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痕 第六集 第三章 武陽王
    船行到傍晚,進入一段狹窄河段,行船開始劇烈顛簸起來,外面水手大聲喊著號子,操漿急行。

    楊真搖搖晃晃地走出艙房,卻見天是鉛灰的,陰沉沉一片,風高浪急,身形隨甲板跌落浮沉,好不容易才登梯來到三層望台上。

    武令候和玄機子都在此處,前者緊張地指揮著水手和護船軍士,巨帆已經降下,升起了小帆,顯是逆風襲來。

    此時,只見兩岸雪白的河谷聳立,河道越來越狹窄,前方進入了一段迂迴的河道,浪濤翻湧,惡水橫行,卻不見滔滔河流去處。

    「師父,這逆風來的突然,前面有暗礁,只怕要您親自出手了。」

    武令候腳下八字不丁,如釘子一般牢牢紮在甲板上,他一旁的玄機子卻雙手負後,自如林立,在長風下,道袍飄飄,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他聽聞徒弟的話,只是微微頷首。

    楊真看著自己扶著艙壁,還跌打晃悠,頭暈目眩,不由苦笑。

    「楊兄,轉過河道這一段就好了。」這時武令候才注意到楊真的到來,見楊真立身狼狽,頗有幾分不解,卻沒有多想,他目光緊緊盯著前方水手的指示。

    玄機子回頭神色複雜地掃了楊真一眼,注意力很快又轉到了越行越急的江流上。

    轟!船身猛然一震,為暗流一卷偏離了航道,衝向了陡峭的江岸,河谷山壁在船前不住逼近,兩岸危崖相夾,危急萬分,下層操漿的水手號子聲喊的更急促了。

    「師父!」武令候剛叫了一聲,玄機子猛然拔身而起,雙足落在樓台欄杆上一點,繼續飄飛了起來。

    老道從大袖中陡出一柄短劍,清喝一聲,凌空劍舞,一道道青色劍光閃動,連成一片,一道青色波紋繞著老道週身,在空氣中蕩漾開去,很快狂風大作,捲向船帆,樓船漸漸開始拉回正道。

    就在這時,玄機子不知為何氣機一阻,劍訣施展不下去,在半空晃了晃,直跌落了下來,給武令候飛身躍起一把扶持落下。

    此時船剛轉進大灣谷,眼看即將脫險,又面臨了危機,大斜身轉彎的船頭,又衝向了陡峭的岸谷。

    武令候顧不及許多,回頭大喝道:「楊兄,還不出手召風導正航向,這一船軍士就要裹身魚腹了!」

    楊真耳膜一痛,為武令候暗含真力的聲音刺了一下,為難道:「非是不欲,是我不能啊。」

    一臉蒼白的玄機子喝止住武令候,道:「他不願出手就罷了,我等俗人何需求人!」

    楊真臉色紅一陣,白一陣,連連呼喚白纖情,也不見動靜,心中焦急,難不成今日要葬身怒江不成?

