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西絲用藏在身上的備用鑰匙輕輕打開自己家的客廳大門，繞過幾個昏昏欲睡的次員，躡手躡腳上了樓。
二樓的書房裡燈火通明，雙眼通紅的威廉姆斯·格林正坐在書桌前唉聲歎氣。聽見有人進來的腳步聲，格林慢慢抬頭，看見從垃圾車裡鑽出來的女兒微笑著站在自己面前。
「天……哦，感謝神，你是怎麼回來的？」
格林畢竟是久經考驗的老同志了，對於突如其來的驚喜總還算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是輕輕叫了一聲之後很快穩定住自己的聲線，一邊拉著拉克西絲進走近自己一邊觀看左右是否有人在監視。
相對於格林來說，拉克西絲顯得更為從容淡定：「爸，不用看了，我現在的身份並不尷尬，不用怕他們知道。」
儘管拉克西絲這麼說，兩天來受盡恐嚇的格林還是緊張得不得了，反倒是要拉克西絲來慢慢安撫自己的父親。拉克西絲拉著父親的手說很多話，終於讓格林的情緒慢慢恢復過來。
「爸，現在的形勢怎麼樣？到底是誰指控你支持內亂中的？」拉克西絲善於抓住重點，她認為在這次內亂中支持哪一方並不重要，重要是誰要趁機對討威廉姆斯家。所有勢力都會考慮自己的朋黨和支持方向，用這個標準來衡量，整個克裡克諾的名人都應該被軟禁吧？
「是，是梁純！」
拉克西絲皺眉，梁純就是梁塚的父親。也是蘇雲的姑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梁塚敢於跟蘇雲處處對著幹，甚至敢拜邊境隱居的沃倫斯為老師，都應該跟這個人脫不了關係。在回到克裡克諾之前，蘇雲和拉克西絲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現在看來問題並沒有出乎他們的意料。
「其他人什麼反應？」
到這個，格林頓時一臉苦笑：「在這種時候，你認為呢？」
拉克西絲臉色一冷：「那好。咱們就給他們一些教訓看看。」
「現在這個時候，不太適合高調吧？」格林小心翼翼徵求女兒的意見，在大多數時候女兒的行動力何判斷力都要好過自己。格林知道，自己現在的成就最少有三分之一是女兒幫忙完成的，他在心中總是會讚譽那個幫他生下女兒的妻子，儘管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
「就是在這種時候才應該高調。」拉克西絲對父親說。「別人都沒把你當成艾普拉人看，你自己先覺得自己是艾普拉人，不方便在這種尖銳問題上表態。這在想法上就先敗了。你越猶豫別人進會覺得咱們心中有鬼。就越會想方設法讓你陷入不能表態的處境，其實從一開始你就應該表態，隨便支持哪一方都好。」
「這次泛亞政府的內亂不在咱們政府計算範圍內。」看左右無人，早就確認了應該沒有竊口斤設備的格林說話開始大膽起來，「你也知道，就算是在艾普拉，政府內部也是鉤心鬥角。我們只要掌握不好風向，很容易栽跟頭。」
「爸……」拉克西絲看著自己父親。很誠懇地建議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們的處境一直都是這樣的，你還沒有習慣嗎？」
威廉姆斯·格林深深長歎一聲，抱著頭無奈地晃了晃：「難道找一個能安穩生活的地方都不行嗎？」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格林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女兒能想出一個比較可行的解決辦法。
「爸，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這種地方了。」拉克西絲輕聲歎道、一雙大眼睛在燈光下一閃一閃，「我們總是要面對，解決……現在我去聯繫人，你覺得還有誰可以信任？」
格林慢慢抬起頭：「除了你，我誰都不相信。你先嘗試聯繫一下梁及塚吧，我想知道他的態度。」
格林當然知道梁塚一直對拉克西絲有興趣，他卻並不知道拉克西絲從梁塚手中救走蘇雲的事。拉克西絲聽到梁塚的名字，表情微微一滯，又很快恢復過來。
「我現在就去，你等我。」
「小心一點，電話可能會被監聽。」
拉克西絲背對著自己父親，做了個讓人放心的手勢。
走開格林的視線，拉克西絲背對著牆壁輕輕啜泣起來。
她哭泣的聲音很小，不會讓格林聽見。
她知道父親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精明能幹又不會背叛自己的助手，以往雖然有這種感覺、卻從來沒有今天這麼強烈過。從小失去母親的拉克西絲對人的各種小動作和心理都異常敏感，格林的每個眼神她都能看懂，越是能看懂越是心痛。
