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之上,陰風呼嘯,三道遁光並駕齊驅,不分先後,馳向北方。垂雲之下,青山連綿,山河婉轉。
「老夫若沒記錯,后羿一族遁世在青州一個山溝裡,可對?」藍山老叟極目眺望。
「前輩到過鹿谷?」盧麒有幾分好奇,他一馬當先駕著遁光穿雲下落,下方河灣一座小市集橫躺,不遠山巒迭嶂,深谷幽幽。
越過市集上方,很快進入重山,在一塊縱橫交錯、雲山霧罩的谷地上方,盧麒呼嘯一聲俯衝直下,楊真和藍山老叟明白是到了地頭,皆想,這地方相比崑崙和太一的洞府平常了許多,難怪隱藏得如此之好。
在複雜的陣勢穿越後,迷霧一空,掩映在群山中的天地另有一番洞天,這是一個巨大的峽谷,巨木森森,灌木原野與河谷相依,成群的牛羊和鹿馬聚群覓食,很多小石屋依山而鑿,正是后羿族人的聚集地。
落在一片石屋外的坪野上,一群正在放牧的孩童從四面蜂擁而來,大盧哥哥、盧大哥,叫嚷成一片。
盧麒一把撈起奔在最前面的五六歲幼童扛在肩上,跟著又有兩個撲到了他懷裡,很快他身邊圍了七八個半大孩子,歡鬧成一團。
楊真和藍山老叟跟在領路的盧麒後面,看得默不作聲。
「盧大哥——」一名長辮飛揚的長腿少女,從一個石屋後面山林飛奔而出,這女子身材修長,大眼巧鼻,生得明媚動人。
「婭婭——」被擁在孩子中間的盧麒猛然抬頭,虎目射出淳厚的感情,他放下肩上的頑童迎了上去。
「盧大哥你跑哪兒去了,後婭好擔心……」眾小自覺讓開,少女乳燕投懷一般飛撲進盧麒懷中,哭得肝腸寸斷。
「別哭,別哭,大哥不是好好的,師父他怎樣了?」盧麒拍拍少女,將她推開了懷。
「爹……他快不行了。」幾乎與盧麒齊高的少女馬上止住了哭聲,拉住盧麒就往回跑,心急火燎的盧麒也忘了還有兩個客人,楊真和藍山老叟只好在眾小好奇的目光中,自行跟了上去。
穿越一排石屋和樹林,青石路漸陡,登階直上,直到一個小半山才到地頭,在佔地數畝、高矮不一的石林當中,座落了一座樸拙的古殿。
半道上,那少女突然拉住盧麒回頭道:「盧大哥,他們兩個是誰?」
去勢甚猛的盧麒給拉了個踉蹌,他回頭拍著腦袋對後婭道:「這兩個是大哥在外面請來給師父看病的神醫,你別擔心,師父他一定有救的。」
後婭紅著大眼,狐疑地望了楊真一老一少,擔心道:「可是,可是這裡是族裡禁地,沒有爹的允許,誰也不准進來。」
盧麒為難地摸了下頭皮,正猶豫不定,楊真說話了:「盧兄先去看看你師父,說明緣由,我跟藍山前輩外面候著就是。」
盧麒恍然醒覺,拉著猶自狐疑的後婭,一陣旋風般鑽進了石林深處,奔向古殿方向。老少二人站在山崖石階上,俯瞰著一望無盡的峽谷和原野,楊真有些感慨道:「想不到后羿一脈凋零若此,這裡幾乎都是凡人,只有少部分人粗煉了點煉氣術。」
藍山老叟沒好氣道:「若不是看在你小子的臉子上,休想老夫走這趟。」
楊真呆了一下,苦笑道:「難怪太一門不把盧麒師門放在眼裡,說起來,倒是我上門求丹冒失了。」
「這盧小子暴露身份,讓后羿一脈現世,對這裡也許是一場災難。」藍山老叟意味深長道。
楊真心中大驚,連忙追問:「前輩意思,有人會盯上這裡?」
藍山老叟壓低聲音道:「姑且不說后羿一脈的宿敵,那把射日弓在盧麒手裡沒有釋放出萬一的威力,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怕不少正道中人都會摸上這裡。」
