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空中有幾個黑點飛來，從速度看一個個修為不弱，望著下方氣勢越來越為強大的佘郎，納蘭空憤恨的咬了咬牙，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飛去。他的內傷借吐血化解了大半勁力，倒是並不嚴重，可體內的能量幾乎被佘郎吸了個精光，根本無法應付戰鬥，只有撤了。
不過山高水遠，以後的路還長著，走著瞧。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佘郎喘著氣跳起身來。
「喂，小老弟，你安生些好不好，這樣很吵人的！」一個聲音懶洋洋的說道。聲音的主人一襲病號白衣，三十來回的摸樣，滿臉鬍子茬好像幾個月都沒打理過，亂七八糟隨意糾結著，看起來落魄之極的摸樣。
「這是哪裡？」佘郎打量著周圍，陽光明媚透窗而入，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地板，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痛起來。一股特殊的消毒水氣味瀰漫在空氣裡，用不著答覆，看這裡的佈置格局，應該是在某間病院的廉價包房中。
「東華市第三醫院572號病房。」那位鬍子大叔說道。
「東華市？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佘郎糊塗了。
剛才夢到和納蘭空決鬥落敗，身軀的骨骼節節寸斷，滿腔的不甘怨氣無處發洩，突然驚醒過來。難道這一切不是夢？對了，不是夢！可自己現在渾身好好的，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納蘭空打傷自己後良心發現，又把自己送到醫院來？不對，那麼嚴重的傷勢，這種檔次的醫院怎麼可能治好！
呼，一道黑影飛來，本能順手抄住來物。入手綿軟卻充滿彈性，原來是個金橘。
「小老弟，發什麼愣，和你說話哪！叫了你幾聲，是不是從空中掉下來腦殼壞掉了？來，吃顆橘子安安神，有什麼事慢慢想。」鬍子大叔熱情招呼道。他的吃相實在不敢恭維，一邊往嘴裡塞著橘瓣，一邊朝地下吐橘核，地面上一堆橘子皮，看來是之前的成績。
佘郎搖了搖頭，斯文的剝開橘子皮，放到病床旁邊的櫃子上面，然後掰下一芽橘瓣放入口中輕嚼。東華市和九天市相隔上萬公里，就算自己全速飛行，也要幾個小時才能趕到，跑到這裡來實在古怪。不過連那麼重的傷都能莫名其妙的好了，算是小狀況了。
啪，病房門被推開，兩個年輕小護士走了進來。
「三號病床，你怎麼又隨地亂扔水果皮！這麼老大一個人，怎麼連點公德心都沒有！」一個臉上有小雀斑的小護士突然大叫起來。不過最讓人注意的，是她鼻樑上架著的覆蓋住三分之一面容的厚重眼鏡。
「呵呵，是小護士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連掃個地都不願意，一點沒有吃苦耐勞的精神。這樣，大不了一會大叔自己掃就是，你們該忙什麼忙去吧，不用理我。」鬍子大叔邊說邊吃，噗又朝地上吐了幾顆橘核。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不遵守病房秩序，還有理了不是！」小護士生氣的要走過去和鬍子大叔理論，卻被另一個小護士拉住了。
「小雅，別理這個老無賴，我們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好，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小潔，我受夠這個傢伙了，你看他是哪門子的病人！渾身上下一點病沒有，整天待在院裡佔著床位白吃白喝，院長怎麼會讓這種人混下去，浪費納稅人的錢！」
「小雅，你不知道，上次醫院因為他沒病不肯接收，就被投訴說歧視退役榮譽軍官，害得老院長要提前退休……你就別招惹這個老無賴了，小心他報復你。」
