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薔 正文 第五十六章:絕色女子
    宴會是在建章宮裡,去的時候,就已經是熱鬧非凡了。

    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金碧輝煌,美輪美奐。這不若往日裡莊重的場面,人聲鼎沸,王公貴族,夫人小姐,無不衣鮮光艷,極盡華麗。

    鬢雲香腮,華衣美麗,杯光交錯,這是皇家宴會。

    而出席的妃嬪,楚楚動人,端麗冠絕,丰容靚飾,那個又不是精心的準備。

    我安靜的坐在位子上,看著熱鬧的宴會,努力的感受著這種歡樂的氣氛。

    作為他的妃子,好多的場面,也不能總是不見的。

    我願意為他,跨出些步子。我可以孤傲,以後我的孩子,我不希望會跟我一樣,希望可以更開心,一點小事,都可以很開心,心裡不要有什麼負擔。

    眾人圍著如貴妃,討好的說著各種諂媚的話。

    原來聽多了,可以當作一種聲音,就是聲音,沒有什麼樣的意義。

    也有人過來與我說話,只是我淡淡的氣息,讓人寒暄兩句就告退了。都說我不好侍候,名聲不好,仗著皇上的寵愛,在後宮中從不會理會於誰。

    就連去正清宮,皇后也得退下。我成了一個趾高氣揚的人物,我聽了,也把這些當成聲音,這些傷不到我。

    她們是誰我不認識,談什麼風言風語,與我何干。

    有孩子,心情要好,就像現在一樣。看著三三兩兩的眼光掃視打量比較著我,要是姿色比過我的,更是沾沾自喜,滿眼期待了。我就淡笑地看著,恣意地欣賞這些名門小姐貴婦的麗色。

    皇上的到來,讓大家都靜了下來。

    一身黃色的龍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尊貴中帶著威儀,俊削的臉讓人不敢逼視,隱隱中的霸氣,在一身的正裝下,更是畢露無遺。

