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第七集 第二章 收妖
    楊真自地遁出,練無邪從天而降,兩人幾乎不分先後地出現在林家府邸後花園,卻剛好見到園中假山附近花徑上,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朝後栽倒,一股細長的黑氣從她鼻孔中鑽出。

    黑氣轉眼凝做一團黑雲,一個狼面人身的妖怪隱隱現出身形來。

    練無邪踩在綵帶一般的紅綾上,緩緩飄動著,逼近妖怪氣團。

    「嗷、嗷——」那妖物本欲抽身離去,卻見一名絕色少女凌空踏綾而來,天敵的氣息頓時激起了它的凶性,引頸對天而嘯。

    它軀體急劇膨脹,週身黑氣繚繞,狼頭上一對綠瞳凶焰噴射如火,獠牙森森,修長的身軀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褐黃皮毛,雖是元神幻化,卻與實質無異。

    楊真在迴廊拐角處,悄悄祭出天誅,截在妖物的另一面。

    白纖情在楊真心中道:「這是九部火族中的狼妖,性凶殘暴烈,擅御風火。」

    楊真歎道:「這狼妖看來也是自封印中逃出,只是為何來得如此蹊蹺?」

    這個問題白纖情自然回答不了他,另一邊鬥法已經展開了。

    狼妖看清形勢,渾身毫毛一抖擻,兩道利爪撕裂空氣揮出,如閃電一般飛身撲向懸空的練無邪,不料卻撲了個空。御在渾天綾上的練無邪輕輕一個騰空回轉,就閃避了開去。

    撲空的狼妖怒嘯一聲,兩眼凶光亂閃,再度回身揮爪撲擊,接連幾次,都給練無邪神妙的身法騰挪閃避開去,惹得狼妖怒嘯連連,隨著它毛茸茸的大肚膨脹收縮,狼吻處火光綻現,似在吞吐著什麼。

    追逐幾個回合後,狼妖的弱點已經暴露無疑,它身法雖然迅如狂風,卻是直來直去。練無邪不再迴避,正面迎上,她揚袖一抖,一道紅霞轉瞬變成數十道光稜,漫天飛舞在那狼妖四周,布下天羅地網。

    伴隨一聲狼嘯沖空,一個缽大的綠色火球,從大張的狼吻中噴出,直衝向練無邪所在。

    只見她手中蘭花指一變,百道紅色光綾如萬蛇歸洞,收縮成一道極細紅色光帶,如電蛇猛然刺破火球,紅綾飛速膨脹擴散開去,火球爆散成萬點綠色火芒,隨著紅色波濤翻湧,湮滅無蹤。

    狼妖徹底被激怒了,無數道綠色火芒,從它身外漫溢而出,漸漸融匯,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火狼,只見一道綠色殘影連閃,沖天火浪猛然衝出。

    練無邪嬌叱一聲,手指揮舞,渾天綾瞬間收縮成一道紅色巨柱,轟然回接那道來勢兇猛的火浪。

    轟!一聲炸響,火光潰散,霞柱崩散成彩雲團。

    狼妖幻回原形,身影模糊,顯是元氣大傷,它嗚嗚對空哀鳴一聲,化做一團黑色狂風,往東面逃遁而去。這時,一道金色電光從院角沖天而起,那團黑風頓時如同被利箭刺穿一般,洩了元氣,迅速萎縮成一小團黑影,掙扎著欲逃開金光的勾攝。

    金色和黑色兩團光芒糾纏在半空,鬥個不休。

    原來楊真見勢不對,祭出了天誅,果然天魄神兵不負他厚望,天生剋制靈體,一舉拿住了企圖逃跑的狼妖。

    此時院落中地面上不少地方被鬥法波及,燃起了火苗,青煙裊裊,練無邪見大局已定,彩綾飛舞,卷下了朱閣水榭之中,撲滅了剛起的火勢。

    片刻後,楊真和練無邪相繼飄浮到半空,此時狼妖過半的身子已經被捲入了天誅,留下一個模糊的狼頭在向外掙扎。

    白纖情石破天驚道:「不對……有人在操縱這頭狼妖元神!」

    楊真不及多想,當即沖練無邪喝道:「有人在附近驅使狼妖!」

    練無邪一怔,向四周望了一望,猛然鎖定一個方向,縱身飛掠了出去。

    就在這時,天誅也完全將狼妖吞噬了個乾淨,只剩下一道極其凝練的金光懸在楊真身前,大功告成。

    一陣激烈的勁氣爆破聲傳來,楊真探了探方向,御風追了出去。

    此時,在林家府邸外一條小巷道上空,練無邪正與一個斗篷黑衣人交手。

    那人藏在斗篷下的雙手在胸前不住結印,白嫩纖巧的玉指如蓮般綻放,她口中念動真言,週身空氣波動如珠,掀起一波波靈動的乳白色雲浪,將練無邪手中變化萬端的紅綾阻擋在虛空中。