被兩個小護士連番諷刺挖苦，那位鬍子大叔卻只是嘿嘿笑著猛吃亂吐，滿地的橘子核好像在表示著對所有言論的不屑一顧，讓兩個女孩是無可奈何。
「喂，2床的，坐正了，例性檢查。」對鬍子大叔沒辦法，女子把脾氣撒到了佘郎身上。佘郎一時不明所以，也就任由擺佈，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想不起忽略了什麼。另一位叫小潔的護士脾氣稍微好一些，在檢查完後開始詢問佘郎情況。
「這位小弟弟，你被送來的時候，通訊器已經丟失，我們沒法查證你的身份資料，辦理有關手續，請配合進行調查。」說著，小潔瞥了鬍子大叔一眼道：「你是被這個老無賴送過來的，說在外面睡覺的時候，被空中掉下來的你給砸傷了，要等你醒後給他支付賠償金。」
鬍子大叔聽到這話，連忙點頭：「這位小老弟，大叔我為聯邦奮戰光榮負傷退役，內傷可是不淺。被你這麼一撞，功力又減弱了幾成，小老弟年紀輕輕修為不錯，一身行頭也值大把鈔票，家底一定厚實的很，給點兒治療費生活費該不會太吝嗇吧？」
開玩笑，這位鬍子大叔雖然顯得邋遢，但精完神足功力內斂，一身修為至少也在七品以上，能被砸傷才是希奇。要錢小事一樁，既然是他送自己過來，一會倒要好好問問清楚當時的狀況。
「那就要謝謝大叔了，我是……」佘郎應付了一下，剛準備回答小潔的問題，卻在女孩瞳孔中看到了出乎意料的景象。裡面的那個依稀熟悉的清秀少年，難道是自己？
不對，只是和沒有力量前的自己很像，但還是有些差別。難怪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變身後的樣子應該對女孩有強大的殺傷力，這兩個小護士看到自己卻沒有絲毫異樣。難道又變身了？可功力好像沒什麼進展，運氣看看情況。
才一調運真氣，佘郎立刻發現不對勁。原本的傲龍真氣變得奇奇怪怪，竟然潛伏在氣海之中某一從來沒有發現的空間裡面，不聽指揮起來。而原本的氣海，則充斥著一種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強橫真氣，不過這股真氣雖然威力不亞於傲龍真氣，凝練的程度還是差上不少，論境界大概只在五品左右。
還好精神力並沒有受影響，只是神念體卻也和傲龍真氣一樣，轉動不靈光了。真見鬼了，哪冒出的這股真氣，樣子變小功力變淺，難道這就是死裡逃生的代價？可誰能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還能不能恢復原狀！還有怎麼會掉到上萬公里外的地方來！
一堆問號閃爍，佘郎感到頭大如斗，完全弄不清楚狀況。
看到佘郎眉頭緊皺，一幅冥思苦想的樣子，臉上有小雀斑的女孩有些不耐煩起來，不過在要吼出聲的時候，卻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失憶了？」恨恨瞪了鬍子大叔一眼道：「一定是撞到頭了。他的身體比石頭還要硬，純粹在裝傷裝病，該他給你出治療費還差不多。」
鬍子大叔這下可不樂意了：「小護士，小姑娘說話也是要有根據的，要負責任的。人家小少爺有的是錢，身上一片破布也夠你掙半年，出不出錢也用不著你來操心吧？再說了，你想追人家也不用斷大叔財路，這個做人也太不厚道了。」
「你，你胡說什麼！我追誰，你給我說清楚！」小護士怒了，甩手就把病歷夾朝鬍子大梳扔了過去。這一甩深得快、準、狠三字精髓，看身手竟然有四品左右的架勢，一個小護士能有這般功力實在難得。
不過對於鬍子大叔這種高手，就算飛過來的是導彈，也能給踢回去，一個病歷夾自然傷不了分毫。啪一聲，就看見他應夾而倒，然後慘叫聲嘹亮響起，讓人為之愕然。不多久，幾個保安摸樣的人衝了進來，帶頭的看到裡面情況，眉頭一皺，不情願的問道：「林曉潔、周爾雅，剛才發生了什麼情況？」
兩個小護士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開口。毆打病人事情可大可小，記過罰款罷了，弄不好被投訴開除護士資格都有可能。
鬍子大叔呻吟道：「我的頭……哎，我的頭……剛才，剛才……剛才是……」雖然吞吞吐吐，但還掛在他頭上的病歷夾甚是扎眼，對比周爾雅的兩手空空，簡直是一目瞭然。
