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令候和楊真兩人漫步在城內洛河畔煙花地段,一路行來,河上花舫、街巷青樓酒肆內絲竹靡靡,笙歌不絕,跟熙來攘往的車馬人聲交織成一片,正是盛世繁華之象。
楊真不時看見有裝束奇特之人,便問道:“這裡有異族人?”
這時,剛行來一伙高鼻深目、虯髯橫生喝得醉醺醺的雄壯大漢,哼著小曲,這些人勾肩搭背相互扶持著,走路歪歪倒倒,行人莫不走避,生怕惹了是非。
武令候隨手指點道:“這群人膚白粗糙,體格高大,是遼州北狄人……呃,當中一個是極西萬裡之外燕州的吐火羅人。”
“這怎麼分辨?”
“你瞧他一頭臉的粗卷紅毛,比北狄的鬼方人還要白,深目勾鼻,眼珠子綠得跟鬼火一樣,還有那一身臊氣十步外都能熏死人。”
楊真看得大為出奇,走了一陣,他指著路邊兩個操著異族口音大聲交涉,近乎爭吵的中年男子道:“這兩人與我中土漢民無異,又是哪裡人?”
武令候哈哈一笑道:“自東海轉怒江下來的青州夷人。”
隨後他指著另一伙走路小心翼翼,皮膚黝黑,身材矮壯,打扮卻是中土一般的人又道:“這群是南面來的蠻子,倒也學了個精乖,最近半年南疆局勢緊張,這些南蠻都懂得改頭換面了。”
楊真問道:“難道不怕探子混了進來,洛水府就沒有監察禁令?”
武令候笑著反問道:“為何要禁?況且真能禁得住?”
楊真啞然。
武令候伸手遙指四方,鏗鏘有力道:“這等時候,不但不能禁,還要大開四方,廣進糧倉,安定人心。
“否則,人心惶惶,這南北要沖之地,不再四海人往,我洛水府這繁華景象,只怕就像那水中花、鏡中月一樣脆弱。不過,洛水府府尹確實與父王為此爭執,至少目前看來,父王的選擇是正確的。”
楊真聞言不解道:“令尊武陽王乃一方節度使,手掌重兵,豈是一個區區府尹能指摘的?”
武令候搖了搖頭,面上浮上一層隱憂,卻未作解釋,他踩著步子吟唱道:“人生最苦為行商,拋妻棄子離家鄉。餐風宿水多勞役,披星戴月時奔忙。水路風波殊未穩,陸程雞犬驚安寢……
“商人趨利,天大的風險也抵擋不住他們的步伐,只要有利可圖,冒著砍頭的風險也值得一試。”
楊真卻為他前面的話大為感興趣道:“聽你的樣子,倒是很熟悉他們的生活,我怎麼覺得這跟你小王爺的身分可搭不上關系。”
武令候呵呵一笑,負手道:“在下七歲就離開王府,隨師父上山修行,十五歲開始行走江湖,有一兩年就曾跟著一伙戎商行走北塞。說句心裡話,我更喜歡自由自在的闖蕩生活,可惜有些東西卻是不得不背負的。”
楊真更不解道:“玄機子老道怎會看中你這樣身分的人上山修道?”
武令候自然明白楊真的話有所指,笑著道:“你以為世俗道觀與你那仙門一般不食人間煙火?他們也要營生,一樣食五谷雜糧。
“懸空觀就在城北十裡外邙山內,觀中上下幾百人,一年的生計開銷少說也有上萬兩紋銀,師父當年找上我,也許更多的是看中武某的身分吧。”
楊真自然知道昆侖山中也非是煙火盡絕,至少有大批年輕弟子在修行的同時要自力更生,也不便提起,他又問道:“像懸空觀這樣的道觀,有多少?”
“聽師父講,昆侖山的凡俗枝葉遍及九州四海,單是大漢境內就不下百座道觀,當中以通州懸空觀和雍州清風觀為首,當今天子冊封的太師聽說就是師出中南山。”
中南山?楊真想起了與昆侖派齊名的太一門,他心曉那太師多半是太一門的名下,便道:“這樣豈不是出家人也能干政?”
