上了,招你惹你了?再說,我可急。」
寶麗挺起了胸:「你敢,小子,還沒出來呢就犯橫,出去,指不定想怎麼翻天呢,你要是屬狗的,先把你騸了,讓你斷子絕孫。」
過智一聽更神:「真狠,幹嗎那麼咬牙切齒?有多大的仇呢?真行。」
寶麗解了氣:「活該,誰讓你找不自在,自以為是,就好像天老大,你老二,裝不下你了。」
過智趕緊賠罪:「寶姐,你是我大媽行不行?現在脾氣真大,惹不起還躲不起?」
寶麗過來擰他的耳朵:「小東西的,死嘎奔兒,得磁了吧?」
彬子犯壞:「大姐,別在這兒打情罵俏的,分分地兒,這是監獄。再說了,當著小兄弟們,你也不害臊,注意點情緒。」
鐵皮子也跟著開哄:「我看了,過哥這日子也就鎖死,什麼出去領著哥們兒去煽,整天抱著寶麗過溫柔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小酒暈著,當息爺,美。」
寶麗又反過頭來替過智霸闖:「怎麼,你們也反?啊?守著過四怎麼了,踏實過日子,沒錯,過四受了這麼多年罪,難道不應該有個女人去疼他?你們這幫小子,不懂事。」
鐵皮子:「我們真是不懂事,寶姐多懂事呀?一個人獨摟過哥,真好,懂事。」
他這反話,寶麗當然聽得懂,馬上反擊:「你姐姐還不是霸氣的人,事做到家,不怕過智不回頭,一邊是膽戰心驚,一邊是穩穩當當,他也不是孩子,好與壞有自己的分辨能力,我不會強求他,反而更會玩兒著命地幫他,一如既往,死不改悔。」
和和:「大姐,我們哥兒幾個就是服氣您這一點,對大哥真沒的說,大哥,表示表示吧,我們哥兒幾個閃。」要往外走,被寶麗攔住。
「別假招子,淨犯各,過四,你管不管?」寶麗的語氣也同樣是玩笑,在玩笑的背後,她笑得最甜,所有的一切付出,馬上就要回報,相當欣慰,而對於過智的反應,她特別得意,心願都隨她而來,開心始終掛在她艷美的臉上。就這個時候,女人是最招男人喜歡的。
過智故意逗她:「跟我有什麼關係呀?」嘴上是這麼說,心裡同樣有感受:一個女人默默地、心甘情願地為一個男人承擔著一切,難能可貴,把情感放在一邊,單就這一份心,足以讓一個石頭人都會感動得落淚的。怎麼善待她,這一把必須努,千千萬萬不能傷她,寶麗跟涼粉又不一樣,受了很多的罪,她需要更多的呵護,需要更多的真正的愛,自己真不能負他。
誰要說圈兒裡的人沒感情,那他就是動物。
誰要說圈兒裡的人沒情沒意,那他就大錯特錯,不懂人間煙火。
圈裡的人,也是有血性的人。
鐵皮子:「瞧見沒有?養一白眼狼。」
寶麗:「我樂意,眼紅,找一個。」
和和:「擠對誰呢?大姐,兄弟不想給自己找煩,女人還不多的是,隨便就劃拉一個,可著勁地挑。」
寶麗:「就你那德性,不跟你,人家是福氣,跟了你,是罪孽,小樣。」
和和:「行,大姐,算你狠,拿兄弟不當兄弟,小心點,我幫過哥治你,信不信?」
寶麗叉著腰:「讓你們四個捆一塊兒。」
彬子:「姐姐,傷眾啊。」
還是鐵皮子繞到正題:「都歇歇吧哎,盼了這麼多天,終於要雲開霧散了,你們不急,我鐵皮子急。過哥,七十二小時以後,大家在門口接你,我們……團聚。」他邊說邊轉過身,不讓眾人看到自己不爭氣的眼淚。
寶麗喊道:「幹嗎,幹嗎,鐵皮子,你把眼淚給我擦了,心情理解,不能在這丟人,讓過智有個好心情,安然走出去。」
鐵皮子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