拉克西絲曾經質疑過自己存在的意義，甚至包括努力維持這個家庭活力和地位的意義。
輕輕拉開自己右腕衣袖，露出兩三道淡淡的粉紅色劃痕，拉克西絲低頭在自己手腕上輕輕啃了一下，一股痛徹心扉的感覺蔓延遍全身。
慢慢止住淚水，拉克西絲走進客廳。
正在客廳內外四處巡視的幾個次員看到拉克西絲出現，紛紛吃了一驚。拉克西絲什麼時候出現在威廉姆斯家的他們完全不知道，頓時這些人緊張起來——若來這個鼎鼎有名的拉克西絲小姐也不是個普通人，普通人才不會進來而不被任何人現。有兩個次員開始輕輕召喚自己的夥伴，另外一個次員走過來盤問拉克西絲。
「小姐，您從哪裡來……？」
耘克西絲向前邁出一步，忽然出現在這個次員面前。可憐的次員看見拉克西絲美麗的臉上帶著讓人戰票的恐怖神色，頓時不知所措。
拉克西絲一巴掌打在次員臉上：「你在問誰？現在是你該問我嗎？這裡我的家，我應該問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們現在這種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如果再不滾出去，我會立刻找人修理你們，並且明天把你們全都送上克裡克諾的法院！」
被打的次員本想還手，仔細想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剛才拉克西絲打他那一巴掌根本連看都沒看見，他不傻，知道面對的是自己能力之外的強者。
就在次員愣的這會，拉克西絲已經把一雙美麗秀氣的大眼睛瞪得滾圓：「怎麼？還不想走？」
挨打的次員捂著臉不敢動手，也知道自己動手沒用。看看周圍聚集的同僚已經多起來，他苦著臉解釋道：「這是來自退魔師公會的指示……」
拉克西絲毫不客氣的又一巴掌打過去，一點淑女風範都沒有地責問道：「退魔師公會只會騷擾民眾嗎？你們的能力，你們的信仰，只會用來在人民受到威脅的時候一起來威脅人民？難道現在退魔師公會最應該做的事就是把你們這些廢物放在市民家裡，然後等局面明朗？」
拉克西絲責問的聲音很高，她的聲音在高聲的時候依然好聽，周圍這些次員對著一個絕色美人火也不是，不火也不是。
拉克西絲猛然跺腳，漂亮的長腿帶來一陣地面不規則的漣漪顫動，一陣陣晃動從拉克西絲的腳下蔓延開來，讓周圍一干次員驚疑不已：這威廉姆斯家的小姐居然有這等實力？實在讓人意外。
拉克西絲卻不管周圍人的反應，一個翻騰到了門口，把大門推開：「請吧。」
這些次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輕易挪動第一步。
拉克西絲壽著這些人的反應，輕輕歎氣：「說說你們的負責人是誰吧，我來跟他談。」
旦聽到能夠推卸責任，這些次員的動作一個比一個快，紛紛互相指點，幾個人一起跑去聯繫臨時住在威廉姆斯家旁邊的負責人。
二十分鐘後，換了一身並梳洗妥當的拉克西絲在客廳裡見到了負責監視威廉姆斯宅邸的人，這個人拉克西絲也見過，是亞美蝶退魔學院的一個畢業生，不過拉克西絲驚人的記憶力在此刻居然沒有揮任何作用，她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起來好像渾身上下沒有骨頭一樣的見習退魔師懶洋洋地跟拉克西絲握手，懶洋洋地坐下，懶洋洋地開始自我介紹：「拉克西絲小姐，久聞您的大名，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叫於寒。不知道拉克西絲小姐對我們退魔師公會保護貴所有什麼不滿呢？」
拉克西絲一聽於寒的話，立即知道對方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油子。她搖搖頭道：「我沒有不滿，我只是出於法律角度提醒您，您的手下已經影響了我們的正常生活，我希望他們能夠離開。」
寒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威廉姆斯·格林十分聰明地沒有下來，大概這種時候凌厲的拉克西絲才是最好的外交武器吧？於寒懶洋洋的眼神兒圍著明艷動人的拉克西絲打轉，試圖從她臉上尋找出一絲可以試探的縫隙。
「不要考慮我的立場和弱點。」拉克西絲對於這種目光試探早就習以為常，她警告於寒道，「你的想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一點，如果你現在還不帶這些人走開，我就要考慮用其他手段來對付你了。」
年輕的見習退魔師笑了：「拉克西絲小姐，然我們走當然可以，不過，您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請說。」
「您回來之後……」於寒的目光在拉克西絲美麗雙腿上停留了一瞬，又轉移到她的雙眸上，「威廉姆斯家的某些想法是否會改變呢？」