「我們來路一直很小心,應該沒有人跟上才對。」楊真不通道。
「你說過,那妖人龍胤都打上門來過,修真界哪有不透風的牆?」藍山老叟一臉諱莫如深。
楊真不禁有些後悔將盧麒帶入諸教會試,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古殿方向出現了盧麒匆忙的身影。
在盧麒帶領下,在石陣中三轉兩轉,楊真兩人很快來到摩崖下古老殿落前,承載著悠久歲月的青灰石殿壁廊,洪荒的氣息撲面而來,述說世事滄桑。
藍山老叟屹立台階前,望著那古殿上方的斑駁難辨的古字,輕輕笑道:「有窮氏淪落至此,報應哪,報應……」
楊真聽得一塌糊塗,正要求問,盧麒向兩人打了個手勢,然後屈身規規矩矩站在了殿門前。
「神農門和崑崙派貴客,恕老夫纏綿病榻不能親自相迎了。」一把低啞豪邁的聲音從殿中傳出。
盧麒見師父說話,這才急急忙忙將楊真二人引了入門。
在一間灰暗的斗室內,那叫後婭的姑娘正守候榻前,石榻上橫臥了一個面貌枯槁、頭髮焦黃的黑面中年男子,一雙無神卻依舊透著威嚴的虎目,追隨著楊真兩人的到來,在後婭扶持下,他喘息著緩坐了起來。
「老夫後頡,后羿一脈當代族長。」黑面中年目光在楊真身上停了停,最後落在藍山老叟面上。
「老夫出自炎谷,若族長不嫌老夫賣老,就叫聲藍山老哥就是。」藍山老叟說罷油然一笑,道:「我神農一脈想不到千百年後,終究會跟后羿的族人碰面。」
後頡掙扎了一下,揮開女兒,盤坐了起來,灰暗的目光亮了一些,彷彿迴光返照一般洪聲道:「你我兩族恩怨千古,終究有結算的一天,老夫本想與你痛快一戰,可惜刻下已是苟延殘喘。
「你若看得起老夫,這條殘命你大可拿去。」
「師父!」
「阿爹。」
盧麒和後婭頓時如臨大敵,雙雙守護在榻前,警惕地瞪著楊真兩人。
「藍老頭。」局面陡轉,楊真猝不及防,做夢也沒想到引狼入室。
「稍安勿躁。」藍山老叟拍退了一臉擔憂的楊真,對著後頡淡然自若道:「千古往事早成灰,吾族若要報仇,哪會等到今時今日,鹿谷雖然隱秘,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說著他一指盧麒道:「想不到你后羿一脈如今破落至此,乃至要一個外人繼承法統,既是如此,老夫何苦遷怒一個外人?」
「也罷,老夫確實是死人一個,這天底下,也確實沒有你炎谷神農氏看不來的病。」後頡一臉灰敗,無限不捨地看著膝前兩個大孩子。
楊真生生瞧著那有著一雙明媚大眼的后羿族姑娘,淚水唰一下湧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而盧麒渾身發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斗室內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一個女孩的無聲抽泣。
「藍老鬼,我不管你們祖宗有什麼恩怨,你神農一脈自古號稱活死人肉白骨,既是死人,你何妨一治?」
「非老夫冷血,實是我神農氏與后羿一脈有舊,老夫豈敢擅專。」藍山老叟絲毫沒有察覺楊真的不敬,只是一味盯著後頡。
「這……」楊真張口結舌地瞪著藍山老叟,心道這老鬼怎麼滿口胡說八道,若是有這個理由,在聖宗的時候,他怎麼不拒絕?