    砰!巨大的船身又撞上了暗礁,一聲喀吱破裂聲傳來,形勢更趨危急了。

    「咕——」這時天上一隻巨大的飛鳥翩然掠空而來。

    「青鳥——」楊真顧不得連爬帶摔,抓住船纜高喊道:「快幫忙,要撞山了!」

    青鳥盤旋在樓船外,聽了楊真的話,怪叫兩聲,斜掠俯衝船舷外側,大翅一拍,一道怒濤一般的罡風頓時轟然將船身捲了開去,險些給打翻了。

    船台上下一片驚呼和碰撞跌落聲,浪花卷落甲板,抽打著船艙,「蓬蓬蓬!」如擂鼓一般轟鳴不絕。

    青鳥又掠到了另一側,展翅再拍來一道狂風,樓船又一陣顛簸,在怒濤急流中掙扎。

    青鳥好像玩上了癮頭,連連怪叫,左右來回飛撲,狂風八方陣陣席捲,一艘長十多丈的大船在江面上來回跌轉,卻也總算脫離了危險。

    突然一聲驚呼,有人跌進了江水中,轉眼就捲入了碧綠的水濤浪花中。

    楊真在一側趴著,剛巧見了個正著,當即高喊道:「青鳥,救人!」

    青鳥這才發覺不妥,低低滑翔回掠向江面,一道青光如蛇栽入水中,落水之人就給它抓了起來,這妖鳥耀武揚威地盤旋一遭後,才鬆開鐵爪,將那人一身濕淋淋的扔落在船頭。

    這一連串變化如驚濤駭浪,直讓人難以喘息,大多人沒有反應過來,船已經駛出了河灣,轉進了漸漸開闊許多的航道,船身也趨平穩了下來。

    回到船艙大廳,舊傷復發的玄機子盤膝打坐,武令候和楊真對坐無言,廳心桌案上青鳥守著不知從何處弄來的酒罈子,神乎其神地吸水如龍,一會兒就給喝了個精光。

    見天色沉了下來,武令候吩咐外面的親衛掌上風燈,準備晚膳。

    此時船已經停靠在了一處緩流河岸旁,就此歇夜。

    玄機子調息一陣,回神打量著案上呼哧著酒氣的青鳥,好半晌才吐字道:「好一隻神鳥。」說著,他看了楊真一眼。

    青鳥展翅拍拍小肚子,昂頭道:「你小牛鼻子道行太差,不過學了點崑崙派的皮毛,駕個風都不成氣候,咕咕,本鳥要出去玩了。」話音剛落,化做一道青色閃電穿出船窗,消失在夜空。

    武令候師徒早已見怪不驚,兩人目光齊齊落在楊真身上,想聽他有個說法。

    楊真取出一個玉瓶,倒了一粒黃色丹丸,起身交到武令候手中,道:「令師傷勢本無礙,也許……是強行發動御風術,傷了元氣。」

    武令候接過丹丸,苦笑道:「家師是舊傷復發,倒不是楊兄的緣故。」

    玄機子緩緩接過武令候手中的丹丸,拿在手中,神色陡然激動了起來,雙手直哆嗦,他突然愴然一笑,悲歎道:「這天品養元丹老夫上一次見到還是一個甲子前,除了崑崙仙府,還有何處可出此物?」

    說著起身端立,進而俯首拜倒在楊真面前,不等楊真反應,又抬首道:「貧道莽撞無知,衝撞了仙門弟子,請楊真人看在同出一脈的份上寬恕在下……」

    「你這是做什麼,快請起!」楊真伸手欲托起玄機子,他卻如盤石不動,俯首不住念叨,請楊真寬恕。

    武令候大驚,一旁拉也不是,勸也不是,最後只低叫了一聲師父,跟著一同跪倒在地。

    「武兄,你這是作甚?」楊真大力一出,武令候看了師父一眼,倒沒怎麼猶豫,站了起來,退到一旁。

    「玄機子道長請起,你我道左相逢也是緣分,再不起來,楊某真要生氣了!」

    玄機子這才緩緩起身,退了回去,默立一旁。

    「我入道不足十年,當不得兩位重禮,此番……乃是禁功下山歷練,玄機子道長不必拘泥身份,崑崙山內山外,都是一樣修行,若放不開胸懷,你終身也難有成就。」

    楊真落坐後,玄機子聽聞若有所思,也落回了坐,武令候這才鬆了一口氣,跟著回坐,他可不想平白低了幾個輩分,多一個前輩出來。

    玄機子清削瘦苦的面上,透著黯然和羨慕,神色複雜地看著楊真,道:「楊道友仙緣深厚,玄機子……玄機子望塵莫及,只盼道友不嫌棄在下無禮在先,對我師徒指點一二,就是我等天大造化了。」

    說著他看向了一旁坐立不安的武令候身上,清聲道:「令候,你不是讓為師上山請仙師出山麼,為師將懸空觀供奉的劍符送入山中,在深山苦等了三日卻沒有回音,想不到還是你比為師有機緣。」說著,重重歎息一聲。

    武令候生性不拘小節,開朗豪爽,不若其師父那般講究山門規矩,且他身世不凡,對楊真並無許多生畏,當即抱拳笑道:「武某初見楊兄品貌不凡,本有結交之心。

    「後來一再見證楊兄特異之處,回頭細思家師所提及,印證楊兄仙袍上的劍丸符記,這才大喜過望,一力引楊兄同行。哈,沒想到竟然挖到了個貨真價實的仙府中人。」

    楊真不欲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直道:「玄機子道友上山送劍符,可有要事?」

    玄機子神色凝重道:「凡俗等閒之事,我等外門世俗弟子當不敢勞煩聖道仙府,只是最近年來,天下妖魔四出,擾亂清平,我等法力低微,實難相抗,只盼仙府能遣仙師出世,還我朗朗乾坤。」