    兩人足足鬥了個旗鼓相當。

    那斗篷人見有人助陣而來,口中咒語短促加急,卻是無法擺脫練無邪四面八方無所不至的攻擊,眼看陷入兩人包夾之中,忽然,練無邪身後風聲忽起,尖銳無比。

    她無奈下飄身向旁邊一閃,收束紅綾,橫捲向身後。「蓬!」紅綾飄帶命中一物。

    斗篷人得此良機,猛然一個閃身飄退到了三丈開外院牆處,接著隱入爆開的一團白色雲氣之中,消失不見。

    練無邪緩過身來,直追而去,手中抖得筆直的紅綾只擊散了一片虛無的水雲氣團,打在一片紅牆上,轟然擊出了一個大洞,塵埃濛濛而起。

    楊真此時才剛剛趕至,正是斗篷人消失的牆後,他與收綾落地的練無邪面面相覷。

    斗篷人直接遁入風中,而暗中襲擊的人更是消失無蹤,練無邪神念感知了片刻,便放棄了追擊的打算,她簡短地對楊真道:「是個女人,還有一人暗中相助。」

    她手中紅光一閃,從身後幾丈開外捲回一個物事,在手中一翻看,就丟到了楊真手中。

    楊真掌心辣辣生疼,暗惱練無邪手上沒個輕重,翻腕一看,卻是一塊銀錠。

    「是官銀。」練無邪目芒一閃,「好大膽子,竟敢偷入官府庫房。」

    楊真苦笑道:「若是巫門中人的手段,就不足為怪。」

    練無邪秀眉輕蹙道:「你怎知一定是巫門中人,那狼妖又怎麼回事?」

    「你知那是狼妖?」楊真訝然。

    練無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就許你崑崙派人知道?」

    楊真故作沒有聽聞她的諷刺,把玩著手中化成一團劍丸的天誅,道:「這狼妖定是陽岐山封印中出逃的,只是……怎麼會與他們沆瀣一氣?」

    「陽岐山?」練無邪嘴角輕扯了一下,終沒有繼續嘲諷楊真,她從洞口處望著院牆內幾名畏畏縮縮張望的衙役,對楊真道:「你還沒說呢,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巫門中人?」

    楊真不答反問道:「你該聽過巫羨魚這個人罷?」

    「巫羨魚?」練無邪臉色一沉,冷笑著瞥了楊真一眼,道:「你們男人腦子裡就只有這種風塵女人?」

    「你誤會了。」楊真苦笑連連。

    「誤會?」練無邪轉過頭來,她鼻樑輕巧地皺了皺,滿臉狐疑。

    楊真沉吟一下,才道:「我想說的是……這個巫羨魚可能是巫門中人。」

    「你怎麼知道?」練無邪雙手背後不為所動,不等楊真說話,她自顧道:「你因為方纔那女人暗中操縱狼妖,從而認定是巫門手法?這跟那巫羨魚一介風塵女子又有什麼關係?」

    楊真見她一再強調巫羨魚的身份,不由暗自苦笑。

    他搖了搖頭,道:「不全是,我剛到王府的頭一晚,武兄領我到城中洛河懷月舫,就是那晚,我發現巫羨魚用那幻象法術愚弄在場尋芳客,當時她沒有別的舉動,我也沒追查下去,誰知道第二天我就……」

    練無邪稍垂螓首,輕哼了一聲:「活該!」

    楊真摸了摸下巴,沒有接話。

    「啊!」練無邪忽然想起了什麼,「你當日說過洛水城有巫女出現,我都忘了問你,你說的就是……」

    楊真微微頷首,「就是她。」

    練無邪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緒,抬頭道:「如你所說,那十有八九是巫門妖女在城中故意作亂,為蠻軍北上攻城做準備。」