盧麒猛然撲上,一把就將藍山老叟抓舉了起來,雙目閃動著野獸的凶芒,咆哮道:「你要不治我師父,我就跟你拼了!」
出其不意下給抓住鎖骨,截了命脈,藍山老叟老臉漲紅,怒得說不出話來,一把鬍子氣得直顫抖。
「盧兄!」楊真大驚失色。
「麒兒,不得無禮!」後頡厲叱了一聲。
盧麒喘了幾口粗氣,目光落在一旁焦急的楊真面上,心頭一亂,手上鬆了一鬆,藍山老叟渾身骨節爆響,渾厚的法力瞬時將盧麒彈了開去,人落在地上,騰騰退了兩步才站定。
楊真站到盧麒和藍山老叟之間,生怕他們再動手亂來。
後頡瞧著場面,氣急得連連悶咳,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
「求神醫救師父一命,小子願做牛做馬報答神醫的恩情。」盧麒神色大慟,猛一咬牙「撲通」跪倒在藍山老叟身前,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作響,一兩個響頭下來已見血跡。
楊真看著於心不忍,然而藍山老叟卻如鐵石心腸一般,視若未見。
「麒兒,起來!你是我后羿一族新族長,怎可向炎谷神農氏的人下跪……」說到一半,後頡胸腔一悶,咯了一口血,臉色越發難看。
盧麒這時已經磕了十個,楊真怒視藍山老叟,滿腔殺人的目光,藍山老叟只覺背心颼涼,連忙揮手送出一道氣牆,阻止了盧麒繼續磕頭。
「起來罷,癡兒,你師父元氣大虧,根基不保,若留住一條命,老夫還是有把握的,但有個代價………」藍山老叟關鍵時候,打住了話頭。
「只要我后羿一脈能延續下去,我後頡這條命又算什麼,不必閣下費心了。」後頡一字一句,說罷吼聲道:「麒兒,送客。」
「師父——」盧麒慌忙跪倒在榻前,伏首抗聲。
後頡深深注視了藍山老叟一眼,彷彿做了什麼決定。
他揮動手掌,在胸腹連連出指,隨著指法變幻,他臉色漸漸血色猙獰起來,眉心更是古怪的顯現了一個火焰烙印,彷彿活物一般鮮艷欲滴,突然他斷喝一聲:「麒兒,看著為師。」
盧麒抬頭的剎那,一道紅光從後頡眉心射在他泥丸宮,他頭部如同被鐵錘敲打了一下般,跟著他人就昏迷癱倒在了地上。
而後頡一瞬間彷彿蒼老了數十載,渾身上下再無生氣,微閉的眸子轉向一旁驚慌不知所措的女兒,「後婭,從今往後,你盧麒大哥就是你的丈夫,你們的孩子將是后羿族下一代繼承人。」
「阿爹,我不管,我只要阿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後婭抱住父親大哭不止,說什麼也不聽。
楊真已經感覺到后羿族族長後頡生機若斷若續,轉而將昏迷在地的盧麒扶了起來,發現他眉心多了一個暗紅色的火雲烙印,顯得有些妖異。
這時卻聽後頡孱弱的聲音道:「麒兒剛繼承了后羿族戰魂,正式繼任我族新任族長,不礙事。」接著,他話鋒一轉,盯著楊真道:「公子是崑崙派的人?」
楊真點頭應是。
「我后羿一脈久絕修真界,想不到麒兒出山,就能遇上道門領袖崑崙派的少年英傑。我這徒兒什麼都好,就是太衝動,有你照顧,老夫也就放心了。」
「前輩但請放心。」楊真沒有多說,看著像安排後事的老族長、悲慼無助的少女,一陣心酸,他心下一陣不甘,對冷眼旁觀的藍山老叟憤然道:「你既有辦法,為何還不出手救人?」
藍山老叟心有芥蒂,但並非心胸狹窄之人,師門族裔的遠古恩怨究竟如何處置?自踏入后羿族的隱居地後,他就一直在這個問題上艱難的掙扎,楊真一再逼迫下,他再無法做出違心的事。
「老夫已油盡燈枯,一身修為盡去,時候不多,小友不必費心了。」後頡強撐著一口氣,不肯在藍山老叟面前示弱,說罷卻直接昏迷了過去,喪失了神智,惹來小姑娘一陣哭喊。
「你不肯領老夫的情,老夫偏不如你所願,你自認必死,老夫偏要救活你。」藍山老叟冷聲笑了笑,突然對楊真道:「你帶這兩娃娃出去,九個時辰內不要打擾老夫,是死是活,到時自有分曉。」
後婭抓住父親的手,背身擋在前面,藍山老叟搖頭笑了笑,揮手一指就點倒了她,將她提起,交到楊真手中。
楊真一手一個,提住盧麒和後婭,頭也不回的出了斗室。
室內只剩下兩個宿命的對頭。
