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薔 正文 第五十七章:新歡舊愛
    不知是誰通知的,似乎有很多人在看著一樣,一雙雙眼睛,瞪著我和九哥。在這樹底黑影下,越顯得耐人尋味的關係。

    他不知怎麼回答,或者說,他從來也不敢說出這句話。

    九哥,我比你狠,我還是問出來了。

    夜風吹得週身生涼,多一件衣服,並沒有感覺到會暖一些,遍體都在冷,我聽到了他心在裂開,他心裡的血,慢慢地流。

    哀痛,無處不在,風一吹,我腦子裡的熱血,慢慢地冷下去。五指抓抓合合,卻不知想要抓住什麼。

    九哥是不想我知道,不想我難過的。

    可是我,我在幹什麼?為什麼還在他的傷口上再割上幾刀。

    「青薔,別激動,冷靜一下。」他還是言笑溫和。

    我深呼吸,再呼吸。

    「九哥,我假裝我還在薔薇宮裡,沒有來這宴會,我假裝我不知道你受過傷,我假裝我從來沒有說過剛才的話,九哥不要放在心裡,好不好,九哥不要難過,好不好?」指甲在手心中,掐得好痛好痛,聞到了血腥之氣,不要這樣傷九哥,不能這樣。

    你青薔算什麼,你還想把青錦臣怎麼樣,讓你搓圓捏扁,需要的時候,叫他幫你找琴,找經書送人。不要的時候,就恨他,叫他走開。

    青薔,你怎麼這麼自私啊,自私得我都瞧不起你。

    重重地喘著氣,還帶著顫抖。

    九哥拉起我的手,將我的手指一指一指地掰開,看到了手心的血。

    指掌輕磨著,還像以前一樣那麼關心地問:「痛嗎?」

    「痛。」不僅手痛,心也痛。

    我抬起頭,難過地說:「九哥,對不起,剛才我太衝動了。」

    他淡然地笑,「還是那般,都要做娘了,還是讓人氣得直顫抖的,我真怕你會尖聲大叫。」

    平淡的聲音,溫和的眼神,看不出九哥什麼心緒。

    心裡說了一萬個對不起,九哥歎了口氣,用袖子給我抹淨淚:「再長大,還是那個傻丫頭,動不動就哭得一臉是淚,好了,青鸞說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越來越不長進了。那丫頭可沒有安什麼好心,從小到大,就非得讓你氣哭,以前倒不會,現在卻倒退了。」

    我知道,九哥,謝謝你保護我。

    我知道她從小到大就是嫉妒我,就是嫉恨我能得到你的呵護、獨寵。

    輕柔地順順我的,捏捏我的臉:「好了,沒有什麼了,以後不要再提這些事了,好嗎?不就是一點小傷,你也不是沒有見過,你九哥是個有擔當的人,如果我連接受懲罰的骨氣都沒有,你才要覺得歎息。」

    深深地吸著氣,讓九哥拉著我走,樹蔭下,還有兩罈酒。

    我氣憤地一踢,該死的青鸞,該死的青薔。

    腳有些生痛,跳了兩下。

    九哥笑著搖頭,似乎把剛才的痛都壓下去了一樣,扶著我的手:「怎麼做了娘還這麼不小心,還踢,腳痛了吧。」

    「不痛。」我笑笑。

    月光真美啊。可是走出月光之處,我們都得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之桃過來扶我,還帶著淚的臉看看九哥。

    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皇上站在建章宮裡的一個窗口上往外看著。我看不到他,但是,那陰霾的凌厲氣息,我還是能知道是他。

    他用他的權勢,用他的手段來保護我,我卻是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人。

    就不知道這些吧,既然我知道了,誰都會傷,那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之桃扶著我回去,拖著沉重的腳步。

    那是一個沒有風雨的窩,安心地做我的金絲雀。

    都不想讓我擔心,都是這麼想的,不是嗎?