拉克西絲何等聰明？一下子就聽出於寒的意思、她瞇起眼睛嫵媚地笑了一下：「當然要改變了……一個能夠利用退魔師公會威脅民眾的領袖，比一個溫順的領袖更有跟隨的價值，不是嗎？」
寒懶洋洋地點點頭：「跟您交談真愉快，拉克西絲小姐，您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性。」
「這個世界上沒有『最』這個字。」拉克西絲糾正於寒，「這種肯定的詞彙會影響到你的政治前途，請謹懼使用。」
懶洋洋的於寒聽到拉克西絲的話之後，慢慢站起來，對拉克西絲恭敬地鞠了一躬：「謝謝你的提醒，拉克西絲小姐，我想您知道應該怎樣表態吧？」
「我當然知道。」拉克西絲看著於寒，「我也有一個問題。」
「請問。」
「是不是所有沒有表態的人都受到了這種待遇？」
寒淡淡一笑：「不是的，大多數人只是收到更改自己態度的警告，只有少數家族才能保持沉默到現在。」
拉克西絲恍然點頭：「原來是這樣，好了，我知道了。謝謝您。」
帶著部下們走到門口的於寒忽然回頭看了拉克西絲一眼，用意味深長的聲音說道：「拉克西絲小姐，您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孩，這句話是工作之外的，請您見諒。」
拉克西絲見慣了這種場面，微微笑著點頭，送於寒出門。
寒前腳走出去，拉克西絲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她吩咐樓下的傭人看好周圍門窗，把所有門窗都關緊。自己飛奔到樓上書房。
威廉姆斯·格林正坐在書房裡，臉色陰鬱地等待拉克西絲的歸來。
「我都聽到了。」格林長歎一聲，「這次退魔師公會公然支持的恐怕就是魯·菲比吧？這之間的暗流湧動，我也多少瞭解一點。」
「爸。其實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拉克西絲柔聲勸慰父親。「我們的背後還有艾普拉政府，還有很多關係網，現在只是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不會有什麼大的麻煩。」
「希望如此吧……」格林看著女兒堅定的表情。信心也被鼓舞起來，「就是不知道艾普拉那邊的指示會不會有變化，我們現在不能擅自決定啊……」
格林的話讓拉克西絲覺得甚是無奈，畢竟她們父女說到底還是艾普拉政府留在泛亞地區的眼線之一。一切行動以艾普拉的利益為最優先考慮。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格林不敢貿然聯繫艾普拉方面的人。只能私下裡自己揣摩形勢，考慮自己的行動方向。
現在看來、大勢所趨的方向還是魯·菲比吧？
格林看著拉克西絲還站在自己面前思考關於魯·菲比的問題，心中一動，對女兒道：「你也很辛苦了，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去市政府看看情況。」
拉克西絲乖巧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書房，在書房門口，她看見一對女人的眼睛正在書房旁邊的一道門縫後面閃閃光。對於父親這種私事，拉克西絲早就懶得管了。
回到房間裡地拉克西絲正要換睡衣，一絲細微的響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這種非常時刻，拉克西絲對周圍情況極為警惕，聽見響聲的瞬間她已經揮手抽出自己的武器，銀色短棒在月光下閃閃光。
只手握住拉克西絲的右手，少女感覺道熟悉的觸感，回頭看見一個滿身血污和傷痕的少年晃晃悠悠站在自己面前，正是蘇雲。
拉克西絲很知趣地沒有叫出聲，用一隻手臂輕輕扶住蘇雲，把他架到自己床上。
想起當日蘇雲在這張床上輕輕強吻了自己，拉克西絲的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紅潤，不過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拉克西絲把蘇雲放倒床上的同時立刻去找各種處理傷口的小工具。考慮到父親和自己一樣敏感細心，拉克西絲只能在自己的房間裡想辦法。
儘管處在半昏迷狀態，蘇雲手中依然抱著那柄初次跟拉克西絲見面時所用的古劍。拉克西絲嘗試了幾次才把這把劍從蘇雲的懷中抽出。
攤開雙手的蘇雲看起來憔悴不堪，拉克西絲匆忙從自己的床頭櫃裡找出許多零碎物品，終於從一堆女性用品之中找到了該找的東西——可以用來擦拭傷口用的棉棒和一些急救用的藥貼，還有一把沒有用過的剪刀和幾根火柴。
幫蘇雲處理傷口之前，拉克西絲又仔細檢查了一邊窗口和房間門是否緊鎖，這才扯開蘇雲上身僅存的一點碎布片，幫他擦拭身體上的灰土和碎片。