    她頓了一下,看向楊真,「現在唯一需要確認的是……」

    「巫羨魚的身份。」楊真微笑一下,接上了她的話。

    「練姐姐,楊公子……」這時,巫靈兒從巷道一端小步跑了過來。

    「巫丫頭,你怎麼在這兒?」練無邪望過去,臉上露出了一絲輕鬆笑容。

    「是,是跟楊公子一起來的。」巫靈兒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兩人跟前,驚訝地看著眼前洞缺的紅牆和一地沙礫。

    「巫……」楊真突然盯著巫靈兒,低聲念出了一個字。

    這時,那群衙役見已風平浪靜,小心翼翼地趕了過來,練無邪無奈只得上前打發他們,巫靈兒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沒有注意到楊真的別樣神色。

    練無邪對身前恭恭敬敬的衙役頭領道:「回去告訴你們府尹大人,妖物已經伏誅,盡速安定下城中的民心。」

    一群衙役紛紛點頭哈腰、歌功頌德,當中一人轉身就奔了出去。

    楊真心中一動,叫住那衙役頭領道:「你可知城中有一名叫巫羨魚的女子?」

    那衙役本對楊真有些莫名敵意,但早前見了他神出鬼沒的本領,早把他視作與練無邪一般人物,哪敢怠慢,趕緊討好道:「那巫羨魚在年前紅遍了洛水城,後來,後來不知去向。」

    練無邪也追問道:「真沒她一點消息?」

    忽然一名衙役拍了拍腦袋,想起什麼似地道:「小人好像聽誰說起過,那巫羨魚在城外一所莊園住了下來,啊,對了,是上回在酒樓不小心聽府尹公子說起的。」

    「城外一所莊園?」練無邪神色一凝,洛水城城北有大片山林和散戶居住,連城中守軍平日的操練校場也設在北邙山下一處山谷中。

    衙役頭領重重拍了一下那人腦袋,喝道:「笨蛋,說個明白,好讓練仙子知曉!」

    那人嚇得跳了跳腳,苦著眉頭想了又想,搖頭道:「小人就聽了這麼多,多的小人就不知道了,要不……練仙子找府尹大人家何公子親自問上一問?」

    衙役頭領橫眉一怒,一把揪住那衙差耳朵,叱道:「你這酒囊飯袋,練仙子是何等人物,這丁點大事情,也須勞動她?你給我去跑一趟,要辦不好,這月薪俸就沒了!」

    那衙差耷拉著腦袋,唯唯諾諾猶豫著道:「這、這……」

    練無邪面無表情,揮手道:「不必了。」她目光轉向楊真,「先回府再說。」

    午後,王府一間雅軒內,楊真和練無邪都在坐等消息傳來。

    練無邪每每與楊真眼神相觸,總覺得他有些怪異,忍不住有些慍意道:「你怎麼老用這種眼神看人?」

    楊真方輕品了一口茶水,聞言咳咳連嗆,放下杯盞,一臉肅容道:「練姑娘多心了。」

    練無邪氣得撇過頭去,望向窗外,嘴裡嘀咕著,不知說了句什麼。

    早前練無邪直上府尹府邸,那府尹何公子剛巧從外打馬而回,前一刻還是飛揚跋扈,與隨行指點江山,見了練無邪的一剎那,直瞪瞪在府門前摔下馬來,連滾帶爬作勢要逃,可說是嚇得三魂丟了六魄。

    誰知在練無邪喝止之下,卻又乖順若貓,對練無邪敬若鬼神。那府尹公子的奇怪反應,讓楊真好生詫異,一直回到王府還在回味:這練無邪就這麼可怕嗎?

    沉寂了片刻,練無邪突然道:「依你看,那姓何的所說可信度如何?」

    楊真坐直道:「若有人對他施了迷心法術,他的話真假自是由那施法人決定,不過依我看,巫門中人還不屑拿他如何,況且那傢伙這麼怕你,只怕不敢有半分虛言。」

    練無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眉頭又鎖上了一片陰雲。

    「小姐,已經打探清楚了。」一名府中管事匆匆揭簾而入。

    「城北有五個山莊,其中四個是城中商賈所置,小人遣人查了最近的出入,沒有可疑的人物出現……」

    練無邪問道:「剩下一個呢?」

    管事垂眉壓低聲音道:「剩下一個……是瑞欽王爺的臥虎山莊。」

    練無邪彷彿記起了什麼,道:「是那個廢王趙十三趙壽?」

    管事聞言又是一驚,沒有接話,頭垂得更低了。

    練無邪揮退了管事,軒中又剩下了兩人。

    「不能這麼下去!」練無邪突然站了起來,對楊真道:「太被動了,巫門中人接下來只怕有更毒辣的手段,如今全城已經人心浮動,若是民心散失,這一役也不用打了。」

    楊真默然,憑借巫門中人神出鬼沒的手段,哪有那麼容易被抓住尾巴?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王爺要見你和楊公子!」前腳出門的管事,這片刻工夫又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

