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還在考慮著這個問題。
急欲尋秘密而又不得其門而入。就連宮女,也似乎會偷偷地忽然問上二句,或者會翻看我的畫。
這些無所謂,由得他怎麼折騰,真正的秘密,豈是這樣就能查出來的。
他這樣了了,就算是查個十年,也是查不出來的。
不過也是啊,他有時候跟我耗著下去,而卻不想在宮裡多呆了。
我和他之間,曾經很愛很愛,恨他之時,我也很恨很恨。
我們誰都沒有沒錯,只是,不適合。相互之間,有著太多事,不能說出來的。
他沒有錯,他是一個帝王,用手段,是正常的事。
我沒有錯,我不習慣看這些,我不是他,為什麼要用他的思想,強加在我的身上呢?有些可笑了,介理,各自堅持吧。
這是一個比誰的耐力長久的問題,我想,我不會比他還差勁的。
那是我稱為父親的人,他在逼他說出秘密。
但是他告訴我,在避暑山莊裡,他告訴我,自是不能留的,要暗裡處置,我沒有多說什麼。
對於我來說,靈楚大人,真的是很該死。
他一直在傷害著我,聽從太后的吩咐行事。
但是那一番話,無論是真也好,是假也好,終究是心裡不舒服了去。他說你的妻子,你的女兒,你的情人。
他的女兒,不就是我嗎?哪怕是騙人的,這些話我覺得我是說不出來的。
他怎麼可以一邊說著愛我,一邊柔情萬千地說要重新開始,粉刷太平。一邊冷狠地說,把你的女兒打一頓。
太后曾讓人姦污過,就算是再恨她,寧願一刀殺了她,也好過讓她受那些吧。
唉,我真討厭二面虛假的人啊,我不知道還好,我一旦知道,我心裡會難受。
十一月的冷風,掃來蕩去,看著滿樹的楓葉,嫣紅一片。擇了漂亮的一片,想著回去,可以壓干,做成書箴,以後就給小北看書,夾在書中。
轉身出去,看到了靜妃,還有灝。
她的小腹,也大了許多。
灝陪著她來,身邊還有不少的宮女端著各種吃的,看來靜妃的孕吐,煞是厲害了,他是小心照顧地陪在左右吧。
真好,這樣子,會讓人心裡好是溫馨的。
微微地點頭,靜妃卻雙眼光地看著我的肚子,道:「青修儀看起來,似乎快要生了。」
他眼神有些冷冷的,看著樹尖的一邊。
我笑道:「是啊,快要生了,靜妃娘娘慢慢看,臣妾先告退。」
「急什麼啊,本妃也是初孕在身,正好,好多事想要請教妹妹的呢?怎麼才會讓自己舒服一點,妹妹二三月的時候,是如何過來的?」
三月的時候那,那不是和九哥在一起嗎?正在舒服地游西湖呢?那是何等的風光啊,旖旎如畫,煙雨迷濛。
「易兒。」灝歡喜地叫著。
然後他轉過身去找易兒,我無視於他逃避的樣子。
他其實眼神一直在偷偷地看著我的,不管他,這一次是我鐵了心了。
靜妃將宮女都屏退下去,對我笑道:「青薔我一直想跟你談談。」
我輕笑,站穩了聽著他想談什麼,是不是皇上派來刺探我的話的。
靜妃為人最是狡黠多端,最會看清時機而行。
「私話,青薔,本妃也是最不喜歡打啞迷的了,青鸞曾經也跟我說過一下,你們懷疑家父對你莫須有的姐姐,做了什麼事,是嗎?這事,還告訴了皇上。」
青鸞最好一輩子都活得長長久久的,真的,不然下了地獄,看她怎麼去見青荷姐姐呢?人的相貌,我覺得不因是上外而生了。
有些人,偏生就是醜陋萬分,披著一些漂亮的羽毛而已。
「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舉起楓葉,在陽光下一曬,透亮的葉子,有些斑駁。「看到了沒有,你以為,它一直是紅色的,是嗎?其實誰知道它開春的時候,是綠色的,它夏天的時候,是青翠的色,它秋天的時候,是青黃紅交接的顏色,冬天,只能看到這個。這就是假相,偏生人人,都喜歡假象。」
「本宮可不想聽到有什麼莫須有的事,你想要再爭回皇上的注意,用這等事,太是不小心。」
「有沒有,心中自知,這些事,我早就不想去提起,有些禽獸,你提起他,你想起他,你只會重複那被傷害的事情一次。那怎麼行,這樣子,活著也對不起自己,無數次的傷害,恨的人卻不知道人家恨他,豈不是白恨一場了。」
她抓緊了手腕,快地**著手中的珍珠,冷哼地說:「青修儀倒是忘了,是誰讓你進宮的了。」
「是啊,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如果可以,我情願你一輩子也不要說那樣的話。為奴為妾,我尚還能得到一些自由。」誰能管得住我九哥,楊宏書的大哥,有什麼好可怕的,我壓根也就不放在眼裡。
哪裡太氣恨了,作為一個棋子,去鋪那路,心中好多的不甘。