    依然翻開書,一頁一頁地看下去,地抄下來,從狂草到端正到娟秀,,都是帶滿了鬱結。

    裝得若無其事,司棋告訴我,那個漂亮的絕色女子讓皇上很是喜歡,是靜妃娘娘的父親從那邊關之處尋來的。叫什麼名字我也忘了,封了什麼我也忘了,在灝想去拉著她輕紗的時候,我就能知道,宮裡會多這麼個人。

    他不來我這裡,也是好的。我要笑得神色自若,有些難。

    抓住筆寫著大字,卻是濃墨過黑,兩張宣紙都穿透而過。

    灝來了,我站在欄上看到他抱著那絕色女子在賞著荷花。

    我抓緊玉欄看著,他招招手,叫我下去。

    我搖搖頭,不想去見他的新歡。我不喜歡隱藏的情緒,他

    想看新歡舊愛歡聚一堂比較難。

    暗歎口氣,多看一眼,不如不看。

    手輕撫著小腹,我想鄭昭儀是幸福的,有個孩子,可以放心地將一腔的愛都給他。

    之桃上為:「小姐,皇上請你下去。」

    「有什麼事嗎?」我輕聲地問著。

    「皇上說讓小姐彈琴。」她有些怯怯然地說。

    心痛在襲來,擊得我頭又隱隱生痛。「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

    似乎都在固執一樣,他們坐在湖邊的小舟上,看著那宜人的美景。

    我沒抬頭,琴擺在岸邊。轉過頭我背著身子也沒有問要聽什麼曲子,就彈了起來。

    「不好聽,皇上。」嬌柔的聲音嗔叫著。

    「那你想聽什麼,朕的昭儀是全京城最有名的才女,什麼曲子都難不到她。」無波的話,聽起來,格外的冷。

    美人嬌笑:「就是無相之朝有才華的女子,都會讓皇上給迷倒的。」

    「這有何難。」他竟然這樣就。

    陣陣的噁心,讓人又想吐了。總是這樣,吃了就想吐出來。

    我知道他的愛是不會長久的,可是我還是在乎他。原來愛,這麼苦,愛上一個多情的人,更苦。

    「皇上,不如聽高山流水吧。」

    沒等他說好,我彈了起來。

    高山流水,其意淙淙,音高音低,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輕處淡淡然,高處氣勢磅礡。

    我彈得很著迷,他卻惱怒地說:「回去。」

    抱起琴:「臣妾告退。」

    還好嗎?是你要這樣,我便這樣,不會再說我冷傲,再打擊我了吧。

    之桃接過琴,看我一手撫著肚子,欲言又止。

    他大手拉住我的衣服,我不想轉身看他,悠閒的半瞇著眼看遠處:「皇上要去好」好陪著美人才是。」

    「朕叫你彈,你就彈嗎?」他似乎也是生氣的。

    我輕笑:「那一個呼出來的字,代表著皇上,區區一個青薔,算個屁。」

    在他的面前,第一次說這些話吧,不過我竟然開心。

    我生氣地想罵他。混帳,說什麼愛,就什麼寵我,結果叫我給你的美人彈琴。我來了,沒有什麼,人就要能伸能屈嘛。

    男人就喜歡漂亮的女子,這是天性,我爹是,他亦是。

    「青薔。」他抓著我的肩頭,抓著我有些生痛,往下縮了縮,還是躲不開他的手。

    「你的傲氣呢?」他生氣地問著:「還想怎麼樣,朕一步步的給你退嗎?」

    給我退什麼?他有了漂亮的女子,我輕笑:「臣妾不敢,臣妾退。」不再佔住他的愛。「我的傲氣算什麼,這才女之名,也是我九哥四處周旋用來保護我的,在皇上你的眼裡,算得上是什麼,區區青薔而已,貌不出眾的女子。讓你折到手了,也就這樣了。」剩下的日子要自己過了。