    楊真心中歎息一聲,陽岐山之變,終於有惡果現世了,當下道:「此事仙府早已洞察,前不久已經有不少門人弟子分批下山,其他修真界正道也有所行動,道長不必太過擔憂。」

    玄機子頓時一臉喜色,答:「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武令候卻是大喜過望,目光炯炯地盯著楊真,期盼甚殷道:「如此說來,楊兄定要助武某一臂之力,拯救南疆蒼生,這可是無量功德啊!」

    楊真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現在無分毫法力,只能憑借法寶勉強護身,斬妖除魔,暫時有心無力了,豈敢妄言拯救蒼生。」

    玄機子聽到法寶,頓時眼前一亮,道:「楊道友早前對貧道發出一擊,就是那法寶神力?」

    楊真一怔,只能點頭默然應許。

    武令候卻猶自不通道:「先前那神鳥呢,它可是厲害的緊,它不是楊兄的寵物麼?」

    玄機子瞪了武令候一眼,責怪道:「如此神鳥,當是異類成道,你那點微末修為,在凡俗走動尚有可為,在仙家真人面前,不過是笑料爾。」

    武令候臉色一紅,不敢頂嘴。

    楊真不想輕易作出承諾,只好起身道:「時候不早了。」

    玄機子師徒意猶未盡地起身,兩人這才省起楊真乃「禁功」修行,與凡人無異,這一陣折騰必定是身疲力盡了。

    船行一個日夜,怒江上游相繼彙集了幾條支流後,奔南向而迂迴。這日天氣明朗,兩岸風雪漸融,氣候漸暖,江面也漸漸開闊平緩起來。

    昨夜起一直未曾出艙的楊真來到瞭望台,武令候見他出來,展露出了燦爛笑容,大步迎上來道:「洛水城到了,楊兄弟昨夜休息得可好?」

    楊真點了點頭,和武令候一起憑欄眺望,只見一條臥龍一般的寬闊江流環抱著一座雄偉城池,西北兩江匯聚而來,繞城迂迴東南去,其中一道穿城直入,另一道則彎折南下,直入千里平川。

    武令候指點著兩岸,顧盼自豪道:「北方下來的是汾水,自城中穿越往南分流去的是洛水,怒江繼續東行,貫穿中原,千里外直抵大漢京都所在雍州居庸關外。

    「洛水城依山傍水,三水繞流,可謂八方風雨臨城,得天獨厚。」

    楊真突然插口道:「武兄在洛水府想必是位響噹噹的大人物,可對?」

    武令候朗聲一笑,道:「家父武陽王,領洛水府鎮南節度使,在下承父命任麾下參將一職。」

    楊真似笑非笑道:「看來在下一介升斗小民倒是高攀了。」在船上這十多個時辰裡,他早從隨船軍士口中隱約得知武令候的身份。

    武陽王乃大漢國唯一一位外姓王爺,傳聞中武解陽少十八領兵,武功蓋世,與深藏南方萬里山莽大澤的蠻族征討百戰,無一不勝,令百族南蠻聞風喪膽。正因他的存在,才令大漢南疆得保太平數十年。