    「什麼大事?」練無邪皺眉道。

    「外面鬧時疫了,到處人心惶惶……」

    「鬧時疫了?」練無邪和楊真同時想到了巫門蠱毒,縱然仍舊天寒地凍,兩人腦門也不由冒出絲絲冷汗,正是怕什麼來什麼。

    午後不多時,王府前殿大門排開,當先一群頭頂獸盔、甲冑鮮明的將領陸續魚貫而出,步履匆忙,風風火火而去,接著是一群文官,一個個神色各異,但卻多有惶然畏懼之態。

    若非武陽王在洛水府威望無可匹敵,人們多少還有些信心,兼且早早封鎖了南北航運,只怕早有官吏和權貴逃出了城中。

    南蠻隨時會兵臨城下,城中亂象迭起,全城頓然籠上了一層濃重的陰雲。

    王府前殿,過了良久,才有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從內傳出。

    武陽王蒼老的身形屹立在殿前台階上,雙手背負在後,仰望著灰沉的蒼天,神色憂重而疲憊。

    近些年來,上京城已不復昔年對他的信任,權柄鬆動,尤其這次平南大軍風雲,已讓洛水府上下明白,陛下已經不再恩寵當今大漢獨一的外姓王爺。

    平南大軍的慘敗,卻讓他藉機重新掌控了一府軍機政令,然而在這風雨飄搖之際,沉重的擔子,和青丘經營半生心血的崩潰,讓年事日高的他已經不勝負荷。

    他早年喪妻,留下一子,卻不曾再娶,獨子武令候雖然文武兼備,卻是疏懶於政事,性子浪蕩,武解陽的半生經歷令他深深明白,光有武功並不足以立身廟堂,而唯一的義女練無邪大概是他老來最大的安慰了。

    「義父——」練無邪遠遠地喊了一聲,快步奔了過來。

    武陽王收起如潮思緒,容色一鬆,回頭慈祥地望向長廊過道上的練無邪,和跟在她身後的一名青年男子。

    「乖女兒,你真是給為父長臉了。」

    練無邪不經意地看了緩步跟上的楊真一眼,輕聲道:「女兒可不敢居功。」

    楊真這才上來向武陽王見禮。

    武陽王著意打量著兩人,頷首撫鬚欣慰道:「好,好,有崑崙仙家弟子和我寶貝女兒雙劍合璧,還有什麼事解決不來?哈哈哈……」

    練無邪跺足不依道:「義父,你該不是叫女兒來取笑的罷?」

    楊真有些迴避地垂手站在了另一側稍遠,他隱約察覺到這王爺看他的目光中,含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武陽王輕拂大袖,沉重道:「南線各郡陸續有急報,南蠻子派出百族大軍將青丘附近多個郡縣糧草掃蕩一空,且大肆抓我匠人伐木大造攻城器械,整軍深入江漢,而他們的九黎主力仍舊在水師集結。

    「縱觀我大漢更是危機四伏,北狄西戎陳兵黑河遙望中原,青州東夷九族暗起,東南吳越箭在弦上,兵指怒江以北,中原通雍兩州援兵無處可發,我大漢國勢之危,可說是百年未有,而我洛水城唯今更是一座孤城在懸。」

    練無邪收斂起罕見的小兒女情態,點頭道:「義父,看來他們打算先亂我南線,再行獨搗黃龍,揮兵直指我軍機重鎮洛水城,與我決戰,掌南北水陸樞紐,回頭再取整個洛水十三郡。」

    武陽王大手輕撫練無邪的秀髮,頷首欣慰道:「為父一生戎馬生涯,最值得驕傲的有兩件事,一件是堅守這南疆數十年,讓那蠻子寸土未進,可惜……」

    練無邪立即知趣道:「義父,這哪能怪您,都是那皇帝老糊塗了,若平南大軍在您手中,哪會有如今這般局面……義父,您另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又是什麼?」

