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素素教訓方正好的同時,東方某個島國的一幢仿古式建築裡,某位穿著和服的女性躬身施禮。她的頭髮從額畔垂下來遮住了臉,因此無法判斷她的美醜,寬大的衣擺也擋住了她的腳,讓她整個人像是被什麼裹住了一樣。
「美香,日吉丸的事情你不必自責了,猴子自己找死,怪不得你。」
「是,大殿。」
「血腥天使已經離開N市了嗎?」
「確認了,她在殺死日吉丸的當天就離開了N市。」
「知道這個妖怪為什麼去N市嗎?」
「她行事一向沒有規律可循。」
「日吉丸本來是接替你監視那個的,他做出挑釁的事情來自然是死有餘辜,不過卻不應該死在妖怪的手中。所以我想讓你去殺了那個妖怪,你看怎麼樣?」
女子坐直了腰,從頭髮間露出白皙的臉,她神色非常平靜:「是。」
「哈哈,還是算了吧,你和血腥天使有級差,即便能殺死她,也必然是同歸於盡。美香,我要借助你的地方還有很多,所以以後不要接受這種愚蠢的任務,你明白嗎?」說到後來,那個聲音變得嚴厲了。
「是,大殿的器重,我必以性命相報答!」
「那麼你還是回N市吧,日吉丸耽誤了的事情,總要有人挽回來。繼續監視那個女孩子,我有一種感覺,即使和她無關,她也應是神裔!」
「是,大殿!」
「如果事情能辦得漂亮,我們就可以在理事會裡獲得更大的發言權,美香,一切都拜託你了。」
「遵命,大殿!」
女子又施一禮,然後邁著小碎步退出了房間,門關上後,坐在榻榻米的老人轉過身來,輕輕拍了一下巴掌。
「大殿有什麼吩咐?」聲音不知從何傳來,但屋裡絕對沒有第二個人。
「去監視血腥天使,不要驚動她,有這個怪物在對我們有用。」老人冷淡地說道。
「那美香那兒……」
「相信美香的能力吧,即使和審判者那樣的甲等神裔相比,她也絕不遜色。」
「是,大殿!」那個聲音應了句,然後就消失了。
老人枯坐半晌,然後輕輕歎了一聲:「氣運……氣運啊。」
首都,西郊,著名的旅遊景點,小雨。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這座山便是典型。不僅是因為扉聲國內外的紅葉,也因為它是著名的龍脈,甚至據說可以影響到一國的氣運。
女子站在山頂之上,雲蒸霧蔚之中,她似乎與周圍的自然合而為一了。細雨敲打在她的身上,她卻恍若無覺,只是呆呆立著,像是在凝望什麼。
是看著眼前的大好河山,還是看那逝者如斯的時光?