「放了我,你們在對阿爹做什麼……」空曠的祭祀大殿中,後婭拚命地抓打著楊真。
「啊,你咬人!」楊真無奈之下再次將後婭點昏在地,跟她作伴的是一旁仍舊昏迷的盧麒,只是如今盧麒渾身都被一層紅色光芒包裹,似乎在發生了什麼蛻變一般。
天色漸漸昏暗,後方斗室還沒有動靜傳來。
楊真索性跌坐起來,開始練功。
這些日子以來,東奔西走,雖然修為一直提升很快,但卻沒能好好鞏固一番,想到那個隱患,他迫不及待地沉入了心神深處。
從南離島出來以後,他怕為人察覺自己的異常,一直保留著三分崑崙浩然之氣、七分混沌元氣,即便是九玄仙子、神鴉上人和魏元君這等修真界頂級高手,也無法看穿他底細。
在心底他不得不承認,他所繼承的天巫術,比之崑崙道法無論從威力還是博大精深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尤其混沌元氣更是一步登天,與其它各道或陰或陽,乃至五行元氣相比,高了不只一籌兩籌,這是楊真無法捨棄天巫術的極大原因之一。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發現體內心法已默然成形,經脈已經完全擴張至與肉身一體,超脫天人局限,有無窮的提升潛力。
他內心仍在掙扎,兩世都是崑崙派的弟子,要讓他放棄本門心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後果的可怕。
在那場比試中,控制了他軀體的念力,使用的也是天巫術,當然那渾然天成的境界,遠遠不是他可以匹及的。
或許也因為這個不安定因素的存在,令他依舊存有放棄天巫術的想法。
或許該下定決心了,否則將越陷越深,將來如何面對師門、面對這一世的師父和師長?
心中如是想,他體內心法如斯運轉,原始天章心訣由緩到疾,體內浩然之氣迅速壯大,試圖奪取混沌元氣的地盤。
隨著意念越發堅定,浩然之氣越發膨脹,電光石火之間流轉全身,體內殘餘的混沌元氣紛紛躲避在竅穴和五臟六腑深處,但在楊真神念追擊下,領地依舊逐漸縮小,眼看原始天章就將取得最後勝利。
就在這時,楊真紫府深處一道驚雷轟鳴,他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
那道霸道無比的念力,從紫府虛空一點破空而來,無形無狀,瞬間降臨了他元神深處,彷彿開天闢地一般的爆炸,億萬道雷霆同時炸開,意識被擊得粉碎,陷入無窮黑暗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楊真重新從黑暗之中悠悠醒轉。
他發現,他身在一個壯美無比的宇宙星河中,四周的星辰不斷毀滅重生,演繹著生生滅滅,似乎在向他訴說著無形的天道至理,時光彷彿在飛速流動,一種地老天荒的感動,漸漸包圍了他的心神。
就在沉溺之中,轟然一聲,下一刻,他陷入了無窮的混沌之中。
天地造化,萬物生長在四周空間疾速演變起來,濁氣下沉,變成土壤,構成大地,清氣上升,造化成天河,無數前所未見的草木生靈從大地生長起來,迅速造就了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彷彿空靈仙境一般。
就在楊真目不暇接的時候,週遭一切瞬間再度毀滅一空,重歸混沌。
跟著,他發現自己恢復了意識,所有美妙的感覺潮水一般退去,從天界重新回歸凡間。
他驚駭的發現,體內重新為混沌元氣佔據,且更為精純和雄渾,天巫心法無時不刻的運轉著,最讓他吃驚的是,他性命交修的元嬰不見了。
意動之下,他發現元神變成了一種無比奇妙的存在,在體內無所不在,只要心中所想,就可以凝聚成一點,藏身任意之所在,也可瞬間化身無窮,分散在千百個竅穴之中。
習慣之下,所有意識凝聚到一點,回歸紫府,一個偌大的元神在混沌海中,主宰了肉體一切生機和毀滅。
理智告訴他,又有他所不瞭解和理解的事情發生在了身上。
但驚恐更加抓攝了他心神。到底是何等強大的存在,在操控著他?