蘇雲的意識恢復得很快，拉克西絲擦拭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接近昏迷的蘇雲徹底清醒了。
睜開眼睛，蘇雲看見拉克西絲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睛裡倒映出自己的慘狀，心裡毫無理由地一陣寬慰。
拉克西絲看見蘇雲睜開眼晴，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只是不太敢直視蘇雲的眼睛：「醒了？」
「醒了。」蘇雲扭頭吐出一口碎渣、聲音乾澀但總算連貫，「能給我找口水喝嗎？」
拉克西絲放下毛巾。手忙腳亂地去找水，等蘇雲一口氣喝下接近一杯水，又仔細漱了漱口之後，拉克西絲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退魔學院裡怎麼了？」
聽到拉克西絲的問話，蘇雲臉上的表情立刻變了。
「……帕特裡克……已經死了……」
就算時拉克西絲的定力再高，聽見這個消息還是忍不住低聲驚呼：「不可能吧？帕特裡克啊……他可是十二強者之一。」
「我也這麼認為，可是我錯了……」已經慢慢坐直身體的蘇雲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手腕上的儲物手鐲早就在黑衣人的刀勁下粉碎，現在的他可以說時一無所有。
「歷史不過是後輩希望表演出來的鬧劇……」已經不再流淚的蘇雲低頭喃喃自語，「所謂的十二強者。只是我們能看到的表象罷了……」
※※※
十幾分鐘前，輕鬆擊殺帕特裡克的黑衣人手持長刀，慢慢走近蘇雲。
「你這個年紀，已經很強了。」黑衣人低頭看著臉上沒有表情的蘇雲。做出這樣的評價。「最少比那十幾個被吹捧過頭的人年輕時強，蘇逸安是你祖父？」
蘇雲沒有回答他，黑衣人和他手中的長刀遮住了天空，擋住了星星。
「不用問也知道。」黑永人繼續說道。「只有一個人會把這種東西教給自己的孫子，也只有一個人還會九字真言……你父親的事我聽說了，他現在人應該在艾普拉那邊，既然這邊內亂。他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很快就會被放出來。」
蘇雲還是沒說話。
「你不用絕望。強者欺負弱者本就是這個世界上的規則。」黑衣人對著蘇雲似乎變得喋喋不休起來，居然一直在一個人說話，「如果不想被人欺負，就讓自己變得更強吧。我這次不殺你，因為我欠你祖父的情。如果你覺得我殺死帕特裡克就成了你的敵人，可以隨時來找我。我的名我的名字叫阿瑟蘭，是十三退魔師的朋友。最好我們永遠不要再見面，那樣我就不必殺你了。」
完這些話，阿瑟蘭抄起自己丟落的短刀，凌空躍下高高的辦公穢，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隨著阿瑟蘭的消失，樓下三百多名次員的氣息也慢慢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只有蘇雲，依然對著滿天星辰呆，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會忽然變成這樣。
他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要活下去。
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蘇雲用靈劍支撐自己走到帕特裡克的屍體旁邊，對著曾經尊敬的老者行了一個禮，把帕特裡克丟在地上的短刀揀起來，慢慢順著樓梯也下去了。
走完全部的樓梯，蘇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淚水。
孤獨是讓人堅強的好辦法，蘇雲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傷口，跌跌撞撞離開退魔學院。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知道退魔學院的院長被殺，阿瑟蘭的掌控能力過蘇雲的想像。
在這種時候，蘇雲在克裡克諾只有一個去處。
那就是他曾經輕薄過少女的房間。
※※※
拉克西絲聽蘇雲慢慢說完生的一切，眼前已經是一片眩暈：「阿瑟蘭？我，我好像知道這個人……」
「什麼？知道？」蘇雲也很驚奇，「他是什麼人？」
拉克西絲此時終於開始展現她的非凡記憶，蘇雲已經提供了非常形象的繪畫形象給她，在記憶中搜索一番之後，拉克西絲給出蘇雲標準答案：「這個人，其實我們早就見過了……」