    武陽王呵呵一笑,道:「為父另一件值得驕傲的就是你了。」

    練無邪一呆,看著武陽王日漸蒼老的堅毅臉龐和花白的鬚髮,眼睛一紅,叫了聲:「義父。」垂下了螓首。

    「為父老了……」武陽王仰天長歎,他神色複雜地看著練無邪,「鳳凰終究是鳳凰,非燕雀可比,終究要去尋自己的歸處。」

    練無邪咬唇暱聲道:「義父,您說什麼呢?」

    武陽王拍了拍練無邪的肩,道:「當年你師父將襁褓中的你帶到我面前時,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明白,你來歷非凡,你和你師父都非我俗人可比,唉。」

    練無邪抬頭望著武陽王,堅定道:「義父,女兒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義父和大哥,誓與洛水城共存亡!」

    武陽王一怔,驀然仰天大笑,狂放的笑聲震盪著整個前庭。

    他大步走下台階,站在青石板走道上,頓足回身道:「當年有個江湖術士給本王算命,說本王命中有一大劫,本王倒要看看,這南蠻是否就是本王那一劫,洛水城在,本王就在,洛水城亡,本王命該如此!」

    「義父——」練無邪臉龐清淚流下,滑落衣襟。

    「王爺,請聽晚輩一言。」楊真突然開口道。

    陽王目光落在楊真身上,「你說來聽聽,本王聽著。」

    「南蠻此番動用了修真界巫門至高力量,且聯合吳越,已是勢在必得,目前單憑軍力,洛水城雖牆高城堅,但南蠻不僅軍力勝之,且有不明暗招,防不勝防,王爺……最好作好城破的準備。」

    楊真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深知修真界與凡間界力量對比的懸殊,若巫門不惜一切,他們不過是以卵擊石。

    武陽王未等楊真說完,威嚴的臉膛紫氣上衝,意態豪雄,他一字一句道:「兩軍交鋒勇字當先,若未戰先怯,尋找後路,輕則喪膽失志,重則士氣一瀉千里,不戰也罷!

    「再者,我洛水城哪裡還有退路?水道拱手讓給南蠻,陸路不通,唯有置之死地,方有一線生機。

    「本王領軍數十年,不讓南蠻踏入洛水府江漢大地半步,所恃的也是一個勇字,只有戰死的武解陽,沒有逃跑的武解陽。」

    練無邪一旁聽得臉色發白,目光在武陽王和楊真面上來回,有些擔心。

    楊真臉上有些發燒,硬著頭皮道:「說到戰陣之道,小子自然是一竅不通,哪敢與王爺探討?王爺誤會小子的意思了。」

    武陽王神色緩了緩,好半晌才道:「你仙家中人所想,與我凡俗不同,本王一生心血在此,俯仰無愧天地,無愧朝廷,無愧黎民。若到此等境地,也是天數,到時就請楊小兄弟和懸空觀諸位真人盡力助本王一臂之力。」

    楊真苦笑道:「在下也算大漢子民,定當盡力而為,與練姑娘協力對付巫門,為王爺分憂解難。」

    武陽王歎息一聲,英雄氣短道:「令候這逆子,這月餘來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這連日來更是神思恍惚,本王哪敢委他重任?」

    楊真張了張嘴,望向練無邪,正巧她也望來,兩人隱約覺得有些不妙之處。

    「不管他了。」武陽王擺了擺手,「哦,對了,楊小兄弟,午後這城中突然時疫爆發,想來又是南蠻遣人在城中作亂,或許就是你們說的那巫門中人所為。

    「本王已調遣城衛軍封住街巷要道,封門閉戶,阻止疫情蔓延,如何解決時疫,只怕非尋常大夫所能……」

    楊真看了練無邪一眼,抱拳道:「王爺,此事就交給小子了。」

    武陽王叫住練無邪,道:「無邪,你就留在為父身邊,為父……」

    「義父!」練無邪明白了武陽王的心思,這時疫可大可小,染上了生死天定,她大是不滿道:「您老忘了,女兒也是修道中人,百病不侵,若任由那時疫蔓延,只怕南蠻軍到時只須來接收一座死城了。」

    武陽王老臉一紅,打了個哈哈,笑著道:「老父糊塗了,由你、由你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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