帶頭的保安摸樣的人走了過去，拿起病歷夾看了看，然後冷聲道：「周爾雅中士，立即去禁閉室報道，沒接到命令前不許離開，等待下一步處理意見。竟然對退役高級軍官無禮，成何體統。林曉潔，你來扶周文廣榮譽中將起來，等這裡的事情處理完，記得趕下班前把這次的事件報告書交到總務科。」
「周巡查，剛才是……」林曉潔剛說了半句，就被那位周巡查一眼給瞪了回去。
撼神術，高手！一個保安居然也有六品實力！這裡真是藏龍臥虎，不簡單！佘郎一邊感慨，一邊看著小護士眼淚花花的轉身走人，突然感到一陣於心不忍。
「嗨，這位大叔，剛才是我精神煩躁發脾氣，不小心把這位姐姐的手上的夾子給打飛了出去。」佘郎一邊說著，身法微展，趕在林曉潔前面把還在哼哼中的鬍子大叔扶了起來，抱歉的說道：「這位大叔，對不起了，一會兒請客給您賠禮。」
「哦，是這樣嗎？」周巡查的目光轉到佘郎身上，這個少年身法輕靈自然，竟然一時難斷深淺。不過既然有人願意頂缸，那個麻煩的榮譽中將也並不出聲反對，他也不用去做惡人，便語氣一緩道：「林護士，這位是？」
「他是由周……周榮譽中將送來的病人，剛醒過來，還在做入院資料。」心目中的老無賴，突然變成了地位超然的榮譽中將，讓這位小護士有些拐不過彎來。
至於另一位小護士，自從知道毆打了一位榮譽中將後，已經有了上軍事法庭的覺悟，事情有了轉機後，反倒有些惶恐不安起來。不過淚眼朦朧帶著感激的樣子，讓被注視的佘郎有種很異樣的感覺。
「哦，周中將，如果沒有其他事，下官就告退了。」周巡查等了片刻，鬍子大叔終於艱難的吐出字來：「沒事……只是當年的內傷又犯了……要好好的進補才行……」
佘郎連忙接道：「一定一定，待會大叔你說個地方，正還要多多請教。」
這個怪大叔，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玩笑，剛才互相傳音討價還價了老半天，連帶什麼治療費咨詢費遮口費，被狠宰了一百萬聯邦幣，要不是我有遺跡寶藏做底，光靠學院的工資還真是捨不得。
「也好，周護士，你跟我出去一下，林護士你繼續工作。」周巡查打了個眼色，帶著手下和周爾雅離開了病房。雖然小護士逃過一劫，不過估計還是離不開吃一頓排頭，佘郎好奇的凝神向外展去，想看個究竟。
「呵呵，小老弟別擔心，那個周巡查是小護士的親戚，剛才只是做做樣子罷了。」等人一走，鬍子大叔立刻精神了，怪笑著說道：「喂，潔丫頭，一會兒小護士回來記得給她說，小小老弟剛才為了她可是捨了大血本，記得到時候上了床可要好好得回報人家才行。」
砰，神念被這番話突然擾亂，氣機控制一個不穩，佘郎栽倒在地上。
「周大叔，你這下吃滿意了吧，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佘郎無奈的說道，他心裡想：這傢伙真能吃啊！
「服務生，再上一瓶三十三年本納明產的沃爾弗紅酒，記得這次要加兩塊龍眼星的藍冰。」鬍子大叔滿意的用手抹了抹嘴，朝著遠處的服務生叫道，彷彿之前跟本就未進食一樣。
看著滿桌狼籍的樣子，佘郎非常同情一臉恐慌送上紅酒的女服務生，就連他都開始懷疑，眼前的大叔並非人類，而是一隻披了人皮的飢餓暴龍。
究竟吃了多少東西呢？那幾十道份量普通的古典式法國菜就不用說了，可一頭烤全牛，兩頭烤乳豬，三隻烤全羊，四尾清蒸鯉魚，五隻黃金烤鴨，六個清蒸大閘蟹，七道龍蝦大菜，八壇醉龍香，還有即將湊成九瓶的沃爾弗紅酒……這是人的胃可以裝得下的東西嗎？
要花多少錢，佘郎已經麻木了，見識了這番奇景也算值回票價，但是……唉……吃虧也只是為了自己好。
愜意的端著瓶子灌了一口紅酒，鬍子大叔略帶醉意的說道：「不愧是正好三十三年的本納明紅酒，這種酒雖說日子越久，後勁越足，但單論口感，還是三十三年的最為上品。多一年，味道就會太濃，少一年，味道卻是太淡，這恰到好處的妙味，能欣賞的人可不多。喂，小小老弟，你真的不要來一點？」
佘郎搖了搖頭，恭維道：「我沒有大叔這麼有品位，喝不出這酒的好壞。」
「可惜，可惜，這酒可是人生一大妙處。」鬍子大叔又灌了一大口酒，意氣風發的說道：「年輕人可不要光往小妹妹的屁股處瞧，飲食、男、女這人生三樂，喝在吃先，吃在色先，紅粉骷髏比起好酒的享受，可是要差遠了。」