「是仗著皇上對你,還有些舊情吧。」她笑得婉若而又好看:「其實本宮對你,倒是瞭解了幾分,你這個人,自認為聰明。本宮卻是對你一直不加以評價,因為皇上對你是特別不同的,選秀那天,他就站著,一直看你抱膝在冷笑,他眼中的光華,特別的盛。」
我知道有人偷看,原來還包括了他。
「本妃想要拉攏你,只是,你這個,看得太明白了,太乾淨的人,皇上不會讓逍遙太久的。」
我笑:「情愛只是一時深,一時濃,靜妃娘娘最好刻是清楚一些在心裡。還有吧,盼著有些人能長命千歲,不然,沒有了撐腰的,走起來,總是不敢放步子了。」
王秀雅不就恨死她了,不過有些可惜,我聽說過,禍害遺千年,越是壞人,活得越是長命。
「你以為皇上對你,還真的是愛不成。」
「不管是不是,都是過去,我不喜歡沉澱在過去,我喜歡看著以後。」過去很珍貴,可是一味地回憶,那麼又這樣,把未來的時間,又花在過去。
「皇上書房裡的五色杜鵑花,可真是漂亮,不是嗎?」她狡黠地一笑著。
原來她也知道,他父親追尋著龍族的畫,想必是下了一翻功夫去查了。
明目善睬,揪了一眼四周,她又接著道:「皇上可把你給騙慘了吧,呵呵,讓你以為那是太后娘娘擺的,其實,是皇上自己讓人擺上去的。真漂亮,那一仗,把你從宮裡給疏遠出去了,無垠公子,也從你的心裡趕出去了。」
臉色有些白:「別胡說八道。」
「你啊,你以為你瞭解他,其實,你一點也不瞭解,在御書房裡的桌子底下,有個水晶一樣漂亮的東西,只要接開抽拒,就能看到全書房裡的每一個角落。那可是漂亮,那是我爹爹進貢給皇上的。」
著實是我沒有想到的,想我當時,還傻傻地去和太后談一談。結果談成了她重病風寒,對灝也就越的上心。
那時我想,我們是不是愛得深的時候,他為我著想,亦是為他。
誰知,又是一個手段,他對我的事,查得已是瞭如指掌了。
現在靜妃說出來,有什麼好奇怪的,無非是心裡知道他對我還是很上心。想讓我更加討厭他而已。
沒有什麼,他做的事可多了,這一件中,又算是什麼。
我一笑,看著她手腕上諾大的珍珠。
她一粒一粒地轉著,那之中的線,如魚絲一般的細。只要稍個用力,就會斷掉。如今我是七生八死啊,八月,最多的顧忌了。扶著石頭,看著她身後的宮女抱著小狗。我站得遠一些,穩一些。
歎一口氣:「可得把狗給抱好了,有些人的命,偏生會便一點,不能總是拿著狗來傷害。」
她臉色一白,轉著珍珠的手,有些略停了下來。
但是,還是來了。
珍珠實在是承受不住那重量一般,畢的一聲,散落了開來。清脆地落在地上,引起一些光澤閃灼著。
她大概也沒有想到吧,這一掉落在彼此之間,那抱」著小狗,頓時眼含凶光,撲地跳了下來。
我才不會怕,無非就是咬我,怎麼了,這些不躲著,它又能如何。
小狗卻不管是誰了,亂撞過來。
她身上的珍珠甚多,一撞她。她伸手就想去抓住宮女,或是抓住一邊的石頭。
奈何偏了些,驚了些,踩著圓滑的珍珠,撲通的好大一聲,摔在地上尖聲地叫著,那腳,還帶著餘力掃在我的腳上,痛得我差點腳軟,還是站住了。
宮女大驚,驚叫著跑過來要扶那靜妃,踩著了一地的珍珠,撲騰地,有些人摔在她身上。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地上,往一邊走遠些。
痛叫的聲音,越來越是重。
灝趕來,眾人已是七手八腳地扶起了那可憐的靜妃。
地上,還有著不少的艷紅的血色。
靜妃昏迷不醒,宮女不敢亂動,馬上就宣御醫。
他臉色黑,冷怒地叫:「怎麼一回事?」
靜妃身邊的宮女,顫抖地說:「剛才靜妃娘娘正在和青修儀談話,忽然間就生了事,奴婢也沒有看清楚。」
他烏黑冷怒的眼掃向我,我比他更快,淡淡地說:「皇上又想來個先下手為強嗎?」
他吸氣,吞氣了好幾次:「這就是你的不甘心。」
真好笑,他以為我想出宮,想到不甘到要傷害他的靜妃,還有他的孩子。
他以為,我恨靜妃的爹,恨到容不得她們的存在。
搖頭笑著:「小雲,你們站在那裡,應該看得一清二楚。你們可以告訴陳公公,是生了什麼事?還有,今天幸好我站得穩,不然……。」沒有說下去。
愈覺得,情要淡,要狠,不想再對他客氣什麼。
八月的胎兒,靜妃還想來傷我。
難道誰受的傷害深,誰就會可憐嗎?不這是現世報,這就叫做報應。
御醫趕來,我也沒有離開,腳有些生痛。
宮女拉開我的裙擺,再將褲子捲起一些,看到浮腫的腳上,有些烏黑的印子,就輕揉了起來。
他屢屢抬頭看我,眼中寫滿了愧疚。
我卻不以為動,只是淡淡地看著。
真的很是報應,所以人不要太過份了,害人害已。
御醫說,靜妃的身子,重創,孩子保不住了,好像是摔得太重了,臉側靠著那假山處的石頭,硬生生地一大塊肉就給剜了下來。
人還沒有醒來,但是懲罰已經是夠重的了。
後宮,沒有了容貌,你拿什麼來爭呢?