拉克西絲把自己的一頭秀紮成馬尾，又隨手戴了一副眼鏡在臉上：「我這個樣子你還認得我嗎？」
「認得，你太有特色了。」蘇雲老老實實回答。
「……你也很有特色。」拉克西絲被蘇雲氣得差點動手掐他，「這個阿瑟蘭，就是這決聯合政府調解團的團長啊，那個披頭散的帥哥……你看這些細節部分，只要把傷疤遮住。大多數人都不會想到這是一個人吧？」
蘇雲仔細看著那張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臉，把阿瑟蘭的各種特徵一一記下：「我記下了，以後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碰到他，我都能認出來。」
拉克西絲一把將坐了很久的蘇雲按倒在床上：「好了好了，你先把自己的傷口解決吧。」
蘇雲老老實實躺下，任由拉克西絲用濕毛巾在自己胸口抹來抹去。
「為什麼會想到來找我？」
把傷口周圍擦拭得差不多了，拉克西絲開始用棉棒仔細清理蘇雲傷口裡的一些碎片，雖然蘇雲有東方修行者的強健體魄，依然免不了要疼得呲牙咧嘴。
蘇雲一邊忍著身體上的各種癢痛一邊回答道：「我只能來這裡，也只有這裡來過。」
拉克西絲被蘇雲又一次說臉紅了。女孩把臉轉到另一邊，不敢正視蘇雲。
蘇雲看著拉克西絲完美白淨的脖子，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什麼？」拉克西絲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對不起。」蘇雲看著拉克西絲慢慢轉頭過來，「上一次是我太過分。不應該那麼對你。」
拉克西絲聽得心裡一酸。當日的情景又浮現心頭：「算了別說了，都是過去的事。我還要你教我東方體系的知識呢，你可不能死。」
蘇雲想到帕特裡克在月光中被一刀斬開，慢慢閉上眼睛。這一次已經沒有眼淚從他的眼角流出。
「你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蘇雲既是對拉克西絲承諾，也是對帕特裡克承諾。
不管有什麼理由，不管是什麼人。也不能拿別人的親人和全世界人的命運開玩笑。阿瑟蘭的理論很值得敬佩，甚至有些合蘇雲的胃口。只不過一想到帕特裡克在夜色中被劈成兩半，蘇雲心中就充滿了復仇的怒火。
蘇雲知道，阿瑟蘭肯定不是自己一人，也不是衝動地來找帕特裡克，目前他所能做的當務之急就是尋找關於阿瑟蘭周圍勢力的情報，也順便瞭解阿瑟蘭來找帕特裡克的目的。
蘇雲要知道，為什麼自己爺爺的舊識就能忍心動手殺死當年的朋友。二十多年的滄桑，難道換來的只有因為利益和目不同導致的互相對立？
同時蘇雲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水準想要報仇門都沒有，他必須找到讓自己更加強大的辦法。
蘇雲已經在心中做出決定，一旦自己的傷能恢復到可以承受簡單的長途旅行，他理解離開克裡克諾。在這個城市，蘇雲已經沒有什麼留戀了。
稍微把目光停留在拉克西絲身上，蘇雲深深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多了一個可以留戀的人。
拉克西絲為蘇雲處理傷口已經差不多了，蘇雲忽然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差勁？」
拉克西絲去衣櫃給蘇雲找自己穿的男裝，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別傻了，帕特裡克都能在一招之內被斬殺，你就算打敗又怎麼樣？他可是跟十二英雄一個年代的人物……「
蘇雲想想也有道理，心裡也就釋然了，然而一想到帕特裡克，蘇雲的心中就充滿了悲傷。
在蘇雲身邊的拉克西絲能感覺到蘇雲的手在微微顫抖，她靠近雲，輕輕抓住少年的手。
和安慰父親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拉克西絲由衷地輕聲說道：「要相信這個世界，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週身肌肉和骨骼都在疼痛，對自己的實力已經絕望透頂的蘇雲跟著慢慢複述。
「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夜漸漸深了，拉克西絲抱著雙腿坐在床對面，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房門，黑暗的房間裡有微暗的火在閃動。男孩和女孩都沒有出聲，兩人各懷心事在無盡的夜色中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