    跟在他身邊的是靜妃娘娘,明眸善睞,柔美飄逸的靜妃,與他並肩而行,那樣子,絕對讓每個人都會說,真是天生一對,男才女貌舉世無雙。

    後面,是明艷端莊的皇后,一身淺綠的衣服,在夜光中越的不出采,讓靜妃娘娘的紅衣壓得沒有半點的光華。

    皇后和太后一起,後面跟著婷婷玉立的司棋。

    眾人行禮之後,他略略說些話,這無非是皇室家宴讓大家不必太拘束。

    我隔了他幾個位子坐下,他眼光掃向眾人的時候,在我面前留下。

    帶笑的眼眸,溫和的看著我。

    他說今晚的宴會,有些才華蓋世之人,我在京城的名聲甚廣,他想我能去。

    有這麼一種炫耀的滋味吧,我也折在他的手中了,不過現在沒有什麼好介意的了。我都有孩子了,什麼事,我想著,不要太倨傲為好,退一步,只想要大家都開心些吧。

    我朝他點點頭,眸子眨下,他黑眸中的笑意更濃,意氣風地看著眾人。

    一道一道的菜色上來,甚是講究,極盡奢華。

    最後還有湯品,我對一桌的油膩不太喜歡,幸好有清湯。

    之桃小聲說:「這是玉竹燉水鴨。還有這盅是酸梅湯,皇上特意讓人做的。」

    我搖搖頭,聞到酸的甚是不喜歡。

    之桃在輕笑:「小姐必會生個皇子。都說酸男辣女,司棋小姐一個勁的想吃酸,小姐看到酸的就牙痛。」

    「你倒是瞭解我。」從小就不喜歡吃,覺得吃了心裡也會酸澀的。

    這習慣長大了,竟然也改不過來。

    她給我夾了些菜放在小碗邊,都是清淡之類的。

    小嘗了些,味道也早就習慣了,都是差不多。

    宴間,自有歌舞表演。

    台上似一陣白煙生起,然後一個身著淡粉色輕紗的少女赤著玉足在台上,雙手高舉,輕紗將臉蓋著。

    看不到長得怎麼樣,可是那潔白小巧的玉足,就足以讓人讚歎了,應是盈盈如手掌長吧,誘人得想握在手間把玩,腳腕間戴著鈴鐺,一個輕輕的移動就清脆地作響。

    鼓聲響起,氣氛立時變得慎重起來,眾人停下,更想一睹少女的容貌是何等的仙姿玉貌。

    粉紗輕移,眉目如畫,貌若天仙,一汪秋水盛著彎彎漂亮的月色,兩頰笑渦霞光蕩漾,柳眉如煙,一個絕美得讓後宮三千無顏色。

    不管是男的,亦是女的,都讓這絕世的姿色給震倒了,那麼的美,腰若細索,肌若凝脂。有著空谷幽蘭的清雅,不染塵世又有著新月般的明亮俏皮,每一舞動,都隨著不同的表情,變幻著萬般的嬈色姿彩。

    回眸朝皇上一笑,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

    經紗掠過皇上的面前,他伸出手,似想抓住。

    偏絕世美人如夏後之雨,急急而去,在高台上,不停的旋轉,高雅清香的氣息,隨風而來。

    皇上眼中的驚艷,讓女子笑意更亮三分,讓後宮的女子看得暗裡咬牙。

    我輕笑,低頭地攪動著一盅水鴨湯。

    聞著這食物的香氣,覺得沒什麼胃口。

    鼓聲停下,女子粉紗摭臉,及徐徐而去。

    接下來有吹簫、詠唱,卻沒有剛開始帶給人震憾的感覺了。

    我相信,不用等到宴會完,那個女子就會引起眾多人的注意了。

    這些宴會,怎麼會少得了無垠呢?有時我覺得無垠根本就不是一個質子,而是一個樂師一樣。

    每逢有宴會的時候,他都不得不來。

    誰會聽他彈那琴,他的身邊,又有一個女子在跳舞,有著不同的風采,想必是不同地方的女子,也相當的美,神情慧靈,冰肌玉膚。但是比起剛開始那們,卻又差得遠了。舞不錯,但是琴更妙。