摸摸臉,人用這面皮來打交道,用心來看事。沒了這張臉,卻是連心也會變的。
摸著大肚子,宮女扶著我回去。
易兒站在一邊冷笑著,我沒有理會她,逕自地回湘秀院。
鄭昭儀帶了淳來看我,真令我開心。
她是一個不爭不求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到來,是不是也是灝用來安撫的手段。她不多話,聊二句,眼神就跟著淳打轉。
淳拿著我給他做的紙風車,搖頭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我圓潤的臉上,浮上輕笑,但是一會兒,昭儀就要帶著淳回去了。
她說,開心點好。
沒多久,灝就來了。一身的疲累。
手腕果然是過人的,讓人來逗我開心,然後他出現,我看他如此,會心中不忍嗎?
他坐下,黯淡的眼神看著我。
抱著肚子站起來,輕行了一個禮:「臣妾見過皇上萬歲。」
「薔薔,何必這般行禮,坐下吧。」他無力地揮揮手。
站起桌上的書,灌了三大杯下去。
看著我的肚子,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有些沉默,驀然地臉埋在雙手裡,歎氣地說:「朕把自己最愛的人,怎麼竟然給弄丟了,要怎麼樣,才能找回來。」
「你想要什麼嗎?」我淡問。
「別再說那些,薔薔,朕很累。」
他蹲下身,靠在我的肚子邊。
似乎想從我的身上,找到一些寧靜,伏著,聽著,然後抱著我的腰。
頭散亂了一些,人也有些憔悴。
抬起眸子看我,那眼眸中的血絲,也是讓人覺得心憐他。
可是指尖,怎麼也抬不起來,怎麼也沒有力氣去給他抹下臉上的那種憂愁。
聽了一會兒,他似乎有些失望,重重地歎著氣。
然後萬分不捨地隔著衣服親親我的肚子:「小帝姬,你告訴父皇,父皇要怎麼才能讓你們都開心。」
我輕道:「我說過了,可是你不答應。」
腰間的手,驀然地圈得緊了些,他惱怒地說:「朕是不會讓你們出宮的,薔薔,不要惹朕火。」
「要是惹你火你了,你會怎麼樣呢?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守禮,皇上你完全有的是火的機會來教訓我,我實在是很累了。真的,在宮裡,爾虞我詐這種生活,過得太累。你沒有錯,站在你的角度上,有你的理由,我也沒有錯,我不想做蔓籐的花,只會依著樹來開。錯就錯在,我腦子就是想不通,就是不想困在這裡。」
「你認為這是困?」他惱怒地叫著。
我歎氣:「如不是困,你會讓我出宮自由地走嗎?等等。」我看著他欲說話。
「不要跟我說宮規,這根本就是宮裡想來,約束女人的。」
拉下他的手,他卻不放開。
大力一些,他抓著我的手,使勁地吮吻著:「你是朕的,永遠都是。」
憐惜地看著他:「有沒人告訴你,你的獨佔欲好強。」
他眼一張,不顧三七二一,就是吻我的臉。
我任他吻著,我是他的妃嬪,他就是要我的身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吻著我的唇,我閉著眼,不去反應。
他放棄地歎息著:「薔薔,不要逼朕了,好嗎?我們不是說過了,重新開始的嗎?薔薔,你不想給孩子,一個幸福的地方嗎?」
幸福,那要站在多少的假面上。
「灝,你是不是想知道秘密。」
「不要。」
「回答得太快了,連我也不相信。」我笑:「其實只是出宮而已,我不想在宮中,因為太假太假了。我不會跟任何人,我只是守著我自己過。」
他咬咬我的鼻子,冷哼地吐出二個字:「休想,朕的人,從來不曾有這般的。」
獨佔欲,如此的強。
皇后說過,不要了,毀了也不會丟的。
冷宮,或者會是我待的地方了,我得有這個心理準備。
「等你想能字,再來找我。」我站起來。往裡面走去。
他看著我,叫:「薔薔,別逼朕。」
我逼他,我只是沒有說出那秘密,我逼他怎麼了。
由得他怎麼想去,反正在他的心中,不如他意的事,就是跟他過不去了。要是別人,就會殺了也不可惜,是我,變成了逼。
想清楚吧,你想要的是什麼,灝。
破鏡真的還能重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