武令候摸摸下巴,道:“當今天子不僅禮道,更是沉迷煉丹飛仙之術,近年來疏於朝政,只怕跟那太師脫不了干系。”
楊真笑道:“人人都想長生不老,談何容易。”
武令候自是想起了當年苦修的日子,不住點頭,道:“不過說起來天佛寺的和尚廟才是遍布天下,游方化緣的和尚隨處可見,直可與道門一爭高下了。”
楊真聽了若有所思,正待說話,一陣馬蹄聲從後急驟而來,大道上一陣人仰馬翻,待這伙人沖了過去,武令候一臉鐵青地站在路旁,望著遠去的馬隊,狠聲道:“這群王八羔子越來越不象話了。”
“他們是誰?”
武令候擺手道:“不說掃興的事,我倒想聽你講講昆侖山中的事。”
楊真望著碌碌的人群,忽然發覺昆侖山其實一直離他很近,因為那裡的人兒始終在他心中盤桓不去,盡管如今仙府早在千裡之外。
武令候見他眉頭深鎖,也識趣地不再提起,領路加快步伐沿著迂回的洛水街前行。
不一會兒工夫,武令候突然打住腳步:“到了。”他們身後遠遠跟隨的幾名隨從快步趕了上來。
前面有一座橫跨洛水的青石拱橋,橋頭不遠正是一處小碼頭,停了不少白條條的舢板。
片刻後,他們一行登上了一艘舢板,穿過石橋,很快前面出現了一段寬闊的內河灣,河心處大小花舫雲集,當中一座花舫尤其出眾,船樓高出三層,比早間武令候的坐駕大了一半有余。船上***輝煌,船樓舷窗中絲竹琴韻、猜拳斗酒之聲鼎沸,甚是熱鬧。
楊真已經猜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隨行的六名護衛目中也泛起了熾熱之色。
登上花舫後,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艷婦領著幾名龜奴迎了上來,未語先笑道:“哎喲,武大公子有好一陣不上懷月舫了,可把奴家的女兒們想壞了。”
武令候一把將纏上來的艷婦攬在懷裡,逞足手足便宜後,撥開她的貂絨披肩,在她水紅胸兜那道晃眼的乳溝前塞入兩張銀票,這才放開了她,介紹楊真道:“艷娘,這位是楊公子,可是武某的上賓,千萬伺候好了。”
艷娘目光一下子就飛到了楊真身上去,見他有些拘謹,不由笑道:“這位公子爺好面生呀,以公子這般人才,任誰家女兒都一見難忘,看樣子……怕是頭一回來洛水河找姑娘吧,咯咯……”
楊真輕輕掙脫艷娘纏上來的手臂,不快道:“想不到武兄還是一等一風流人物,楊某可是來錯地方了。”
武令候沖楊真作了個少安毋躁的表情,對鴇婆道:“廢話少說,我等今日是沖那巫羨魚來的,那些庸脂俗粉就不用上了。”
“放心,武公子,武大爺,就是今兒人滿了,艷娘拼著得罪人,也要給您挪個位置,在這洛水府,除了老王爺,就屬您最大了,咯咯。”
艷娘也知情識趣,不再招惹楊真,吩咐一群姑娘上來招呼武令候的護衛,領著兩人入了船首登梯,直上三樓大花廳。
在底層花樓大廳坐席內,不少與美妓極盡調笑的一眾豪客風流人物,正縱情聲色,眼見兩人一路登樓,都露出艷羨之色。不過當中一些人見了武令候後,卻是臉色倏變,不敢吱聲,盡埋頭溫柔鄉去。
楊真在眼裡,他對這些濃妝艷抹、脂粉氣十足的妖艷女人,頗有幾分厭惡,多少有些後悔隨武令候前來。
這時,他眼前一亮,一間***通明,極盡奢華的大花廳已經到了眼前,分立廳門兩側六名美婢當即上前。兩女為他們脫下披風,余下四女分別掀開廳門厚厚的御寒帳幕,開道在前。