    「小姐,你看。」之桃輕聲地示意皇上那邊。

    我斜過頭去看,那絕麗女子已換上了簡約的民間女子之服,卻是更顯得如朝霞映雪,燦若月華。

    她站在了皇上身邊,彎彎的眼眸中,裝滿了嬌笑盈盈,而他,將她細細的打量著。

    我閉上眼,無由來的心裡一陣痛。

    只有無垠的琴聲,才是最真切的。

    輕輕淡淡,訴說著他的心中的一些落寞,埋藏得很好,沒有人會了現他重音之弦過多的停留。

    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聽得最是認真了。沒想到眼角餘光

    中看到太后瞇著眼睛,細細地聽著。

    歎氣,是該回去了,坐到最後,其實也就只是坐到最後,」等著曲終人散。

    沒了胃口,將湯推開:「之桃,我們回去吧。」

    「小姐,還沒有看那奇怪的畫呢?」

    「不看了。」我站起來,悄悄地離開。

    誰也不會知道我走了,上有美人之景,有仙之樂曲,還有畫之魂兮,更讓在座的人關注。

    柔亮的月光如水一般的清澈,照著建章宮裡的一切。轉過背後,才是陰暗的角落,月亮的光華再亮,終只能照著一面,在那角落中,依然是黑的。

    我長歎一口氣,住薔薇宮走去,看到青鸞提著兩壺酒往一邊去。

    有些奇怪,但那遠處的樹下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讓我心裡暖暖地。

    「之桃,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往小路進去。

    「需要酒嗎?」青鸞把酒遞給九哥。

    九哥放下撐在樹上的手搖頭,生硬地說:「不必。」

    青鸞直言不諱的說:「青薔姐姐有了身孕,九哥心裡不難過嗎?你守了這麼久的好妹妹有了皇上的骨肉,很快,你這個與昭儀最好的九哥,就會讓你藉著她的春風,一直一直升。」

    我很討厭青鸞說這些話,她總是知道要怎麼輕淡的將九哥傷得最深。

    九哥還是淡定地拒絕:「不必了。」

    九哥生氣了,壓抑著他的怒火,青鸞畢竟也是他的妹妹。

    青鸞卻覺得不夠,「我以為你需要酒,畢竟,這會讓你不開心,讓你傷心,讓你牽懷,讓你挖空心思保護的好妹妹。從頭到腳,從心到身子,都是另一個男人的。現在有了他的孩子,你不覺得,你在宮中,接受皇上所賜的官職,很窩囊,很可憐。」

    九哥的手抓也了拳,我氣得胸口喘息著,步履急促地走上前去。

    二人轉身看著我,青鸞轉過身臉上還帶著殘忍的笑。我掄起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相當的清脆,打得我手心都生痛,打完之後,手還在顫抖著。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一雙眼裡滿是氣恨:「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滾!」從來沒有這麼恨過。

    她不在乎九哥,她把他的傷口剝開,再灑上鹽,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

    她不在乎的,我在乎啊。都好好的藏著這份傷心與難過了,為什麼她要來把九哥的傷口撕裂呢?

    淚水湧了出來,滑在臉上,我憎恨地看著青鸞:「不要以為你是我妹妹,我就會讓你總是來傷害我,你再試試看,你信不信,我會把你給毀了。」

    我說得很輕,很認真。

    她一手摸著臉頰而笑,笑得淚都出來了。瞧著我。「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假,讓我看了,就是這麼的噁心。明明就是這樣,藏住了,就可以當什麼事都沒有嗎?你在乎九哥,可是你把他當成什麼了?怕你知道了會難過啊,他心裡痛得連酒都不敢喝,你在說我的時候,你在做些什麼?」

    顫抖地咬著唇,心裡翻湧著,難受著。

    我知道,我有孩子的消息九哥終會知道的,我很少出來,就是不想在宮裡碰到九哥,我不知要怎麼跟他說。

    閉上眼睛把這些感覺都壓下去,冷厲地看著青鸞:「你再來打擾九哥,我不會對你再有什麼客氣之情的。」

    「九哥九哥,你的眼裡,還有這個九哥嗎?你可知道他現在身受重傷嗎?」倔傲美麗的臉看著我笑得極是美麗。

    九哥冷斥:「青鸞,閉嘴,滾回你的地方去!」

    「我會滾,不用你們兩個來趕我,一個高尚,一個自私,剛好就是這麼一對了,青錦臣你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她的,為什麼不敢把你頭幾天晚上受傷的事告訴她呢?她在哪,她當時應是和皇上在溫柔鄉里……」九哥舉起了手,一臉的怒火,要教訓青鸞。

    我抓住他的手:「青鸞你說。」我能承受,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不僅受傷,結果還嚇到了宮裡的嬪妃,皇上責罰了青錦臣五十大板。」她笑得眉飛色舞:「你當然不知道了,你就在你的薔薇宮裡,關起門來。外面還有御林軍的保護,其實你就是一個瞎子,睜眼的瞎子。」