某位粗心的遊客正經過這裡,因為小雨和雲霧的關係,他的視線受到了影響,隱約裡看到雲霧中站著個人,揉了揉眼再仔細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原本站著一個人的位置,是某處如筆般挺直而起的峰頂,遊客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眼花了還是……鬧鬼?」遊客嘟囔了聲,覺得這細雨打在身上涼嗖嗖的,透著股陰氣。
或許自己該去哪個廟裡拜拜菩薩了……
「這件事情,你首先要檢討自己!」
方正好盯著柳素素,看到她粉紅色的雙唇不停地跳動,偶爾露出晶瑩如玉的牙,心思完全不在柳素素說的話上。
「你在發什麼呆,我說的話你究竟有沒有聽進去?」柳素素拍了一下桌了,她其實很少在學生面前拍桌子,因為覺得這除了把自己和學生關係弄得更僵外,根本沒有其餘作用,但在方正好面前,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聽到啦。」方正好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就不明白你,小小年紀哪有那麼複雜的心思,陳爽的事情我就不再說了,現在又多一個薛秀。方正好啊方正好……唉,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嗎?」
「老師……我錯了,我不該長成這個樣子,不該會打籃球,不該和爽姐從小一起長大,不該考進二中和薛秀一個班……」方正好也有些怒了,他打斷了柳素素的指責:「我最不該是個男生,如果是個女生就沒這麼多事了。」
柳素素開始是越聽越氣,但聽到他最後一句時又噗一聲笑了:「你如果是女生,麻煩事更多,班上不知有多少男生要為你打架!」
仔細想想,方正好說得沒錯,那些事情可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但柳素素又不想認輸,如果認輸的話,這個人小鬼大的傢伙肯定會得寸近尺:「不管怎麼說,你如果能立場堅定的話,就能把這事情影響降到最低限度,特別是對薛秀的影響!」
「是是,老師說的是!」
「唉,方正好,雖然你年紀小,但你心思可不小,所以我才直截了當地和你這樣說,對薛秀和陳爽,我就不能這樣說了。」柳素素最後無奈地揮手:「正因為這樣,所以你要注意一點,她們還小,如果心靈受到傷害,可能就是一輩子的痛苦了。」
「老師我明白了。」沉默一會兒之後,方正好緩緩點頭。
「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的……」柳素素喃喃說了聲:「回去吧,不要和別人提這事情啊。」
出了柳素素的大門,方正好歎了口氣,這事情真不好辦,昨天還在說別讓柳老師知道,今天就被她叫來痛罵了……
雖然誰被罵都不開心,可想到柳素素的用心是好的,方正好也就沒什麼可生氣。他像往常一樣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但當他經過籃球場時,腳步卻滯了一下。
因為他看到薛秀在向他招手。
薛秀的臉因為緊張和激動而更紅了,昨天和寧倩倩談了許久,終於鼓足勇氣要和方正好談談,而柳素素把方正好留下來,又給了她和方正好單獨相處的機會!
否則的話,方正好早就陪陳爽回家了,她哪有時機和方正好面談。
「薛秀,有什麼事情嗎?」雖然柳素素的警告還在耳畔,但方正好對薛秀還是一如既往。
「昨天回家摔了一跤,腳上受了點傷,你能陪我走走嗎?」
薛秀的借口又是不及格,方正好都想苦笑了。不過他明白女孩的心思,昨天受傷了,你趕快來安慰我,這是給你接近我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抓住。
薛秀來找方正好談話的本意並非如此,但小女孩的天性卻是任何理智所無法控制的。所以,當兩人漫步在初識的那座小公園時,薛秀又不想說話了。
昨天還是秋風秋雨愁煞人,為什麼今天就成了秋高氣爽了呢?
「你怎麼會摔著腳的?」半晌薛秀沒說話,方正好只有先開口了。
「嗯騎車分心。」薛秀吐了吐舌頭:「流了不少血。」
「真是……騎車也不注意安全,你怎麼能這樣?」方正好溫和地埋怨:「以後一定要當心,明白不?」
「有什麼好怕的,反正也沒有誰在乎。」方正好的溫柔讓薛秀垂下頭去,說出來的卻是言不由衷的話語。
「怎麼會沒有人在乎,你爸你媽不在乎?」
「他們離婚了,如果在乎我就不會離婚!」薛秀冷冰冰地回答。
方正好吃了一驚,他還從來不知道這回事情,這個年代,破碎家庭越來越多,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系列社會問題,特別是破碎家庭的子女。子女的幸福,不是單*父親或者單*母親能給予的,一個完整的家庭,才有完整的幸福。