“武公子到!”廳前龜公扯著嗓子高叫道。
本熱鬧喧騰的大廳頓時安靜了下來,十多席人齊齊望向廳門,武令候先引過身後的楊真,大步直入堂中。
廳內席位都置放在臨窗處,空出了大片地方,此時席位已經差不多盡滿。
廳內四角都燃著檀香暖爐,一室溫暖如春,紅色帳幕在組組風燈的映照下,令整個大廳充滿了緋紅曖昧。
武令候不懷好意地盯著上席一個正摟著兩個美妓熱乎的錦衣青年,大搖大擺走上前去,陰惻惻地道:“我道是誰,原來府尹公子也在,嘿嘿。”
“你,姓武的,別以為我怕你,我……”那錦衣青年登時站了起來,說話有些哆嗦,顯然在武令候前吃過苦頭。
“武某不在這些日頭,洛水的姑娘們怕都給你爪子占盡了便宜,看來我那妹子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哈哈。”武令候這才恢復了他公子哥一面。
“姓武的你熊什麼,這回平南大軍,你爹不也被晾在後頭……”
“我呸!他***,你跟老子熊,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兒敢情是活膩了?老子殺過的人,比你摸過的奶子還多,狗東西……”
“砰!”武令候一靴踩在案上,虎目生威直逼府尹公子,席下兩個女人嚇得驚叫著閃躲了開去。
在後的楊真都有些意外,沒想到武令候還有這樣驕橫跋扈一面。
“武公子,這裡請上座,給艷娘個面子,不要傷了和氣。”艷娘趕緊站了出來,跟兩個占據花廳上席的年輕公子直打眼色,那兩人倒識趣得緊,趕緊退到了下席,騰出空位。
府尹公子氣得渾身發抖,終是不敢再激怒武令候,怒哼一聲坐了回去。
艷娘適時拍手道:“時候不早了,待會兒巫羨魚姑娘可有特別節目等著獻上,這是最後一夜,諸位大爺公子莫要早早上了火氣。”
她這話頓時惹來一片調笑,場面又活絡了開來。
武令候和楊真各自擇了座,兩名侍女翩然而至,為兩人換上酒盞。這時,內廳樂師弄起絲竹,樂聲歡快喜樂,正是一曲《夜瀟湘》。
接著,左右偏門各有一列盛裝美女踏著輕快的步子、來到席前載歌載舞,彩帶飛舞,霓裳如雲,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演繹出千般曼妙舞姿。
眾女舞姿稍歇,齊唱:“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擬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細思算,奇葩艷卉,惟是深紅淺白而已。爭如這多情,占得人間,千嬌百媚。”
楊真目光落在場中的奼紫嫣紅,靈魂卻飛到了天際雲霄,他想起了蕭清兒的仙樂一般柔絲簫音,想起了山中的苦與樂。
輕歌曼舞到了尾聲,艷娘領著一眾女子來到上席,一雙雙美目盯上武令候兩人。
“武公子,這可是奴家一批新出爐的女兒,可是個個完璧無瑕,特意為公子准備……”
“讓我兄弟先來。”武令候揮斷道,轉首對神思不屬的楊真道:“楊兄,可有看得上眼的?”
楊真待要拒絕,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幽幽道:“你還在惦記著她……”
“你肯說話了?”