    武令候摸了摸頷下輕髯,煞有其事地拍欄喝道:「既然知罪,為何還對本將軍盛情左推右辭?」

    楊真深邃的目光,沉入江上碧波浪濤中,久久不言。

    武令候見狀垂歎一聲,道:「我觀楊兄所行尚無去處,不若隨我去王府住下,再決定行止如何?」

    半晌,見楊真神色不動,苦笑道:「莫非楊兄嫌棄在下高攀,不屑折節下交於武某……」

    楊真盛情難卻,當下只得道:「武兄言重了,在下從命就是。」

    「這就對了。」武令候重重拍了楊真肩膀一下,指著臨江岸堤舟楫雲集的繁華景象道:「到了武某地頭,自當一盡這地主之誼,洛水城的好去處可是不少,楊兄定會流連忘返。」

    洛水城背依北邙山,東南西三面臨水,水見三彎,整座城池躺在河曲懷抱之中,同時也是地勢高起之地,盛夏暴雨之季,也不虞有洪澇之害。

    城分外廓城,內城兩大區域,外廓城是臨近城牆,與沿岸碼頭之間的外城,多是方圓千里郡縣行商走販的貨運集散中心,以及零散攤販營生之地。

    在這臨近年關的日頭裡,天地皆為白雪覆蓋,喧騰的人流車船,透出一股潔淨世界中的喧囂。

    城池四面各有一道城門,當中城西和城南由內城河貫通,往來船隻可通過城防柵欄水門直接出入內城。

    隨著樓船直抵西城水門,楊真在高高的樓台上,看著岸上外城雲集的船隻長帆起落,來往穿梭,貨物流通東西南北四方的鼎盛景象,再仰望高達十丈,為厚厚冬雪覆蓋的雄偉城牆,不由大為期待內城之景。

    武令候扶手昂然而立,享受著城牆上軍士的注目禮,再看了飄然出塵的楊真一眼,不自覺嘴角綻出一絲笑容,他有信心將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門弟子,帶進這物慾橫流的天地,再離不開去。

    不論是為己,還是為南疆日漸膨脹的蠻族,他都必須獲得這樣一個強有力的。

    隨著城牆水門鐵柵的絞車轉動,樓船緩緩駛入了一個繁華世界。

    楊真也將徹底被捲入這碌碌世間,暫離雲天之上的修真界。

    在仙府見慣清宮寒院的楊真,抵達城東北的武王府,繼長街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酒肆茶樓高聳雲集的鼎盛景象之後,又另為大開了一番眼界。

    府門開在街北,兩對石獅蹲坐,獸頭大門齊開三間,六名錦衣門衛在前,角門東西側開,王家的氣派撲面而來。

    儀門三重,方算入得王府,在參天古木相夾的前庭大道上,遙望開去,白皚皚殿宇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一棟棟殿台樓閣掩映在雪粉壓枝的蒼松翠柏間,恢弘而潔淨。

    深入府中,一路上假山怪石不勝,各處冬梅盛放,雪草蔥白,在重重院落中,穿庭走廊,軒奇壯麗的景觀叫人目不暇接。若非有侍從相引,只怕他在那院落迴廊間就會迷失了方向。

    他被安排在後庭一隅僻靜的閣樓小院中,倒正合他口味。而玄機子一下船後,就獨自離去,不知去向。

    梳洗一新後,楊真用過下人送來的膳食,待一切收拾妥當,已是日落時分。

    在閣樓裡,輕紗玉帳中,楊真盤坐在軟榻上,嗅著房內的花草熏香,目掃房內古色古香的紅木陳設,鋪地的西戎綠絨毯,再望向後壁縷花軒窗外的庭院,如置夢中。

    榮華富貴竟是唾手可得麼?縱然他對眼前一切並無多大興趣,頂多有些感覺新奇,卻並不敢保證時日一久不會產生貪戀之情,那可是修身大忌,他在心中警告自己。

    既來之,則安之,他也不再多想。

    剛到掌燈時分,一身錦衣玉帶公子哥打扮的武令候,神清氣爽地找了上來,他身後還跟一個精靈的藍衣丫鬟。

    「走,去懷月舫,聽說來了個妙人,全城風流名士趨之若鶩,我這回出行的可不是時候,再不去,只怕連湯都沒得喝了。」

    武令候自說自話,卻不見楊真動容,只好強行一把拉起了他。楊真卻皺眉道:「武兄,你不是有言南方軍危,怎還有尋歡作樂的閒情?」

    武令候信然搖首,道:「洛水府所轄通州境內南十三郡征遣大軍已枕戈待旦,只待開春,就從水陸兩道進發,兵臨南疆,武某暫且留在後方,正是為戰前準備。」

    楊真點點頭,又道:「令尊大人呢,他乃最高統帥,可在府上?」

    武令候苦笑道:「近年來,今上猜忌,家父已甚少過問時局,空掛了個鎮南節度使,前方另有人坐鎮。秋末蠻族試探性北上,家父只遣了武某前去監軍,呵呵……家父入冬前進京述職,算日子,也該回來了。」