「大叔！」佘郎拖長了聲音，表示不滿。這個鬍子大叔邋遢粗魯，說話嗓門大的厲害，講得那些話真是太容易讓人誤會了。還好旁邊只有一個服務生侍侯，也沒人認識自己，不然這樣子真丟臉。
「呵呵，害臊了。」好在鬍子大叔不為已甚，只是自得其樂的品酒，直到幹掉最後一滴紅酒，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飯吃八分飽，肚子老餓著也不好一下子吃太多，就這樣了，讓小老弟你少破費點兒，簽單了。」
這……這……這叫八分飽？有沒有搞錯？還是少破費點？看了看服務生遞來的菜單，佘郎略為檢查了一下，取出信用卡，結了帳。
好傢伙，一餐四十多萬，真是夠奢侈，要是讓這位大叔放開吃，估計少了一百萬收不住底。還好是遇到我，否則其他人不被他吃窮才怪！
等到服務員退下，鬍子大叔端正了坐姿，一臉正經的說道：「看在這頓飯和那筆款子的份上，我就告訴你當時的情況吧。實際的情況是——」看到佘郎在凝神細聽，他突然嘿嘿一笑道：「我也不清楚。」
我靠！佘郎忍不住怒了，站起來狠狠盯著這個捉弄自己的傢伙，要不是對手太厲害，真想揍他一頓，逼問出實話來。
鬍子大叔卻一臉無辜的說道：「小老弟，我說的可是大實話，之前就告訴你，我當時在外面睡覺，被半空掉下來的你給砸到了。做人要厚道，大叔編個瞎話騙你還不簡單，年輕人，還是要冷靜點兒好。」
信他還是不信？佘郎心裡也是沒準了。可這番話，對解決問題壓根沒什麼幫助，歎了一口長氣，佘郎懊惱的坐了回去。
「呵呵，這才是做大事的樣子，我的話不是還沒說完嗎？你急什麼。」見佘郎蔫了下來，鬍子大叔悠然道：「雖然大叔我不清楚當時情況，但一身功夫和幾十年的經驗不是白擱的，該大叔問你一些問題了，老實回答，給你出點主意倒也不難。」
「哦？你想知道什麼？」佘郎又被釣起了興趣。看來這傢伙是故意的，肯定知道些什麼，只是不願直接說出來。雖然被這個大叔玩了一把，但好歹是他送自己到醫院，也沒啥可計較的。
「小老弟你這身天龍真氣從何而來？」鬍子大叔問道。
「天龍真氣？」佘郎感覺很奇怪，他的意思，難道說我……
「沒錯，這套功夫可是那貪吃老鬼的壓箱底功夫，會得人沒幾個。這幾十年來，據說只有一個叫納蘭空的小子被調教成材，不過肯定不是小老弟你。」鬍子大叔掃了佘郎一眼。「你的真氣雖然純正，可還太嫩，控制力也差得出奇，簡直和突然有了這身內力差不多。」
好眼力！人果然不能貌相！佘郎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道：「沒錯，莫名其妙我就有了這身內力，原來這就是天龍真氣。」看見鬍子大叔露出不解的樣子，佘郎歎了一口氣，把當時的情況說了出來。
「……事情就是這樣，還望大叔指點迷津。」那些不必要讓人知道的部分，自然被略了過去，對於和納蘭空的死鬥，佘郎給歸到聖人堂和天龍學院的對立上去，雖然鬍子大叔明顯露出不是很相信的樣子，也只當作沒有看見。
「呵呵……，你和納蘭空小子為什麼拚命我不管，也不想知道。不過，你的情況確實特殊。若不是對這兩套功夫都有研究，還真搞不懂是哪門道。唉……」歎了一口氣，鬍子大叔繼續道：「早知道你是大出風頭的佘家少主，就該多加幾百萬治療費，真是虧大了。」
唉聲歎氣了半天，看見佘郎沒有絲毫反應，鬍子大叔只好意興闌珊的說道：「也罷，大丈夫一言既出，虧就虧了。你的問題，其實沒啥奇怪的，雖然按理說你的功夫還沒到那個地步，可這確實是頓悟的效果。」
「頓悟？」一個有些陌生的詞彙又被佘郎吸收了。
「沒錯，你這番變化，正是天龍、傲龍兩種真氣在頓悟下的變化。」鬍子大叔肯定的說道：「七品以上的武者，在陷入生死之際，有可能突然頓悟，突破修為上的瓶徑。不過，如你現在這般境況，即便九品境界頓悟也難以做到，只是說是福緣深厚了。」
看到佘郎還有些迷惑，鬍子大叔露出突然想起什麼事的樣子，歎了一口氣道：「用聖人堂的說法，頓悟是古武時代的名詞了，如今不流行用了，改說是激化潛能了。」
原來竟是激化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