“奴是前世今生都欠了你,就算變作孤魂也要纏著你,不捨離去,可你呢,整日裡牽掛著那寡情薄義的丫頭……”
“狐娘,不要再說了。”
“奴要說,奴偏要說,你忘不了她沒關系,奴只求你對奴好一點,把奴放在心上……”
“楊兄……”一旁有個聲音再次叫道。
“我忘不了?”似乎被捅到了心中最柔弱的地方,楊真心中吼聲反駁著,他仿佛要證明什麼,目光望向了眼前一列春蘭秋菊各有千秋的美麗女子,伸指點了兩人。
“好,好……”見楊真肯領略風情,武令候振奮下,也隨手指了兩個柔媚豐滿的女子。
“公子,怎麼不說話?”被兩條柔嫩的小臂纏上,嬌聲軟語在耳,從未受過如此風流陣仗的楊真,登時渾身不自在,坐立不安。
另一邊,武令候已與兩女耳廝鬢磨,行酒猜令玩得不亦樂乎。
“公子,香兒為你斟一杯。”一女為楊真斟上了酒,另一女半個身子伏在楊真身上,輕輕為他揉捏著肩膀。
楊真推辭不過,只好接過杯子,仰頭一口入喉而盡,當即正襟危坐,表示不再要服侍。
“不嘛,青兒也要你喝。”另一女頓時不依,伏身上前斟上了另一杯。
“清兒,你叫清兒?”楊真剛接下杯子,冷不丁一驚,這才仔細打量半依在懷的美妓,這是個婉約細致、惹人愛憐的美人,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
“青山綠水的青,公子喜歡就好,來,再敬公子一杯。”青兒喜顏一笑,更殷勤了幾分,她知若是攀上這麼一個富貴人家,比這花舫賣笑生涯強甚百倍。
楊真悵然若失,來者不拒,任由兩女灌送,轉眼就喝了七八杯,醉意和愁緒一起上了心頭,卻不知酒入愁腸愁更愁。
突然間,花廳光線漸漸暗淡了下來,最後只余下幾盞昏黃的琉璃輝光。
下一刻,鶯聲燕語頓消,所有人皆知道最後的大戲已經到來了。
洛水懷月舫日前隆重推出“懷月七宵”,上戲的乃一群來歷不明的神秘女子,尤其為首的神秘女子巫羨魚,被捧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
只是其規矩卻是古怪,非名流權貴不得其門而入,這樣一來,反倒令洛水城為之瘋狂,四方來客也無不搶破了頭,意圖一睹風流。
在接連推出六夜後,這已是最後一夜,卻仍舊無人識得巫羨魚真面目,吊足了風流客的胃口。
眾人都屏息靜氣,期待這第七夜又有何等好戲開鑼。
一陣鏗鏘的金石之音從天外傳來,起初微不可聞,似隔著三街五巷,後來漸漸高起,仿佛有兩人手持兵刃交鋒正酣,追逐到了近處,眾人喉嚨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跟著鼓瑟之音急促了起來。
轟!一聲擂動巨響,聲息忽然盡斂,萬籟俱靜。
花廳正門一陣冰冷的狂風卷來,紅帳翻飛,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了此處,兩個嬌小的黑衣人緩緩走進了門廳。
“匡啷!”船側花窗破開,又一股寒流襲來,所有人目光又轉到了船艙另一側,一道蝙蝠一般的黑影翩然掠了進來,廳內頓時一片壓抑地驚呼小叫。
三人對峙在廳中央。
“鏹——鏹——”琵琶聲又響起,接著頻密的鼓點響了起來,令人熱血沸騰,又是一聲巨響擂動後,轉瞬一切聲響盡然化入輕緩如逝水的琵琶聲中。
三人同時叱呵一聲,彈地騰空而起,一長兩短,三道藍色劍光交相輝映,金鐵之聲高亢響起,火星迸射。
三道黑影迅即糾纏在了一起,伴著瑟音,騰挪閃躍,橫劍刁鑽,劍花閃爍,明暗之間,看得席下一眾心潮起伏,提心吊膽,生怕不一小心就誤傷到了自己。
武令候悄悄對楊真傳音道:“果然非同凡響,這種別開生面的搏殺戲,如身臨其境,對這些沒見過大風大浪的公子少爺來說,正是投其所好。”
楊真無法傳音,只能低聲一笑,他能感覺到身畔兩個女子瑟瑟之心,顯然有些駭懼。
白纖情突然在他心中道:“一群肉眼凡胎,怎看得出人家的把戲,你們都給戲弄了。”
楊真凝目看去,這三人貼身肉搏,兵危劍懸,凶險萬分,在他看來與生死廝殺幾無分別,失去法力神通的他,卻是看不出名堂和不妥。
白纖情歎息一聲,道:“若奴沒看錯,她應該是傳說中的巫門中人,肉眼看上去三人,實則只有一人在舞劍,你們所見都是幻覺。”
“巫門,幻覺?”