    楊真搖了搖頭,無從插口。

    武令候突然想起了什麼,拍了拍手,前廳等候的丫鬟磨磨蹭蹭地揭簾而入,捧來了一套玉袍和一領紫色大氅,重重地放在門房一側的小桌上。自楊真拒絕收回那套皮裘後,武令候也識相地不再送回,此番倒算是暗中彌補。

    見丫鬟不情不願的樣子,武令候皺了皺眉,終還是沒有發作,吩咐道:「巫丫頭,從今兒起,你就留在別院伺候這位公子爺了。」

    那丫鬟收回打量楊真的好奇目光,顧左右言其他道:「靈兒到別院,那小姐怎麼辦?」

    楊真這才留意到這隨武令候來的丫鬟。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水嫩的臉蛋卻是靈秀逼人,一雙月牙眼不停地眨動,如滿天星辰一般閃亮。

    她穿了一襲綴有素色小花的水藍色裌襖,齊肩的絲發綁成十幾簇細小的麻花辮子,隨著她頭一搖一擺,一派清新活潑。

    令他稱奇的是,她面對武令候絲毫沒有卑下之感,膽大無忌。

    武令候板下了臉,睨眼道:「聽說有無邪給你撐腰,府中上下多少都要看你臉色,看樣子你都快翻天了,是不是?」

    「冤枉呀,武爺。」巫靈兒登時低眉順眼,一臉純真無害地看著自己不住挪動的腳尖。

    「無邪回來了,我作大哥的自有交代,你要好生伺候好楊公子,否則本公子唯你是問。」武令候盯著調皮丫頭,肅面上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是,小王爺。」巫靈兒雖扁著小嘴老大不情願,終還是委屈地點了點頭。

    武令候伸指彈了丫鬟頭皮一下,叱道:「不許叫小王爺,你是明知故犯!」

    巫靈兒瑟縮著摸了摸頭,苦兮兮道:「是,武爺……」她故意把聲調拉得老長,令她本別有異域腔調的口音更顯得俏皮。

    楊真看著這丫鬟,不禁想起了刁蠻的蕭月兒,淡笑道:「武兄,我不慣有人伺候。」

    誰料楊真的好心卻引來了巫靈兒的遷怒,她不岔道:「誰想伺候你了。」

    武令候厲聲喝道:「不得無禮!」

    巫靈兒嬌軀一顫,一臉滿腹委屈無處訴地垂下了頭。

    楊真有些不忍道:「武兄……」

    武令候堅決道:「出入府中,早晚也要有人照應,你遲早會習慣的。」隨後命巫靈兒為楊真更衣,說罷先行出門而去。

    巫靈兒拉長小臉,慢騰騰上前就要為楊真更衣,卻見楊真推拒道:「靈兒姑娘,還是我自己來吧。」

    「誰要給你換了。」巫靈兒抱起衣裳一把摔到楊真身上,轉身就跑了出去。

    楊真捧著長袍新裘呆立了半晌,儘管他心中不捨得脫掉那山中歲月的記憶,但穿上那身道袍行走只怕更惹人注目,有前車之鑒,他只好受了武令候的好意。

    待他換上一新後,來到樓下大廳中,丫鬟和武令候俱是眼前一亮。

    眼前青年目如朗星,一頭長髮隨意束在腦後,玉袍紫披襯著他稍微清瘦的挺拔身姿,一派英武而不失儒雅。他額前髮梢飄墜著一縷白髮,憑添了幾分滄桑,其有些憂鬱的深邃眼神,讓人不自覺沉醉其中。

    武令候不無嫉妒地調侃道:「楊兄,我都有些後悔了,你這一去只怕搶了武某的風采,哈哈……看,這小丫頭都臉紅了。」

    巫靈兒本薄有緋色的臉蛋,頓時紅霞一片,她埋頭羞惱地嗔道:「等小姐回來了,奴婢告訴小姐有人欺負靈兒。」

    武令候哈哈大笑一聲,拉過楊真,攜手出門,他見巫靈兒跟了上來,調笑道:「靈兒莫不是要跟著一起去懷月舫?」

    巫靈兒在門前頓時止住腳步,沖兩人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依在門廊前,待兩人遠去,臉色忽然沉靜了下來,星眸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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