    他膩了這樣的遊戲吧,這麼久了。

    一手抱著腰部,小東西又在不安了。我不吵架,我不生氣,別怕,娘會很開心的,你看,這風景多美啊,如畫一樣,青的是葉子,紅的是花。

    他歎氣,放開我的手。

    聲音冷淡地在我的耳邊飄過:「沒有朕的命令不得來擾朕。」

    我擾他?他這話說得中真有意思。

    「絕對不會。」至少,我還是有骨氣尊嚴的

    可是回到薔薇宮晨,卻越的歎息,我們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其實我不怨他了,九哥說得對,那是他的責任,做不到是得要罰的。

    我討厭他的貪花好色,他負不起這麼多的情感,看一個,喜歡一個。不要的,扔下。

    從皇后,從鄭修儀到青薔,只是一個過程。

    每天無所事事,之桃也不讓宮外的風言風語傳進來傷到我。

    每天醒來,都會呆。

    心裡會很痛,就這是不愛的感覺嗎?身子熱的時候,他也沒有來,我知道,我真的退場了。

    迷迷糊糊地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敢吃什麼藥,怕傷到孩子。

    就如在青府那樣,用毛巾來降溫。

    過了好些天,終於好了,看著鏡中的人,卻搖頭,憔悴得可以。

    之桃問我:「小姐,皇上下令,這個月十五去避暑山莊。有個公公過來問,薔薇宮可否去?」

    我搖頭:「不去,我這身子,得靜養著。」

    拍拍自己的臉,高興點,青薔,不過是一個遲早要跨過去的坎,沒什麼大不了的。

    九哥送來了雞湯,我喝得涓滴不剩,讓之桃給他上藥,他卻說已經全好了。

    可是才喝下,我就覺得身子不舒服,撫著胸口。

    他關切地說:「青薔,你的氣色真不好。」

    「太油膩了,我都不吃的,不信你問之桃。」送來了,是一番好意,我怎麼能不喝。

    之桃黯然地說:「小姐最近都吃不下什麼東西,總是吃一些就會吐。」

    慘淡一笑,安慰九哥:「是這樣的了,司棋也說,初初之時,總是會吐,過些時候就會好起來的。」

    他卻搖頭:「這怎麼行,宮中沒有給你配些止吐消食之藥嗎?」

    「咦,九哥,我才不要吃那些苦苦的。」還有就是想這樣切身地感受做娘的滋味,真的是苦在心中又帶著些許的甜意。

    之桃欲言又止,我眸子看向她:「之桃,去把白玉膏拿來給九哥,九哥身上的傷,又總是不顧的。」

    他以為我很好,我也努力裝作很好。

    我得適應失寵的下場,就是如此,時間會將這些都打了過去的。

    幸好,有個孩子,這是我最大的喜悅。

    愛他,雖然我也是放了心進去。其實感情的事,怎麼說給幾分就給幾分呢?只是在這愛中,我還保有著自己。

    他看著我,眼中的心疼藏不住。

    宮中的事,騙得了別人騙不了他,皇上是很寵愛那絕麗美女。

    「九哥,我去彈琴給你聽。」

    「出去走走也好,外面的風,比這裡的會舒服得多。」九哥讓之桃多拿了一件衣服,他拿著我的琴與我並肩而行。

    柳煙深處,綠草茵茵,荷香撲鼻。

    坐在綠草上,一曲終畢,九哥卻輕鬆自在地說:「青薔,九哥月尾出宮。」

    「我想要吃豆腐花。」我馬上就要求他了,不好的預感讓心直跳著。

    他卻是眉目含笑,並不答應,而是看著我一頭長,垂在地上。感歎地看著:「真快長的,青薔現在還會掉掉得厲害嗎?」

    「不會了,九哥去年春天給我弄來的什麼藥,吃了就很少掉了。」聽說可費了一番心思拿到的秘藥,記得當時還是捏著鼻子喝了幾口就倒掉了。不過還不錯。掉比較少了。

    他有些感歎,看著遠方:「青薔,九哥出去了,不會再進來,我過幾天就去跟宮裡的大總管說說。青薔長大了,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終究,九哥還是把我的話放在心裡了。