「爽姐和我都會在乎!」稍停了一下,方正好只能這樣說:「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爽姐和你嗎?」薛秀聽了又是溫暖雙是難過,她瞄了方正好一眼,男孩也正看著她,清澈的眼神裡寫滿了誠摯。這誠摯讓她很感動,也讓她很失望,她想要的……可不是最好的朋友啊。
「爽姐和你真好。」想到這裡,她不無嫉妒的一語雙關。
「呃……」方正好無語了。
「你們兩那麼要好……有沒有吵過架?」薛秀又問道。
「當然吵過,不但吵架還打架,每次她都把我打得一頭包,從小到大她都欺負我!」方正好終於能開口了。
「不是她欺負你,是你讓她……正好,你真是很溫柔的人。」
「啊?」方正好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薛秀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剛認識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會打籃球,像個球星,還有些傲氣。後來我們一起打架,還一起經過那麼多事,才發現啊,你這人真很溫柔,對誰都一樣……」薛秀的語氣很平靜:「你長得帥,成績又好,人又溫柔,班上很多女孩子都對你有好感呢。」
在她的心中,幾乎有一句脫口而出:「我也是其中一個啊。」
「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我這人又自私又懶惰,咱們柳老師常說我是屬牙膏的,擠一點走一點。平時也糊里糊塗,所以爽姐總罵我,我爸媽不在家的時候生活費都不敢交給我管,全都交給爽姐。」方正好撓著頭說道,他有意再三提起陳爽,倒不是要傷薛秀的心,而是在提醒她,自己與陳爽之間,實在是容不得別人插足了。
「假謙虛。」薛秀噗的一笑:「如果說你有什麼缺點,那就是假謙虛。明明骨子裡傲慢得不得了,表面上還總是讓啊讓的……真弄不明白你!」
除了傻笑外方正好無言以對了,沒想到這女孩對自己還觀察得這麼仔細!
「接著說,後來又認識了爽姐,這才發現難怪你會這麼好……有爽姐那麼寬容的人帶著,你能不好嗎?」
方正好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沒有說什麼,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麼都是錯。
「在遊樂場的時候,你把我扔下自己去報警,爽姐找到了我,雖然她擔心你擔心得要命,但我抱著她不放她就不離開,在一旁安慰我……爽姐真是很好很好的人!」說到這裡,薛秀哽了一下,也把頭垂了下來,方正好看到,一顆晶瑩閃亮的液體滴落在她腳下。
「開學了後我們在一個班,爽姐對我很照顧,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女孩子相互之間都不服氣的,雖然姐姐妹妹叫個不停,心地裡還不知道怎麼編排別人,我也不例外。不過對爽姐,我可真是……真是沒有什麼話說,她是我見過最好的朋友,比你好得多!」
「爽姐那麼好,你千萬不能對不起她,否則我絕對絕對不饒你,正好,你明白嗎?」
薛秀在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像是刀割一樣,又像是被澆了什麼東西,不但痛,而且酸得難受。
「啊?」
她這番話讓方正好無言以對,這個女孩很聰明,或者正是因為她很聰明,所以才會如此痛苦。
「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那麼溫柔,遲早會出事情,而且,我想爽姐看了也很傷心的,每個女孩子都是自私的,都是容易吃醋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薛秀又說道。
「我想……我明白吧。」方正好有些困惑,這個年紀的孩子,可真懂得像個大人一樣戀愛麼?
「其實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薛秀在心中喊了一聲,可臉上卻露出一個微笑,雖然她眼睛裡還淚光瑩瑩,但她臉上的笑卻燦爛無比。方正好從未見過她笑得這麼漂亮過,兩個淺淺的酒窩,幾乎要把人陷進去。
「我期中考試考得很不好,以後要用功了。」薛秀一直在說話,幾乎沒有給方正好說話的時間:「所以再也不能看你打球咯,正好,你要加油,別給爽姐超過去了。」
此之外,方正好還能說什麼?這麼善良的女孩,這麼可愛的女孩,這麼聰明的女孩!
「謝謝你陪我走,我先回家啦!」薛秀快走了幾步,把方正好拋在身後,雖然這讓她膝蓋的傷處更疼了,但……這至少可以不讓方正好看到她臉上的淚。
在她身後,方正好呆呆地看著夕陽照耀下撒落的晶瑩剔透的液體,雙眉輕輕皺起。