一時間無數念頭紛至沓來,洪水一般淹沒了他。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彷彿穿越了千萬年時空的古老聲音傳來:「你乃吾選中的天命之子,你只要聽命於吾,日後成仙成聖,不過是吾一念之間,切莫再拒絕吾的好意,天巫術乃洪荒至尊之法,吾……」
「你是誰?你到底要做什麼?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那聲音起初洪亮無比,到後面一句比一句衰弱,最後根本就無法再聽見分毫,任楊真在心中如何呼喊,都聽不到回音。
久之無果,他只得出定,方睜眼就發現原來已經過去了一個日夜,殿外的清晨曙光剛剛透入殿內。
守護在後殿入口前的盧麒和後婭,雙雙發現楊真的動靜,盧麒開口道:「楊兄弟……」後面沒了說法。
「恭喜了。」楊真赫然發現,盧麒整個人精氣神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氣質沉穩了許多,雙目開闔間金芒閃動。
後婭對楊真哼了一聲,看樣子仍舊耿耿於懷,盧麒拉住她道:「師父不會有事,我們先到外面去。」
三人守候在殿外,在旭日普照大地的時刻,藍山老叟終於一身疲憊地走了出來,看見楊真精神抖擻的樣子,怒道:「臭小子,記著,你欠下老夫一個人情。」
「前輩……」盧麒急忙迎了上去,目光落在藍山老叟後面,他發現師父已經穩步走了出來。
「阿爹。」一陣香風從盧麒身邊掠過,撲進了殿內。
後頡站在殿門口,攬抱著愛女,複雜的目光落在負手一旁的藍山老叟身上,兩人目光相撞,久久對峙,須臾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放聲大笑。
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古殿內外,乃至整個峽谷,驚動了蟄伏一夜的生靈。
離開后羿族隱居地鹿谷後,在青州西南地界,藍山老叟跟楊真分道揚鑣,前者急著趕回去煉丹,而楊真則打算前往陰山一行。
至於盧麒,必須留在山中照料失去法力的師父後頡,做為新任族長,他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東西,但他跟楊真約好,在將來一起闖蕩修真界。
歷經如此多波折後,楊真也有所欣慰了,儘管多了很多可怕的敵人,但也不乏真正的朋友。
在用巫門特有的手法聯絡蚩越後,楊真等了小半日仍舊不見人蹤,索性一個人先行前往陰山,在那裡等待他的,也許將是魔道凶名卓著的鬼母姥姥。
浩瀚壯觀的黑水穿越陰山山脈而過,奔騰不息的怒濤並未吸引楊真太多心神,在茫茫群山中,尋找那片傳說常年陰雲籠罩的魔窟所在,才是當務之急。
在方圓百里群山中轉悠了兩個時辰後,他仍舊沒有找到玄陰門山門所在,身心已經略顯疲憊的他,只好落在一塊山崖上暫且休養生息,並換了一襲書生簡袍,以免暴露了形跡。
隆隆濤水在山崖下方流逝,火紅的晚霞沐浴著群山,奇美無比,正打坐調息的楊真陡然睜眼,風聲呼嘯,一隻巨大的紅色蝙蝠翩然從河谷下方掠了上來,變作人身,優雅從容地落在崖上。
「多彌羅。」
「姓楊的小子,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彼此,彼此。」楊真彈身而起,提高了戒備,他對於多彌羅這個妖人的出現,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出現時機太過湊巧,不由多了幾分警惕,他試探道:「你知道練無邪的下落?」
「巫門真的甘心奉你這毛頭小子做什麼大巫?」多彌羅反覆審視楊真,目光飽含深深的懷疑,「那小子看樣子什麼都告訴你了,這狗腿子還當真是忠心不二。」
「你主子在哪兒,你怎麼會出現在此地?」楊真把握不住這妖人的虛實,眼下也沒心思跟他算舊帳。
「你小子怕是找不到鬼母姥姥的陰府吧。」多彌羅白皙得幾乎病態的瘦臉,露出輕蔑的邪笑。
「我給你個忠告,千萬別攪進這裡的事,否則天王老子都保不住你。」多彌羅怪笑一聲,再度化身蝙蝠,迅速掠向天邊,轉眼消逝在煙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