“關於巫門一切都是你當年告訴奴的,你該比奴更清楚才是,唉……”
楊真默然片刻,問道:“你是說……有人用巫幻之術……”
白纖情提醒道:“小心些,莫要用神念偷窺,會驚動她,你目前與其交手,死路一條。”
楊真不解道:“無緣無故,為難我一介凡夫俗子作甚?”
白纖情冷嗤道:“修術者,不論誰都不會擅自在凡俗面前施法,這女子必然有所圖謀,若是她傷害你眼前這些人,比如武令候,你能無動於衷?”
“不是有你……”
“若是遇到奴也無法對付的人呢?”
楊真怔然。
“沒有奴的吩咐,你不要輕舉妄動就是。”白纖情說完,又沉寂了下去。
又是一串清音爆開,兩個黑衣人猛然從廳門倒飛了出去,若有所應,花廳再度亮了起來,一個周身包裹在黑色輕紗裡的蒙面女子,玉立場中,一柄長劍斜指在地,閃耀著寒光。
“好!”不知是誰緩過了氣當先喝采起來,頓時滿堂采聲雷動。
剛緩下來的鼓瑟,又隨著巫羨魚輕盈的舞劍步伐,開始奏鳴起來,她裹在黑色輕紗下的一雙細長光致的腿,在彈腿起落之間,身內妙處若隱若現,她竟然只穿了件水綠褻衣和小褲。
人隨劍走,細長的劍鋒如蛇顫鳴,去勢無定,在花廳飛射旋舞,挽出一朵朵美麗的劍花,不時飛掠過席旁,挑逗無限。
巫羨魚輕盈一個旋身,如瀑秀發與黑紗一起飛揚,露出了她褻衣下幾欲彈出的堅挺雙峰,水蛇一般的柳腰,翹挺的臀部,修長纖細的長腿。
這一瞬間,廳中所有人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她嬌喝一聲,再度蹬足彈腿,縱越騰空而起,引劍直刺長空,劍光一轉,劍鋒陡然落向楊真和武令候席前。
就在眾人呼吸頓止的剎那,寸余的劍尖如神一般,將紅木案幾上的酒杯挑空飛起。劍鋒在幾上彎曲輕彈,巫羨魚人劍合一,騰空收劍一個回旋,身上妙處春光再度盡現。
當她落下時,剛好跪坐在武令候席前。
而從艙頂落下的酒杯,不知如何已經粘在了劍鋒之上,滴酒不灑,穩穩當當。
巫羨魚玉腕輕舒,劍鋒緩緩送向了武令候。
武令候松開摟著兩女,大刺刺道:“揭開你的面紗,本將軍就賞你個面子。”
所有人火辣辣的目光都落到了此處,巫羨魚輕聲一笑,甘甜充滿磁性的嗓音,蕩出無限媚意。她猛然仰頭一甩,瀑發飛舞,面巾飄落,露出一張完美無瑕的秀麗臉蛋,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迷人。
上席一角的府尹公子雙目血紅,死死地盯著巫羨魚直吞口水,喉嚨咕嚕直響,余席的洛水城豪客名流,也好不了多少。
連楊真的心都突突跳了起來,縱然他早有先入為主的提防也有些難以抵抗,正想提醒武令候,卻發現他雙目呆滯,楞楞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一陣銀鈴一般的嬌笑聲灑落整個花廳,巫羨魚大大地後撤一步,飛身而起,又一個旋身,身內無限美好的風光盡掩,一路翩然飄出了垂簾如瀑的廳門。
“啪!”武令候手中的空杯掉在了地毯上,他仿佛這才回過神來,神智依舊有些不太清醒,目光癡癡地望著廳外。
“我一定要得到她!”武令候猛然一掌拍在幾上,雄渾的掌力頓然將堅硬的長幾碎裂成一堆大小木屑。
“武兄?”楊真推開身旁兩女,起身拍了拍武令候肩膀。
卻見一雙狂熱而堅定的目光轉來,他心中頓然叫糟,難道剛才那女人施展了巫禁之術?
“春宵如夢,武某先去了。”武令候狂笑一聲,左右攬起兩女,直尋上房而去。
轉眼大廳中就只剩下楊真和兩個美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