    九哥雙手將我的耳摀住,壓在懷裡。一手指著青鸞:「滾!」

    她跑走了,笑著,哭著,從陰暗的樹中,跑出到月光下。

    我哭得好難過,為什麼九哥都不告訴我呢?我真的是一個睜眼的瞎子,在薔薇宮附近那麼多的御林軍,還以為是因為最近的畫之事,他讓人守著,不讓人隨意闖入嚇到我。

    什麼都不知道,我說她傷九哥,其實還是我,如果不是我,怎麼才能傷得到九哥。

    每次很難過的時候,我都會頭痛,很痛很痛。

    九哥知道,九哥雙手揉著我的額,卻不知怎麼安慰我。

    怎麼安慰都無法彌補我心中的愧疚之意。閉上眼睛,靜靜地流著淚,讓頭痛摧天毀地的將我擊倒。

    結果卻是九哥和顏悅色地說:「薔薔,別難過,你難過,九哥心裡更痛,還有傷口更痛。」

    我抬起頭,淚眼漣漣地看著他:「九哥,你離開宮裡好不好?」我不要他讓別人說靠我,不是這樣的,是我靠著九哥,沒有九哥,我會心裡不安。

    他有些悲哀:「青薔,你要推開我了嗎?」

    「九哥,我寧願你傷心幾年,也不要聽到有人再這樣說你,心裡好痛。我的九哥,卓爾不群,我的九哥,暢談天下,拍馬追風,雨中舞劍,快意江湖,知交遍天下。怎麼會穿著這可笑的紅衣,在宮裡做個侍衛呢?」

    還會受傷,還會受欺負,這些,都是因為我。

    他抓著我的手,緊緊地抓著:「青薔,如果我走了,你難過的時候,你能到哪裡去,你想看九哥的時候,怎麼可能見到一面。」

    我硬起心,什麼也不想,淚水連成串,一滴一滴地往下淌著。

    我寧願殘忍,不誰來污辱九哥,要九哥放開他的心,哪怕是寂寞,最起碼也是快意的寂寞。

    青鸞的句,讓我心如刀割。指尖挑開九哥的衣服,看到他胸前,腹間,還纏著白色的紗布。我知道九哥不在乎這些傷,他以前就受過很多傷,他去打過仗,他去過打抱不平,去挑起所謂的綠林好漢,這些我都不擔心,他受傷回來,我給他上藥。

    這次的傷,我卻是不知道。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這樣子,他上藥,都不知道要去找誰。全宮的人都知道了,就我薔薇宮,什麼風都吹不進來。那是一個暖室,隔著外面的寒冷,我最在乎的九哥啊。

    「九哥不走。」他堅定有力地說:「你的淚,是不是在嘲笑九哥的無能。身為宮裡侍衛總管,就得保護宮裡的安全,有什麼事,定要全力以赴,方能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皇恩。再是火海我也會衝進去,受傷只是技不如人,這是九哥學藝不精。皇上責罰,你認為不應該嗎?那王美人差點就讓歹人給殺了,青薔,你想想,你哭什麼呢?哭九哥的差勁嗎?」

    心裡百般不是滋味,九哥瀟灑自在,從來不會認為他是差勁的,不要、不要留在這裡,胡亂地抹著眼淚:「九哥,我恨你。」

    他沒想到我會這樣說,一時之間,就呆在原地。

    我點點頭,樹蔭將我們的臉色,都掩得黑幽幽的。

    「是的,九哥,我恨你,為什麼沒有骨氣,為什麼要在宮中。我現在,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想自己飛,可是九哥你在宮中,我總是不敢放下全部的心思去愛。」說一句,痛得心在縮。

    寧願他痛了,他痛得離開我。

    我再也不想看九哥委曲求全在宮裡,我再也不想看到九哥帶笑的眼睛,我更不敢深看到九哥帶笑的眼睛的深處有多少血淋淋的傷。

    如果青鸞的用意,要將九哥從宮裡遣出去,讓我孤立無援,讓我傷心難過,氣惱鬱悶。

    她做到了,我的確很在乎九哥。

    出了所有的感情,比灝的愛還要多,比愛自己還要多。

    「小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子。」之桃在那月光下顫抖地哭著。

    是啊!我怎麼可以這樣子,我這樣子,就是不想看九哥承受更多。

    負載太重,不如放手。九哥,你明白嗎?

    我做出這個決定,所有的沉重,還有九哥的痛,我來承擔。

    九哥喉間滑動,低低啞啞地笑了,「青薔,恨吧,九哥寧願你恨我,也不會離開這裡。」

    當世上有人很瞭解自己的時候,有時會是那般的安慰。

    可是,就是這份瞭解,又讓人苦惱,我心裡想什麼,九哥明白。

    我沙啞地開口,定定地說:「九哥,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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