    是我叫他離開的,可是他說出來,我心中萬般的痛。

    我凝視著九哥的側臉,還是這麼好看。

    以前我喜歡就這樣坐在他的身側,看著他,佩服他。

    終於就要離開了,這一離開,大概沒有再見面的可能。

    手又握成了拳,指甲又掐著了手心,但是還是淡淡地笑,用力地點點頭:「嗯。」

    不爭氣的淚總是會出賣我。

    離開也好,不見面也好,一時之痛,不要讓他一世都痛。離開,只會有分開和思念的痛,不離開,加諸在他身上的多少無可奈何,會讓他沉重。

    皇上是個多疑的人,那天晚上看到我與九哥又哭又鬧的,我知道,他記掛在心中,但是不必拿著這個理由來跟我說事,是我的錯。他想寵那個美女我無權去說他。

    但是九哥為什麼不早點走呢?不要等我失寵的風聲揚起。

    「月中,皇上起程去避暑山莊,我倒是又想念去草原上的時光了,那必是草長花開牛羊遍地是。」

    是好地方,說得讓我心裡舒服,好地方會讓他減少一些痛的。

    在這個時候,誰也不想去審視著誰的神色會有多麼好。

    怕血腥之氣讓九哥聞到,我將五指伸得直直的,看著青筋冒在手指上,越的消瘦了。

    說過要給孩子更多快樂的,卻總是自己心裡的鬱悶過多。

    如果這是青鸞所謂的我好日子不長了,沒關係,我不恨她。

    終歸是有這麼一天的,九哥走吧,徹底地放開自己的心,我什麼也給不起,也還不了給他。

    我有些累了,也不管草地上是否髒,躺下去,閉著眼睛。

    曾經設想過,當九哥給我找一門親事,然後還我自由,然後,我會跟著他去,放馬也好,放牛也好,這樣相依一輩子吧。

    他站起來,蹣跚而去。

    他就要離開,而我,沒有什麼可以再說的。

    討厭的柳條兒,為什麼要刺在我的臉上,刺得我淚水直流的。

    猛地坐起來,站起身看著九哥離得越來越遠。

    我想叫住他,可是喉中的字,如鉛一般,叫也叫不出來。

    抓著柳條兒打個結,對不起你,九哥。

    再打一個,還是對不起。

    之桃不解地問:「小姐,你怎麼打這麼多結啊?」

    「沒事。」

    我很欣賞我自己,思緒萬千,還是可以很平靜,將柳條一個一個地打著結。

    「小姐。」之桃讓我看那路邊一身白紗裙的女子。

    那是皇上的新寵,想必是來顯威一下的吧。

    她輕盈地走了進來,嬌細的腰不盈一握,打量著我。

    我看著她,點點頭。

    在白天看,越的清楚,少了些夜裡的朦朧之美。走近了些,我看清她的眼睛好漂亮,彎彎的,一定是很美好的,而且笑起來很甜很可愛的。

    他曾經說,很喜歡我的眼睛,清澈中帶著靈傲。

    現在這雙眼睛,比我的更好看十倍。

    她笑了笑,艷若桃李,但是眸光一眨,看著之桃說:「昭儀的宮女,怎麼這般的倨傲呀,看到本修容來,也不行個禮。」

    之桃行禮,我冷然地道:「有事?」

    她抿嘴輕笑,眸中有些輕嘲之意:「沒事,想來看看,後宮中皇上是喜歡的昭儀是何樣的,原來,就是這樣的。」

    我又揚起笑:「看得還滿意嗎?」

    「挺好的,不過有些失望。」她直言地說。

    有備而來的,她的後台是靜妃吧。靜妃倒是厲害,這麼個漂亮的美人兒弄進宮,要比皇后搭上司棋要強多了,因為我跟司棋要好,不是嗎?

    「那個,你看也看了,失望也失望了,可否請移動一步,你踩著我的裙擺了。」我很平靜,沒有生什麼氣。

    不過是他的其中一個女人,想嘲諷我的人多了去,端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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